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非佛教徒而言,他是全世界唯一的“喇嘛导演”,兼上师和导演于一身,曾任贝托鲁奇电影《小活佛》(Little Buddha)顾问,并编写和执导过两部佛教主题的电影。他所拍摄的第一部电影《高山上的世界杯》(The Cup),曾经是票房黑马,因此取得拍摄《旅行者与魔术师》(Travelers and Magicians)的资金,在金马影展掀起一阵旋风。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电影蕴含惊人的能量及丰富的人文精神,犹如一股清流,在世界各大影展屡获佳评、获奖连连,更培养出一群追随的工作人员及影迷,深受现代东西方佛教弟子尊崇和喜爱。
这部由 「愿幡影片」(Prayer Flag Pictures)出品的电影,将魔幻故事与街头电影编织在一起,其中穿插了不同的主题与两个平行的剧中角色:颠度(Dendup)与札西(Tashi)。这两名男孩都在旅途中,一个是自己决定要出发,另一个则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上旅程;一个傲慢自私,另一个则贪婪懒惰;一个为了追逐梦想而宁可忽略爱情,另一个则追逐爱情而陷入梦想之中。
问: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您想要拍摄影片呢? 仁波切:在佛教的历史当中,视觉艺术的使用从未曾被压抑过,反而甚至是相当受到鼓励的,例如各种的塑像与画像,便是个例子。之前我虽然曾在伦敦修读电影学分,但一直到看了像是「单车窃佟梗icycle Thief of Vittorio)这种电影之后,我才开始想要自己来拍影片,那是因为以前认为电影里大都是性与暴力的主题。「小活佛」(The Little Buddha)的导演贝扥鲁奇给了我不少启发,尤其是他对于人类真实面那种诗意而强烈的视觉呈现,实为深植我心。
昨天晚上看完了《旅行家与魔术师》,那个穿着胸前印有“I LOVE NY”的T恤衫一心做着美国梦的敦杜,和喇嘛拨动琴弦所讲述的故事里那个不愿意学习魔法而始终幻想着邻村美丽女子的塔石,现实与幻境的分界逐渐模糊了,他们的命运交错却并行。
有人说,宗萨钦哲仁波切执镜的这部电影,是试图告诉我们:追求是美好的,生命却是自己的。人,经常都在做着放弃自己的所有去追逐不属于自己所有的行为。
是这样吗?
我只是记得,一开始,喇嘛就温和地劝慰因为等不到去延布的车而焦躁不已的敦杜“等待会让人变得焦躁”。而“等待”是什么,等待是欲求,所以喇嘛又说,“佛祖告诉我们,‘有求皆苦’”。
我从来不认为佛教或者任何一种宗教存在的目的是试图为人们指出惟一一条的“正确”道路,我相信它们所提供的有益见地,并不在于指出道路本身,却在于走路的方法。而一个了解了走路方法的人,无论走在任何的道路上,其实都是一样的。
甚至在完全的整合之中,连“路”本身也是一个二元对立的概念,是最终要被抛弃的。
所以,回到影片中,我始终觉得喇嘛想要开导敦杜的并不在于指出他的美国梦有多么的荒谬与幻灭,而在于很想要告诉他:请你不要对结果执着,关心过程、体验经过,生命活在饱满的当下却不执着于结果,也不抗拒改变,才有可能保有最大的收获。
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旅行向外,有些人的旅程向内,有人则心甘情愿保持静止原地不动。
追求本身并不是错,不追求也毫无微词可言,问题在于,追求与不追求中的“你”在哪里,“你”怎么看待,“你”怎样去行动。
这才是属于生命的问题。
一定没有什么是错误的,一定没有什么是必须屏弃的,有的只是,我们必须用尽一生的身体力行,来完成自己对于生命的独特体验。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是着名的宗萨寺及宗萨学院的主持人,并负责照顾及教育分布在亚洲六所寺院与机构的1600名僧众。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监督悉达多本愿佛学会(Siddhartha's Intent International),该会在全世界有六个教学及修行中心。同时他也负责钦哲基金会(Khyentse Foundation)与莲心基金会(Lotus Outreach)两个非营利机构。
不论在佛教徒或非佛教徒的眼中,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都是一个响亮的名字。他秉承藏传佛教最优良的传承和教育,享誉世界,是当今世界公认最创新、最具创意的年轻一代藏传佛教导师之一。对佛教徒而言,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以其清新、幽默、高证量的说法方式,吸引了全世界众多信徒的追随,其爽洁而又带刚强之气的独特形象,为新一代的修行人树立了典范。
