主演:永岛敏行ジョニー大倉石田惠理
类型:剧情导演:根岸吉太郎 状态:HD中字 年份:1981 地区:日本 语言:日语 豆瓣ID:1845694热度:232 ℃ 时间:2024-08-13 19:3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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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根岸吉太郎和编剧荒井晴彦都是日活粉红电影的干将,所以《远雷》毫不吝啬美好的肉体,两位女主角石田惠理、鹿沼会理应该也都是日活粉红电影出道的。
里面有一个形容很有趣,男主在第一次相亲就跟女主开了房,然后看着女主脱衣服的时候忍不住赞叹真是法拉利,但是那时候他应该是开不起法拉利的。另一个坦荡荡的是,女主直接回答他,你是第五个看过我身体的人。看似放荡,却有一种坦荡荡的生活态度,那就是八零年代日本的态度。
大概是九十年代末,我在一本《电影世界》上读过《远雷》的全剧本,哦,豆瓣评论里也有人放出来了,当时是做色情文学看的,不过是一直到最近才搞到片源,跟当时读剧本时的感受肯定不一样了,硬度都不一样了吗!哈哈哈
不太明白,这样一部稍微有点思考的粉红电影,为什么就会成为1981年日本旬报十佳的第二名,毕竟跟印象中其他得奖的电影相比,《远雷》无疑还是要差一些的。但是赤裸裸的欲望,以及以婚姻和土地收束欲望为电影的结束,却又在这时听到远处隆隆的,来自东京、大都会的雷声,以此来预示城市进程化的不可逆。
或许最终满夫还是会卖掉地,进城或者就地打一份工,甚至也可能会变成跟他父亲一样的烂人,凌子也不自然地会变成她的婆婆、奶奶等等,又或者像翔田千里那样色气迷人的熟女!
但是至少在1981年,《远雷》这部电影里,他们经受住了诱惑,选择了根性的回归!这或许就是电影的意义,现实中没有人完成的,在电影里总要有人去表达,去做到!相较之下,中国电影却在迎合盲目无脑的人潮,而不敢提出哪怕一点反对意见!
同时想到的是,八九十年代,当电影还不那么赚钱的时候,在香港、台湾的新浪潮导演们,至少也还是敢于去表达这些的,哪怕是商业电影中,都或多或少会有这样回归根性的呼唤,而不是顺应上意,或者顺应民意的无脑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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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根岸吉太郎和编剧荒井晴彦都是日活粉红电影的干将,所以《远雷》毫不吝啬美好的肉体,两位女主角石田惠理、鹿沼会理应该也都是日活粉红电影出道的。
里面有一个形容很有趣,男主在第一次相亲就跟女主开了房,然后看着女主脱衣服的时候忍不住赞叹真是法拉利,但是那时候他应该是开不起法拉利的。另一个坦荡荡的是,女主直接回答他,你是第五个看过我身体的人。看似放荡,却有一种坦荡荡的生活态度,那就是八零年代日本的态度。
大概是九十年代末,我在一本《电影世界》上读过《远雷》的全剧本,哦,豆瓣评论里也有人放出来了,当时是做色情文学看的,不过是一直到最近才搞到片源,跟当时读剧本时的感受肯定不一样了,硬度都不一样了吗!哈哈哈
不太明白,这样一部稍微有点思考的粉红电影,为什么就会成为1981年日本旬报十佳的第二名,毕竟跟印象中其他得奖的电影相比,《远雷》无疑还是要差一些的。但是赤裸裸的欲望,以及以婚姻和土地收束欲望为电影的结束,却又在这时听到远处隆隆的,来自东京、大都会的雷声,以此来预示城市进程化的不可逆。
或许最终满夫还是会卖掉地,进城或者就地打一份工,甚至也可能会变成跟他父亲一样的烂人,凌子也不自然地会变成她的婆婆、奶奶等等,又或者像翔田千里那样色气迷人的熟女!
但是至少在1981年,《远雷》这部电影里,他们经受住了诱惑,选择了根性的回归!这或许就是电影的意义,现实中没有人完成的,在电影里总要有人去表达,去做到!相较之下,中国电影却在迎合盲目无脑的人潮,而不敢提出哪怕一点反对意见!
同时想到的是,八九十年代,当电影还不那么赚钱的时候,在香港、台湾的新浪潮导演们,至少也还是敢于去表达这些的,哪怕是商业电影中,都或多或少会有这样回归根性的呼唤,而不是顺应上意,或者顺应民意的无脑宣泄。
文/(日本)荒井晴彦
译/石启
1.塑料大棚
塑料棚壁上凝聚着许多水珠,一些水珠沿着棚壁向下滑落。在阳光的照射下水珠发出彩虹般的光晕。
满夫把仍呈青色的西红柿从植株上剪下。
他拖着已经放进了不少西红柿的货箱。
满夫脱下园领衫搭在一根铁管上。园领衫已湿透了。
满夫打开挂在铁管上的半导体收音机。
满夫拔出插在土中的温度计看了一下,有些着慌地去拉动绳索卷起大棚侧面的一些塑料布,又打开了天窗。
从卷起了塑料布的棚壁间可以看到周围的住宅楼。
满夫一边用橡胶水管往西红柿的根部浇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土壤渗水的状况。
这时,有几个女人和孩子从棚壁的间隙处朝里面张望。
满夫:干什么?有事儿吗?
头发染成红褐色的女人讨人喜欢地笑着。
褐发女人:大哥,能不能把西红柿便宜点卖给我们呀?看样子挺好吃的。
女人A:这味儿真好闻。
满夫:进来吧。
两三个女人拉着孩子进了塑料大棚。
女人A:哎哟,真闷哪!
孩子:好像挂着好多红灯泡。
女人B:不行!别弄坏了它,这些西红柿是农民大哥好不容易种出来的。
女人B跑过去拉住手舞足蹈的孩子。
满夫:超级市场上卖的净是些快要烂了的东西。别看它挺红,那是腐烂的红色。瞧瞧我这儿的西红柿就明白了。同样是红色,但色泽完全两样。
褐发女人:大家推举我们当代表来问一下你这儿能不能卖西红柿?都听说你是个挺厉害的人。
女人A:对,我们是敢死队。
满夫:我这里可不是观光菜园。
女人B:这西红柿就便宜点儿卖给我们吧,为了咱们做邻居的友谊嘛。
满夫:什么邻居呀!
满夫把橡胶水管丢在地下,关上了水龙头。
满夫:好,就卖给你们吧。拿装货的东西来吧。
褐发女人:先卖给三百日元的,让我们瞧瞧到底有多少。
朝满夫撑开了手提袋。
满夫从身边的植株上剪下四个红色的西红柿。
褐发女人:就这么点儿?
满夫又剪下一个放进袋里。
褐发女人有些做作地耸了耸肩,给了满夫三枚百元硬币。
满夫为另外两个女人挑选成熟了的西红柿剪下来。
片头字幕:远雷
2.满夫出了农协大门,登上小型拖拉机的驾驶席。拖拉机的拖斗上堆满空的蔬菜包装箱。
继续移出片头字幕
满夫的小型拖拉机驶过。
推土机正在推平农田。
公路从果林中穿过。公路旁的店铺前竖着一排红底白字的旗子,上面写着“煎猪肉排”、“炸虾”、“牛排”等字样。
高尔夫球练习场。
停车场旁边有一座大型弹子房。
装饰得如同玩具城一般的汽车旅馆。
被推土机推平的土地。
远处的山峰,峰顶戴着白色的“雪帽”。
公路前方正进行道路工程的施工。
一个戴头巾的女人朝满夫摇着手中的小红旗。满夫停下了拖拉机。
字幕结束。
“阿满。”
戴头巾的女人笑着走来,她是满夫的母亲。
满夫:快让我过去吧,我肚子都饿了。
母亲:广次也在这儿呢。广次,阿满来了。
一个穿工装裤、圆领衫的青年跑了过来。
广次:送货去了?
满夫:是啊。西红柿熟得太快,我都忙不过来了。
“午休!午休啦!”
脸晒得黝黑、像是工程监督模样的汉子大声吼着。
广次:嘿,正好,咱们一起去吃饭。大妈也和我们去吧。
母亲:我和监工已经约好了,有点事要商量商量。
广次:那么咱们走吧,满夫。
广次坐上了拖拉机。
母亲:阿满哪,你等等。花村先生,这就是我的二儿子满夫。
正朝这边走来的监工眯着眼睛向满夫点了点头。
满夫略略向他行了礼,然后发动了拖拉机。
满夫:干壮工够累的吧?
广次:嗐,简单得很,只要身体棒就行。不过,连着干了一个月也是够呛,浑身的肌肉都好像肿起来。等过了这个坎儿,肌肉就会变得结实,到那时就成了顶呱呱的壮工。这活儿能干一辈子。
满夫:打算干一辈子?
广次:谁知道呀,我家里不还有点地吗。
拖拉机驶入了住宅区。
一座座住宅楼,不少的阳台上都晾晒着衣物。
3.“女王”茶店
满夫和广次环顾空无一人的店堂。
“哎哟,你们来啦。”
头发染成红褐色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向他们打着招呼。
满夫:肚子饿了……让我们看看菜单。
褐发女人指了指墙壁。
两个人望着用图钉钉在墙上的一些细长纸条。
广次:我要咖喱饭,再带一杯咖啡。
满夫竖起两根手指向褐发女人晃了晃。
满夫和广次半躺半坐地倒在座椅上,随手拿起连环画杂志翻看。
广次(悄声地):你认识她?
满夫(头也不抬):她到我的大棚去过,买西红柿。
褐发女人:晚上这儿还有酒呢,给你们准备一瓶威士忌吧?
说着把两盘咖喱饭放在桌子上。
满夫:怎么瞧不见你的小孩和丈夫呀?
褐发女人:真没礼貌。我才没有什么丈夫呢。我和朋友两个人经营这个店,分白班和夜班,一个星期换一次。孩子也是轮流带。
满夫和广次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满夫:你能不能去大棚给我帮帮忙,哪怕一天也行。
广次:行,我去。不过,到时你也得去帮我干地里的活儿。
满夫:嗯。
褐发女人往两个人的杯子里倒水。
褐发女人:哎,你们一定来喝酒呀。
满夫和广次一齐点点头。
外面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
“怎么回事?”
两个人“噌”地跳起来窜出门去。
4.同上·外景
急救车顶部的红灯闪烁。
头戴盔形帽的男人们跑进了建筑物。
聚集在救护车旁看热闹的女孩子们。
满夫和广次站在马路旁望着救护车。
“你们是不是打算吃了饭不给钱就跑呀?”
褐发女人出现在满夫和广次身边。
广次:哎哟!对不起,对不起。
广次边说边用手拍着脑袋。
满夫:那是有人杀人吗?
褐发女人:是要生小孩吧,要生小孩叫救护车是常事。
一个女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出来。
救护车拉响警笛开走了。
5.塑料大棚·内景
光线已经很暗了。
满夫把卷起的塑料布放下,然后洗干净铁锹。
满夫锁好塑料大棚的门,转身走上了铺着沥青的道路。
在蒙胧的暮色中,浮现出满夫家老式房屋巨大瓦顶的轮廓。
6.满夫家·庭院
满夫在仓房边用手压泵压出的水冲洗双脚。
正屋的起居室传出播放电视节目的声音。
7.同上·正房
满夫开亮一楼的电灯。
地板上留下满夫带着少许泥土的脚印。
8.同上·厨房
满夫掀开蒙在餐桌上的报纸。
报纸下面盖着两只碟子,每个里面放着一块烧好的鱼。
满夫从电饭锅中盛出一碗已经冷掉了的米饭。
满夫的祖母进了厨房,颤颤巍巍地走近煤气灶,划了一根火柴凑近灶眼,煤气“呼”地一声点燃,祖母惊慌地缩回手。
祖母:简直就像点炸弹,把命都吓短了。也不供上灶王爷,现在不是尽闹火灾吗?等到那时再供灶王爷就晚了。反正我这么大岁数,死了也无所谓……
满夫嚼着又冷又硬的饭团。
满夫:奶奶,住宅区里的女人真会享福,我可看不惯。她们要生孩子的时候还叫救护车,净给消防署添麻烦。
祖母把煮开了的大酱汤递给满夫,然后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闭起了双眼。
祖母:旭日照耀诸神所居之天国。我乘佛法之舟,无须槁橹飞前往……
祖母亮开了嗓门。
祖母:我都不记得给几百个人接过生了。可我生你爸爸松造的时候没用任何人照料。我那天去地里割草,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往家走。走到后门那儿我就躺了下去。这一躺下,孩子“嗤溜”的一下就生出来了。生下这个在我身边哭哭啼啼的婴儿,还不就像伸一下舌头那么容易。
满夫:像伸舌头?
满夫的母亲回来了。
母亲:晚饭都准备好了?我买了点儿菜。咱们有时候也可以买点菜吃嘛。
满夫白了母亲一眼。
满夫:咱们是农民,还买什么菜呀!
从起居室传出播报电视新闻的声音,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很大。
母亲(板着面孔):奶奶,电视机不看就得关掉!
