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季过客  雪饼 / 雪花糕疗情

  第一次知道“加拿大”三个字，是因为小时候去医院拔牙，整张嘴全是麻木感，吵着要吃冰激凌。刚好医院旁边有个不小的冰激凌店，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但玻璃窗上的红枫叶一直留在童年的记忆里，于是对那个国旗上飘着红枫叶的国度也爱屋及乌。尽管后来想想，冰激凌的味道远不如麦当劳的甜筒，但是对于当年刚刚痛失两颗牙的我，一口冰水从舌尖滑落到胃里的感觉，直到现在仍然一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回忆出来。所以加拿大给我留下的“冷”也由来已久。第二次和这个因森林和皑皑白雪而著称的国家不期而遇，就是因为《雪季过客》。
  对翻译的名字颇有点无可奈何，说贴切也不尽然， Snow Cake，“雪蛋糕”，总让我联想到小时候吃的一种不好吃的 “雪花糕”，美感全无，所以姑且还是不作翻译。很有意思的电影，关于自闭症。看过一些与各种身心疾病有关的电影，讲社交恐惧的《天使爱美丽》，讲阿斯伯格综合症的《玛丽和马克思》，并非和疾病有关的电影就一定得有《阿甘正传》那么励志，像朱德庸的新书就说：《大家都有病》。所以，谁也没必要非抱着同情心看各种被疾病label的人。Snow Cake的故事有点纠结，沉闷的Alex因为杀了撞死儿子的司机入狱，刚刚重获自由，偶遇非主流乐天少女Vivienne请求搭他的车，却又因为车祸再次经历女孩儿失去生命。内疚的Alex带着Vivienne的礼物拜访她的母亲，发现女孩儿的母亲Linda是自闭症病人……
  一边是Alex沉默寡言老无所依，一边是Linda不谙世事自说自话，电影似乎一大部分时间在借Alex的眼睛，注视Linda病态下的一举一动。她要把鞋子整齐摆好，地毯和门缝对齐，她不允许别人动“她的”厨房，不允许别人弄乱“她的”屋子，尽管在常人看来几乎什么都没动过，我们得承认，Linda有点歇斯底里的强迫症。但她心里又似乎住着一个五岁半的小女孩，会忘情的玩儿发光的玩具球，会缠着Alex和她一起堆雪人，跳蹦床，也会躺在雪地里大口嚼着没有污染过的雪。Linda确实是疯子，但疯子的理智是远远超过正常人的。当Alex因为葬礼的事问她，Vivienne最喜欢什么，她若无其事的回答，她喜欢活着。而当所有人一股脑涌到她的屋子，把她生活的一切全部打乱，她惊恐的像个被危险包围的孩子。这时音乐响了，她旁若无人跳起近乎癫狂的舞蹈，画面里交错Vivienne的影子，她不是没有情感的怪物，只是，她选择了与常人不同的方式，不是虚情假意的抹抹眼泪，或者不疼不痒的一句节哀，她是用灵魂去亲吻逝去的快乐。诚然Linda是一个自闭的人，用我们的话说，自闭症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我们又何尝能肯定自己不是病态呢？如果自闭症是太过忽略了周围的世界，那至于我们这些“正常人”，症结在于太过忽略了自己的内心吧。有点像《皇帝的新装》，我们无疑一直扮演着虚伪而狡猾的角色，只有Linda,心之所想，丝毫不会加以掩饰。
  不太敢品评女孩Vivienne，太像一个天使了，生怕用文字写不好她。她染发、纹身，肆无忌惮的和陌生人搭讪，大笑、大声唱歌，而她看似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是那样晶莹剔透的心。她想当作家，就在旅途上找看起来有故事的人搭车。她有一个涂鸦本，黑白线条画着用几何图形拼凑的人脸，边角空白里写着“过去是回忆，未来是梦想，只有此刻，我们真正生活”。虽然在电影里这个画着浓浓烟熏妆的女孩儿可能连十分钟的戏份都没有，但她是我最爱的一个角色，那么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用与生俱来的乐天和善良注视着世界万物、人生百态。不多做评价，三个字，喜欢她。
  当然也太喜欢这部电影，是能让我零零碎碎想到很多不相干的事情。我似乎是一个对美丽的画面远比故事情节更痴迷的观众，所以Snow Cake的100分钟里对我而言有太多惊喜。Linda的架子上摆满了亮闪闪的水晶球，Vivienne的屋子又凌乱的那么温馨，还有Alex初到Wawa时的黄昏，暮色里有一座仙鹤雕塑，橘黄的天色和雕塑模糊的轮廓看得人心底都暖融融的。当然再想想其实中文翻译的电影名也并不是那样不可接受，雪季过客，是说Alex。他不是归人，只是过客，邻居家的女人Maggie对他说，也许你不会留下，但当你在经过时，我过得很好。当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不属于小镇的他还是会离开，他留给Linda一个干净的雪做成的蛋糕，又嘱咐Maggie帮Linda倒垃圾，他没刻意要改变什么，一切却又因他而有了微妙的改变。他开车离开小镇，还是一个黄昏，还是仙鹤雕塑，画外音是他和Linda玩字母游戏时Linda讲的故事：“他完全震撼了，世界那样庞大，而他自己却如此渺小，他转过身，抬头仰望天空，轻轻的说着什么，没人听清楚。他说，Dazlious……”
  你知道Dazlious是什么意思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片尾音乐里，有点沙哑的男声唱起的那句“Hello Sunshine”。

