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搬到伦敦的托尼(詹姆斯·福克斯 James Fox 饰)雇佣了名为巴雷特(德克·博加德 Dirk Bogarde 饰)的男子作为家中的仆人,将家里上下大大小小的一切事物交给他打理,聪明肯干的巴雷特没有让托尼失望,很快便获得了主人的信任 托尼的女友苏珊(温蒂·克雷格 Wendy Craig 饰)并不喜欢巴雷特,因为她隐约察觉到,托尼和巴雷特的妹妹薇拉(莎拉·米尔斯 Sarah Miles 饰)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之后,托尼震惊的发现原来薇拉系巴雷特的情人,深感受到欺骗的托尼解雇了巴雷特。一次偶然中,托尼和巴雷特在一间小酒馆重逢了,他们重新建立了主仆关系,但这表面平和的关系里实则充满了刀光剑影。
n“古代神话里的掳掠是主动的,他是奸淫的主方;在现代神话里,情况恰恰相反,抢劫者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什么也不干,他是静止的,被抢劫的客方才是抢夺的真正主方。”《仆人》就是这样一部讲述征服、抢劫和俘虏的故事。nn《仆人》的前半部分是稳妥的缜密,所有事情都被交代清楚。例如主仆初见时复杂调度的镜头用大量篇幅描述了之后即将起到巨大作用的道具和伏笔:象征关系对峙的楼梯、轻纱后就是可以偷窥隐私的落地窗、能虚掩秘密又能泄露真相的栅栏……这些玩意在之后的故事情节里都被一一拆分,毫无迟疑地一步步搭建起了这场主仆游戏的氤氲气氛。但是,影片的后半部分仿佛脱离了先前的轨道,当仆人与“妹妹”纵情偷欢被发现之后,仆人抱有的不是东窗事发的羞赧,而是甚为坦荡的骄傲,对峙中,主人本该有的即使一丁点的气急败坏也完全被消解掉成了无处遁逃的罪愆感。由此之后,主仆关系对调,剧情走向不再是稳妥的悬疑而是眩晕的焦虑。每个人都烂醉如泥,又同时把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之前的“日常”变成了极具侵略性的舞台。主仆之间的躲猫猫、丢沙包甚至性狂欢派对都没用镜头或语言介绍出前因后果,镜头、笔墨只是饶有兴致描述起二人不由自主地热情、欲望和颤抖。用巴塔耶的话来说,“我们还要讲焦虑与狂笑对比,如果出现了某种危险因素,我们因焦虑而笑得更厉害了,尽管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笑下去,我们还是笑。”主人处在焦虑、厌恶与享受的筋疲力尽中,仆人所拥有的污秽、征服和侵略也是依赖主人的着迷、堕落和补给。nn仆人作为掠食者,仅仅是不动声色慢慢蠕动进主人的依赖与厌恶中,两人之间微妙的吸引力缺少了任何一个都会土崩瓦解。事实上,原因大概是因为彼此的欲望对象只能在一种条件下真正满足这种欲望:我在对方身上唤起了与我的欲望相同的一种欲望。客体在一种同样焦虑的颤抖中与主体合为一体:两种欲望相逢、混合和混淆。看来,欲望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不能收录它,不能描述它,不能赋予它某种违抗的价值,然而,你只要假他人之手就能感知到其随心所欲的魅力。令人着迷之物丝毫不牵涉心智,我们总是在承受范围之内全然不顾巨大的损失和严重的威胁自动让自己处在危险的魅惑之中。于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心智不如一次更简单的反应那么清晰,影片主仆颠倒后爆发的那种荒诞气质正是这种未被深埋的欲望最直接清晰的袒露。哪里有创痛,哪里就有欲望。被掠夺者从中吮吸幻想,而在吮吸的同时又在构造自己的主体。分不清哪些事是哪些事的原因,但是这些事又同时作为欲望的结果被展示出来,人物的背景细节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被陷入了掠夺、征服与享受的洪荒中。nn
《仆人》电影剧本
文/〔英国〕哈罗德·品特
译/李二仕、梅峰
外景,骑士桥广场,十月,白天
骑士桥远处一片安静的广场。冬天的太阳。光秃的树林。很多辆停放的车。
巴雷特出现在广场的最远端。镜头从高处拍摄他从远处走来。他在路边停下。汽车来来往往。他横过马路。他踏在人行道上的脚步很有力度。经过一排排房子时注意看门牌号码。他在一座房门前停下来,这所房子的门脸显得更破旧一些。他确认了门牌号,于是走上台阶。
门是开着的。他望向昏暗的大厅。悄无声息。门上没有门环。他发现了一个门铃,于是按响门铃。响起的门铃声微弱到不能确定是否响起的程度。
内景,托尼的寓所,大厅,白天
镜头从大厅里面拍摄巴雷特进来并且站定。大厅的墙纸因退色而变得灰暗,还隐约看得出是葡萄的图案。房间里没有地毯,像没人住似的。一片沉寂。他穿过大厅走向起居室,敲门。
内景,起居室,白天
镜头从大而空荡的房间另一头的植物温室拍摄巴雷特打量着起居室门的周围。他走进房间,瞥向温室。一张陈旧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
内景,温室,白天
巴雷特走近,在躺着的那个人边上停下来,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他向托尼弯下腰。
巴雷特:对不起……
(托尼抬眼看。)
巴雷特:我叫巴雷特,先生。
托尼盯着他,弹了弹手指。
托尼:哦,天啦,是的。我很抱歉,刚才睡着了。我们约好见面的。
巴雷特:是的,先生。
托尼:约的几点?
巴雷特:三点,先生。
托尼:啊,现在几点了?
巴雷特:三点了,先生。
托尼:午饭喝太多啤酒,所以刚才犯困瞌睡了。你喝啤酒吗?
巴雷特:不,我不喝,先生。
托尼站起身来。
托尼:上楼来吧。我们可以坐会儿。
他们向门口走去。
内景,大厅,楼梯,白天
他们走上楼梯。
托尼:我刚从非洲回来。我非常喜欢那儿。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巴雷特:很不错,先生。
托尼:就是还有很多装修工作要做。
内景,二楼,托尼卧室,白天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地板上。除了两把椅子,屋内空无一物。门是虚掩的。托尼走进屋,巴雷特跟在后面。他说话的声音在屋子里还有轻微的回荡。
托尼:事实上,得到这个地方真的很幸运。虽然有点儿潮湿,但还算好。请坐。
巴雷特:谢谢你,先生。
巴雷特坐下。巴雷特的椅子放在房屋中央。托尼一边说话,一边在屋子里走着,可以说,是在围着坐着的人转。
托尼:是这样,有这么份差事。是这样的……我大约……两三周之后搬进来住……暂时我是一个人,所以我需要位男仆,你明白。我已经见过一两个了。但我觉得他们不是很适合。怎么说……你有过在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吗?
巴雷特:我过去13年都是做这样的工作,先生。过去的几年我给几位贵族成员当过私家佣人。
托尼:哦。
巴雷特:五周前我为巴尔子爵工作过。
托尼:噢,巴尔阁下?我父亲跟他很熟。可事实是他俩一周内先后过世了。所以你现在没工作?
巴雷特:是的,先生。
托尼站在窗户前。
外景,广场上的花园,白天
广场边上的花园,从这里看到站在窗口观望着花园的托尼。
巴雷特的身形处于窗格内。
内景,卧室,白天
托尼转过身来。
托尼:你愿意做这份工作吗?
巴雷特:噢,我愿意,先生。我非常喜欢干这个。
托尼:你会烹饪吗?
巴雷特:怎么说呢……也许我可以这么说,先生,厨艺一直是我做这份工作特别引以自豪的部分。
托尼:有什么拿手好菜?
巴雷特:怎么说呢,我的蛋奶酥甜点在过去一直受到大家的夸赞,先生。
托尼:那你会做什么印度餐吗?
巴雷特:会一点儿,先生。
托尼:好啊,这方面我很在行。
托尼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
托尼:你得负责这里全部的烹饪工作。
巴雷特:这将会给我带来很多的快乐,先生。
托尼:当然我可以找到一个管家,来打理这个地方,并且操持好厨房,但是我十分坦白地告诉你,一想到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来管理这个家,并且唠唠叨叨告诉我该做些什么……这让我相当厌恶。
巴雷特:当然,先生。
托尼:现在除了烹饪的工作之外,我还需要……怎么说,所有的一切……
(他笑了。)由一个总管来负责……你知道了吧。
巴雷特:是的,我明白,先生。
内景,餐厅,晚上
一间小而幽雅的餐厅,辟有跳舞的地方。乐队在演奏。一些人在跳舞。正与托尼共舞的苏珊旋转着进入近景。
苏珊(笑):巴西?
托尼:是的。在丛林里。
音乐停下来。他们回到餐桌旁。
托尼:服务生!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丛林。
苏珊:什么?就你一人?
托尼:不!这是大开发项目。他们将要建造三座城市。
苏珊:是吗?
托尼:嗯。浩大的工程。这个项目得清除成百上千英里的丛林。
服务总管:有什么需要?