祖母蹭下椅子,走出了厨房。
母亲望着祖母的背影。
母亲:不要把声音开到吓人的程度!让邻居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呀!
母亲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变得柔和了。
母亲:阿满,你有女朋友了吧?
满夫:什么呀?!没头没脑的。
母亲:要是有了称心的姑娘不是挺好嘛,别偷偷摸摸的。
满夫:没那回事。
母亲:是吗是吗?那正好有人来提,想让你去相相亲,你觉得怎么样?
满夫:……
母亲:是花村先生的三女儿。和你同一所农业高中毕业,现在在加油站工作。比你小三岁。人家听说你是个能干的人才向我提出来的。怎么回话呀?还是说你打算一个人无拘无束的吗?
满夫:我倒也想见见,可事情不那么简单。咱有那么个爸爸,想痛痛快快的去相亲也不容易。
母亲:虽说是这样,不过,对方已经知道你爸爸的事,还是向我提出来了。哎,真得好好谢谢人家哟。
母亲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
满夫把目光从母亲脸上移开。
满夫:……不就是去看看女的长什么样儿吗?
母亲咧开嘴笑了,金牙闪闪发光。
母亲:那就告诉对方,可以见见是吧。反正见个面也用不着搭什么人情,你要觉得不好就直说。
每亲眯着眼连连点头。
满夫:妈,你能不能去给我帮帮忙呀?我的西红柿得收了。
母亲:那就不能去工地了,那儿还指着我呢。要是妈突然请假不去,谁来摇旗子指挥车辆呀?那还不乱了套啦。
满夫(大声地):农民不干庄稼活儿干什么!
母亲吓得身子一缩。
满夫:你在工地干活的工资我按日付给你。帮我两天就行,打电话和监工说一声。
母亲:那……塑料大棚里的活儿怎么干我也不知道哇,妈大概是不行吧。
满夫:和干普通的农活一样呗。
母亲:倒也是。
母亲有些提心吊胆的样子走了出去。
9.满夫的小型卡车在倾盆大雨中驶过
整个住宅区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
10.塑料大棚
满夫把小卡车开进了大棚。
雨点击打大棚的声音使人感到宛如置身于大鼓之中。
满夫脱下湿透的衬衣。
母亲:回来啦。广次给你帮忙来了。
广次从大棚深处的植株丛中走出来,手里不停地抛着两个西红柿,像在耍杂技。
满夫:哎,真抱歉。
广次:天下大雨,正好来帮忙。
母亲为满夫擦干后背。
母亲:刚才正和广次说呢,我和阿满在一起还不如和广次在一起的时间长。跟年轻人一块干活儿,不知怎么,自己好像也变得年轻起来了。
广次:大妈可真会说套近乎的话。大妈就是有人缘。我和大妈在一起有二十年以上了吧?还不知道大妈您原来是个这么开通的人呢。
满夫:啧啧喷!你们要说这些恶心话到工地说去,别跟我爸似的!
满夫从母亲手中取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
满夫:我这次真的要去相亲了。
广次:就你这副德性?
广次朝满夫比划了一个上勾拳的动作。
广次:还是降低点标准吧,找个住宅区的女人你吃得消吗?
满夫抓住广次的手腕往后扭着。
广次一边跳脚一边叫痛。
母亲:年轻人呐,都这么精力充沛,真好。
满夫放开广次的手腕,在他后背上用力推了一把。
户次一扭身把手中的西红柿朝满夫抛来。
满夫接住西红柿,钻进了植株丛中。
广次追了过去。
满夫:妈,要是我相亲看不中那个女的,就把她介绍给广次吧!
11.弯弯曲曲的公路上,一辆花冠轿车和一辆地平线轿车首尾相连似地驶过。
雨已经停了,风中仍充满了潮气。
12.小学校·校园
两辆轿车停在校门前。
满夫和广次开门下了车。
广次:你小子还抹了头油,是最新的产品吗?
满夫:什么头油?我的头发还没干。
两人推开小学校的大门。
校园里映出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光。
两人把轿车开进小学校,并排停在校园的角落里。
13.繁华街
几个穿着粉红色印字衫的男人站在店门口招呼客人。
“大哥、大哥,不找个女人你就总打不起精神来。”
“喂、哥们儿,来这儿玩玩吧。”
一个打着花领带的男人腻腻乎乎地挤进满夫和广次中间和他们并排走。
男人翘起小指(注1)在满夫鼻子前晃着,一边用胳膊肘拱拱满夫。
广次:我们只喝酒,因为我们都是规矩人。
男人:有女人陪着,当然是规矩人好哇。走吧走吧,啤酒随便喝,每人五千日元。
满夫:两个人四千日元。
满夫用手勾住男人的肩膀。
男人:你也太会砍价啦。
广次:行啦,就这么定了。四千元、四千元。
广次和满夫用身子从两边挤着男人向前走去。
满夫:我说老兄,你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呀?
男人:是家数一数二的酒吧。
穿便装、超短裙和打扮成护士模样的女人们在闪烁的灯光下招揽客人。
“来吧,来吧!”
“这儿有上好的服务!”
满夫和广次在女人们七嘴八舌的招呼声中钻进了一扇点着小灯的拱门。
14.酒吧·内景
满夫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
拿着手电筒的男侍给满夫送来一瓶啤酒和一只杯子。
啤酒倒进杯中。玻璃珠串形灯发出的柔和灯光在啤酒泡沫上跃动。
“对不起。”
暗淡的光线下现出一个穿长睡衣女人的身姿,她一扭身坐在满夫身边。
长睡衣女人:现在太忙,女人都不够了,真对不起。
满夫搂住女人,一只手从衣袖伸进去摸着女人的乳房。
女人听凭满夫所为,端起啤酒喝着。
满夫的手又向女人的裤衩摸去。女人站起身来。
长睡衣女人:对不起,我很快就回来。
穿长睡衣的女人在满夫的脸上“吱”地亲了一下,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满夫吸着香烟。
烟头烧到了满夫的手指,他把烟头丢在地下。
“还要延长时间吗?”
在一旁对满夫侧目而视的男侍向他问道。
满夫从沙发上站起来。
满夫朝着男侍的脚前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男侍摆出一副准备打架的姿势。
满夫不再理睬男侍,转身向出口走去。
“我要延长时间。哎,我得好好摸摸。”
是广次的声音。
幽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广次正解开穿长睡衣女人的衣襟。
满夫走上了阶梯。
15.小河的水面反射着霓虹灯的灯光
一个醉汉朝河里呕吐。
从美容院出来一个女人,把垃圾箱中的垃圾倒进河水中。
“罗曼酒馆”的霓虹灯。
满夫往河里吐了一口口水。
河水发出“哗啦”一声响,一条肥大的鲤鱼跳出水面,鱼身上鳞光闪闪。
满夫缓缓推开罗曼酒馆的大门。
16.“罗曼酒馆”·内景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柜台后织毛衣。听见门响女人抬起了头。
女人:您来啦。
满夫在柜台边坐下。
女人:要点儿什么?
满夫:啤酒。
满夫拿起热毛巾擦着脸,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
女人用毛巾把一只啤酒瓶擦擦干,然后放在满夫面前。
满夫:你叫知兰?
女人:对,是我。
满夫:我爸……他好吗?
知兰:你是、他的……
满夫(点点头):……
知兰:你要把父亲带走?
满夫:……
知兰斟满一杯啤酒。
知兰:要我去叫他吗?
满夫:见了他,没准得打起来。
知兰打开了电唱机。
旧唱片放出的乐曲声中带着有规律的划痕的噪音。
知兰:我现在正给他织毛衣呢,我把自己的对襟毛衣拆了。
满夫:往后天气越来越热,干什么还织毛衣?
知兰:今年冬天,我还要和他一起过呢。
知兰把一只有缺口的碟子放在满夫面前,碟子里有一点儿泡菜。
满夫:不用了,我这就走。
满夫把一张千元纸币放在柜台上,站了起来。
知兰:还请再来呀,这是你父亲的店,用不着客气。
满夫:我才不客气呢。这家店铺的押金,还有这些杯子、电冰箱、椅子、电话,都是他用卖地的钱买的。花得真够痛快的!
满夫气呼呼地出了屋,回手用力把门摔上。
17.小学校
校园里,广次那辆地平线轿车已经不见踪影。
满夫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18.“女王”茶店
“呀,你能来我真高兴。”正在柜台后面洗杯子的褐发女人高声向满夫打招呼。
褐发女人:这儿就像垃圾场一样吧?在住宅区会场工地干活儿的工人,一下班都跑到这儿来了,乱哄哄可热闹了一阵子。刚才你的那位朋友也露了一下面,一看那个乱劲吓了一跳,又走了。
满夫:广次也到这儿来了?(笑)
褐发女人:他叫广次呀。
满夫动手把桌子上用过的杯盘收拾起来。
褐发女人:哎哟,真过意不去。
满夫把桌子擦净。
褐发女人开了一瓶啤酒。
褐发女人:这算我送你的,喝吧。
褐发女人为满夫斟上啤酒。她的手指湿漉漉的。
满夫伸长脖子望着正在洗杯子的褐发女人双手的动作。
褐发女人:怎么?想换种酒喝吗?
褐发女人坐到满夫身旁,一手支着面颊向他笑着。
满夫:给我来一瓶威士忌吧。
褐发女人:呀!今天我可赚着钱啦!
满夫在褐发女人递给他的威士忌酒瓶上写上“西红柿裁培者”几个字,又画了一个西红柿。
褐发女人:像个南瓜。
满夫往褐发女人的杯子里倒了一些威士忌。
褐发女人拦住正要往酒中兑水的满夫
褐发女人:喝纯酒才好,味儿正。
满夫慢慢地饮了一口威士忌。
满夫:你真的没有丈夫?
褐发女人:我离婚了。要说呢,倒也挺自由自在的,不过,一个人生活也很辛苦。你多大了?
满夫:二十三岁。
褐发女人:真不错,是不是觉得自己精力特充沛,什么都能干、干什么都浑身是劲?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光啊。
褐发女人从柜台后走出来,挨着满夫坐下。
满夫:我什么都不能干。没有可干的事。
褐发女人用小手指勾住满夫的小指。
褐发女人:你看我有多少岁?
满夫:二十五。
褐发女人开心地笑了。用力攥住满夫的手指。
褐发女人:你的塑料大棚真漂亮。
满夫:威士忌真好喝,味道好像很特别。
褐发女人:我现在想吃西红柿了,想吃刚摘下来的新鲜西红柿。
满夫:去我那儿摘吧。
褐发女人:嗯。
褐发女人站了起来,脚下已经有些不太稳了。
19.沐浴在月光下的塑料大棚发出银色的光辉,如同一座铅制的密封仓
在沟垄之间跳来跳去的褐发女人身上也披着银色的月光。
西红柿红色的果实就像一盏盏悬挂着的红灯。
满夫一把抱住跳过来的褐发女人。
俩人的嘴唇重合在一起。
褐发女人一个劲地扭动身子。
褐发女人:在哪儿好呀?都没有可躺的地方。
满夫拆开一只包装箱,把纸板摊开平放在地上,又在上面铺了一层稻草。
褐发女人:啊!太好啦!
全身只剩下一条项链的褐发女人向满夫伸开了双臂。
满夫脱掉衣服,把褐发女人按倒在稻草上。
女人半闭双眼微笑着。
满夫的脸滑到女人的胸脯上。
褐发女人:啊,真好,真舒服。
褐发女人的下额向上仰起,头部渐渐移出了稻草。
褐发女人:别把精液射在里面,会怀孕的。
满夫用力抽动腰身,发出几声呻吟。
褐发女人摘下几片西红柿叶子擦擦自己的下腹。
褐发女人:小伙子就是棒。这是我和丈夫分手两年来的第一次。
褐发女人用手指为满夫理理头发。
褐发女人:哎,明天咱们还在这里见面吧,我早些关了店就来。
满夫摘下几根沾在女人身上的稻草。
满夫:我等着你。
褐发女人从稻草上捡起裤衩,就着月光分辨前后正反面。
20.满夫家·满夫的房间
祖母在抱着被子熟睡的满夫脸上拍打着。
祖母:农协的人来啦。满夫、满夫!农协的人来啦!
满夫睁开了眼睛。
祖母:农协来人找你呢。
满夫下了床,只穿着短裤向大门口走去。
21.同上·大门
农协的职员抖抖手里的一叠纸。
职员:明细表我给你拿来了。
满夫伸了个懒腰,接过明细表。
职员:西红柿价格上涨了,可你这会儿竟然还在睡大觉。你用的种子没有被激素处理过,所以现在你的西红柿最好卖。你肯定不是凭兴趣经营的吧?
满夫:当然了。
职员:那,这两三天就是关键时刻。
农协职员骑上摩托车走了。
祖母:甭管给农协送去多少西红柿,就拿来一张纸,连钱的影子都没见着。商人真是太狡猾了。
满夫从祖母的身后进了厨房。
22.塑料大棚
满夫剪下半青半红的西红柿放进包装箱里。
满夫脱下圆领衫,用橡胶水管往头上浇自来水。
望着那张“稻草床”,满夫不由得露出笑容,一仰身倒在上面。
透过棚顶的塑料布看去,太阳的周围出现了好几层彩色的光晕。
忽然有几个黑点“啪啦啪啦”落到棚顶。
是几块小石子。
满夫跳起来冲了出去。
一个穿着对襟毛衣和木屐的男人正弯腰从地下捡石头。
满夫:嘿!那小子!!