对非佛教徒而言,他是全世界唯一的“喇嘛导演”,兼上师和导演于一身,曾任贝托鲁奇电影《小活佛》(Little Buddha)顾问,并编写和执导过两部佛教主题的电影。他所拍摄的第一部电影《高山上的世界杯》(The Cup),曾经是票房黑马,因此取得拍摄《旅行者与魔术师》(Travelers and Magicians)的资金,在金马影展掀起一阵旋风。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电影蕴含惊人的能量及丰富的人文精神,犹如一股清流,在世界各大影展屡获佳评、获奖连连,更培养出一群追随的工作人员及影迷,深受现代东西方佛教弟子尊崇和喜爱。
同时身为佛教上师与电影导演,二者角色看似冲突,但仁波切以一句:“电影可以视为现代的唐卡(传统西藏佛教绘画)。”说明了他的理念,也充分表现了仁波切不为传统及名相所缚的风格。
《旅行者与魔术师》据说是不丹历史上第一部用16mm胶片拍摄的长片,在不丹清新优美的风景衬托下,以舒缓的节奏演绎着充满佛教智慧的人生哲理,却又并不让人感到有任何说教的枯燥。人生忙忙碌碌,追寻着各种各样的梦想,就象影片里急于逃离乡村到纽约去的地方官和喇嘛故事里懒洋洋学着魔法的青年……电影情节不能多说了,否则观看时就会减低神奇、魔幻的色彩。上师(仁波切)的开示,需要独自去领悟。
不丹其实很小很小,人口不足一百万。宗萨钦哲仁波切曾说:他要在麦当劳开到不丹以前,用摄像机记录下那些即将消逝的事物。(大意如此)
相关资料:
1961年出生于不丹的钦哲诺布在7岁时被认证是蒋扬·钦哲·汪波上师的第三世转世活佛,被尊称为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他从19岁接触电影,曾到纽约电影学院速成班学习,也曾在意大利著名导演贝托鲁奇的电影《小活佛》(Little Buddha)中担任顾问,并在其中客串一角。
钦哲诺布第一次看到印度导演萨蒂亚吉特·雷伊和日本电影巨匠黑泽明等大师的电影时受到震撼,激发了他拍电影的愿望。他不在意自己的电影要传递出什么信息、什么精神,而认为电影是一种语言、一种媒介,值得人们运用。
在不丹,1999年有线电视(CATV)才开播。如今,网络、传真、电话、电影开始进入这个远离世俗的国度,日常生活被飞速的变化冲击着,包括戒律森严的寺院也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面对这一切,钦哲诺布在影片中传达出观望的平和态度,他曾说,形式的东西迟早都会变,只要精髓的东西不变就可以了。via art218.com
旅行者与魔术师 (项慧龄、黄静慧 译)
宗萨钦哲仁波切与由一○八名不丹人和西方人组成的拍摄小组,在二○○二年末时抵达不丹,展开为期十周「旅行者与魔术师」(Travelers & Magicians)的电影拍摄(9/29开拍),其过程时而美妙、时而艰困、时而单调、时而充满惊奇。
这部由 「愿幡影片」(Prayer Flag Pictures)出品的电影,将魔幻故事与街头电影编织在一起,其中穿插了不同的主题与两个平行的剧中角色:颠度(Dendup)与札西(Tashi)。这两名男孩都在旅途中,一个是自己决定要出发,另一个则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上旅程;一个傲慢自私,另一个则贪婪懒惰;一个为了追逐梦想而宁可忽略爱情,另一个则追逐爱情而陷入梦想之中。
宗萨仁波切透过叙述剧中人的生活,将不丹境内偏远而人迹罕至的许多地点(Chelela、Paro、Chendebji、Thimphu)呈现在观众眼前。这些背景提供了难得的机会,让外人得以一窥不丹惊人的自然美景。剧中的演员清一色是不丹人,对话则采不丹官方语言宗卡语 (Dzongkar)。由于宗萨仁波切希望藉助这个机会训练不丹的电影从业人员,以提升不丹本国的电影产业,因此参与这部电影制作的西方人,只有十六名。
虽然仁波切在整个拍摄过程中都穿着僧服(除了偶尔为了掩饰身份而穿着便衣之外),但是他处处采低姿态,与整个拍摄小组共患难:住在漏水的小木屋里、坐在颠簸的卡车上方、在豪雨中淋得全身湿透。但是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赶牛人、牵引车司机、政府官员、瑞士观光客以及其它路经的车辆认出他来,而把握这希有的机会停下车来。
「旅行者与魔术师」于二○○三年初在澳洲剪接,预定夏末在不丹首映。这也是在不丹境内第一次拍摄的十六厘米电影。
一、电影的主题:变迁与迷恋
问:您的新片是以什么为主题呢?对于这部片子您觉得如何?