托尼:我需要再拿一瓶酒来,还有,这瓶酒的木塞塞得太紧了。
服务总管:我很抱歉,先生。
苏珊:你也被塞住了。
托尼:现在听我说,我来告诉你……首先我们需要建造城市。然后我们必须找到愿意去并且可以在那些城市生活的人。
苏珊:你上哪儿找这些人?
托尼:从小亚细亚。你知道,那里有成千上万的农民。他们在那里过得很艰苦,而这也许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不管怎么说,他想让我来统筹安排所有的事情。这个工程需要耗费巨资,百万千万。
服务总管拿着酒瓶回来了。倒酒。托尼小饮一口。
托尼:这下好了。我下个星期和他一起吃午饭。
苏珊:在哪儿?在丛林里?
托尼:事实上,或者这儿,或者去巴黎。无论怎么说,时间没那么急迫。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
苏珊(笑):什么剩下的事情?
托尼:没什么。说真的,你认为这个主意如何?
苏珊(举起酒杯):有意思。
内景,起居室,空地板,晚上
托尼和苏珊躺在地板上,外套当枕头,身上盖着一块毯子。一台电炉亮着。夜晚的灯光透进窗来。他们接吻。
托尼:想去那儿吗?
苏珊:去哪儿?
托尼:丛林。
苏珊:现在不想。
托尼:不,不是现在。
他吻着她。
苏珊:小坏蛋。
她吻着他。
托尼:哦,还有,我忘了告诉你。我找了个男仆。
苏珊(笑):什么?
内景,大厅和楼梯,白天
镜头从楼梯顶上俯看下面空荡的大厅。厨房里传来说话声。
巴雷特:很好的主意,先生。
他们出现在大厅,抬头望着楼梯。
巴雷特:楼梯平台漆成什么颜色?
托尼:白色。
他们开始走上楼。
内景,第二层,楼梯平台,白天
托尼和巴雷特走上楼梯来。
托尼:好啊,这儿那儿可以有点儿蓝颜色点缀……但是我希望整体颜色还是应该以白色为主。
巴雷特:中国红和紫红是今年非常流行的一种很别致的搭配,先生。
托尼:当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千篇一律吧?
巴雷特:不,不,不是。不是所有的。
托尼:只一面墙?
巴雷特:噢,是的,只一面墙而已,先生,这儿或那儿。
内景,卧室,白天
他们进屋,并且四处看着。背景处是托尼私人的浴室和更衣室。
托尼:你对装修还真是个百事通,巴雷特。
巴雷特:怎么说,这会让生活看起来大不一样,先生。
托尼:哦。什么不一样?
巴雷特:周围的环境会更有品位和情趣。
托尼:太对了。
内景,楼梯顶端,白天
托尼走上楼顶的平台。
托尼(用手指着):这是你的房间。等等,这是什么?
他们打开一间小屋的门。
内景,储藏室,白天
他们进到里面。空间很小,灯光昏暗。
托尼:储藏室。
巴雷特:一直为女仆留着的,先生。
托尼:噢,我们得要一个清洁妇。你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女仆吗?
巴雷特:她们很管用的,先生。
内景,大厅,白天
公寓里到处都是装修人员,灰泥工,油漆匠等等。工人们在两个梯子上搭建了厚木板。下楼去厨房的路上,巴雷特从他们身旁经过。
巴雷特:油漆要当心。
他透过餐厅的门望向屋里。
内景,餐厅,白天
地板上铺着东西。油漆匠站在梯子上。
巴雷特:一切进展都还顺利吧?
工人:是的,多谢提醒。
巴雷特:是啊,有什么问题,马上告诉我,这样可以在事情出错时纠正过来,这是我们乐意看到的。
两位油漆匠看着他,然后彼此面面相觑。巴雷特走了。
内景,温室,白天
托尼一边抽烟,一边浏览着花园的设计图。巴雷特从起居室进来,然后放下托盘。
巴雷特:吃午饭了,先生。
托尼:啊,太好了。
巴雷特:没问题,先生。
托尼:他们工作进度如何啊?
巴雷特:我会随时盯着他们的。
托尼:是吗?你应该给我拿来一瓶熟啤酒。
巴雷特:我正打算去拿,先生。
托尼(坐下来吃沙拉):我等着。
巴雷特:先生……
巴雷特走开,留下托尼吃着东西。
外景,托尼的寓所,晚上
俯拍一辆跑车慢慢停下。托尼和苏珊走下车,然后走上阶梯。
内景,大厅,晚上
房间光照鲜亮,地毯焕然一新。摆放的家具相对房间而言显得过大。这些家具都是从托尼祖上传下来的。巴雷特开门,侧着头。
托尼:这是巴雷特,苏珊,巴雷特……这是我的未婚妻……斯图尔特小姐。
苏珊:你好。
巴雷特:晚上好,斯图尔特小姐。我来帮您拿外套吧?
苏珊:不了,我穿着吧,谢谢。
托尼:进来吧。
内景,起居室,晚上
他们进来。她四处浏览。
托尼: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苏珊:嗯。房子很漂亮。
巴雷特:简洁和古典永远是最好的,小姐。
她看着一件厚重的装饰物。
苏珊:这是古典的吗?这不是古典的,这是史前的。
托尼: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儿,我喜欢这个。巴雷特,给我们倒杯酒。
巴雷特:是的,先生。
苏珊:伏特加酒加冰。
巴雷特:还跟平常一样,先生?
托尼:谢谢。你想坐哪里?
他指着扶手椅。
苏珊:这个。
托尼:我妈就最爱坐这里了。
巴雷特端上酒,然后走开了。
托尼:他可帮了大忙了,那个家伙。待会儿你再尝尝他做的菜。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
苏珊:从来没有?
托尼:我不用为任何事操心。
苏珊:他会把早餐端到你床上来吗?
托尼:当然。
她浅浅地笑着,站起来,周边走走。
苏珊:你查过他是否有犯罪记录吗?
巴雷特出现在门口。
托尼:有事吗,巴雷特?
巴雷特:如果您想要用晚餐,就请按铃,先生。
托尼:是的,我会的。
巴雷特走了。
苏珊:为什么你不找一个女管家?
托尼:噢,女人真没什么好的。她们不会做饭。
他拉住她,亲吻她,把她拉到沙发上。
内景,餐厅,晚上
托尼和苏珊坐着吃饭。巴雷特手托酒瓶。他手上戴着一副白色棉手套。
苏珊:整体上讲,这个地方需要更多的光亮……你知道,各种各样的……色彩。
托尼:噢,你这样认为吗?
苏珊:是啊,明天我就让人在厨房准备一个合适的放调味品的架子。
巴雷特:您要品尝一下这个酒吗,先生?
托尼:谢谢。
苏珊:多么精致的手套。
托尼:这是巴雷特的主意。我也喜欢。
巴雷特:这是意大利式的,小姐。意大利人都是这么用的。
苏珊:用给谁?
托尼品尝着酒。
托尼:太好了。
巴雷特:只是一瓶博若莱(注1)红酒,先生,但是瓶装的好。
苏珊:什么好?
巴雷特:瓶装的好。
巴雷特微微侧了一下头,就走开了。
内景,厨房,晚上
巴雷特独自一人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一边剔着牙。
外景,寓所,白天
托尼冒着倾盆大雨跑上台阶。
内景,大厅,白天
托尼的湿脚。他脱下雨衣。
内景,厨房,白天
巴雷特往一盆热水里倒盐。
内景,起居室,白天
托尼坐在书房的凹室里。巴雷特给他脱鞋,脱袜子。托尼把脚伸进脚盆里。
托尼:哦,有这个必要吗?
巴雷特:宁要健康,不怕麻烦,先生。
托尼:你做保姆太瘦了,巴雷特。
巴雷特看着他。
托尼:噢,好了,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蠕动着自己的脚。
托尼:噢……噢……好舒服!
内景,起居室,晚上
特写镜头拍摄苏珊的脚。镜头拉开来展现托尼躺在地毯上,同时抽着细长的雪茄烟。苏珊坐在椅子里。唱片在播放。唱片的播放延续整个场景。
唱片里女孩的歌声:
此刻当我独自爱你
此刻当我独自爱你
此刻是我爱上你
没有你爱难成
没有你也得爱……爱孤单。
苏珊:你的新边疆(注2)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托尼:不,没有,真的没有。但是,实际上,他得去到那儿,并且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你知道,制定各种各样的安排。政府的头头们,以及所有这样的安排。
苏珊:从他那儿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托尼:是的,当然我的意思是,这个想法还处于初始阶段。
他喷着烟。沉默片刻。
托尼:此刻我依然感觉无比幸福……你呢?
苏珊:嗯。
托尼:我可以轻松过上好几个月。啊,巴雷特按照我的想法把花园布置妥当。花园看上去很美,对不对?