男人看着满夫,似乎打算把手中的石子投向满夫。
满夫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
满夫:干什么你!
男人(笑嘻嘻地):干什么?嘻嘻,我是她的丈夫。昨天晚上,我老婆得到你的照料,我得向你表示点儿谢意呀。
满夫:什么?怎么回事?她明明说是离了婚的,怎么又跑出个丈夫来!
男人: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她丈夫。
男人满不在乎地笑着。
丈夫:她就爱跟别人说她离婚了。因为还带着个孩子,所以怎么也没办法打扮成单身女人的样子。
男人不停地把石块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
丈夫:昨天夜里她回家的时候,头发上沾的都是稻草。现在,被我绑在柱子上,睡着了。那模样还真招人爱呢。从昨夜一直哭着求饶到天亮,累得不行就睡着了。
满夫:告诉我这是干什么?要钱吗?
丈夫(“嗤”地一笑):只是请你别再找她,如此而已。我已经让她辞了工作。以后你如果在路上碰到她,也请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丈夫丢掉手中的石子,转身走了。
满夫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
好几个拿着手提袋的女人围了上来。
“种西红柿的大哥!”
一群孩子跑过。
23.中国菜馆·单间
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花村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问满夫,
花村:你的兴趣是什么?
满夫:哦——开车和钓鱼。
满夫穿西服打领带,却没有刮胡子。他对不时瞟瞟他的文子说——
满夫:文子小姐的兴趣是——
文子嫣然一笑,脆生生地说——
文子:做菜。
花村:文子炖的菜最好吃,她在专门的烹调学校里学过。
文子的母亲:厨房里的活儿,文子这孩子可是我的好帮手。是吧?他爹。
一道一道的菜开始摆上了圆桌,但谁也没有动。
满夫:现在我正在塑料大棚里搞蔬菜栽培,面积有二反(注2)左右,将来想搞到四反大。我打算一半西红柿一半黄瓜套种,但不搞连作,这样就能有时间搞好销售经营。所以,我想问问文子能不能帮我搞蔬菜栽培。
母亲偷偷揪了揪满夫西服的下摆。
满夫:要是结婚就不能讨厌干农活儿。无论是多漂亮的美人,也不能只作屋子里的摆设。
花村:喔。我家里也剩下有四反左右的一块地。如果靠这四反地的收成可以维持生活,那我又何必去工地干活儿呀。
满夫:我可以教给你栽培方法。
花村:谁知道行不行。假如搞个大棚,种的菜就可以在行情好的时候上市,对吧?
满夫:如果种西红柿,会够你受的。光是采摘送货就忙不过来。打个比喻,今天举行婚礼,明天新娘子就得下地去帮忙才行。
文子皱起了眉头。
花村:明天你就去给他帮帮忙吧。
文子瞪了父亲一眼。
文子:会晒黑的……晒黑了倒也没什么,可我还有工作呀……
文子的母亲挟了一块叉烧肉吃了起来。
花村:吃吧吃吧,很好吃。大家趁热吃吧,很快就要凉了。
边说边迅速地挟着菜。
大家有如竞赛一般争先恐后地往自己的碟子里挟菜。
花村:和田,你儿子很不错,我看你也别去工地了,给他做帮手多好。
母亲:那倒也是。以前没和儿子好好谈过,今天可是得着不少教益呢。
花村:你们年轻人,一起出去开车兜兜风吧,嗯?文子。
满夫摸摸头顶,脸上浮现出笑容。
24.行驶的轿车·内景
满夫脱掉西服,解下领带扔到车后面的座位上。
满夫:好不容易轻松了。咱们俩就用不着那些客套、规矩了。
文子“吃吃”地笑起来。
满夫:一直绷着劲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搞得肩膀都酸了。
文子:你尽盯着我看来着吧?
满夫:这不是见面相亲嘛。
文子:你一个劲地瞧我,我就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中我了。去大棚给你帮忙也没关系,反正加油站的活儿我也干腻了。你要是能给我点儿报酬那才好呢。
满夫:咱们去旅馆吧。
文子(挪到车门边):……
满夫加大油门。
文子(喊叫):讨厌!别开玩笑!快让我下去!
文子一边叫一边用挎包打满夫。
文子:我还是头一次遇上你这么不成体统的人!
满夫任凭文子的挎包打在头上,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满夫:我和你结婚、结婚!一言为定,这总成了吧?
文子:你这就算是在求婚了吗?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
满夫:和你结婚,真的,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
文子:我看,你是想先马马虎虎结了婚,要是合不来离婚也无所谓,是不是?你别想得太美了。
满夫:反正,你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女孩子,这我看得出来。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
漂亮的旅馆招牌。
满夫: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杂木林中的汽车旅馆,是一排风格各异、单门独户的别墅式建筑物。
满夫把车开到一座他看中的房屋前停下。
满夫侧头看着坐在座位上不准备下车的文子。
满夫:已经到了这儿就别怄气了。要不,让我的脸往哪儿放呀,就进去吧。
文子:……咱们真的只聊聊天啊。
25.汽车旅馆的房间
文子迟迟疑疑地站在门口。
文子: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吗?要是光想玩玩那我可不干。
满夫:就是玩玩也不错嘛。
文子:你说过要和我结婚的。
满夫:结婚结婚,我都说过一百遍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
满夫拿起了听筒。
电话里的声音:是过夜还是休息?
满夫瞧瞧正弯着腰把脱下的鞋子并排放好的文子。
满夫:休息。两个小时。
满夫放下电话听筒,一仰身躺倒在圆形的大床上。
满夫从镶在天花板上的镜子中看着自己。
满夫:没什么可说的话了,只剩下一件要做的事儿了。
圆形的大床突然动了起来。满夫吃惊得跳到地下。
按下了枕边开关的文子“格格”地笑了起来。
文子:你总是这样做吗?也不想想后果?
满夫:我这可是头一次。
文子:好吧,只要你在最重要的事情上别骗我就行。我们相互之间少点约束也许能相处得更好。
满夫:有什么想干的事?
文子:没有什么。将来的事情难以预料。我也觉得自己该结婚了。我都相过八次亲了,每次见的人都装模做样的拿着架子,也真够累的。像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很不错。
满夫一把把文子搂在怀里。
两个人倒在床上,额头撞到了一起。
满夫吻着文子,在文子的胸部抚摸着。
文子:……等一下,衣服会弄皱的。
文子站起身脱下了衣服。
满夫:真惊人!
文子:你说什么?
满夫:我说你的身子真美。
文子把裤衩脱掉,转身面对着满夫。
文子:我得先告诉你,你是我的第五个男人。
26.同上·浴室
浴缸的水中漂浮着皂具盒。满夫坐在浴缸里刮胡子。
文子:你来相亲之前怎么不刮?
满夫:我最讨厌专为相亲去讨好人家。
文子:你不是真心来相亲的吧?
满夫:咱们都一样。
文子(笑着):有胡子也挺好。
满夫推开皂具盒,面颊贴在文子的后背上来回蹭着。
满夫:要是咱们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文子:能呀,只要结了婚。
满夫的手冷不防伸到文子的下腹部,文子用力把双腿并拢起来。
满夫:我想咱们从结婚之前就这样。
文子好像不愿意似地摇晃着身子,浴缸中的水溢了出来。
文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哎,你还能再来一次?
27.塑料大棚
大棚里一片黑暗。满夫抹去沾在花剪上的青色汁液。
突然之间,黑暗中的西红柿果实和枝叶被强光照亮。
是汽车的前灯光。
可以看到满夫衣服上都沾满了青绿色。
外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满夫跑出大棚一看,广次的那辆地平线轿车停在外面。
母亲坐在广次的旁边。
母亲:阿满,这么拚命干活怎么吃得消,会得夜盲症的。
广次:想显显他是个能干的人呗。
28.满夫家·厨房
母亲用牙齿咬开装着墨斗鱼干和花生米的塑料袋。
母亲: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你们俩一定有缘。
广次(对满夫):看起来你挺得意的。
广次呷了一口啤酒,抹去唇边的泡沫。
广次:这么说,你就快结婚啦。我也想结婚,这回该我去找个老婆了。
满夫:她长得挺一般,也不是那种“扎眼”的摩登女人。
广次(语气粗鲁地):该让我看看呀。
母亲给满夫和广次斟上啤酒。
母亲:我想起了好早以前的事,那时候广次天天晚上都来。满夫现在这么壮实,还多亏了广次呢。那时候满夫特别瘦,为了不让广次给比下去,就每顿都吃三碗饭。
广次(对满夫):只见了一面,就定下来能行吗?
满夫:嗐,这也没什么。长得不算漂亮,但能帮我干活就成。
母亲:常言道,媳妇是没有角的牛,不管怀没怀孕都得干活。当年你奶奶可厉害了。我做大酱汤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盯着。嫌我银鱼干放多了,张口就骂我,说,这个家迟早得让你这个媳妇给败光唉!
满夫:一说起这些就来了精神,一夜都说不完。
母亲:文子要是像我当年那样挨骂,早开车跑了。现在的年轻人多好哇。
满夫:哼,反正爸爸他什么事都假装不知道,我结婚的时候,连门都不让他进。
母亲:可是……举行婚礼,没你爸出面怕是不行吧。你是继承人,总要讲点人情世故。不让你爸参加婚礼能行吗?
电话铃响了.
29.同上·走廊
满夫拿起电话听筒。
满夫:和田家。
是满夫的哥哥哲夫打来的电话。
哲夫的声音:好久不见了,满夫。
满夫:从东京打来的?
哲夫:是在东京家里、在这狭小的公寓里打的。能听见电视的声音吧?
满夫:又来要钱?
哲夫的声音;打了好几次电话了。现在我有两个孩子,公司的公寓这么小,怎么也住不开了。当职员的梦想,就是能买一座自己的房子。只要先筹措一笔预付的保证金,余下的钱,每个月交一点儿就可以了。所有的钱都向父母要,你又该不高兴了。就先给我三百万日元吧。
满夫:没钱、一分钱也没有!父亲发疯似地花钱,和一个不正经的女人鬼混在一起。爷爷活着的时候,整天闷声不响地干活,每天都是满身泥巴的干呀干呀,最后就像一只穿烂的草鞋,归了西……
哲夫的声音:总之……我打算最近回去一趟,到时再详谈吧。
“咔哒”一声挂上了电话。
满夫:……
满夫用力把听筒扣在电话机上。
30.同上·仓房
广次往一只大酒瓶的底部一圈一圈地缠上棉线。
满夫:她在加油站工作,以后咱们去她那儿加油吧。
广次:一提她,你就来精神了。
广次往棉线上浇了一些煤油,然后划火柴将棉线点燃。
广次:我要找个比你那位更棒的女人。
广次把底部燃着火苗的大酒瓶放进水桶。
酒瓶的瓶底齐刷刷地裂开、脱落下来。
广次打了个响指。
广次:鱼线从瓶口穿过,等鲤鱼上了钩的时候一拉鱼线,鱼就褪进瓶子里。谁也不会发现的。
满夫点点头,拿着一只空铁罐站了起来。
满夫:我去弄点蚯蚓。
广次一边往另一只大酒瓶的底部缠棉线,一边对满夫说,
广次:咱们到你爸那儿去吧,大叔做的鲤鱼最好吃了。
满夫:我可不愿意看见他。
广次:咱们去他那儿喝点儿酒,好好乐一乐。
满夫出了仓房。
31.两道防波堤之间的小河笼罩在深深的夜色之中
满夫和广次一边朝四外窥视一边把鱼线放进水中。
手中的鱼线有了感觉。鱼线在水中忽左忽右快速游动。
无底的大酒瓶顺着鱼线放了下去。
“哗啦”一声水响。
鱼线很快地被向上拉。
满夫和广次抱着大酒瓶和套进酒瓶里的鲤鱼钻进了轿车。
一条红鲤鱼和一条黑鲤鱼在轿车的脚垫上扑动翻腾。
广次用脚踩住嘴巴一张一张的鲤鱼,拍着满夫的后背嘻嘻笑着。
满夫搔了搔广次的头发,也压低声音笑起来。
32.满夫和广次抱着用报纸包住的鲤鱼从霓虹灯下跑过
“嘿!你们抱着的是炸弹吗!”
身穿粉红色印字衫的男人开玩笑地向他们大声喊着。
33.“罗曼酒馆”的霓虹灯没有开,大门也上了锁
满夫登上酒馆侧面的铁楼梯。
满夫站在二层的门前。门上用图钉钉着一张缺了角的纸片,似乎是翻过来的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石渡知兰”。
满夫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广次,推开了房门。
满夫的父亲在衬衣外披着一件女式坎肩,正坐在榻榻咪上和穿着长绸裙的知兰玩扑克牌。
父亲:哎,有什么事啊?
满夫:我是来找你喝一杯热闹热闹的,还有广次。
广次从门边探出头来。
父亲:好久不见了广次,怎么样啊,挺好吧?