仁波切:其实我有些紧张,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这部片子谈的是一位不丹人想要到「梦土」去寻找较好的机会,我们一般人总认为对面的草地才比较绿,因此这里的挑战乃是「迷恋」、对于梦想天地、想到「要是能够」(what if)的一种心态。
问:请您谈一谈电影的故事?
仁波切:这是一部有关「变迁」的故事、文化的变迁,国家的变迁。虽然有人认为「高山上的足球杯」是一部佛教电影,其实我个人认为不是。「高山上的足球杯」谈的是人,有关于执迷、人类、成长。这部电影可能比「高山上的足球杯」更具有佛教色彩。它谈的是国家的变迁、人们的变迁,以不丹为故事背景。述说一位不丹男人梦想着要到美国去。当他有机会可以去美国时,他必须先取得签证。而为了拿到签证,他得从偏僻的村庄旅行到首都去。但是他错过了公交车,所以只能等搭便车。而在不丹,几乎没有便车可搭,所以他在那里等着。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些村民,像是卖苹果的、卖报纸的,一位美丽的女郎,以及一位僧侣。然后,僧人告诉他一个故事,有关于远方的一个国度-于是这个故事变成了电影中的第二部分。两个故事交错进行着,电影便在马路与传说之间切换着……
所以,这个故事的开始是男主角不耐烦地在等车,但其实他并没有真正在等车。当影片愈接近结尾时,每次有车来了,他其实很不希望车子来。因为他不想离开。他想和那个女郎在一起。再多几个小时。再多几分钟。所以,这个故事讲的是「迷恋」。有关短暂的美的故事。像是樱花的绽放,因为短暂,所以美丽。只有两个星期就结束了。如果维持半年,那就变丑了。就是这样。
问:那么,这部电影是与人、执着比较有关……
仁波切:变迁、人们,是的。唯一不同的是,这部电影可能有更多的佛法内涵。
问:新片的主题是否与「高山上的足球杯」部分相似,有关于传统、文化的差异?
仁波切:是的。我想是尚.雷诺阿(Jean Renoir)曾说过的吧,导演向来只导一部电影。第二部以后的电影,都是第一部片子的批注。我想他是对的。
问:那么,在第一部片中,您哂脤憣嵉纳畟H生活来表现凡人的执着。但第二部电影,则是哂迷诩胰说拿诘俸湍Щ脟鹊膫髡f故事。比较起来,第一部电影是真实的,没有假造。但第二部电影却是用传说来表现。如果主题相同,如何用不同的方法呈现呢?
仁波切:我不是真的在呈现不同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想法。可能我只是在用不同的景象来述说相同的东西。
二、电影的背景:优美的不丹
问:您为什么选择不丹作为故事的背景?