苏珊站起身,视线透过温室望向花园,她转过身来,走向他,吻着他。他把她拉到身边地板上,吻着她。唱片的歌声继续。
女孩的歌声:
……该去的去吧
一切终将逝去
该去的去吧
无须为我驻足
脱离你的怀抱
该去的去吧
一切终将逝去
让我的死神降临
闭上我的嘴
赐予我呼吸
闭上我的嘴
我如何承受
你的魂魄在此萦绕
没有你爱难成
没有你也得爱……
……此刻当我爱上你
没有你爱难成
没有你也得爱
此刻当我独自爱上你
此刻当我独自爱上你
此刻当我爱上你
没你爱难成
没你也得爱……爱孤单。
托尼:那张嘴!
(她吻着他。)
托尼:为什么你不过来和我一起住?
苏珊:住一个周末?……一个长长的周末?……还是住好几个礼拜……?
托尼:嫁给我。
他们拥抱着。她翻滚到他身上。书房凹室一扇隐藏的门打开了。巴雷特进来了。
他们抬头看。
音乐停止。
巴雷特(抽身欲走):很抱歉打扰到你们,先生。
他关上门。苏珊躺着一动不动。托尼站起来。
托尼:对不起。
苏珊:为什么他不敲门?
托尼:他犯了个错误。
停顿一会儿。
苏珊:错误!看在上帝的份上,有些区域应该禁止他进入。
停顿一会儿。
苏珊:他不能在外面住吗?
托尼:外面住?不,他不可以。
苏珊:可饭后洗完碟盘,他就没必要呆在这儿了,不是吗?
他茫然地看着她。
托尼:那就得把他锁起来!
停顿一会儿。
苏珊:好吧,我想我该走了。
托尼:为什么?
苏珊:只是想走。
托尼:这太荒谬了。
她走向门,有些迟疑。
苏珊:来我家吧,和我呆一起。
托尼:噢,听我说……呆在这儿吧。
她走出去了。
内景,大厅,晚上
苏珊拿起外套,托尼帮她穿上。巴雷特出现了,为她打开前门。她看着他。
苏珊:对你来说有点儿晚了,巴雷特,是不是?是该你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了。
托尼向巴雷特做了个手势。巴雷特走开了。
托尼:我开车送你回去。
苏珊:别。
托尼:我陪你走回去。
苏珊(温柔地):算了。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然后走了。托尼呆立片刻,然后返回起居室。
内景,起居室,晚上
巴雷特走进来。
巴雷特:我为突然闯入表示诚挚的歉意,先生。我没想到……
托尼:别再那么做了!
巴雷特:我的确敲门了,先生。
托尼:噢,去睡吧……
托尼把手放在自己头上。
托尼:你有阿司匹林吗?
巴雷特:有,先生。我猜你是那天雨里染上了风寒,先生。
内景,托尼的卧室,白天
托尼躺在床上。苏珊扯开窗帘,打开窗户。
苏珊:你需要更多空气。
托尼:噢,我不知道。
苏珊:不,你知道。
她转过身,走向门,走出去。
内景,楼梯平台,白天
苏珊从房间走出来,从桌上拿起花瓶,然后转回到卧室。整个过程,巴雷特都站在那儿。
内景,卧室,白天
苏珊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花,并且把它们放置好。
托尼:噢,我的天啦!对不起,我完全忘了。这些花真漂亮。非常感谢。
苏珊:无论这个寓所的哪扇门,你随便推开一扇,那个人都会在门边。他是个窥视者。
托尼:周日休息时还兼做吸血鬼。
苏珊:为什么你不把鲜花放在你的房间?
托尼:他说晚上把花放在病房,实际上很不好……
传来敲门声。
托尼:……进来。
巴雷特进屋来。
巴雷特:该吃药了,先生。还有您的邮件。
托尼:哦,谢谢。
巴雷特递给托尼一些药丸和一杯水。托尼接过来。
巴雷特把信件留在旁边的桌子上。一种引起不安的寂静。
苏珊:医生昨天怎么说的?
托尼:噢,没说什么。病毒感染。
巴雷特端起花瓶,准备把它往别的地方搬。
苏珊:放下!
停顿一会儿。
托尼:哦,把它放下吧,巴雷特。
巴雷特(把花瓶放下):我很抱歉,先生。
巴雷特走开了。
托尼:我真希望你不要总是冲着巴雷特狂吼。如果他离开了,这儿会一团糟的。
苏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托尼:有什么关系?好吧,你试试再找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苏珊:我很抱歉,对你的仆人很鲁莽。
托尼:你知道,也许他只是个仆人,但他还是个人!
她转过身去,离开了房间。
内景,大厅,白天
巴雷特在后面跟着苏珊走到前门,为她开门。
巴雷特:恐怕天气不那么讨人喜欢,小姐……气象预报说了。
她盯着他看了一阵子,然后走下门口的台阶。巴雷特在她身后把门关上。
外景,骑士桥广场,托尼的房间,白天
苏珊在台阶的底端停下来。神情突然显得很迷惑。一阵风扫过整个广场。
外景,骑士桥广场,托尼的房间,黄昏
风力开始变得强劲。街面上都湿了。
内景,骑士桥广场,公共电话亭,黄昏
巴雷特站在电话亭里。
巴雷特:你好。请接博尔顿62545。
他等着。一群女孩聚集在电话亭外,说说笑笑。其中一位女孩的裙子被风刮得掀起来了。巴雷特面无表情地望着。另外一位女孩出现在他的视野。女孩们都笑着。接线员示意他电话接通了。
维拉的声音:你好。
巴雷特:维拉吗?
维拉的声音:是的。
巴雷特:你准备好了吗?
维拉的声音:是的,我准备好了……
巴雷特:那好吧,明天见。
维拉的声音:好的。我买了件新东西。
巴雷特:嗯?
巴雷特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那群女孩身上。裙子飘起来的女孩极力想要把裙子压下去。
维拉的声音:……我现在正穿着呢。
巴雷特:噢。
维拉的声音:如果你是个乖男孩,我就穿给你看。
巴雷特:我是的。你是个乖女孩吗?
维拉的声音:什么?
他磨着牙。
巴雷特:我说你是个乖女孩吗?
维拉的声音:我是的。
巴雷特:我会来车站接你。你收到我最后那封信了,对吧?
维拉的声音:噢,是的。我已经收到了。
巴雷特:那好吧。车站见。再见。
维拉的声音:再见。
巴雷特走出电话亭。那女孩从他身边挤过。巴雷特把她推开。
巴雷特:别挡路,你这个肮脏的婊子。
内景,托尼的寓所,餐厅,晚上
就像在整个寓所里头,巴雷特对这片空间也做了一些改变。
托尼坐在餐桌旁。巴雷特在旁边侍候着。
托尼:你调制的这些红酒饮料格外好喝,巴雷特。
(他笑出了声。)
托尼:要我说,这相当好,不是吗?红酒巴雷特。
巴雷特:以前在部队时他们都叫我钻探手巴雷特,先生。
托尼:噢,是吗?为什么?
巴雷特:因为我擅长起瓶塞儿。
托尼:啊!
(停顿一会儿。)
托尼:我喜欢你对寓所所做的改动。这么做你自己也很愉悦,对吧?
巴雷特清了清嗓子。
巴雷特:是这样的,先生……非常感谢,先生,噢,顺便说一声,先生。我把书房里斯图尔特小姐放在桌上的褶边印花布撤掉了。不很实用。
(托尼咕哝着发出声音。)
巴雷特:最近我们不怎么见到斯图尔特小姐了,对吧,先生?
托尼:嗯——没有。
巴雷特:经您的同意,我的妹妹明天就到了,先生。
托尼:噢,是的。好啊。
巴雷特:如果您决定让她留下,她对这样的安排会非常高兴。
托尼:好吧,如果她真是不错,我们就留下她。
尤斯顿火车站(注3),白天
巴雷特站在站台上。一列火车进站。
索霍区法式餐厅的鸡尾酒吧,白天
托尼站在吧台旁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在交谈。
女孩:他真是绝顶聪明。
男人:太滑稽了。
女孩:是有点儿过。
男人:干杯。
女孩:干杯。我真是渴望再见到他。我好久没见着他了。
男人:恐怕还得再久点儿。
女孩:哦,为什么?
男人:他坐牢了。
苏珊走进饭馆。
托尼:你好。
苏珊:你好。
领班:早上好,斯图尔特小姐。
苏珊:早上好。
领班:早上好,先生。
托尼:早上好。
领班:很高兴再次见到两位。
苏珊:谢谢。
他们坐下。领班递给他们菜单。
领班:我向你们推荐烤鸭肉。
托尼:你想吃什么?
苏珊:你好些了吗?
托尼:是的,谢谢。
他们彼此凝视。
苏珊:我给你带来件礼物。
她递给他一个包裹。
托尼:为了什么?
苏珊:因为我想送。
尤斯顿火车站台,白天
维拉从车上下到站台上,跑向巴雷特。
内景,索霍区餐厅,白天
托尼和苏珊在吃东西。餐厅已开始上座儿。多半都在用餐前小菜。一位主教和一位堂区牧师走进餐厅。
领班:你好,主教。
主教:你好。
尤斯顿火车站,站台,白天
镜头从高处拍摄,看见维拉和巴雷特沿着站台走,没有说话。他帮她提行李包。
内景,索霍区餐厅,白天
托尼和苏珊已开始吃主菜,喝着红酒。谁都没有说话。镜头从他们身边移开,停在旁边餐桌的一位中年女人和一位年轻女子身上。
年长女人:她对你说什么了?