广次:马马虎虎吧。哪儿有大叔您这么有精神呀。
广次把包着鲤鱼的纸包放在榻榻咪上。
鲤鱼一阵扑腾弄破了报纸。
知兰(发出轻声的惊叫):?!
满夫:爸,做个冷水浸生鲤鱼片吧,咱们一起喝两杯。
父亲:没菜刀。
红鲤鱼的尾巴“啪哒啪哒”地拍打着榻榻咪,身子不断地移动。
知兰手足并用爬到满夫父亲的身后。
满夫:快把啤酒什么的拿出来吧,我是你的儿子呀。
满夫脱掉鞋子上了榻榻咪。
父亲:你是来招我讨厌的吧!
满夫(摇摇头):我是想,咱们父子俩可以一边吃着鲤鱼一边好好聊聊。
广次:我……回去啦,我的那条鱼你们吃吧。
满夫朝仍然依在门边的广次招手要他进来。
广次:一点儿也没有欢乐的气氛。我可不想和你们家里的事搅到一起去,还是你们父子俩亲热亲热吧。
广次轻手轻脚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沉默。
可以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男人、女人的吵闹声,以及电视节目和卡拉OK的歌声。
父亲:不景气呀,酒吧已经关掉,房子也托不动产公司出售了。
满夫:你的存折上还有钱吧?
父亲点点头。
满夫(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大哥打电话要三百万。他是长子,所以有这个权利。可那样的话,我还有什么呀?
父亲:你是为了钱来的?
墙边的红鲤鱼满身污垢,还在微微地蠕动。
黑鲤鱼已经从榻榻咪掉落到放鞋子的水泥地上。
满夫:回家去吧。我大棚里的西红柿长得可快了,一个人忙不过来。
知兰:你想把他带走?
知兰直挺挺地挡在满夫面前。
知兰:这个人我不给你。酒馆虽然倒闭了,那也没什么,我还可以去别的酒吧干活。我会照顾他的,我们说好了,要白头到老,一起进坟墓。
知兰站在满夫面前抽泣起来。
父亲笑嘻嘻地冲满夫耸耸肩膀。
满夫:好吧,就拜托你照顾我这个糊涂爸爸到死吧,还省了我的事呢。
满夫穿上了鞋子。
知兰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出了声。
黑鲤鱼已经一动不动,好似一只旧式的鱼形瓷器。
34.小河
河底沉着空酒瓶、饮料罐和塑料玩具。
满夫从竹篓里抓出一只青蛙,用力摔在地上。
满夫剥掉青蛙的皮,用鱼线拴住青蛙腿,然后把鱼线投进河水中。
鱼线的另一头缠在他的小手指上。
满夫轻轻拉动鱼线。
一只蝲蛄虾用钳子夹住了青蛙的腹部。
塑料桶里已经有半桶左右的蝲蛄虾,乱哄哄地爬来爬去。
母亲的声音:阿满!阿满!
满夫转过身来,见母亲和文子站在身后的河岸上。
文子:你说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我就给你帮忙来了。怎么你自己倒泄了劲儿啦?
满夫露出了笑容,把青蛙丢进了河中。
35.满夫的家·庭院
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地平线轿车。
满夫加快脚步超过母亲和文子跑进了起居室。
36.同上·起居空
满夫迅速关上了电视机。
震耳的声音消失后,可以听到祖母发出的轻轻的鼾声。
满夫用毛毯盖住缩成一团睡在沙发上的祖母。
37.同上·厨房
母亲咬开塑料袋,把米粉脆饼放了满满一果盘。
满夫(对文子):你今天休息?
文子:父亲让我来和你商量一下婚礼的日程安排和证婚人之类的事。
满夫:真够麻烦的。
母亲边往茶壶里放茶叶,边对满夫说——
母亲:这事我看不让你爸爸出面恐怕不行吧。要是你爸爸不在了那还好说,可你爸爸他不是还在嘛。
满夫:我看没他更好。
文子:借我件工作服吧,我是来给你帮忙的呀。
满夫“腾”地站起来。
满夫:好啊,就穿我的工装裤行吗?
母亲:愿意穿我的扎腿劳动服也行。
文子:就穿满夫的吧。我还从来没穿过扎腿劳动服呢。
祖母进了厨房。
祖母:把我老婆子当外人,你们都吃好的。只要松造不在家,你们马上就虐待我。我耳朵聋就不给我饭吃,也太狠心啦。
母亲:吃吧吃吧,想吃就吃个够!
母亲盛了满满的一碗饭用力往桌上一放,把一双筷子直上直下地戳进米饭中。
满夫朝文子一摆头。
38.塑科大棚
满夫打开收音机,把花剪递给文子。
文子:我没有干过呀。
满夫握住文子拿花剪的手,教她怎样剪下西红柿。
满夫轻轻吻着文子的嘴唇。
文子双臂搂住满夫的脖子和他亲吻着。
文子突然用力将满夫推开。
原来是满夫的母亲进了大棚。
满夫:把红了两三成的剪下来正合适,如果红到像菜店里摆的那种马上能吃的程度,就剪下来丢掉。
两个人并排干起活儿来。
文子:这样的怎么办?
满夫:太熟了,只能丢掉。
文子随着收音机传出的音乐旋律轻轻地扭动着身子。
39.满夫家·厨房
祖母双手拿起一只煮熟后变成红色的蝲蛄虾“吱吱”地吸吮着。
祖母:我娘家太穷,嫁过来的时候,连被子也没带一床。爷爷说,只要你人过来就行了。可我妈告诉我说,人性本恶,今后还不知得有多少事让你哭呢。
文子煎着裹上了面粉的蝲蛄虾。
祖母:那时候,回娘家真高兴呐。回到娘家就可以整天呼呼大睡。妈妈看着我心疼得掉眼泪,说我太辛苦了。我要走的时候还给我零花钱。那还是我头一回得着钱。我买了些小孩的玩艺儿,钱一下子就花光了。
文子把盛满蝲蛄虾的大盘子放在餐桌上。
祖母:和我那时候比起来,满夫他们有多幸福呀。
母亲:你们俩这么好,真让人高兴。
文子暧昧地做了一个笑脸。
满夫:好吃,好吃,做得太棒了。
祖母:这么油腻的东西,叫上年纪的人怎么吃呀。
祖母小声嘟囔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出了厨房。
母亲抢起祖母掉落在餐桌上和地下的米饭粒。
起居室传来音量大得吓人的播放电视节目声。
母亲狠狠地把厨房门关上。
母亲(叹了一口气):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吃饭要是掉了一个饭粒,她都要大吵大嚷说我是个败家星。她说世上一粒米升了天就是一斗粮。那时,我把饭锅里的饭粒刮得一粒不剩,然后把锅沉到后面的河水里泡着。她就故意弄些饭粒放进锅里,再叫左邻右舍的老太婆去看,说,瞧瞧我家的媳妇什么德性!
满夫站了起来。
满夫(对文子):咱们出去喝咖啡吧。
文子一声不响转身进了里屋。
满夫对着水龙头大口喝着自来水。
水池边的垃圾筒里放满了蝲蛄虾的腿和壳。
母亲:怎么?你们不高兴啦?
文子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文子:谢谢你们的招待。我想马上回家。
文子深深鞠了一躬。
母亲忙将罐头、速食面等在附近小店买来的食物放进一只超级市场的纸袋里。
母亲:以后还请常来呀。
母亲一边递过纸袋,一边拉住文子的手。
40.同上·庭院
满夫把一个装满西红柿的纸箱放进文子那辆地平线轿车的后备箱里。
满夫:去喝杯咖啡吧。
文子:我要回家,太晚了。
满夫:觉得没意思了?
文子:说实话吧,一见到你妈和你奶奶我就一点儿自信都没了。
满夫:以后不和她们住在一起。
文子:你不光是认识我一个女人吧。
轿车“轰”地一声发动,转了个弯开走了。
满夫独自站在轿车带起的烟尘中。
41.满夫走在住宅区的楼群中
亮着灯光的一个个窗口。
电线杆上贴着中期选举竞选人的海报。
满夫用肩膀顶开“女王”茶店的门。
42.女王茶店
褐发女人站在柜台后面。
褐发女人:哎哟,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正往投币自动唱机中放硬币的男人转过身来,是广次。
广次:我瞧见你家院子里停了辆新车,是她来了吧?
满夫:刚被拒绝,她生气地走了。我们合不来。
广次:你得照顾点儿她的面子嘛。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呀?
褐发女人:恭喜你啦。
满夫端起广次给他斟上的威士忌呷了一口。
满夫:这店的活儿你怎么还没辞掉?你丈夫都找我去闹过了。
褐发女人:你说什么呀?
广次(对褐发女人):没关系。
广次拿起自己的威士忌又往满夫的杯子里倒了一些。
广次:阿枫已经把你干的事都告诉我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不过……
满夫:她叫阿枫呀……
满夫也往广次的杯子里斟上酒,是他那瓶画着西红柿的威士忌。
广次:从今以后,你如果再对阿枫动手动脚的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你这家伙和你爹一样,对你一点儿不能大意。
满夫:我爹……
广次用手指杵杵杯中浮起的冰块。
广次:你把喝醉了的阿枫硬给弄到你的大棚里,手段真够卑鄙的。没有给你告到警察那儿去就算便宜你啦!
满夫盯着阿枫,一手握住酒杯无意识地在柜台上蹭来蹭去。
广次:最近,我和阿枫已经去温泉旅行了一次,住了一夜。就是上个星期六。(对阿枫)是吧。
阿枫点点头。
广次:以后你少往我们这里头掺和。
满夫倏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威士忌酒瓶的瓶颈。
广次攥着拳头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阿枫:你们干什么呀!
满夫:……这瓶酒,我拿走了。
满夫把一张揉成一团的千元钞票丢在柜台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43.满夫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不时对酒瓶灌几口威士忌
44.塑料大棚
西红柿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地伸展着枝叶。
满夫摘下一片叶子在手心里揉搓。
45.灌满了水的稻田远远望去就像一面有许多裂纹的镜子
“嘎吱、嘎吱”
喝多了酒的满夫脚步蹒跚地推着一辆小独轮车往前走。
巨大的杉树下供着六地藏菩萨的石像。
满夫抱起石像摇摇晃晃地放在独轮车上。
满夫: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46.深夜·寂静的住宅区
“女王”茶店已经打了烊。
满夫把六地藏的石像放在“女王”吃茶店的铁页门前。
满夫:哇……
满夫趴在地下剧烈地呕吐起来。
满夫用手抹了抹嘴,然后朝着六地藏的石像合十跪拜。
满夫: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每合一次掌便磕一个头。
47.农协
满夫揪住农协职员胸前的衣服。
满夫:开什么玩笑!一公斤西红柿只卖六十元,这不是白干了吗!还有肥料钱、农药钱,都等于白扔啊!
职员:这没办法,市场上的行情就是这样。因为近期天气一直很暖,大田的西红柿比往年上市要早。
满夫放开了手。
满夫:冬天冷的时候,还要生煤炉给它取暖,这个月又一直注意别让室温太高……妈的!结果还是斗不过老天呀!
垂头丧气的满夫转过身去。
职员:你别自暴自弃嘛。虽然行情差了一些,你也不能就撒手不管了。否则西红柿长得大小不一,怎么上市呀。
48.塑料大棚
满夫把小卡车开进了塑料大棚里。
满夫的母亲推着一辆装满了西红柿的独轮车走来。
满夫(哭腔):完啦妈妈!西红柿的价跌得不像样了,越干越亏呀!
满夫关掉小卡车的引擎,把脑袋抵在方向盘上。
母亲;跌了点儿价你就这么失魂落魄的还行啊!咱们庄稼人,只要能伺弄土地、活动身子,这就满好嘛。
满夫:刚才急得我都蒙啦。
满夫跳下小卡车,连连点头。
满夫:您说得对,不就是卖得便宜了点儿嘛,运到农协去照样还可以换来钱。
母亲:是啊是啊,庄稼人只要好好干活就不会没有饭吃。
满夫:对,干活干活!
满夫和母亲一起干了起来。
“满夫,给我帮帮忙去吧。”
下半身满是泥巴的广次来到满夫身边。
满夫:我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了。
广次:咱们事先讲好的,我也来帮过你了。
广次摘下一个西红柿啃了起来,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满夫。
广次:阿枫也在那儿,嘻嘻哈哈的可高兴啦。她说想见见你。
满夫:妈,我去帮广次家插一会秧!
满夫向大棚深处喊了一声。
49.水田
广次的父亲正站在水田中,用铁锹铲起泥巴加高田垄。他抬头看着满夫。
广次的父亲:好一阵没干这活儿,连地也耙不好了。
满夫:大叔的身体还是那么棒啊。
广次的父亲:说到底,咱们是庄稼人,只要一闻着泥土味儿精神就来了。
广次的母亲:每天都去垃圾处理厂烧那些臭垃圾,弄得总是一身大汗,好像全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满夫脱掉鞋子,下了水田。
满夫:这块地有四反大吧?别种水稻了,改成个塑料大棚多好呀。
穿着长靴的阿枫带着孩子跑来,站在另一边的田梗上。
广次推着插秧机在水田中插秧。
满夫把绳子系在一个梯子上,然后平拉着它平整水田。
几个住宅区的女人拉着孩子从柏油路上朝这里走来。
女人C(对孩子):好好看看,良夫,在学校里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就只能干这样的活儿,多恶心哪。
满夫捞起一块泥巴朝他们投去,但没有投到那么远。
满夫:混蛋!