仁波切:这是我的「卖点」。就像有的电影有性、暴力。我的电影没有这些,而是风景优美的不丹。
不丹位于西藏和印度之间,是个位于内陆的小王国。它的人口很少,大部分是佛教徒。不丹一直是遗世而独立,我认为不丹政府也一向鼓励如此。尽管,由于世界情况的改变,不丹当然也需要开放一点,开放经济,以及为了各种基础建设的原因而开放。到不丹旅游的外国人非常少,每年大约六千人,不像邻国尼泊尔一般……比不上加德满都的百万旅客。
我想,不只是基于环境考虑,还有人民的教育问题。太过开放的时候,国家会变得很商业化,年轻人不再坚持一些价值观 ─文化价值,传统价值。而且人们也会变得很市侩,然后开始破坏环境,小孩子不想上学,因为他们都想做导游。这些事情都会发生,而我个人是非常支持这个政策的。比如对尼泊尔来说,开放就是个环保大灾难。孟加拉国和印度也没好到哪里,中国也一样……
实际上,不丹人对于世界上其它地方发生的事情都很清楚。最近不丹政府甚至开放使用卫星,所以现在人们可以看到 BBC、CNN等。还有很多不丹人出国留学。我想不丹人对家乡比较有感情,他们总是会回来,并且喜爱待在不丹人的地方。我必须说,即使我是不丹人,但我不在不丹的时间很多。事实上,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待在印度和欧洲,因此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很欣赏不丹这样的国家。当然,当电话不通、因特网连不上线的时候,你会觉得沮丧,但你总是可以学着不去拥有那些东西……有时候,我在不丹独自闭关六或七个月,或许有一、两个星期,我会想念热水澡、宽带网络,但过了一阵子之后,宁静取而代之了;七个月之后,你几乎不想出关。
三、拍片的手法:交错的魔法
问:这部电影是否有关于创造幻象与魔法?
仁波切:不必然如此。拍电影基本上只是述说。电影是一种语言,是一种沟通。有时候可以创造魔法,有时候不行。反正我的目标也不是创造魔法。但电影中的故事是与魔法有关,不过那只是一个故事。观众知道那是魔法。当人们知道这是魔法时,就只是半个魔法了。
问:据我所知,仁波切为这部新片的配乐煞费苦心,也把自己原创的配乐构想提供给作曲者;相较于上一部电影,主要是一些西藏的宗教仪式音乐,以及片尾的蒙古吟唱歌曲。是什么促使您决定在这部电影里,使用自己的音乐?有任何重要的因素吗?
仁波切:因为影片内容有一部分是以「魔法」为中心。而魔法的神奇力量需要被增强,因此声音是非常重要的。音乐一向是一种超现实的声音。对我而言,每一种音乐都是超现实的,有一点超越现实。魔法也是超现实的,因此这是为了增强它。
问:这是否和影片以富有诗意的手法来陈述故事内容的方式互相呼应?
仁波切:我希望是如此。我也只能希望如此。
问:据我所知,这部影片是以在现实与魔法世界之中穿梭的交错手法来呈现。有一些类似的电影也采用这种手法。您使用这种技巧的目的是什么?
仁波切:要把一个故事说得精采,有时候当你要说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最好从结尾的部分开始说一点,从起头的部分开始说一点,如此穿插着说,而不要说:「从前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条狗等等等等。」这种叙述手法只不过是一种电影语言。
问:可否谈谈您的演员?
仁波切:嗯,其中一位主要男演员在戏中需要表现得非常浮华,不满足于乡村生活。他想要拥有更多。他有一点傲慢,内心却非常仁慈,感情丰沛,但他却不愿意承认。但这所有的一切没有太多意义,因为这不是你能够拍摄的事物。它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问:那么女演员呢?有两位女演员,对吗?
仁波切:嗯,较年轻的那个女孩纯真美丽。她美丽,但却不自知。就是这一点。我认为,就是这一点让男人觉得女孩更美丽,更迷人。
问:那么那个在魔幻世界的女孩呢?
仁波切:她如谜一般。她是可悲的,受到控制,被禁锢。
问:那个老人呢?
仁波切:嗯,他只是性情乖戾,没有安全感。
问:那个僧人呢?他在这部影片中是不是扮演了非常吃重的角色?
仁波切:嗯,他是一个配角。但他代表真理。他代表灵性的层面,所以他代表真理。因此,他的性格有点让人讨厌。
问:让人讨厌?(笑)
仁波切:嗯,因为他代表真理,而真理是令人不悦的。
四、故事的内容:更为「佛法」
问:您也提及,这部电影包含了更多的佛教哲学,何以如此?
仁波切: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它包含了关于虚幻与真实的佛法教授。事实上,第二个故事是一个佛教故事。它是一个佛教寓言。
问:由于我们都多少了解电影情节以及佛教哲学,因此我们或许比较容易明白电影的内容或精髓。然而,对于那些完全不了解佛学的人,这部影片要如何吸引他们?
仁波切:这是我的难题。因此我正努力克服它。
问:在电影中也谈到「业力」?