年轻女子:没什么。
年长女人:噢,不,她说了。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年轻女子:她没有。她真的没有。
年长女人:她说了。我看见她的嘴动了。她悄悄告诉你什么了,不是吗?说的是什么?她对你嘀咕了什么?
年轻女子:她什么也没嘀咕给我。她什么也没说!
苏珊:为什么我们不离开……几天……嗯?
托尼:去哪儿?
苏珊:哪儿都行。
托尼:阿加莎和威利·蒙塞特还真邀请我们过去呢。
苏珊:那为什么不去?
托尼:是啊,我想我们可以。
外景,伦敦街道,内景,出租车,白天
维拉和巴雷特坐在出租车里头,但是并没有彼此挨着。维拉望着窗外。
内景,索霍餐厅,白天
托尼和苏珊在喝咖啡。他们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主教和堂区牧师在喝酒。
堂区牧师:我听说奥弗莱厄蒂大人不会出席科克教士大会。
主教:奥弗莱厄蒂?看在上帝的份上,别那么天真。那人说什么也不会错过这趟行程,你只管押上你的赌注。
堂区牧师:最后还不是得听他的?
主教:啊,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哪次不是这样?
镜头切到托尼和苏珊,女孩和男人处于背景处。
苏珊:我只是不喜欢他。
托尼:你不了解他。
(停顿一会儿。)
托尼: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
苏珊:别相信他。
托尼:为什么?
苏珊:我不知道。
女孩:下雪了。我喜欢的雪。
托尼:我承认他看上去不那么招人喜欢。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问题?你总是把他看得那么重要。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你把整件事看得过于严重了。
苏珊:是的,也许。
他们端起酒杯。
主教和堂区牧师起身。
主教:那么这会儿你打算往哪儿溜,我的孩子……啊?
堂区牧师:不去哪儿,尊敬的大人,不去哪儿……哪儿也不去。
主教:真的吗?
苏珊:为什么你不直接开了他。
托尼:你疯了吧。
(停顿一会儿。)
托尼:你不止是不在意我的……而且这等于是在批评我的判断力。这不仅荒谬,而且有些伤人了。
女孩(旁边的餐桌):他们很慷慨——真的是很慷慨。
男人:真是这样吗?
托尼:对不起,我是个傻瓜。
苏珊:你是的。
托尼: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女孩:天啦,我真的是不能理解。
男人:遗憾!
停顿。苏珊碰了碰托尼的手。
苏珊:听我说……我很抱歉。
托尼:唉……我不会……
他也碰了碰她的手,皱着眉头,表情迷惑。
内景,托尼的寓所,楼下,白天
巴雷特引着维拉上楼。上到楼梯顶,她探头打量托尼的卧室,又看看巴雷特。他领着她走开,继续往上走,去到她的房间。
内景,托尼的寓所,顶层小房间,白天
巴雷特指示维拉进到她的卧室。她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看着巴雷特。他注视着她,面无表情。
内景,大厅,白天
托尼出现在门旁。
托尼:巴雷特!
他走进起居室。
内景,起居室,白天
托尼走进去。
托尼:巴雷特!
他拆开包裹,取出一件丝质的黑色短袍。他听见了巴雷特的动静,于是把衣服扔到沙发上。
巴雷特:你叫我吗,先生?
托尼:是的。糟糕透顶的午餐。你去哪儿了?给我倒杯白兰地。
巴雷特:好的,先生。
巴雷特倒了杯白兰地,并且注意到了那件袍子。
巴雷特:好清爽的衣服,先生。
托尼喝着酒。
巴雷特:噢……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妹妹吗,先生?她已经到了……她因为想着可以和我们呆在一起而感到特别兴奋。
托尼:哦,是吗?
巴雷特转向门口。
巴雷特:维拉。
内景,厨房,白天
沸腾的开水从烧水壶里倒进茶壶。镜头后拉,表现巴雷特在检查茶托盘。他把摆放好茶壶茶杯的托盘递到维拉手中。她端着茶盘出去了。
内景,起居室,白天
托尼躺在一张扶手椅上。他的脚搁在脚凳上。他的旁边放着一张墙边桌。维拉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茶盘放在墙边桌上,她在做这些时,整个上半身是俯在托尼上方的。
内景,起居室,晨曦
托尼仍旧躺着,在瞌睡中,地板上放着一本书,茶盘上已经空了。维拉和巴雷特拿着鲜花进来了。他们在窗户边上的桌子上布置鲜花。托尼半睁着眼睛看过去。他透过花枝看到维拉的脸和脖子,她的身体,穿着黑色女仆短服的身体,在桌下移动的,还有她的双腿。
内景,蒙塞特勋爵和蒙塞特女勋爵的庄园,黄昏
蒙塞特勋爵、蒙塞特女勋爵、托尼和苏珊一起。
蒙塞特女勋爵: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你一定会被巴西迷住的。
蒙塞特勋爵:哦,是的。
蒙塞特女勋爵: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曾在阿根廷做过停留,当然只是短暂的……我真的被阿根廷吸引了。
托尼: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经历。
蒙塞特女勋爵:太玄妙了,托尼,亲爱的。
蒙塞特勋爵:你们要建设多少座城市?
苏珊:三座。
托尼:是的,那——真的是一个宏大的开发计划。
蒙塞特勋爵:在丛林里吗?
托尼:不,爵士,不是在丛林里。是在平原上。
苏珊:噢,但是有些丛林将不得不清理出来,是不是?
托尼:是的,有些是。一小部分。
蒙塞特女勋爵:当然,平原,就是随处可见彭丘的地方。
蒙塞特勋爵:南美的牛仔们。
苏珊:那东西是叫彭丘吗?
蒙塞特女勋爵:在我的那个时代是这么叫的。
苏珊:不就是像那样穿在身上的东西吗?你知道,中间有个洞,可以让脑袋伸进去?
蒙塞特勋爵:什么意思?
苏珊:怎么说,你知道……可以前后都垂下来……那些牛仔。
蒙塞特女勋爵:就是他们叫南美披风的,亲爱的。
内景,第一层楼梯平台,早晨
托尼卧室门的大特写。维拉的手出现在镜头里,敲门。
托尼的声音:进来。
内景,托尼的卧室,早晨
托尼坐在床上,没有穿睡衣。维拉端着早餐走进来,并且把它放下来。
维拉:早上好,先生。
托尼:早上好……巴雷特去哪儿了?
维拉:他出去买东西了,先生。
她拉开窗帘,并且将它们整理好。
维拉:别的还需要什么吗,先生?
托尼:没什么,谢谢了。
她收拾了一下屋子。托尼注视着。她转身离去。
内景,厨房,白天
巴雷特从连着花园的厨房门进来。维拉从大厅里进来。他们面面相觑。她走向餐具柜,并且倒了杯茶,然后横着走到一张桌子旁,并且坐在上面。她的裙子短到膝盖以上。当巴雷特向她靠近的时候,她诡秘地笑了。她的微笑逐渐消失,继而又现出某种强烈的期待。当他贴近她的时候,她的头突然往后一仰,嘴张开,变成一种性感的哑笑。
内景,托尼的卧室,白天
衣物架的特写镜头。巴雷特的手从上面取下一件外套,他帮着托尼穿衣。
托尼: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看看这个。这可真是做的不够好!
巴雷特:我祈求您的原谅,先生。
巴雷特轻掸着外套的表面。
托尼:你得加把劲儿了。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好好掸掸,你不会弄疼我的。
巴雷特:也许得拜托您把夹克脱下来,先生?
托尼:不,真该死。继续掸吧。我没有时间耽搁了。
巴雷特卖力地掸起来。
巴雷特:请转过身来,先生。
托尼: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不高兴地。)
托尼:好了,就此打住。
他走到镜子边。
巴雷特:今天早上我得到信儿,我们的母亲在曼彻斯特那边病倒了,先生。很明显她是期望我们过去。也许有些危险。您介意我们晚上请个假,然后明天晚些时候回来吗?
托尼:你们两个都走吗?
巴雷特:是啊,这都是无法预料的事,先生。
托尼:这真是太不方便了。
巴雷特:我知道的,先生,我非常清楚。另外,我们可以给您准备好冷餐和沙拉。
托尼:我想吃热的东西!你们不能明天再走吗?
巴雷特:我想我们可以的,先生。
托尼:那就明天走吧。这样我好有时间做些安排。
巴雷特:好吧,先生。
托尼:好了,我走了。
巴雷特:噢,还有一件事情,在您走之前,我得稍微和您说一下,先生,关于……
托尼:什么事?——我的科隆香水呢?
巴雷特:是关于维拉的。
托尼:她怎么啦?