为什么我不觉得Linda很怪呢？或许我也是个怪人？我好认同她以下：
洁癖：她想要个拥抱，又担心人家的手碰到她；
反对客套和虚伪：想来陪伴过夜的女邻居直接拒掉，别人没花心思做的蛋糕直接倒掉，利用追思会开展社交的陌生人直接请走。
童心不泯：跳蹦床，吃冰块，玩闪光球，剪纸雪花。

她并非真的讨厌人群，她只是有个自给自足的世界，不需要同别人做那表面的寒暄。她说她喜欢“有用”的人，那些真正让她做自己，不去用自己的价值观判断她打扰她的人。像她父母，给她独立生活的空间；像女儿，可以和她分享童趣的世界；像Alex,帮她遛狗狗，陪她恶搞拼字游戏。。。
自私吗？幼稚吗？或许。但是难道我们不一样？只是我们的世界四面透风，于是不得不放下身段，随时根据别人的期望调整自己的方向。

Linda似乎永远留在teenager那个“我讨厌一切，别来烦我”的时期，她的言谈举止总让人蹙眉又失笑。但我想她是个可爱的人，而我希望自己做那个maggie，酷酷的，一言不发的进门，一阵风的出门，帮她解决她不可能去碰的垃圾袋。

"Snow Cake"是今屆香港國際電影節其中一齣閉幕電影, 導演Marc Evans昨晚也有出席放映現場, 是全世界第二三次公演(昨天於文化中心有兩場), 首演是數星期前在德國的柏林影展, 也是影展的開幕電影. 此片是我今年在電影節裡看最喜歡的其中一齣.

就如導演曾說, "Snow Cake"說的不只是自閉症(autism), 就像"Rain Man"說的不只是自閉症, 還有八十年代, Tom Cruise的性格及貪念. 他說"Snow Cake"是關於grief(哀悼, 悲傷)及dislocation(錯置). 電影中有悲劇, 有幽默, 也說到寬恕. 今天, 在我們的人生中, 戰爭及貧窮等問題都不及"怎樣去生活"來得迫切, 實在.

一天, 你獨自坐在餐廳, 準備駕駛往遠方去見一個人, 怎知一個陌生女孩走過來, 和你說了一番話, 有點煩厭, 目的除了要叫你載她一程外, 還另有原因. 從這一刻開始, 你和她的生命都不一樣了.

劇本十分不錯, 選角更是一流, 片中用了大量音樂, 令電影更豐富多彩. 幽默感在電影中擔當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男主角Alan Rickman一出場已十分面善, 想起他在"Love Actually"中飾演Emma Thompson的老公(與女下屬有點曖昧的上司), 及他在"Harry Potter"的教授角色. 這次他飾演一個喪子的父親, 一個剛出獄的殺人犯, 演技超凡, 許多內心戲也演得很恰當, 確能獨當一面. 對於劇中常有的幽默感, 他出了不少力.