仁波切:是的。让我们静观其变,拭目以待。现在说还太早。我的目的是把它转译得滐@易懂。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你要说一个故事、要把佛教哲学融入其中、要传递一个讯息,同时不希望观众看得睡着了。事实上,拍摄一部如「○○七」,甚至像李安的「卧虎藏龙」这样的电影,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卧虎藏龙」或许不是一部最伟大的电影,但我佩服李安。他非常聪明。他知道人们要些什么。因此他在电影里介绍了一点中国文化。如果香港的电影只是介绍香港,那么没有人会去看。没有人会捐钱给寺院或闭关中心,但却会把钱投入任何与赚钱有关的事物。
五、佛法的修持:茶水的精髓
问:您对于西方人目前学佛的风潮有什么看法?
仁波切:事实上,佛教现在很盛行,但同时也遭到严重的误解。佛教经常被当作某种治疗方法,例如新世纪疗法。但实际上,佛教打破你所有的概念,而这正是佛教的核心,破除你的禁忌、你的习惯、你的想法、以及你对种种观念的固执,这正是佛教的核心所在,但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因为我们非常珍视自己的想法、观念。坐在座垫上看着日落,而说这是禅修,这很容易。但它终究不是佛教禅修的精髓。
而在西方,大家似乎认为西藏人、寺院、喇嘛是很严肃的,不然就是很神圣、纯洁,而这正是我要打破的,并且除去这一层神秘的面纱。佛法是一种哲理,内容是空性、无二等等;佛教徒则是人,而人是不完美的。
问:佛教不是一种宗教吗?
仁波切:人们似乎总是将宗教定义为某种对于全能造物主的信念,例如上帝等等。在这种观点之下,佛教绝对不是宗教。佛教是一种哲理,最重视智慧,伦理道德是次要的。只要有智慧,实际上佛陀自己也鼓励人们必须与世界和谐相处(佛法不离世间觉),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佛教教导我们如何看待生命。你可以看着你的手。当我们看着手时,通常是带着某种观点。但佛教教导你用不同的观点来看。如此,下次你去采购时你就知道要为你的手买哪种护手霜,或者你知道应该有哪种期待或假设……
问:有些人认为佛教有点像是概念化了……
仁波切:不是的。从佛陀开始宣说,一直到今天,佛教的精髓从未改变。我现在这么说,我昨天也是这么说。佛陀所宣说的事情,是物理学家和科学家此刻正在发现的事情。而他们认为佛教是现代的。只有涵拥佛教的文化是古老的。
问:有些人一直抱持着传统的想法,例如认为僧人不应该上电影院等等。
仁波切:这是一种文化的预期。我们都有这样的预期。这不打紧,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它不是究竟的佛教。它与佛教无关。我想,我曾经举过杯子与茶的例子。我认为我们应该使用这个例子。文化是一个媒介,是语言,是象征符号。没有文化,你无法谈论佛教,不是吗?因为有杯子,你才能够盛茶。
问:或许有些人不知道如何选杯子、选择适合他们的杯子?
仁波切:是的,确实如此。但我认为,如果他们提高茶的重要性,他们将会知道如何选择更好的杯子。然后,他们将不会那么在意自己拥有哪一种杯子,因为你终究喝的是茶,而不是杯子。
问:如果他们从未有过品茶的经验,他们如何能够真正地醉心于茶?
仁波切:这就是要学习的地方。你学习去欣赏茶。甚至在喝茶之前,你就必须先听说,茶是更加重要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
问:但他们如何能够获得「茶更加重要」的讯息?
仁波切;他们必须学习佛法。例如『入中论』这些和文化无关的佛法内容。万事万物皆无常、无常的本质、无常的实相、我们所有的情感都是令人痛苦的、万事万物皆无固有的存在本质,以及所谓的涅盘完全不是我们所期待的样子,诸如此类的。
问:所以您决定把『入中论』翻译成中文?
仁波切:是的,我认为如此。佛教无关乎文化。它放诸四海皆准。它源自印度,传入西藏、中国,现在传入西方国家……每一个人都能接受佛教。
问:那么,仁波切,在一开始如何取得平衡?因为它仍然需要杯子,需要媒介,对不对?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喝茶的经验。
仁波切:但是同样的,你以前对杯子也没有经验。在对两者都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仍然应该多强调茶的重要性,少强调杯子的重要性。但人们却背道而驰。他们对茶和杯子都没有经验,但仍然比较珍爱杯子。
问:简短来说,我们应该如何起头,如何按部就班地建立……
仁波切:透过闻、思、修。这是「学习」之所以重要的原因。学习一向重要。学习,然后实修。绝不要在学习之前就进行实修。
问:对于最近的各种反战活动,您的看法如何?