巴雷特:是这样的,她的裙子,先生。这让我十分担忧。
托尼:她的裙子。她的裙子怎么啦?
巴雷特:是这样的,她的裙子在我看来有点儿短,先生?
沉默一阵。
托尼:有点儿短?
巴雷特:我是这么认为的。
停顿一会儿。
托尼:那到底你希望我对此做些什么呢?她是你的妹妹,你自己跟她讲啊。我的科隆香水呢?
他穿过起居室,来到卧室门口。
维拉的声音:别进来。我没穿衣服!是哪位?
托尼呆住了。门微微开着。
维拉:噢,不好意思,我忘记锁门了。
托尼:我要找我的科隆香水。
维拉:您的什么?
托尼:一个瓶子……
维拉:这下好了,我现在裹上毛巾了。
托尼抓着门把,紧紧地把门拽向自己。
托尼:我只是想要我的科隆香水。
他等着,绷着脸。
维拉:哪个,就是上面有您名字首写字母的那个吗?
托尼:是的。
门要从里面拉开。托尼紧握住门把,不让门大开。门只开一条窄缝。她拿着科隆香水的胳膊伸出来。
维拉:我很抱歉,我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
他盯着她那只找寻他的手在移动。然后他接过瓶子,走回自己的房间,同时往手帕上点了几滴香水。
托尼:你知道维拉在我的浴室里吗?
巴雷特:您说什么,先生?
托尼:她在我的浴室里洗澡。听着,我的意思是说……我意思是……别忘了……你们在楼上有自己的浴室。
他把科隆香水递给巴雷特。
托尼:告诫一下她。
托尼离开。巴雷特穿过房间走向浴室,进去了。
内景,浴室,白天
镜头拍摄巴雷特和维拉。维拉裹着浴巾。他手里拿着那瓶科隆香水。
巴雷特:谁告诉你要在他的浴室里洗澡了?谁说过你可以使用他的浴室了?一位绅士不希望一个裸体女孩在他的浴室里上蹦下跳。
维拉:你告诉我的,不是吗?
巴雷特:我?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做这样的事情呢?
他关上门。
巴雷特:我来告诉你现在我要做的事情。
维拉:什么?
巴雷特:我要在他的浴室里洗澡。
维拉打开水龙头。
维拉:你太可怕了!
他把科隆香水递给维拉。
巴雷特:而且我还要……把这些香水都倒在我身上。
他脱下外套。她看着他。水在浴池里翻滚。
内景,卧室,白天
从窗户处看到的广场。巴雷特和维拉并肩走着,手里拿着行李。托尼走到镜头前景处,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心情沉重。电话铃响了。
托尼:你好。
苏珊的声音:是我。
托尼:噢,你好。
苏珊的声音:我一直很担心你。
托尼:哦——我可以回头打给你吗?
苏珊:那好吧——可什么时候呢?
托尼:你在办公室吗?
苏珊:是的,但是我正准备出去。今晚你会在家吗?
托尼:哦……是的。那到时你再给我电话,好吗?
苏珊的声音:好吧,再见。
托尼:再见……再见。
内景,切尔西咖啡馆,晚上
人群拥挤。还有个吉他手。托尼坐在桌子旁招呼服务员。她最后来到托尼的桌子旁,然后帮他清理桌子上有人用过的杯碟。当她俯身桌子上的时候,片刻间很像维拉。托尼茫然地握着菜单。
服务员:一会儿回来,先生。
她走了,留下他一人。她重新走回他的时候,却被另一桌人拦住了。他开始轻轻磕打着餐刀,然后突然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收银员看着他。
收银员:你好,先生。需要结账吗?
托尼:不,我什么也没点。
他走出门去。
外景,布朗普顿(注4)路,晚上
天下起雪来。已是深夜。远处的风暴正在袭来。托尼独行在路上。
外景,骑士桥广场,托尼的寓所,晚上
天空飘着雪花。托尼正走向家门。慢慢地走上外面的台阶。
内景,托尼的寓所,大厅,晚上
托尼打开电灯,把外套扔到门厅衣帽台上。他心神不定地站着。看了看邮件,没拆封就扔在一边,然后走向厨房。
内景,托尼的寓所,厨房,晚上
托尼走进来,打开灯,倒了一杯水,在里面加了些冰,然后啜了一小口。他把杯子放在洗涤槽里,坐下来,拿起报纸,盯着看。他开始找杯子,于是放下报纸,站起身来,拿起杯子,喝着,站在那里。他突然之间来了个急转身。维拉站在门口。
维拉:噢!……我还以为是谁呢。
托尼:你在……你在这儿做什么?
维拉:我正准备上床,然后——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托尼:可你不是去曼彻斯特了吗?
维拉:在火车站时我感觉不舒服,所以他就叫了辆出租车送我回来。
静默无言。水龙头在滴水。
托尼:送你回来了?
维拉:是的……
水龙头滴水。
托尼:你现在感觉如何?
维拉:我感觉好点儿了。
他盯着维拉。她笑了。
托尼:要我给你倒杯水吗?
维拉:我很高兴是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托尼:他走了吗?
维拉:噢,是的——是的,他走了。我很高兴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我不想自己独自一人呆在这个屋子里。
水龙头滴水。托尼拧紧龙头,然后转过身来。沉默无言。
维拉:需要我为您做点儿什么吗,先生?
托尼:不……不用……
电话铃响了。他们看着电话。托尼一动未动。铃声停了。
维拉欠脚,倚在了桌沿儿上。
维拉:……噢……这儿可真热……不是吗?
锅碗和杯碟在架子上闪着光。
维拉:太热了。
整个厨房闪着光,包括煤气灶,各种锅子什么的。维拉的身体往后仰,坐实了,她的裙子有一半拉到大腿上来了。
托尼:你的裙子太短了。
维拉(看着自己的双腿):我的什么?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么穿的。她们都是这么穿的……怎么啦?您觉得太短了吗?
他走近桌子。她抬抬手,像是要触摸他的脸。
热吗?
一个突兀的拥抱。
噢,这太好了,太好了。噢,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的身形在闪亮的炊具上扭曲变形。
内景,大厅,晚上
巴雷特走进来,检视邮件,同时走向厨房。
内景,厨房
巴雷特审视着桌子上的两个盘子,上面装着一些鸡骨头。托尼出现在厨房门口。
托尼:噢,你好,巴雷特,你母亲怎么样了?
巴雷特:还在治疗恢复中,先生。
托尼:噢,好,好。小维拉那天身体不怎么好?
巴雷特端着盘子走向洗涤槽。
巴雷特:是啊,不好。她在火车站看上去太可怜了,先生。我想,让她带病旅行是不明智的。我希望她没有给您带来任何不便。
托尼:噢,根本没有。不,一点儿也没有。
巴雷特:她还是尽力给您做了些事儿吧,先生?
托尼警觉地看着他。
托尼:你说什么。
巴雷特:我希望她身体状况好转后给你做了饭。
托尼:噢,是的,是的……我们……吃过午饭了。
巴雷特:我注意到她没有洗碗收拾。
托尼:还没缓过劲儿来吧。
巴雷特:没缓过什么,先生?
托尼:这天气,可真够劲儿。
巴雷特:噢,是的。
托尼:还有,巴雷特,可以麻烦你去跑一趟商店吗,帮我买些啤酒回来?我真的感觉好渴。
巴雷特:还有很多啤酒,先生。
托尼: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想喝普通的淡啤酒。
巴雷特:当然可以,先生。
巴雷特离开了。
内景,大厅,晚上
巴雷特刚走出前门。托尼几乎立刻出现,并冲着楼上叫唤。
托尼:维拉!
维拉:是的,先生?
托尼:下来一会儿。
维拉:我来了。你在哪儿?
托尼:到这儿来。他回来了。
他踏进书房的门。她从楼梯上下来。当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尖叫着,身体打转,咯咯笑着。
维拉:噢,你……你想做什么?
他把她拉进书房。
内景,书房一角
他让维拉在皮椅子上坐下来。
维拉:我得去洗碗收拾了。
托尼:我打发他去商店了,他一会儿回来。
维拉:谁在乎他啊?
托尼:怎么说呢,他是你哥哥。
维拉:你想干什么?
(咯咯地笑着。)
外景,骑士桥广场,晚上
巴雷特稳健地走向托尼的寓所。
外景,书房,晚上
维拉和托尼抱成一团。
外景,托尼的寓所
巴雷特走上前门台阶,打开门。
内景,书房,晚上
托尼和维拉半躺在桌上。托尼听到开门的声音。
托尼:12点的时候下来。
他迅速穿过书房的门,溜进花园里。
内景,大厅,晚上
维拉在楼梯脚碰上巴雷特。她看着他。
维拉:我要上床睡觉去了,我累了。
他目送她走上楼去,然后他走向起居室。
内景,厨,房晚上
巴雷特倒了一杯褐色的淡啤酒。托尼从通花园的门走进厨房。
托尼:噢,你好,巴雷特。我刚去花园里透透气。
巴雷特:外面很冷,先生。
托尼:买到啤酒了?噢,太好了。
巴雷特:您还需要点儿别的吗,先生?