Sigourney Weaver的演技更無容置疑, 要演活一個自閉症的中年婦人一點也不易, 但她在劇中的戲份不及Alan Rickman的多.

電影中有不少感動位, 當眾人都為Linda(Weaver)女兒Vivienne舉行完喪禮後在Linda家守靈時, 她竟然叫人離去, 開了吵耳的音樂, 跳起舞來, 令大家嘩然. 隨之畫面中見到的是Linda眼中看到的東西, 就是女兒和她一起在雪花中勁舞, 賺人熱淚. 那古怪的日本男歌手唱的曲, 也許是她和女兒的音樂, 因為女兒在車禍中逝世的晚上, 警員離開後, Linda獨自一人在家中也是聽著這首曲. 看到Linda那種異於常人的哀悼方式, 有人會覺得傷感, 但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她, 可能比我們更能面對接受不了的現實.

最搞笑的其中一場應該是Alex(Rickman)及Linda(Weaver)玩Scrabbles, 令人捧腹大笑.

另一齣不能錯過的電影.

P.S.忘記說說, 故事是發生在加拿大渥太華北部一個叫Wawa的小鎮.

link to my blog: http://dorablahblah.blogspot.com/2006/04/snow-cake.html

Piece of sunshine on the piece of Snowcake


    Snowcake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加拿大的小镇Wawa。高耸的红杉树整齐排列，山间湖畔到处积雪皑皑---典型的开阔北美风光。人烟稀少、鸡犬相闻的小村镇永远是讲故事人的最爱，封闭的自然环境和错综的人际关系是悬念情节的最好温床。然而Snowcake的角色关系和故事情节都比较简单，所以让人不禁揣测如此的环境安排，是否另有他意，而影片的逐渐推进果然印证了，无论对于气氛的烘托、主题的渲染，加拿大冬日的湖光山色确实功不可没。那种空阔的、原生态的，让人萌生远离尘嚣、“世与我两相遗”之感的景观，从一开始便把某些隐约的浮躁割断在观影者的身外，将他们引入主人公一尘不染的白雪心境。

    朋克女孩Vivian在搭便车回家的途中车祸身亡，驾车司机Alex虽无事故责任，却因过往相似经历引发的歉疚而登门造访女孩的母亲Linda，并发现她一个对周遭世界极度冷漠的自闭症患者。由于某种缘故Alex留下来帮助料理后事，并邂逅了魅力独特的女邻居，他最终曝露了自己一段不轻易启齿的往事，然后离开小镇继续自己未完的旅程。

    很难说Alex遇到Linda对他的或是她的人生有什么重大的影响和改变。他已逐渐步入暮年，过往遭逢无法更改，性格中的阴霾亦难以驱散。而她始终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无论有无女儿的陪伴还是他人的照顾。但在影片的最后一幕，Alex驾车经过一片森林，他停下车，摘下眼镜换上墨镜，那夕阳折射在镜片上的熠熠闪光，让人惊觉某些细微的转变和心路历程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完成。
    
    影片着重塑造了行径古怪、与社会常规格格不入的Linda，却无关半点宣扬尊重、关爱、帮助残疾人的主旨。事实上Linda目光中与恐慌并存的某种狡诘有时让人觉得，她才是参透生活真谛、看清事物本质的人，周遭正常的“社会人”们才是无助而怯懦的可怜虫。她对外面的世界无比抗拒，同时建立自己世界的规则；她对自己喜爱的---比如雪、闪光球、蹦床，以及憎恶的---比如肮脏、倒垃圾、与他人社交，都展现出偏执的执著；她看似不懂人情世故，却能坦然而诚实地面对所有既成事实，包括意外、包括终极话题---死亡。她的直白言语戳穿所有人假惺惺面具，让习惯了礼貌套话的交谈者无比尴尬；她孩童般的想象力、超凡的语言能力及艺术理解力，又让人无比惊叹。或许会有人说，Linda的消极避世态度并无半点值得借鉴之处，她只是个躲在于自己的小蜗牛壳里的人格缺陷者，然而她的这种拒绝何尝又不是一种坚持呢？她只是坚持自己的方式处理与他人的情感互动，处理与外面世界的疏离关系。更何况，一个有缺陷但极具真实感的人物，总是比所谓的道德或品质标兵更能打动人心。