仁波切:我有许多朋友参加反战示威,他们认为,身为一个佛教徒,毫无疑问的,我也会参加其中一个反战活动。但我一直告诉我的朋友,我们真的要好好思考这件事。我们总是可以选一个待罪羔羊,例如布什或随便一个人,然后说这些人如同魔鬼。但我们也有份。我们开车,我们旅行。当我们旅行的时候,我们使用汽油、洗热水澡等等。因此我们很难去评断。缺乏智慧的评断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你有那种野心,如果你有那种目标,如果你最后使用了所有这些资源,你就要为结果负起责任。你总是可以不去拥有那些资源,你总是可以减少那种野心,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出离。出离和剃发、走入洞穴无关。
六、拍片的心情&未来的计划
问: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您想要拍摄影片呢?
仁波切:在佛教的历史当中,视觉艺术的使用从未曾被压抑过,反而甚至是相当受到鼓励的,例如各种的塑像与画像,便是个例子。之前我虽然曾在伦敦修读电影学分,但一直到看了像是「单车窃佟梗icycle Thief of Vittorio)这种电影之后,我才开始想要自己来拍影片,那是因为以前认为电影里大都是性与暴力的主题。「小活佛」(The Little Buddha)的导演贝扥鲁奇给了我不少启发,尤其是他对于人类真实面那种诗意而强烈的视觉呈现,实为深植我心。
如果你回头去看狄西柯(Vittorio DeSica)、萨吉亚•雷(Satyajit Ray)的一些电影,你会清楚知道,电影可以是非常心灵化的。我想,电影是一种语言,一种你可以和人们沟通的方式……。对我而言,电影只是一种语言。它与世俗或任何诸如此类的事物无关,没有道德的问题。当然,若是你拥有错误的动机,它就会变得比较物质化了……
问:您是否对于上一部影片的成功感到惊讶?
仁波切:可以这么说,我很幸运,有很多人愿意帮忙我,即使大家知道我是新手、甚至连摄影机都拿不好,还是愿意赞助我。
问:有些人认为「高山上的世界杯」是一部政治意味浓厚的影片,您自己觉得呢?
仁波切:这部影片的演员基本上都不是演员,而故事则是根据他们自己实际的生活事件,剧本还是用英文写的-而这是他们不懂的语言。然而由于这是他们自己的故事,所以开拍没有几天之后,他们的自发性就开始主导拍片的过程了。而这也是我从贝扥鲁奇那儿学到的,也就是要随着演员来做学习。由于故事的背景是西藏人的~~生活,因此难免会涉及一些相关的政治话题,而这并非我当初故意设计的,不过既然有些人这么认为,我也把它当作是额外的收获吧!
问:您对您的第二部电影满意吗?
仁波切:虽然有种种困难,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这不是一部很刺激的电影,而是一部步调相当缓慢的电影,不过我想目前这样就够了。
问:您说您会拍三部电影。第三部会是拍佛陀的本生故事?
仁波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制片人对我没信心,还有其他的原因。现在的制片人,如果有好的脚本,一部一百万美金预算的片子,他们会想要拍。因为即使不赚,至少不会赔。在首轮上映时就可以赚回成本了。但如果要赚更多,可能导演要很有名气,或者一定要用有名的演员。这就是为什么「小活佛」要用基努利瓦伊。他长得一点也不像佛陀。但是他们一定要用他,否则去看电影的人恐怕不够多。就好像「火线大逃亡」要用布莱特彼得,原因相同。这真是遭透了。这就是为什么Kundun(编按:这部片子是以 xx的自传为剧本所拍的,在台湾没有上映)根本无法赚钱的原因。
问:但是有些影评很喜欢……
仁波切:嗯,当然,影评,还有爱好电影的人、艺术电影迷,他们会去看,但他们只是百分之一的人。
问:您除了忙碌于旅行、传法和僧院之外,如何还能找出这么多时间与精力来拍片……
仁波切:那是因为我拍的片子不多。拍完「高山上的足球杯」之后,我停了三年的时间。四年,对,应该是四年。世界杯是四年一次。现在我的行程是以世界杯为准。你应该读读报纸,看看世界杯在哪里举行,那你就会知道我在哪里。(笑)
七、佛法的上师&拍片的导演
问:身为一个备受尊崇的喇嘛,许多时候您拥有特权,有些时候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因此你如何有信心能够拍摄一部成功的电影来表达凡夫俗子的情感?