托尼:不用了,谢谢。我很快就得出去,但是我会在……午夜前回来。你不必一直等我。我自己会带着门钥匙。
巴雷特:好吧,先生。
托尼端起那杯淡啤酒,呷了一口,咧了咧嘴。
内景,起居室,夜
稍后,差不多午夜时间了。托尼正在喝威士忌。他起身,看看手表,走了出去。
内景,大厅,夜
托尼从起居室出来,然后走上楼。
内景,楼梯平台,夜
托尼从大厅走上来,然后继续沿着楼梯走向顶层的楼梯平台。
内景,顶层楼梯平台,夜
没亮灯。托尼爬上楼梯,机警地望着巴雷特房间的门,然后十分小心地敲了敲维拉卧室的门。过了一会儿,通过钥匙孔传来维拉的声音。
维拉:好的,我马上来。你先下去。
托尼走下楼去。
停顿了一会儿。维拉房间的灯亮起来。她小心地打开门,窥视着外面。
内景,维拉的卧室,夜
从楼梯上方俯拍的一个镜头。随着维拉打开门走出来,画面显示巴雷特正躺在她床上,并伸手捡起一张报纸开始阅读。她出画。
内景,起居室,夜
昏暗的灯光下,托尼把维拉揽入自己怀抱。
托尼:你冷吗?
维拉:不。
托尼:他怎么样?他睡了吗?
维拉:他的房间没亮灯。
他盯着她。他把她放倒在皮椅上,然后转动椅子以便她面对他。她的双腿伸开来横跨在皮椅的扶手上。
内景,一层,白天
维拉敲着托尼卧室的门。
托尼:进来。
维拉:我可以收拾了吧,先生?
她走进去。镜头停在关闭的门上。
内景,大厅,白天
巴雷特从厨房出来,走向楼梯下面的凹处,躲在那里。
内景,楼梯底部过道,白天
维拉从托尼的房间溜出来,脸上红扑扑的,端着餐具托盘下台阶。
内景,大厅,白天
维拉走下楼梯,把托盘放在大厅的桌子上,然后对着镜子照。突然,巴雷特的手从后面伸向她。他把她拖出了画面以外。先是她短促的尖声,随即他的一声不悦的“啊哈”。这时,电话铃声从画外传来。镜头对着空无人影的大厅。
内景,托尼的卧室,白天
托尼仍旧躺在床上。他在接电话。
托尼:你好。
苏珊的声音:你好。
托尼:噢,你好,苏珊。
苏珊的声音:你收到我的便条了吗?我猜想你一定很忙吧?
托尼:是的。我真的是很忙,事情总是一桩接一桩。
苏珊的声音:好吧,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托尼:大概两点半吧。应该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以便我们都能到那儿。我要和我父亲的法律顾问一起吃午餐。
苏珊的声音:好吧。我们到时见。
托尼:好的。再见。
苏珊:再见。
内景,大厅,白天
托尼从楼下跑上来,推开维拉卧室的门。
内景,维拉的卧室,白天
维拉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筋疲力尽的样子。托尼走进屋。
托尼:怎么回事?
维拉看上去像个小孩,身子还是不停地颤抖。
托尼:怎么啦?发生什么啦?
维拉:我不太好。
他坐到床上。
托尼: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回答。他碰了碰她的手。
托尼:他出去了……我……
她看着他,面带笑容,但却是极度怀疑的那种。她突然以一种高亢而又尖锐的声音说话,混杂着一种苦涩的歇斯底里。
维拉:那就来吧。
内景,大厅,白天
巴雷特为苏珊打开前门。苏珊手里拿着鲜花。
巴雷特:我很遗憾主人不在家。
苏珊:我知道。帮我拿一下出租车上的东西。
巴雷特走出寓所,从出租车上拿起一个包裹。苏珊走进起居室。
内景,起居室
苏珊拿起一个花瓶。巴雷特走进来。
苏珊:给花瓶注上水。包裹放哪儿了?
巴雷特:放在大厅了,小姐。
苏珊:给我拿过来。
巴雷特拿起包裹,并且把它带到屋里来。他拿着花瓶出去,然后再重新拿着花瓶走进来。苏珊在花瓶里布置鲜花。
苏珊:你觉得怎么样,巴雷特?
巴雷特:我不能肯定,不同的瓶子装花效果都不太一样,小姐。
苏珊:我就知道你不能肯定,巴雷特。
(她打开那个包裹,从里面拿出来好几个小靠垫,然后把它们扔到沙发上。)
苏珊:你觉得这些靠垫怎么样?
巴雷特:你说什么?
苏珊:你认为这些靠垫怎么样?
巴雷特:很难说出我对它们的感觉,小姐。
苏珊:我可以告诉你事实吗,巴雷特?
巴雷特:是的,小姐。
苏珊:事实就是,我根本不在乎你的想法。
停顿一会儿。
苏珊:我想吃点午餐。弄点沙拉就可以。就用我星期三买的龙蒿做。
巴雷特:是的,小姐。
她抽出一根香烟。
苏珊:火……把那件外套放下,给我点个火。
巴雷特给她点上香烟。巴雷特走向门口。
苏珊:巴雷特!过来。
他走向她。
苏珊:你用除臭剂吗?
他盯着她。
苏珊:告诉我。你觉得你对色彩的搭配很在行吗?
巴雷特:我想主人很满意。
苏珊:你想从这个家里得到什么?
巴雷特:得到?
苏珊:是的,得到?
巴雷特:我是个仆人,小姐。
苏珊:去准备我的午餐。
外景,蒙塞特勋爵的别墅,白天
非常优雅的塔楼状寓所。到处都是花坛和藤架。波浪起伏的田地蔓延到湖边。一排排的白杨树。一直延伸下去,湖边有两个人影。镜头从远处对着他们拍摄一阵子。他们在扔雪球。
外景,湖边,白天
托尼和苏珊在飞奔。他们停下来,然后亲吻。
苏珊:为什么你不过来我家里住?从我家往外看有很美的风景。或者你家如何?从你的屋里看风景如何?
托尼:从我家看到的风景不是很好。
苏珊笑了。
托尼:最好的风景……是从我们俩的屋里看到的风景……看到这片寓所。要不我们今晚一起离开。
苏珊:会不会有些唐突?
托尼:不……不……他们不会介意的。
内景,托尼的汽车,晚上
托尼在开车。苏珊偎依在他的身旁。
外景,骑士桥广场,晚上
汽车驶进广场,开到寓所边上。汽车减速下来。
内景,汽车,晚上
托尼:我房间里还亮着灯。12点差15分。该死的谁会在我的房间呢?
内景,托尼的寓所,大厅,晚上
大厅漆黑一片。托尼轻轻地打开前门。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楼梯口,慢慢地上到一半,然后停下来。苏珊留在楼下。
他的门欠开一条缝儿,透出一丝光亮。说话的声音:
巴雷特:再来一根。
维拉:你刚抽了一根了。
巴雷特:是啊,我还想再抽一根。
停顿。
维拉:这该死的烟,它让你发疯。
巴雷特:是你让我发疯。
停顿。
维拉:来……噢,来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把那个放下。
巴雷特:我才吸了一口。
维拉:噢,好啦,把它放下吧。
巴雷特:我都筋疲力尽了。你怎么回事?
维拉:我知道有人从不拒绝。
巴雷特:他吗?他也许就在楼下。
床的吱嘎声,然后是急促的沙沙响声。
巴雷特:让我抽完这一根。你就像一台可怕的机器。
维拉:我知道我是,但是我真的是情不自禁。
托尼用头顶着墙壁。
苏珊:是你的仆人。
房间里突然静下来。听到巴雷特的声音。
巴雷特:有人。
维拉:不,没人。
巴雷特:你锁门了吗?
维拉:当然我锁门了。
巴雷特:给门上闩没有?
维拉:噢,没有……是的,我没有上闩。
巴雷特:你这个可怕的蠢东西!
一片寂静。托尼和苏珊一动不动。巴雷特赤身裸体的身形出现在楼梯顶端。
托尼转过脸来,然后往上看。他们之间出现了持久沉默的对视。
突然传来维拉尖锐而沙哑的声音。
维拉:没有人,我告诉过你。噢,快来吧,雨果。你那么站在外面肯定会得该死的感冒。我在这儿等你。快来看看我啊,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快点儿,你怎么回事?我都像玫瑰花一样躺在这里了。我像玫瑰花一样!该死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巴雷特转过身,然后回到屋里。
内景,起居室,晚上
托尼走进黑暗的房间,用手蒙着自己的脸。苏珊跟在后面,同时打开灯。
苏珊:你打算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
苏珊:这是你的家。
沉默。
苏珊:他们在你的房间,躺在你的床上。
停顿一会儿。
苏珊:一直在发生这种事,你知道吗?
停顿。
托尼突然开始全身发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走到门口。
托尼:巴雷特!巴雷特!给我滚下来。
他走回来。一阵紧张的沉默。
托尼:我想单独见他。
苏珊:为什么?