满夫突然手捂着胸口倒在田梗上。
阿枫的孩子有些恐惧似地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满夫。
广次:那个大哥哥死啦,怎么办呀?
满夫屏住呼息一动不动地躺着。
广次:瞧呀,是死了吧。
说完在满夫头上轻轻踢了一脚。
满夫伸手抓广次的脚腕,但广次跳了开去。
满夫爬起身去追广次。
泥水四溅。
阿枫惊叫起来。
满夫经过阿枫身边时停下脚步看着她。
满夫:别和那小子来往了,还是和我干点有意思的事吧。
阿枫:六地藏的石像,是你放的吧?
满夫:……
阿枫:可引起一阵混乱呢,都说是六地藏菩萨自己走来的。
满夫笑着转过身。
阿枫:今天晚上我去找你。
满夫一下子转回身来看着阿枫。
阿枫(笑着):稻草上可不行啦。
传来女孩的笑声。
广次把阿枫的女儿举起来放在自己的头顶。
50.满夫家·厨房
一身泥土的满夫从后门进了厨房,一眼见到父亲正坐在餐桌旁,一条腿支起来踩在椅子上。
父亲:喂,阿满,西红柿跌价了。你拚命干了半天,结果毫无收获。世上的事儿就是如此,别死守着那块巴掌大的地傻干了。
母亲从热水壶里拿出温着的酒壶,给父亲斟上酒。
祖母双手拿起一只猪蹄送到嘴边。
满夫: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母亲赶忙走进浴室。
满夫:你回来干什么?
父亲: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回来。
满夫(气馁地):那个女的怎么办?
父亲:没事了,已经和她分手了。
满夫站在厨房门口便脱下了衣服,只剩下一条短裤。
母亲:水还没热呢。
满夫进了浴室。
51.同上·浴室
满夫跳进浴池中。
变成泥汤的水面微微升起些许蒸气。
厨房传来一阵笑声。
52.同上·厨房
得意洋洋的父亲正在滔滔不绝。
父亲:宇冢先生请我给他帮忙,这次的竞选他一准能当选,那我也再不会是个无所做为的人了。
母亲把架在电热器上烧着的锅放到桌子上。
母亲:终于盼到能有出头之日的那一天了。今后村里的事儿,还不都得由你来出面主持才行啊。
父亲全身用力地点点头。
父亲:那是当然啦!到时还可以请宇冢先生给满夫当证婚人。只要把这个大人物请来当证婚人,连你也要身价百倍,在村子里扬眉吐气啦。村里人是怎么说这事儿的?
母亲:还没听村里人说什么,不过……
父亲:会说的。以后村里有婚礼、葬礼的时候,用不着我出声别人就会来求我帮助的。
母亲:阿满,你也来喝一杯吧,你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了。
满夫:我看他是混穷了回家骗钱的吧。
父亲:钱我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等着瞧吧,我马上就可以动用几干万的巨款了。
满夫:一点也没改,根本看不出反省自己的样子来。
母亲:阿满,和你父亲别用这种口气说话。
父亲:没关系,让他说。
母亲盛了满满一大碗肉片放在父亲面前的桌子上。
母亲:这回的行情是一张选票多少钱?
父亲:还不是五千元呗。你和谁也别说,如果被竟选的对手知道了,他们会提得比这个数更高的。
“大妈。”
广次出现在厨房的门边。
父亲:哎,进来呀。
广次:哟,大叔果然回来了。到了该您上阵的时候了,回家来聊聊是吧?
父亲:你就等着瞧好吧。这回,我是真的要长行市啦。
广次:还不得搞一台崭新的豪华车?
父亲:这还用说么!
父亲得意地抖着双腿。
广次(对满夫):咱们去喝点好的,奢侈一回。
满夫:我想去大棚干点儿活。
母亲:跟广次去吧,没关系,偶尔喝点酒开开心,别老是闷着头干活。
父亲:我这个儿子就是这样,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卖力气。广次,你也该好好劝劝他呀。
满夫(对广次):我还是想去大棚。对不起。
53.塑料大棚
满夫把连接着灯泡的电线挂在铁管上,打开了电源开关。
成熟的西红柿果实在灯光照耀下发出红色的光泽。
满夫轻轻抚摸着西红柿。忘情地把脸贴在西红柿上。
54.“女王”茶店
广次一边抖着腿一边拿起粉色电话的听筒放在耳边。
听筒中传出铃声。
广次烦躁地咂咂嘴丢下了听筒。
女人D正背着身在酒架上寻找广次留下的那瓶威士忌。
女人D:你胆子不小,要是她丈夫来接电话你怎么说?
广次喝了两口啤酒。
广次:还没找着吗?瞧我的面子,赶快找出来吧,让我高兴高兴。
女人D:也许被那小子喝掉了,你再打个电话间问。
广次瞄了一眼没有挂在电话机上的听筒。
广次:真气人!要是阿枫在怎么会这样,搞得我都没心思喝酒了。
广次气哼哼地站了起来。
55.塑料大棚
满夫摘下西红柿码放在纸箱中。
四周是结满红色、绿色果实的西红柿植株,地上有几个掉落的西红柿。
“呀,真漂亮!”
阿枫站在满夫旁边。
满夫抬起脸眯着眼睛望着她。
满夫:来这没事儿吧?
阿枫:约了我又担心起来。你害怕广次?
满夫:我带毛毯来了。
阿枫笑了。
56.住宅区
广次拚命敲打“女王”茶店的铁门。
广次:阿枫!阿枫!
广次大声吼着。
57.塑料大棚
一些飞虫绕着灯泡飞来飞去。
阿枫站起来,伸手从铁管上摘下一条不太干净的毛巾,擦了擦下腹部。
阿枫:你倒没什么,我就是不知道广次那家伙到底对我打的什么主意。
满夫:他大概是想结婚了。
阿枫:和谁?
满夫:当然是和你呀。
阿枫(笑着):那我太高兴了。
“咔啦咔啦”,有人从外面摇晃着塑料大棚的门。
满夫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短裤。
外面的人影用身子撞着塑料大棚。
阿枫躲到满夫的背后。
外面的人撞破了大棚的塑料布,一跤摔进大拥里。
是广次。
广次:满夫!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把你当朋友,相信你,没想到你做出这么下流的事,真让我吃惊。我说过不许你再碰阿枫,这回我可不能善罢干休!
满夫:这话真可笑,你又不是她丈夫,反倒跟我摆起丈夫的谱来,你也太狂妄了吧!
广次:妈的!你还得意起来了!
广次猛地扑向满夫、两个人搂抱着摔倒在西红柿丛中扭打起来。
广次:你的女朋友能让我干吗!啊!?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广次骑在满夫身上挥拳乱打。
满夫:……是她约的我。
广次挥动的拳头停住了,回过头看着阿枫。
阿枫一边系着胸罩的挂钩一边用力摇头。
阿枫:胡说,不许胡说!
满夫:第一次就是你告诉我你离了婚,勾引我的。事后反倒说我硬把你弄到这里来。你才最会胡说八道呢。
广次从满夫身上站了起来。
满夫:你对她用不着那么认真,她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
正抬脚朝阿枫走去的广次“刷”地转过身,狠狠一拳击在满夫的腹部。
刚刚站起来的满夫又倒了下去。
户次盯住阿枫。
阿枫:是你朋友勾引我的!我说过,叫你别和那家伙来往。真的、真的!是他勾引我的。
阿枫边说边往后退。
广次:勾引你,就都跟着走吗?不论什么人你都能向他叉开大腿吗!
广次抬手打了阿枫一记耳光。
阿枫:别打!打出手印来怎么办,叫我怎么向丈夫解释。
广次不管不顾地继续打着。
广次:什么丈夫!混蛋!你敢耍我!
广次揪住阿枫的头发往外拖。
广次:刚才我一直往你家打电话。你要是没出门就该在家,明白了吗!
阿枫:痛!痛!放开我,你疯啦……
广次揪扯着阿枫的头发往外拖去。两个人渐渐溶入黑暗之中。
满夫擦去唇边的鲜血。
58.理发馆
满夫在烫发。
59.加油站
满夫的花冠轿车停了下来。
文子跑到车窗边。
文子:加满吗?
满夫:加满。
满夫从窗口递出车钥匙。
文子这才发现是满夫。
文子:……
穿西服打领带的满夫从车上下来。
满夫:加满。
满夫把钥匙放进文子的手中。
文子慢吞吞地拿起加油器。
满夫:一起吃饭好吗?
文子把钥匙还给满夫。
文子:四公升,请交六百零八日元。
满夫:到午休时间了,我请你吃高级菜,行吗?
文子:还烫了头,这回又是去和什么人相亲呀?
文子鼻子里发出“嗤嗤”的笑声。
满夫:别开玩笑了,我觉得咱们之间还没有很好的知互理解,我不想就此引退。
文子:那……你请我去最好的饭店吃饭,然后我去大棚给你帮忙。
文子大步朝加油站办公室走去。
60.北欧建筑风格的高级牛排店
满夫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攥起来又放开。
满夫:我决定了,和你结婚,你是最好的人。我已经把这事告诉朋友们了,现在如果你还拒绝我,那可真让我丢尽面子了。
文子:最低条件是和你家里人分开住。
满夫:把二楼改造一下就行了,配上厨房、浴室、厕所,再在室外安装一个铁楼梯,像公寓那样可以从二楼直接出入。
文子:五年之内我不想生孩子。
满夫:我也愿意这样,更轻松一些。
侍者端上了“吱吱”作响、油汁微溅的牛排。
满夫:我只随便问问,你想过要和我结婚的事儿吗?
文子拿起刀子切牛排。
文子:咱们见面那天去了旅馆的事人家都知道了。妈妈好像还知道咱们一起洗了澡,她说,只要咱们结婚就没关系。
满夫脱掉西装、解下领带,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牛排。
满夫:这回咱俩大大方方的到旅馆去。
文子:德性!你别太乐观了,我还不能马上决定呢,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满夫:……
一辆竟选宣传车从窗外驶过,高音喇叭大叫着“宇冢广史、宇冢广史!”
文子:选举真烦人。
61.塑料大棚·外景
竞选海报一张张等距离贴在棚壁上。
满夫撕下海报,团成一团丢在地下,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一个女人弯着腰从棚壁的缝隙处往大棚里张望。
是知兰。
知兰一侧头看见了满夫,有些胆怯地凑了过来。
知兰:这是我好不容易织好的。
知兰从纸袋里拿出一件毛衣,在胸前展开。
知兰:我想让他试一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就拆掉再给他重织。
满夫:你知道选举事务所吧?去那儿找他。我妈也在那里,你们可以直接见面了。
知兰像扑到满夫身上似地把毛衣展开贴在满夫的胸前。
满夫:我个子比他高,看样子不拆掉重织不行了。
满夫动手把倾斜的支架和松了的绳结整理好。
知兰(哭了起来):我都来过三四趟了,可一看见你家的房子就抬不起脚。即使别人都不理我,往我身上扔石头我也不在乎。可是他……
满夫:你这么想那家伙?太不值得了。
知兰:他说了,选举一结束马上就回去。他要是不回去,我就拿套狗的项圈来把他套上拉回去。
满夫:对、对,就这么办。
知兰:毛衣就拜托你了。
知兰把放进纸袋的毛衣又掏了出来。
满夫把几个西红柿放进知兰的纸袋里。知兰连连道谢。
62.满夫家·厨房
满夫的祖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满夫:奶奶,要从椅子上掉下去啦!
祖母睁开混浊的双眼。
祖母:我的儿媳妇打算把我这上了年纪的人饿死啊!砂糖藏到哪儿去啦?抢老年人的东西,哪儿见过这样的媳妇呀!
满夫:等一下,我给您做点儿吃的。
满夫打开冰箱。
冰箱里只有干瘪的西红柿、放了很长时间的腌咸菜和沙丁鱼罐头。
祖母:总是这样打发我,把财产交给她真是大错特错。
满夫给祖母做了一碗紫菜汤。
电话铃响了。
满夫端着汤碗走到走廊接电话。
63.同上·走廊
满夫拿起听筒。
“喂,是我呀。我把加油站的工作辞掉了。”
听到文子的声音,满夫不由露出了笑容。
满夫:结婚的事,你决定了吗?
文子的声音:朋友们正在祝贺我呢。我把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去了旅馆的事告诉了朋友们,大家听了特高兴,都说你是英雄呢。
满夫:不是男的朋友吧?
文子的声音:你就放心吧,加上我一共是四个美人,她们都说不见见你不行。喂,你能马上来一趟吗?
满夫:我就去,你等着。
听简中传出几个女人的欢呼声。
64.同上·庭院
满夫发动了花冠桥车的引擎。
车子刚拐上道路,前灯光中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满夫猛踩刹车。
满夫(大叫):危险!