    而Alex，这个承载着沉重过往的抑郁寡言的男人，在与Linda的相处中，似乎渐渐放下了无形的重担，停止了无尽的对往昔的追悔。他说，Linda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杀过人却没有对我另眼相看的人，言语之下透着是对Linda包容心的感激。他拗不过Linda站上蹦床，虽然动作滑稽而别扭，但那一刻他或许能体味到些许生命中单纯直接的快乐。他们一起玩拼字游戏时Linda编的那段小故事，亦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最后，那个人走出山洞，发现眼前宽广无垠的天地，他为眼前雄奇、伟大的自然而倾倒、雀跃…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渺小…” Linda想象中的自然胜境，无疑是加拿大冬日雪景在她心中的投射。毛利人有句谚语说：人类生老病死，自然却亘古永存。是的，在自然面前人类何其渺小，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最后，Alex终于可以坦然，说一句hello, sunshine。

    简单朴素的情节，直接有力的对话，演员自然精湛的出演，含蓄隐喻中透出的人生况味，令人醉心的湖光山色、广袤雪景，以及与影片浑然一体的主题音乐，使此片清新隽永，涤荡了所有人的心。此外，影片背景音乐的选取和运用也值得称道，从Tori Amos改变曲风的娓娓配唱，到Super Furry Animals的情景渲染力极强的电子，让人分外期待Soundtrack的推出。

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在Alex的脸上，手里的照片是尚未得到就已失去的幸福。一个刚出狱的杀人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一个没有人可以交谈的人，这个男人忧伤而孤独。

Vivienne是照进餐厅的一道阳光，她貌似前卫随意，内心却细致温柔。她身上有对不同个体的宽厚的理解，有梦想，有欢笑，有青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然而这道光瞬然熄灭，对Alex来说，是噩梦般的现实的重演。

因为Vivienne是搭了他的车，Alex还有深深的负疚感。他恨肇事的卡车司机，更恨天意弄人。相同的处境使他想探望一下Vivienne的母亲。

但和忧伤的Alex不同，Linda对Vivienne的死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她仍旧生活在自己的世界，维持着一尘不染的家，歌声放得震天响，看到闪光球会快活得忘乎所以。

 

但自闭症患者绝不是傻子的同义词。在Linda疯疯癫癫的外表下，闪烁着通透达观的灵魂的光彩。她明白女儿当初的想法，“孤独的人有最好的故事。”她根本不责怪Alex，“你让她搭你的车，我该感谢你。”在她的天地里，能欢笑的时候依然会欢笑，一味纠结于已经失去的东西，于事无补。“她死了这件事，我们都应该忘了它。”

她用自己的方式怀念女儿。她要和往常Vivienne在时一样，堆一个奇形怪状的雪人；她在Vivienne的房间流连，手背抚过绒毛床罩，穿起女儿的靴子；她忘情地玩着女儿送她的礼物；跳她们一起蹦跳过的舞蹈……不是唤起忧思，而是重新拾回了和Vivienne在一起的快乐。

Alex被这独特的情绪所感染，他渐渐打开他深埋的伤痛。情人在耳畔低语，小狗温驯地伏在脚边，他被冬天冰结的心，就这样慢慢融化。

Vivienne虽然死了，但她的影子在片中无处不在。葬礼上，她外祖父朗读的她写的小说，可以当作本片的钥匙。她写的似乎是个四岁的小男孩、“弟弟”，但其实写的是她的母亲。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不是要去改变他，而是去尊重和分享他独特的生活和世界。

雪融化后，就变成了春天。Alex自己最后也成为了别人心中的阳光。他在情人的眼中闪耀，在那个属于朋友的紧紧的拥抱中闪耀，在那雪做成的美妙蛋糕中闪耀。

片尾，Alex又踏上了旅途。白雪依旧覆盖大地，但洒满了温暖的阳光。世界是那么广阔和奇妙，人又是那么渺小，生活重新充满了期待。

Vivienne最喜欢的Super Furry Animals一直在唱着：

Hello sunshine
Come into my life…
 

Hello, sunsh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