巴雷特出现在楼梯脚,在起居室的门口停了下来。
托尼:过来,这里。
他步入屋里。
托尼:给我一个解释。
巴雷特:我可以单独和您谈谈吗,先生?
托尼:你知道自己在实施犯罪吗?
巴雷特:犯罪?先生?
托尼:她是你妹妹,你这个混蛋!
巴雷特看着他。
巴雷特:她不是我的妹妹,先生。
(停顿一会儿。)
巴雷特:如果让我说的话,我们更像是在同一条船上。
沉默。巴雷特看着苏珊。
巴雷特:他完全知道我的意思……
她瞪着托尼。
巴雷特:……不管怎么说,除了在你的房间里是个错误外,我完全是在我的权利范畴内。维拉是我的未婚妻。
托尼:什么!?
(目瞪口呆。)
巴雷特走到门口。
巴雷特:维拉。
他们等着。维拉走下楼梯,来到门口。
巴雷特:只是因为不幸的偏差,维拉,我们应该把我们小小的秘密告诉托尼先生。说吧……别害羞。去告诉他,说啊。
维拉:雨果和我是打算结婚的。是啊,你们这么生气也有道理,可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老这么较真也不是事,不是吗?噢,来吧,雨果!
巴雷特略一颔首,然后,两人一起出去了。
托尼:滚出去!你们两个都滚出去!
苏珊坐下来。托尼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我们听见楼上传来抽屉打开的声音,箱子碰撞的声音。托尼起身,倒了杯酒,一口喝干,再倒一杯。他们彼此没有看对方一眼。他站起身来,走到唱片播放机旁边,放上了一张唱片,“烟消云散”。
女孩的歌声:
……我的嘴
我如何承受
(摔门的声音。)
你的魂魄萦绕于此
没有你爱难成……
……没你也得爱
此刻当我独自爱上你
此刻当我独自爱上你
此刻当我爱上你
没你爱难成
没你也得爱——爱孤单
此刻当我爱上你
没你孤单爱难成。
他们俩默默无言。巴雷特和维拉下楼的声音。前门被重重关上了。托尼转过身来,注视着苏珊。他们四目以对。最终,半是乞求半是命令地低语:
托尼:来床上吧。
她慢慢站起来。他半进半退地,像是要往她跟前凑一凑。她转过身,出门,离开了寓所。
他呆立在那儿,形只影单。关掉唱机,注视着门,慢慢地走出房间。
内景,楼梯,晚上
托尼缓缓地拾阶而上。
内景,维拉的卧室,晚上
托尼走进屋,注视着凌乱不堪的床。他走向它,摊手摊脚地匍匐其上。
内景,大厅,晚上
托尼独自一人呆在家里。他步履摇晃地走下楼梯,然后走进厨房里去。
内景,厨房,白天
厨房凌乱不堪。他在一摞没有清洗的盘子里找出一个饮料罐。但里面是空的。他把罐子扔到一边。又在一个角落翻出一瓶果汁汽水。瓶子里还有一点儿残剩。他拧开瓶塞,把它移近鼻子,咧嘴,然后往瓶子里面细看。里面凝滞的残汁里已见出霉变的橘肉。他拧开一个垃圾箱的盖子,并把它掀起来。里面装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垃圾,而且上边覆盖的全是鱼骨头。他想把一个瓶子放在漏水架上的两排餐具里,但是瓶子一滑,轰然落地。他狠狠地对它踢了一脚。
外景,伦敦街道,晚上
托尼,毫无目标,忽快忽慢地在街上乱走。他情绪萎靡。他停下来看着公交车和出租车来来往往。他的脸映照出明暗变化的灯光,显得憔悴和茫然。
内景,公用电话亭,晚上
托尼正在拨电话号码。他听着。
苏珊的声音:你好。你是谁?托尼?你好,哪位啊?你好。
他挂上了听筒。
内景,起居室,晚上
托尼在房间里,里面依然很乱,没有收拾。他不修边幅,正喝着一大杯威士忌。他走到唱片播放机旁边,用一双颤巍巍的手把一张唱片放在播唱机上。他抬起唱针头,想要把它放进唱片外沿的纹路里。他尝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唱针总是从唱片边上滑落开去。他颤抖的手猝然向下一摁,唱针以一种非常刺耳的声音滑过整张唱片。他弯腰驼背地站在那里。
内景,上等酒吧,晚上
整间酒吧差不多一半是空着的,托尼溜到了里面的雅座。他走向吧台,点了威士忌,然后坐在一个男人的旁边。在这个男人的另一边,正好有一堵隔墙,将私密吧与公众吧分开来。但这两片区域都可以通过酒保身后的一面大镜子尽收眼底。巴雷特就坐在这片区域的另一边属于私密吧的部分。托尼没有看见他。他一口喝下杯中一半的威士忌,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注视着。他望向镜子,看见了巴雷特。他偏头把目光移转开。然后,头又偏回来一些,可半道又偏回去了。此时,酒吧里寂静无声,只有收银柜一开一关发出的铃响,伴有片言只字的对话声。就在吧台上,坐着巴雷特和托尼,中间夹坐着另一个男人,都专心地凝视自己的杯子,偶然抬头瞟一眼架子上的酒瓶。他们谁也不动窝。另外那个男人开口了,但似乎没有针对任何一人。
男人:我今天的运气有点儿差。
没有人回应。酒保出现了,拿起个酒杯擦擦亮,茫然期待着有人会再点酒水,没人点,便又缩了回去。
男人:我真的是运气有点儿差。
沉默无言。
男人:我的坏运道恐怕还得几天才能走完,我可以告诉你。
停顿一会儿。这个男人转向托尼,好像他刚说过什么。
男人:啊?
托尼茫然没有反应。这个男人喝完酒,就准备转身离开。
男人:你是对的,在这一点上。
他离开了。沉默。巴雷特和托尼四目以对。托尼态度很不明朗。巴雷特看上去比较落魄,不安,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巴雷特:我可以给您买一杯酒吗?
托尼没有答话。巴雷特神经质地向酒保示意,指着托尼的酒杯。
巴雷特:苏格兰威士忌。大杯的。
酒端上来了。他付了钱。托尼很快呷了一口,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巴雷特开始说话,声音很低,语速很快,有些结巴,但又欲罢不能。
巴雷特:我本来想过来,并且登门拜访一下……但是……我可以这么跟您说,虽然……我都走到通往花园的路上了。老实说,我真是后悔莫及。在我过来服侍您之前,我就被她迷住了。我原本以为她也喜欢我——我们一起攒钱准备结婚……她的父亲是个大混蛋。您知道,我……我总是禁不住想看她……为此得了相思病……但是我得付钱给他,比如……您知道,付钱给他以取得他的同意,可以带她走。我不得不在什么地方替她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这也是我为什么告诉您说她是我妹妹的缘故——我原以为她倾心于我……无论如何——您知道,我……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我从她那里得知……我了解到她仅仅是个骗子……她根本没有打算跟我结婚。您知道她现在干了些什么吗?她卷了我的钱就跑了……她现在和一个赛马赌徒住在旺兹沃思——听我说,再给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先生……和您在一起的生活真是幸福……就像在天堂一样……我们可以把那一页翻过去……我现在和一位老太太住在包尔敦斯广场——我倒是真受欢迎,叫人的铃声整天响个不停——上下那些楼梯——从早到晚——我都骨瘦如柴了……我欺骗了您——是我捉弄了您——这点我承认——但是该谴责的是她——是她的错。她蒙骗了我们两个人……如果您能宽宏大量,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停下来,啃着自己的指甲,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托尼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
外景,广场,冬天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阵风刮过广场。
内景,托尼的寓所,大厅,白天
寓所发生了改变。室内的空气不流通,显得阴暗,压抑,因为窗帘和百叶窗基本上都没拉开。家里再也看不见鲜花。木柴炉已被圆木状煤气炉取替。原来在卧室里时髦电视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笨重的支架,而且也被拖到了起居室。廉价的性杂志替换了那些昂贵的月刊。巴雷特的东西随处可见。足球明星的照片用透明胶带粘在了镜子上。旁边是色情挂历。裸体的照片贴在了油画上。家具布置也有了些的变化,给人的感觉不再显得庄重。印制精美的色情图书从托尼的书架上探出头来,有几本还掉落在地上。书架上也是一片混乱,并且布满了灰尘。巴雷特的那些暗色的淫书堆得到处都是,玻璃纸包裹的照片这儿还有不少。烟灰缸都冒了尖儿,喝剩的酒杯和空的啤酒瓶子放满了装酒的小推车。巴雷特现在穿着一件随意的毛线衫、一条灯芯绒裤子和一双厚重的靴子。
内景,起居室,白天
托尼坐在一张桌子旁,正在玩拼字游戏。他穿着他的睡衣外套。巴雷特走进来,穿着毛线衫和紧身裤。
巴雷特:你还坐在那儿呢?
托尼:“盈慢亏速”,五个字母的,这是什么字?