在前灯光中广次的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广次的母亲:满夫呀,广次他大概是出什么事啦,到我家来一趟吧。
满夫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
65.广次家·院子
满夫停下车。广次的父亲和牵着女孩手的阿枫的丈夫跑了过来。
广次的父亲:他和别人的太太跑了,这个混蛋!
丈夫:我从公司回家后没见到老婆的踪影,只有孩子一个人在看电视。我一问她,她说妈妈被那个种田的大哥带走了。
满夫:这也不能证明那就是广次呀。
丈夫:如果不是你,剩下的就只有广次了。
满夫:反正都是你的老婆勾引别人,我们全是受害者。
广次的父亲:满夫,对不起,能不能帮我们找找广次呀。弄到警察那儿就不好办了。
满夫:没什么大事。瞧着吧,他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广次的母亲:广次拿走了一百万日元呢,是今天从农协取出来的。
满夫:你们怎么让他随随便便就取出了一百万啊!
广次母亲:我们想,他是长子,开创事业需要资金。
满夫:你们不知道有了一百万,他都可以跑到外国去吗?
满夫回到车内,发动了引擎。
广次的父亲坐进了助手席。
阿枫的丈夫慌忙将孩子交给广次的母亲,紧跟着进了后座。
车灯的两条光柱远远地射入夜幕之中。
丈夫:我向她求婚时,她要我同意以后不干涉她和男人来往。我答应了这个条件才和她结的婚。她是个美人,我呢,说实话是个丑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就像摘到了奇花异草,心满意足。可她也抓住了这一条,管不住了。
阿枫的丈夫发出一串哭声一般的笑声。
满夫驾驶的轿车沿着狭窄的农村道路急驰而去。
66.塑料大棚
满夫把歪倒向一边的西红柿用塑料绳系在支杆上。
“我的脸都丢尽了!”
文子站在两行西红柿植株之间。
文子:打个电话来也好呀。刚向朋友把你吹嘘了一番,就让人家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叫我还怎么见人哪!
满夫:你吹嘘我了?
文子:傻瓜!
文子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满夫:我的朋友和一个有丈夫、孩子的女人私奔了,我开车找了他一夜。他身上带着一百万日元,等钱花完了他就会回来的。
文子:要玩也不能玩到这种程度呀。
满夫:……和我玩玩吧。
满夫拉过文子亲吻着她。
外面传来高音喇叭的声音。
“和田满夫先生,您工作辛苦啦。宇冢广史,宇冢广史向辛勤劳动的您致以敬意!"
满夫跑出大棚。
一行人手持写着“宇冢广史”字样的旗子,戴着白手套,一齐向满夫挥手。打着旗子的人中也有满夫的父亲和母亲。
走在最前面的胖胖的秃顶男人走出队列,上前同满夫握手。
秃头男人: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秃头男人又同文子握握手,然后回到队列中。
一行人向住宅区走去。
满夫回到大棚里。
文子:我肚子饿了。
67.住宅区·中国餐馆
满夫和文子在找座位。
在店内的一角,阿枫的丈夫和女儿正在吃拉面。
阿枫的丈夫看见满夫,咧开嘴笑了。
丈夫:我老婆大概得让你那朋友照顾一辈子啦。也只好多多拜托了。
满夫:孩子怎么办?
女孩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满夫。
文子拉拉满夫的手臂。
文子(小声地):咱们去吃牛排吧。
满夫(点点头):他们俩现在没准正干着好事呢,令人羡慕。把住宅区里的女人带跑了好几天,真是个壮举。
两人向门口走去。
68.塑料大棚
满夫拿着橡胶水管往自己头顶浇自来水。
文子:看你那样子还挺舒服似的。
满夫:你试试就知道了。
文子:我来试试。
文子脱去外衣,只剩下胸罩和裤衩。
文子: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我都害臊了。
满夫用橡胶水管往文子身上浇水。
文子:哎呀、太冷啦!
文子跳来跳去躲避水柱。
满夫丢下水管,上前抱住文子。
两个人的牙齿撞了一下。
满夫把文子横抱起来,放在底下铺着毛毯的稻草上。然后脱下她已经湿透了的裤衩……
月光洒满塑料大棚,满夫和文子仿佛并排躺在水底。
文子:你喜欢干庄稼活儿?
满夫:没有别的事可干嘛。
文子:我爸爸说,如果咱们想搞个加油站或是高尔夫球练球场什么的,他可以从各方面帮助我们。
满夫:有了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文子:是恭维我吗?
满夫:应该把床和煤气炉搬到这里来,那就用不着改装什么房子了。
文子:我真想痛痛快快的干点儿什么。女人有了孩子就什么都完了。现在只有咱们俩,该好好享乐一番。大家都在行乐,你还说过羡慕你那个朋友呢。
满夫: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文子:新婚旅行不去夏威夷,去香港买东西多好哇。我向爸爸要些钱。
满夫:行,咱们就去香港。
早晨耀眼的阳光。
满夫从枕边摸出短裤迅速穿上。
满夫:……?!
眼前一株西红柿的茎杆上落满了红色的小飞虫。
满夫用手乱打这些飞虫。
是蚜虫。
满夫发现四周的植株上都生了蚜虫,叶子已经开始枯萎。
满夫:妈的!你们竟敢跑到我的大棚来逞凶!
文子睁开眼睛,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
满夫:文子,快起吧,西红柿得病了,都生蚜虫了啦!
文子穿好了衣服。
满夫剪断系着西红柿茎杆和细竹支架的塑料绳,然后拔掉了竹支架。
失去支撑的濒死的西红柿植株一裸裸歪倒在地。
满夫:文子,我把西红柿连根拔出来,你帮我摘下上面的果实。
然而植株的根部深深地扎在土里,拔不出来。
满夫用铁锹将植株从根部铲断,把爬满了蚜虫的植株拉到大棚外。
长长的两行西红柿都被铲掉了。
满夫打着喷涕用电动喷雾器在大棚内喷洒杀虫剂。
文子从大棚外的植株上摘下西红柿果实。
大小和色泽参差不齐的西红柿装了满满几货箱。
满夫:咱们去卖掉这些西红柿好不好?总比丢掉了强。住宅区那些店里卖的都是快烂的东西,就是那样的垃圾,住宅区的人们也都吃得挺高兴。
汗水湿透了文子的衫衣,乳罩显露出来。
满夫往堆成小山一般枯萎的植株上泼了一些柴油,点火燃烧。
满夫:你烦了吧?
文子:早就听说你是个特别认真的人,这回让我有了体验。
两人相视而笑。
69.住宅区
一辆小卡车的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程度,风驰电攀般地冲进了住宅区广场。卡车两边贴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丰年大赠送!高级西红柿大甩卖,每袋百元!”
满夫拿起一只半导体喇叭高声喊着——
满夫:西红柿大甩卖啦!来呀来呀,快来买吧!
文子:每袋一百日元,快来买呀!美味可口的西红柿!
满夫停下小卡车,高举双臂招呼人们。
满夫:每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我都要用炉火为它们取暖,它们都是我的血汗结晶!白送啦、快来买吧,只要一百元,谁买谁就赚大便宜啦!
不少妇女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一边跑过来围住了小卡车。
文子:都是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西红柿,来晚了就没啦!
女人E:五十元一袋行不行?
女人F:这里面还有没长大的小不点儿呢。
满夫:你们去和旁边超级市场里的比一比,看买谁的西红柿更值。
女人们开始竞相从车箱里抓出装着西红柿的塑料袋。
满夫:排队排队!哎、哎!按着顺序来。
文子:一百元、一百元啦!
文子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女人A:喂,大哥,这女孩儿是从哪儿找的?是从西红柿地里发现的吗?
“嘻嘻哈哈”的笑声。
“今天是市议会议员选举的投票日,投票地址在……”
选举宣传车驶入了广场。
70.超级市场
试装室的帘子拉开,文子从里面走出来。
女店员:非常合身。
满夫:有点儿像儿童内衣,说不出是显得可笑还是大胆。
文子:我早就想买一身这样的衣服了。穿着凉快就好呗。
文子左右转身从穿衣镜中打量着自己。
满夫:我看穿上它更热。
女店员:她年轻,穿上挺合身的。
满夫:给包上吧。
文子:算啦,就穿着它吧。
文子扯下衣服肩部的价目牌递给满夫。
满夫把几枚百元硬币排列在柜台上。
满夫:吃完饭去看电影吧。
文子:身上出汗出得粘乎乎的,不舒服。
满夫:那就洗澡,去旅馆吧。
文子:色鬼!
文子用胳膊肘拱了满夫一下。
满夫装模做样地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71·塑料大棚
细雨蒙蒙。塑料大棚的棚壁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满夫打开收音机,拿起花剪。
几只小虫在满夫身旁飞舞,是黑色的有翅蚜虫。
满夫:畜生!
满夫用手掌拍死了两只,又拿起一条毛巾抽打。飞起的蚜虫越来越多。
西红柿的茎杆和叶片上还密密麻麻地爬满红色的无翅蚜虫。
满夫发疯似地用喷雾器向西红柿上喷洒杀虫剂。
塑料大棚内很快变得和外面一样雾蒙蒙的。
满夫只穿一条短裤跑出棚外,用自来水冲洗身子。
满夫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下牙都合不扰了。
满夫:真冷啊!他妈的混蛋!
满夫一边甩动着橡胶水管一边叫喊。
两辆警车开进满夫家的院子里停下。
72.满夫家·庭院
满夫慢吞吞地走来。
警察A:你是和田满夫吗?
满夫:对,是我(眼珠左右移动躲避着警官的目光)。
警官A:中森广次是你的朋友?
满夫:是啊,怎么了?
警官A:他家向警察局递交了寻找申请。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满夫:这是男女之间的事,别人怎么会清楚。
警官A(点点头):看来不是绑架,而是两个人有了私情。我们管不了这类蠢事。你和中森的父母说说,劝他们还是去找私人调查所之类的机构帮帮忙,或是你帮他们找找吧。
满夫:我没兴趣管这事儿。我朋友这会儿正美着呢。
警官A:住宅区里白天男人少,你们这些家伙别打什么歪主意。
满夫:我就快结婚了。我和那小子可不一样。
满夫的父亲手中拿着一只大旅行袋,被几名警官簇拥着出了屋。
父亲:我要去旅行一趟。
向满夫举举手。
满夫:你最好一辈子住在警察局。
警察把满夫的父亲推进警车中。
母亲双手抓着门扇望着院子里的景象。
警车拉响警笛开走了。
73.满夫家·二楼
满夫把玻璃窗和套窗统统打开。
榻榻咪和走廊上到处是灰土垃圾。
母亲和文子提着水桶,拿着抹布上了楼梯。
母亲:满夫,有客人找你。
满夫:噢,噢。
文子跪在榻榻咪上用抹布四处擦试,短裙下露出了白色的裤衩。
74.同上·大门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深深地鞠躬。
不动产商A:您就是和田松造先生吧?
满夫:那是我父亲。要找他,到拘留所找去吧。
不动产商B:噢,您父亲出门了?没关系,那我们和您谈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把一个百货店的大礼盒放在满夫的脚边。
满夫:我现在正忙着呢,你们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不动产商A:正好相反。您家盖了塑料大棚的那块地,能不能卖给我们?
不动产商B:我们计划在那里兴建一座大型旧车市场。
不动产商A:会给您一个好价钱的。
一边说一边搓着手。
满夫拿起礼品盒往不动产商A的胸前一杵。
满夫:拿回去拿回去!
“哒哒哒”的一阵楼梯响,文子从二楼跑了下来,手捂着嘴跑进了洗脸间。
满夫:……?!
不动产商A: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
满夫(怒吼):给我出去!
两个不动产商尴尬地假笑着,弯着腰退出门去。
满夫:文子!你怎么了?
满夫正朝洗脸间走,母亲从楼梯上下来了。
母亲:阿满哪,我看,不赶快举行婚礼怕是不行啦。
75.同上·二楼
文子躺在榻榻咪上,身上盖着被子。
满夫拿出脸盆里的毛巾拧干。
文子:我恶心。
满夫把手伸进被子,在文子的腹部轻轻地揉按。
文子:一阵一阵的想吐。
满夫低下头吻着文子的嘴唇。
文子:对不起,对不起。
文子把头埋在满夫的胸前。
满夫:什么呀?怎么了?