仁波切:这是因为,无论你被贴上什么样的标签,无论你拥有什么样的标签,都不重要。人都是一样的。我拥有和每个人一样的情感。
问:您如何在佛法上师与拍片导演这两种角色之间找到平衡点?
仁波切:我得非常注意我的自我与野心,这一点到目前为止都还可以。
问:对于各种的诱惑,例如名望啊、漂亮的明星啊,您如何处理呢?
仁波切:名望是种令人上瘾中毒的东西。至于您说的那些诱惑(笑),我想女性本身并不是问题所在,真正要注意的是我们对于女性的执着。未来更大的挑战,则是外在的诱惑与得失,直到目前我觉得自己做得还好,但这并不表示我保证以后也会如此。我想,真正的挑战乃是不要变成精神性的唯物化。就算一个人已经出离了一切,也还是要懂得学习谦逊。
如果你受到世俗生活的羁绊,你可以非常的性灵,同时也可以非常的物质,所以那种心灵的唯物主义和物质世界中任何的俗务一样糟糕。利益、金钱、权力、舒适等等,只要你知道这些是陷阱,是物质的陷阱,那么在超越了之后,它几乎变成了一种幽默,灵修的幽默。问题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这是陷阱,而认为是某种获得,因此愈来愈困在其中。
经过种种的学习之后,我对佛法、佛陀的法教毫无疑问,但我有时候确实会怀疑我是谁、我的工作、我所拥有的头衔、我所拥有的形象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应该做的,因为如我所说,世间充满伪善,有时候这种情况令人非常心灰意冷。那是非常吓人的。如果人们对我没有任何期望,我会觉得自己没出息;但如果人们对我期望过多,我就被困住了,没有生活可言。这就是人心,复杂又多变。这是人生常有的问题。
问:您对于哪一个角色比较认同呢?上师、还是导演?
仁波切:目前我主要认为我是个在修法道上的追求者,拍片只是一种工具、一个媒介、一种语言、一种沟通。可以用来增益我的修持,也可以利益其他对于修行有兴趣的人。只要发心是清净的,便可以帮助他人;当然如果误用,也是会造成误导的。
问:有些人认为修行与创作(例如您拍电影)是可以并行相成的。您是否可以给一些建议?
仁波切:动机(发心)。动机要对。只要动机对,不管做什么,都会变成好事。这是我将两者结合的方法。这是关键所在。
很久很久以前,有兄弟俩。
家人派哥哥出去学法,而他满脑子都是对远方美丽女人的向往,无法专注求法。
弟弟却趁每天给他送饭的机会,偷听讲法,谁也不知道他学了多少。
某一天,弟弟在酒里施了法,哥哥喝了之后,就到了希冀中的乐土。
那里与世隔绝,有漂亮女人,同时也伴随着某种前所未有的深渊。
最后,他选择逃离,女人在后面呼喊他,却不小心坠入湍急的河水。
他盯着水中即将飘逝的尸体,禁不住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转而,女人的面庞浮现在酒杯中,渐渐消匿。弟弟拉起喝醉的哥哥回家了。
接下来的故事是,
一个不丹的地方小官员,他整天梦想着去美国,那个他认为是乐土的遥远地方。
当他踏上行程,准备一辈子再也不回来的时候,路上听了关于乐土的故事。
结果,他就忘了去美国的事了。
他喜欢上了路上遇到的一位好姑娘。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在《旅行者与魔术师》中同时讲述了这两个故事。
前一个故事说,乐土是梦幻泡影;
后一个故事说,惟一的乐土也许就是我们现在所待的地方。
这儿有快乐,也有痛苦。
快乐与痛苦相续不断,我们的心境沉沉浮浮。
当然,你知道,这并不是结局。
内在音乐 No.39:……叹息声响起,颤抖地穿透这没有时间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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