文子:本打算咱们两个人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你也说了,要高高兴兴地去新婚旅行。可现在……要不,我把孩子打掉吧。
文子仰起脸望着满夫。
满夫:那咱们的婚礼怎么办哪?做流产怪麻烦的。就怀着孩子吧。
文子紧紧搂住满夫。
文子:你是说可以让我生下小宝宝啦?你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76.文子家·会客室
墙上的镜框里镶着石雕的牡丹花和元宝。文子的父亲花村身着一件宽大的紫色长衣坐在镜框下,叼着烟嘴喷云吐雾。
文子端来了红茶。
花村:怎么样,满夫,不准备搞个盛大的婚礼吗?叫大家都吃一惊。钱你们不用担心,用多少都没关系。
满夫:那样搞和我的身份不太相符。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民。
花村用火柴棍掏着烟嘴里的烟油。
满夫:我栽培的西红柿今年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十,明年要让它达到百分之百。那时文子也嫁过去了,我打算把大棚再扩大一倍。
花村:满夫啊,你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不过,今后的时代已不是农业时代了。于农活,从早到晚一身臭汗,庄稼得了病、长了虫都坐立不安,又挣不了多少钱。你搞个加油站或西餐馆都不错嘛,要多少钱我可以支援你。栽培西红柿,要是有兴趣搞搞玩儿还行。说实话,我并不希望把女儿嫁到农民家去。你也要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考虑一下。
文子:我还喜欢干庄稼活儿呢。爸爸,满夫也是在拚命的干呀,他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他和他那个朋友不一样。
花村:真难以相信那个家伙竟然是满夫你的朋友。把别人的老婆拐跑,这种人最差劲!
满夫:发了疯的还不只是他,我爸爸也是一个。
文子:他和满夫家住邻居,又在一所学校上学。不过,他们也不常来往。是吧,满夫?
满夫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77.警察局
满夫胳膊支在柜台上,颠着一条腿。脚边放着一纸箱西红柿。
一名警官走来。
警官C:是找和田松造吗?那天找他来问过话,因为他没什么大事,当天就让他回去了。怎么、他没有回家?
满夫:谢谢。
满夫向警官点点头,抱起了装西红柿的纸箱。
78.“罗曼”酒馆前
肩上扛着西红柿箱的满夫登上了铁楼梯。
大门没有锁。满夫推开了门。
满夫的父亲头戴茶色卷花头套,身穿粉红色女睡衣坐在榻榻咪上。只穿了一条长衬裙的知兰正在给他揉肩膀。
满夫把纸箱放在榻榻咪上。
父亲:上来吧。
满夫的父亲还涂了口红和腮红。
父亲:有什么事赶快说。
满夫:我看你是发精神病了!
父亲: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也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满夫发现父亲竟穿着女人的三角裤衩。
父亲:满夫啊,能不能给留点钱呀,一千两干都行。做点儿孝顺的事吧。
满夫把一张一万元的钞票丢在西红柿箱上。
满夫:就算我把它扔到阴沟里了。
知兰迅速将钞票抓到手中。
79.车站前
满夫驾着轿车缓缓行驶,一边左右搜寻停车的地方。
满夫看见哲夫一家就站在前方。
满夫:喂!喂——
满夫从车窗伸出头来大声喊着。
哲夫提着大旅行袋和孩子们向这里跑来。
80.行驶的轿车中
男孩子把手伸出车窗外。
男孩:妈,快看呀,那不是茄子吗?
满夫的嫂子敏江一手揽着男孩。
敏江:空气就是不一样。能这么近看见大山,真痛快。
哲夫:我把礼服、和服和草鞋都带来了,所以行李太多。电车上挤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搞得筋疲力尽。
满夫:有件事想求你,你这个当哥哥的给我当证婚人怎么样?
哲夫:敏江,亲哥哥给弟弟当证婚的事你听说过吗?
敏江:没有哇。这有点儿太可笑了吧。满夫,这事可不好办。
满夫:嗐,只不过到时候面朝南端坐一会儿,很快就完。一热闹起来什么都乱了,没关系的。
哲夫:反正这么做够怪的。父亲不在家里,该决定的事都没定下来吧?
满夫:已经都定下来了。你只要当一下证婚人就没事了。
几只青蛙在柏油路上跳跃前进。
满夫慌忙踩下了刹车。
81.满夫家·厨房
窗外电闪雷鸣。
满夫: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的三百万,家里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可以去找爸谈谈。
哲夫:他和那个开酒吧的女人混在一起,妈你怎么一声都不出呀?!
母亲:也不是一声不出。他又不是个孩子,不能硬把他拖回来呀。
哲夫:换了我,就在他脖子上拴根绳把他揪回来,这还不简单。不把他弄回来,出门还怎么见人呀!
满夫给哲夫倒满一杯啤酒。
满夫:那咱们这就去把他弄回来。妈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母亲:我也去吗?
满夫:放心吧,有哥哥和我保驾,非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带回来不可。
起居室里突然发出播放电视节目的巨大响声。
哲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82.“罗曼”酒馆前
满夫向哲夫指了指通向二层的铁楼梯。
母亲坐在车上迟迟疑疑地拿不定主意是否下车。
满夫:您就坐在这儿等着吗?
母亲:那……还是去吧,特意来的。
满夫带头上了楼。
满夫敲了几下门,然后猛地把门推开。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哲夫:这和你说的不大一样呀。
满夫:他溜了!
哲夫:那我的三百万可怎么办呀。
母亲:满夫,没有弄错吗?
母亲的声调十分尖利。
满夫谁也不看,缓缓地摇了摇头。
83.萤火虫在飞舞
当闪电划亮夜空的瞬间,萤火虫发出的萤光消失了。旱地、水田和柏油路在闪电的光芒下统统变成了青白色。
“爸爸——!爸爸——”
哲夫的两个孩子跑过来。
闪电中,文子也跟着孩子们一起跑来。
满夫:喂,你身上还怀着孩子呢!
满夫担心地向文子喊着。
长长的闪电将夜空一分为二,随即传来震耳欲聋的霹雳声。
84.满夫家·二楼
满夫和文子并排躺着,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萤火虫在黑暗的房间里飞行,萤光忽明忽暗。
满夫把耳朵贴在文子的肚子上。
满夫:小东西还不会动吗?
文子:你真傻。那得等我的肚子变得像相扑大力士的肚子那么大才行呢。
文子伸手抚摸着满夫的面颊。
文子:嘻,那两个孩子以为萤火虫是热的,不敢碰它们。他们的妈妈也一样,萤火虫落在头发上她就吓得叫起来。咱们是不是显得和乡巴佬一样?
满夫:那又有什么?
文子:没什么,不过说说。
满夫:婚礼一定能办得好吧?
文子:等我穿上雪白的婚纱该多高兴呀。准会让大家都大吃一惊的。
满夫站起身,捉住了两三只萤火虫放到文子的肚子上。
文子扭着身子笑了。
满夫用手轻轻扑打飞行中的萤火虫,使它飞落到文子的身上。
文子在忽明忽暗的萤光中开心地笑着。
满夫伏到文子身上。
萤光飞散……
85.满夫家·正房
身穿绣有家徽的短外褂和短裙的满夫端坐在红色的坐垫上。
大门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哲夫的声音:今日大吉大利,天公作美,也是结婚的好天气。
响起一片掌声。
哲夫进了屋,略略点了一下头。
穿着雪白的婚礼和服的文子,在敏江的引导下缓步走进屋里。
哲夫端端正正地在母亲面前跪下。
哲夫:让您久等了。现在,新娘已经顺利接引到家。下面将要举行祝贺的仪式了。
母亲:真是难为你啦。
母亲竖起三根手指。满夫也跟着母亲竖起手指。
文子头上戴着很大的发套。
大家随后站起来走进另一间屋子。
佛坛前放着坐垫、膳食和三只红色的碗。
花村低声对哲夫嘀咕——
花村:不在佛前行三三九次传杯仪式啦?
哲夫大声宣布程序。
满夫和文子端起杯子放到唇边。
一位胖胖的男人开始唱起了高砂谣歌。
花村:和田、花村两家的婚礼仪式现在开始。
哲夫:婚礼一切准备就绪,现在,让我们向新人表示祝贺。
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你干得真不错呀!”
“你这小子!”
一群满夫初中、高中的同学把他团团围住,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胸脯。
86.同上·二楼
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乱哄哄的说话声、哄笑声仿佛要把屋顶掀开。
身穿炊事罩衣的女人们不停地送上温热的酒壶。
满夫、文子并排坐在屋子中间。
满夫:这和穿棉衣差不多,热得很吧?如果恶心了你可说话呀,别硬挺着。
文子:没事儿的。一辈子只能穿一次这么漆亮的衣服。
满夫:瞧你,一头都是汗。
满夫把一条手帕递给文子。
敏江:文子,这就该去换衣服了。
敏江拉着文子的手站起来。
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端着酒壶过来为满夫斟酒。
老女人A:两个人这时候还说悄悄话呢?
老女人B:我看大家该早点回去。
满夫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又把杯子放回原处。
满夫:你们嫉妒她啦?因为她和我这么好的人结了婚。
老女人B:哎哟,这就自吹自擂起来了。
满夫:老奶奶似以前是不是都希望骑着花马嫁到丈夫家吧?
老女人A:哎,当年我出嫁的时候,就靠纸灯笼那点儿亮照着在夜路上一个劲地走啊!好不容易到了丈夫家,人家说,干活的好帮手来了。结果从第二天起就要下地干活。
老女人C:满夫呀,你和文子早都成其好事了吧?
老女人B: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在乎啦。我十六岁过门,地里的活儿厨房的活都能干,可是晚上一上床就害怕,弄不明白我那老头子和我在干什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五个孩子让我生下来啦。
男人们脱掉了外衣,互格搂着肩膀唱起歌来。
另一边,一群人敲打着碗碟唱着另一支歌。
哲夫搭住满夫的肩膀。
哲夫:这么热闹的婚礼还真没见过。得花不少钱吧?三百万也怕不够。
满夫:一百万也花不了哇。等会儿收了大家的贺礼袋,里面装的钱加起来还会有盈余呢。
哲夫:是吗?还会有盈余?
连连地点头叹息。
文子换了一身西式的洁白婚纱出现在屋子里。
满夫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
一个中年男人拿起一只大盘子当做斗笠跳起了舞。
啤酒瓶子倒了,有人惊叫起来。
壁橱的纸拉门也被碰掉了。
母亲:没关系!没关系!
母亲大声向人们说。
满夫舒服地伸开双腿,拿起一片生鱼放进嘴里。
满夫(对文子):吃啊、吃啊,肚子饿了眼睛花。得一直闹到大天亮呢。
屋子里热闹非常。
满夫的祖母弯着腰、眯着眼,摇头晃脑地走到屋子中央坐了下来。
祖母从怀中抱着的铁皮罐中掏出各种东西郑重其事地排列在面前。
有竹耙子、贝壳、麻绳、麻丝、折成小方块的和纸……
祖母双手合十闭起眼睛。
祖母:旭日照耀诸神所居之天国。我乘佛法之舟……沐浴于佛光之下。
满夫:奶奶!
满夫大步走到祖母身边,把竹耙子、贝壳等放进铁罐子里。
满夫:走吧,我去给您开电视。
满夫把挣扎着的祖母抱起来。
祖母: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呀?
满夫:我娶媳妇啦,大家来给我贺喜的。
祖母:哎?是满夫你娶媳妇啦?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呢。新媳妇是骑花马来的吗?她在哪儿呀?
满夫:在这儿。
满夫横抱着祖母下了楼梯,来客们一齐鼓掌。
满夫的几个同学和一群穿和服的文子的女友围坐在一只大酒樽旁。
满夫抱着祖母,腾出一只手摆了摆和他们打个招呼。
87.起居室
满夫把祖母放在沙发上,给她盖上了毛巾被。
满夫接好电视机的电源,打开开关后又把音量调到最低。
屋顶“嘎吱嘎吱”做响,连吊在顶棚上的枝形灯也在轻轻摇晃。
祖母似乎想从沙发上挣扎起来。
满夫:等一会儿,我去给您拿吃的东西来。
满夫出了起居室,用钥匙把门锁上。
“满夫,你的电话”
一个穿炊事罩衣的女人在走廊里喊道。
88.同上·走廊
满夫拿起听筒放在耳边,堵上另一只耳朵。
“是我,你听出来了吗?”
是广次的声音。
广次的声音:真热闹呀,我这儿都听得很清楚。是开宴会吗?
满夫:是我的婚礼。
广次的声音:……婚礼吗?
满夫:你在哪儿?大家都为你担心呢。
广次的声音:我在小学校里。不知怎么回事,我很想来这儿。我去你家行不行,让我瞧瞧你的妻子什么样。
满夫:她呀,个子不高,身体还算结实,屁股挺大。反正还挺合我意的。
广次的声音:真不错呀。
满夫:那个女的呢?
广次的声音:让我杀了。
满夫:你是不是高兴得还在做梦呀?
广次的声音:是刚才我掐死的。一下子就断了气,我都没觉着怎么使劲。
满夫: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搞的什么名堂!
满夫的同学举着酒杯叫满夫过去和他们一起喝酒。
满夫(对听筒):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你别走开!
满夫挂上了电话。
89.花冠轿车内
大滴的雨点击打着车窗。轿车在浓雾中疾驰。
满夫把车停在小学校的校园里,车灯一闪一闪的。
满夫按了几声喇叭。
车灯光中,旁边教室的一扇窗户打开了。
“你这小子,别按喇叭!”
窗口的广次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满夫下了车,从窗户跳进了教室里。
广次在地板上盘腿坐下。
广次:还穿着有家徽的衣服,真棒啊,很合身。新郎从结婚宴会上逃跑了。
满夫:那个女的在哪儿?
广次:你觉得我在骗你吧?是骗你。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是杀人犯——要判死刑。
满夫:她到底在哪儿?
广次:在酒吧。咱们去喝一杯吧。
广次突然从窗口跳出,朝大雨中的校园跑去。
满夫赶忙追了出去。
90.飞快行驶的轿车
雨点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广次:停下来,就是那儿,是那家快餐店。
满夫踩了刹车。
在车灯的照耀下,四周只有一片长满大葱的田地。
广次:不对,不是这地方。再往前。
满夫起动了轿车。
车外一片雨帘。轿车仿佛进入了一层水膜之中。
轿车驶入了住宅区。
满夫开车绕着一座座建筑物转来转去。
广次(大叫):我想起来了!就是这儿,就是这儿!
满夫猛地刹住车。
广次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满夫跳下车追赶广次。
广次跑进了建筑物中。
满夫跟随着广次的湿脚印跑上了楼梯。
楼顶。
广次蜷缩在金属防护网的角落处。
广次抽泣着。
91.满夫家·二楼
一个男人已松开裤子上的背带,弯着腰一边摇着手中的酒壶一边唱歌。
满夫双手分开众人走了过来。
文子伸开了腿坐在榻榻咪上,用力挺了挺腰。
文子:你到哪儿去了?浑身弄得这么湿。这是为咱们俩举行的庆贺会呀,你怎么反倒跑了?
满夫:我有点太紧张,酒又喝得多了些,所以出去让雨浇一下醒醒酒。你也坐得舒服点吧,否则会支持不住的。
文子:我能坚持,一辈子就这一次么。
花村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满夫跟前,拿着架势盘腿坐下。
花村:满夫啊,刚这么一会你就吃不住劲了还行呀。有人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你哥哥来给你当证婚人。能当证婚人的人多得很嘛,也许这件算不得什么的小事倒让咱们丢脸了。
满夫很为难的样子用手撑着额头。
满夫的母亲赶忙伏下身向花村行了礼。
母亲:婚礼办得实在是太好了,又不奢侈。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哇。
花村:哎呀,用不着谢,咱们已经成了亲戚了,今后就该同舟共济嘛。
母亲“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满夫:我去给奶奶送点吃的。
满夫端了一碗加级鱼和虾做的菜站起身。
满夫:大家都多喝点呀!酒有的是,敞开了喝吧。
满夫从人群中穿过,一边不时招呼客人喝酒。
92.塑料大拥
雨点打得塑料布叭叭做响。
淋湿的西服背心挂在炉子的上方。
广次裹着一条大毛巾蹲在炉边。
满夫放下菜碗,又拿出一个大酒瓶,往酒盅里斟上酒。
广次双手捧着酒盅,吸吮似地慢慢饮着。
广次:我们到了海边,阳光明媚,海面上渔船来往,看着真舒服,就像是抚摸女人光滑的皮肤。可是,景色虽好,我们做的还是老一套的事。我们光着身子呆在屋子里、呆在床上。肚子饿了就出去吃饭。不久我就开始厌倦,随后又感到害怕。阿枫说,以后没法回到丈夫身边了,你得给我想办法。她整天这么唠叨着,还要我把剩下的钱都给她。可是,只剩下三十几万日元了,她说这么点儿钱不行,得给一千万,只有这样面子上过得去了才能回家。她说叔叔是警察署长,她可以告我绑架她。开车经过警察的岗亭时,她大叫大喊要我停车。停了车,她又平静了。说,咱们跑得远远的,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生活吧,因为我爱你。从岗亭前经过时,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忍不住哭了。我觉得反正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就自暴自弃起来。我买了一把刀给阿枫,对她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杀了我。阿枫这家伙,她把刀很仔细地用毛巾包起来放进旅行包里,然后坐到我旁边。我不知她要怎么做,心想,反正我是豁出去了。谁知阿枫又打开了旅行包,这时我的冷汗从背上直往下流。阿枫是故意这样做的。我开车,她坐在我旁边,拿出护肤膏往刀上抹,还好几次把刀放在我的脖子上吓我,又打我耳光。这时候我完全麻木了,就像木偶一样。
隔着塑料大棚,可以看见满夫家的厢房在月光下微微泛着银光。随着塑料布的扇动,房子似乎也在摇动,就像一条在风中颠簸着的大船。
广次:遇到红灯我停下了车,道路弯弯曲曲。不经意地看了一下路标,上面是令我怀念的地名。可是我已经没法再去那里。从自己家的田边经过,也只好装做没有看见。虽然我离开家跑了,但咱们一起种下的稻子长得可好啦。我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下来。
广次像一株枯萎了的植物无力地垂下了头。默默地、颓唐地坐在地下。
广次:结果,到了旅馆之后干的还是那套事。白天她总带着刀,挺吓人,不过一脱了衣服她就老实了。冰箱上放着两碗速食面,用开水冲冲就那么吃了。到了早上,我想,等钱花光了我就去警察局自首,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一想,觉得轻松了许多。和阿枫洗了澡,到了床上,她对我还挺好。可一会儿她又说起那些不知说了几百遍的话。她说,本来在家里生活很自在,现在却让你搞得像个娼妓,你得负责。我说,好,我负责,实在不行就去死。她说,那太好了。她当时就光着身子盘腿坐在床上。
满夫拿起酒瓶给广次的酒盅里斟酒。
广次:后来,我们就相互卡着对方的脖子。不知怎么我变得兴奋起来。阿枫说,现在我肯定怀孕了。我说,你怀孕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撇撇嘴说,因为你不配当爹。妈的!还跟我废话,我要彻底的照顾你,照顾到死!我骑到她胸脯上,卡住那家伙的脖子,她好像挺舒服的样子闭上了眼睛。说实话,那时阿枫真好看。和这个女人痛痛快快玩了几天,到这时了结了也不错。我的手如果没有再一次用力就好了……我猛地一用劲,一切都完结了,阿枫……她不动了。
广次抽泣着。
夜风吹得塑料大棚呼呼做响。
广次:我害怕起来,害怕极了。我给她穿上裤衩和乳罩,我也穿上了衣服,喝了一杯水就出来了。外面下着大雨,走着走着来到一所学校。我想,这是我不知道的学校,谁知仔细一看,就是咱们的小学。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雨似乎已经停了。可以清晰地听到从满夫家传来的喧闹声。
广次:和她逃跑后,只有开头的两三天觉得开心。我想,阿枫也是一样。我要去警察局自首,陪我一起去吧,咱们是好朋友呀。
广次定定地望着满夫,眼神中渐渐露出了笑意。
满夫转过头,抹去涌出眼窝的泪水。
满夫:为你干什么都可以,你就说吧!
广次抓起一只虾,慢慢地吃着。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流下广次的面颊。
广次:拜托你,帮着我家收割稻子。
满夫:广次、逃吧!开我的车逃走。明天一早我去农协给你取一百万日元。有了一百万,在哪儿都能生活。
广次:这样做你也有罪了,你刚刚结婚。
满夫:逃吧!到东京去当建筑工人。一百万不够,我给你取五百万!
广次:我……已经决定了。
广次一口喝干了酒盅里的酒,站了起来。
广次:对不起,在你大喜的日子里,给你带来不吉祥的事。
广次从炉子上取下自己的上衣。
满夫:还没干。穿这件吧。
满夫脱下自己的外褂,披在广次身上。
满夫和广次走出大棚。
满夫家响起一阵整齐而有节奏的掌声,随后厢房里传出了歌声。
歌声:哪嘞——那须的与一呀,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呀,咿哟……
广次: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满夫:那次,你打了我,我就没有带走阿枫。要不,也许是我带她逃走……掐她脖子的也会是我呀。
广次:不会的。我对她是真心的,你只不过和她玩玩。阿枫她也迷上了我。和你,她也只是玩玩。
广次笑了。
广次:走吧。
满夫发动了轿车。
93.警察局
自动门打开,满夫和广次走了进来。
一名警官正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满夫:有人吗?
警官伸开双臂打了个呵欠。
警官D:吵什么,你这小子!是交通事故吗?拿驾驶执照看看。
满夫:是杀了人。
警官揉了揉眼睛。
警官D:你小子喝醉了吧?快拿驾驶执照出来让我瞧瞧。
满夫:是杀了人来自首的。
警官:是有人遭绑架了吗?在什么地方?你们说说。
警官打开记事薄,拿起铅笔。
满夫:你们去调查一下就清楚了,有个女人死在旅馆里。你们如果不信,我就走了。
警官D:老安!老安你快来!
警官D向里屋喊着。
从里屋跑出一个穿着肥腿短裤、无袖衫的男人。
警官D:是杀人的。犯人来自首。
警官E:是你们两个干的吗!
广次:是我。
警官E:你他妈的混蛋!
警官E上去狠狠扭住广次的手腕。
满夫:干什么!
满夫往穿肥短裤的警官E胸前推了一把。
穿制服的警官D扑向满夫,把他的手臂用力扭到身后。
广次挣扎着朝警官D拚命喊叫。
广次:别拧我朋友的胳膊!他只是陪我来自首的,求求你啦!杀人的只有我一个,和我的朋友没关系!
94.满夫家·二楼
一个老人改变了嗓音在唱歌。
文子周围坐满了她的朋友和满夫的同学。
满夫脚步沉重地缓缓走来。
文子:喂,你可回来了。
同学A:满夫,你小的时候挨过钝刀子剃头吧?
满夫:挨过挨过。
同学B:我还记得呢,剃到耳朵边时他痛得受不了就跑了,以后好几天就那样,也没把剩下的头发剃掉。
同学C:妈的、别说啦!我都觉得痛了。
女人们笑起来。
“嗨!新郎也给我们唱支歌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
同学B:要新娘和新郎一起唱才好。
文子的朋友:对呀对呀,文子也一起唱!
“就唱《分手后仍爱你的人》吧。”
“唱《银座之恋的故事》!”
“《枥木恋情》更好!”
人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满夫就着瓶子喝了两口酒,站起身来。
大家“噼噼啪啪”地拍着巴掌,有人吹着口哨。
满夫转头望着天井。
一股一股浓浓的香烟烟雾从天井飘浮出去。
满夫(唱):欢迎你到这里来,咕、咕、咕。
满夫边唱边做着动作——
满夫(唱):我的小青鸟。咕、咕、咕。
“好!”“好啊!”
人们笑着、叫着、吹着口哨。
满夫:文子,和我一起唱吧,算是为我唱的,好吗?你已经是我妻子了。
欢呼声接着一阵热烈的掌声。
文子走到满夫身边,紧紧地偎着他。
满夫和文子(唱):欢迎你来到这里,咕、咕、咕、我的小青鸟……
满夫的同学们也随着他俩一起“咕咕咕”地唱起来。
满夫:咕咕、咕咕、咕咕、我可爱的小青鸟……
声音硬咽了,一汪热泪夺眶而出。
满夫任泪水流下面颊,仍然大声地唱着。
“咕咕咕”,大合唱的歌声穿过窗户传向远方。
95.塑料大棚
满夫和文子一起揭下塑料布。
大棚只剩下了铁制的骨架。
文子抓住塑料布的两端将它展开,满夫转着竹筒将塑料布卷到竹筒上。
文子:你的朋友被判死刑了?
满夫:警察说,因为他是自首的,所以酌情给他减了刑,大概该判十年左右。等他三十三岁就能出来了。
文子:那,咱们的孩子就十岁了,是四年级小学生了。
满夫:……
满夫将枯萎的植株连根拔出来。
地上有一件被水淋湿的毛衣。
满夫把拔掉的植株堆成一大堆,倒上石油,点着了火。
文子拿了一根青竹杆在火堆中搅动。
火星和浓烟翻卷着升上天空。
满夫把知兰织的那件毛衣丢到火堆上。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不远处停下。
两个穿着西服套装的男人下了车。
是不动产商。
不动产商A:哎,能打搅你们一会儿吗?
不动产商B:有点儿事想和您谈谈。
满夫:你们别浪费时间了。
不动产商B:你要是连话也不和我们说,叫我们不但丢面子,连工资也拿不到。总之,我们公司会给你最高等级的优惠条件。
年轻些的那个不动产商把两只百货公司的礼品盒往文子手里塞。
满夫:不能收,文子!
不动产商A: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满夫:讨厌!你们再不走我就不客气啦!
满夫抄起一根竹杆向他们挥了挥。
满夫:快走快走!
不动产商往后退去。
不动产商A:走着瞧,不会让你们安安生生在这儿住下去的!妈的、臭乡巴佬!
不动产商丢下两句话钻进了汽车。
火堆上的烟升上天空、溶进了白色的云朵中。
文子头发、睫毛上落了不少烟灰,鼻子下抹了一道黑,好像长了胡子。
满夫:脸都黑了。
文子:样子可笑吗?可笑的话,我就去洗洗吧。
满夫:也没什么。庄稼人,用不着整天擦胭脂抹粉的。
文子用青竹杵搅动着火堆。
天空突然闪亮了一下。
远方,传来隆隆的雷声。
(全剧终)
注释:
注1:在日本,翘起小指是代表女人。
注2:反(或段)为日本计算土地面积的单位,一反约为991.7平方米。
PS:译自《电影剧本》1981年12期(日本,电影剧作家协会,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