巴雷特:我哪有工夫管你这个。
托尼:可你需要帮助时,找我可快了。
巴雷特:瞧瞧这些脏乱差。真让人觉得恶心。
托尼:好啊,那就做点儿什么。你本来就是来做这该死的仆人的!
巴雷特:你指望我收拾这乱糟糟的一切,你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也不雇个女佣,是吗?我需要一个女佣来帮一把。我不习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工作。瞧我手上粘上的东西,你看看!只要我刚用吸尘器打扫一遍,你就又给弄脏了。你就是个碍事的人。
托尼:噢,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呆着?
托尼大口吞下了一口啤酒。巴雷特点上一根香烟,并且焦虑地翻看着一本皮面精装的书。
托尼:……“装满以后空得快”,五个字母的,这是什么东西呢?
巴雷特:我说,为什么你不给自己找点儿事干,而不是整天在这儿耗时间?我在这儿累死累活地拆了东墙补西墙……可还是越来越糟……而你一点儿该死的忙都帮不上……你可知道每磅黄油已经涨了两便士了?
托尼:事实上我很快就要和一个人会面了。
巴雷特:什么人?从巴西来的那个人?他打算为你做些什么吗?坐着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屋顶上?啊?
托尼:噢,为什么你不把嘴闭上!
内景,大厅,白天
托尼气势汹汹地走出起居室。
托尼:巴雷特!
他冲上楼梯。
托尼:巴雷特!
内景,巴雷特的卧室,白天
巴雷特躺在床上。托尼走进来,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衣服。
巴雷特:你干什么啊?
托尼:把那个弄走!
巴雷特:你干什么呀?
托尼:地毯上有些茶叶的渣滓。
巴雷特:哪儿?
托尼:起居室里。
巴雷特:听着,不是我把它们放在那里的。
托尼举着一条湿漉漉的抹布凑近巴雷特的脸。
托尼:现在你给我拿着。去擦干净。
巴雷特:别这样对我。
托尼:快去擦干净!
巴雷特:这不是我的错——地上的那些茶叶渣滓。
托尼:你这个肮脏的混蛋!
巴雷特:好吧。我要离开了!
巴雷特从床上起来。他们的声音开始碰撞并且提升。
托尼:这正是我想要的。
巴雷特:你像这样跟我说话……
托尼:现在独自离开我的家……
巴雷特:……在我给你做了那么多之后。
托尼:……下去并且马上清理干净。
巴雷特走出去。
内景,楼梯上以及楼梯平台,白天
巴雷特敏捷地走下楼梯,托尼在后面跟着。
巴雷特:我再也不愿意忍受这一切了。
托尼:快把你的猪舍带到别的地方去吧。
巴雷特:这不是我的猪舍,房子是你的。
托尼: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巴雷特:没有人那样对我说话!
托尼: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我来告诉你。
巴雷特:我知道你这类人的德行。
托尼:你个乡巴佬。
巴雷特:我来告诉你我是谁,我来告诉你我是谁。我是绅士中的绅士。而你根本就不配做什么绅士!
托尼:你以为我不顶用了吗?整个上午我都没喝酒。我现在精神得很。让我来把你的脑袋搬搬家。
巴雷特:暴力是无济于事的。
托尼:如果你不下去把那些茶渍弄干净,我就让你用嘴给我舔干净。
巴雷特(出声地笑):你真可笑。
内景,餐厅,白天
早晨。托尼和巴雷特在餐厅里。巴雷特坐着抽烟,并且在做猜字游戏。托尼眺望窗外。长时间的静寂无声。听得见外面孩子们嬉戏的声音。
托尼:我倒是不介意出去走走。外面一定是非常惬意。
他站着不动。
巴雷特继续玩猜字游戏。
静寂无声。
内景,大厅,楼梯上以及楼梯平台,晚上
托尼站在楼梯顶端,巴雷特站在楼梯脚。他们正在玩一种球戏。根据他们的规则,球必须打到墙上回弹过来,落在对方身体后面的楼梯上。每次扔出的有效球就可以得一分。先得21分者胜。
此刻是一段较长的休息时间。两人都气喘吁吁,尽力恢复体力。最后,巴雷特扔出了一个球越过了托尼的身体。
巴雷特:看球!
托尼:不,死球——死球!
巴雷特:算数——得分!
托尼:真够劲(笑了!。)
巴雷特:差一点儿就能反超你了……哈!13比10?……开始吧?
托尼:算了,我没体力了。我老得弯着腰。
巴雷特:那你想想我?我处在下位。我更难受。
托尼:我想喝点儿东西。
巴雷特:这个玩法的好处就在这里,就得躬着身子、弯着腰。你都肥得像头猪了。你需要运动。
托尼:好吧。接招!
他把球砸向巴雷特。
托尼:14比12!
巴雷特:这不公平,我还没准备好。
托尼:我说过“接招”了,不是吗?
巴雷特(捡起球来):我不会把这一分计算在内的。
托尼:你什么意思?这一分完全公正合理。那一晚怎么算?你像这样都得了6分了。
巴雷特:你已经占了上位了,就不该再占这样的便宜了。
托尼:我的乖乖……
巴雷特:……你应该按照游戏规则来。
托尼:乖乖巴雷特,你这是有点儿输不起了吧。
巴雷特:噢!……接球!
他对着托尼重重地扔出了一个球,但是托尼接住了。
托尼:你自己接吧!
托尼恶狠狠地把球扔回去。球击中了巴雷特的鼻子。
巴雷特:啊!
他捂住自己的鼻子。托尼跑下来。
托尼:怎么啦,没事吗?
巴雷特:我要走了。
托尼:就这一下不会受伤的。
巴雷特:快拉倒吧你。我不玩了。我再也不呆在这样一个地方,只会把球照着人家脸上扔!
托尼:噢,别犯傻了!算了吧,我们去喝杯白兰地吧。我来告诉你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这次游戏算平局。这算是扯平了。这还不公平吗?
巴雷特:去你的白兰地。
托尼:别这样对我说话!
巴雷特:去你的,还有你那该死的白兰地!回到你那煤堆一样的脏窝去,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一人呆会儿吧。
托尼:现在你听着,巴雷特,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在这个家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仆人!
巴雷特:仆人!我不是任何人的仆人。谁替你装修了整个家?谁替你粉刷油漆好了一切?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洗衣服?谁在你用过之后还得清洗浴室厕所?全是我在做!我为这个该死的地方付出了一切,而我最终又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托尼:你听我说,巴雷特……
巴雷特:我算是把你看透了,小子……
托尼:现在你瞧……听我说,我对此很感激,真是这样……别犯傻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巴雷特:好吧,去给我倒杯白兰地。
托尼:好啊,这就是我一开始提出的建议。
巴雷特:那就别只顾站在那儿!快去做啊!
托尼跑进起居室,给巴雷特倒了一大杯白兰地。巴雷特从大厅里看着他。
内景,起居室,晚上
同一个晚上。托尼和巴雷特正在吃晚餐。没有点蜡烛,也没有开灯。
托尼:太好了。
巴雷特:还不赖。
托尼:真是美味。
巴雷特:有点儿咸。
托尼:不,不。简直美味极了。
沉默无言。他们用着餐。
托尼: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巴雷特:很高兴我的饭菜有人欣赏。这就算是没白忙。
托尼:是啊,我的确很欣赏。
停顿一会儿。
巴雷特:你知道有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们已经是老伙伴了。
托尼:这很好笑。
巴雷特:为什么?
托尼:我自己也有同感。
停顿一会儿。
巴雷特:这样的感觉我以前只有过一次。
托尼:那是什么时候?
巴雷特:有一次在部队。
托尼:这太好笑了。我也是在部队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次。
内景,大厅,楼梯上以及楼梯平台,晚上
巴雷特站在起居室的门内。他用双手蒙着眼睛,正在大声数数。
巴雷特:47,48,49,50。
他把手从眼睛上拿开,然后走进大厅。就这样,他站在大厅并且对着一个躲猫猫的人大声叫唤。
巴雷特:我有一种感觉,你根本就没在楼下。我想你在楼上某个地方,对不对?现在我要上来逮你了。
他上得楼梯,站在顶端说道:
巴雷特:这次你这个小谎言家藏在哪儿了?喵,喵,喵,喵,猫咪,喵,喵,喵,喵,喵,喵。
他猛烈地打开自己卧室的门,并且往里面探视,然后出来。他依次搜查了维拉的房间,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跑到楼下托尼的房间,并且把门拉开。
内景,托尼的卧室,晚上
巴雷特走进来,蹑手蹑脚,四处搜寻。
巴雷特:我热过身了!你藏好了,但是我会逮住你的。你有一个让你愧疚的秘密,你有一个于心不安的秘密,所以我会逮到你的。我来抓你来了,我正慢慢向你靠近!
内景,浴室,晚上
托尼蜷缩在门后的一个角落里。(这里乱得下不去脚。)他的眼睛因兴奋而圆睁。巴雷特的声音越来越近。
巴雷特:我热过身了,我可以闻到耗子的味道,我可以闻到耗子的味道……
托尼浑身颤抖。门突然被推开。巴雷特全力突进,与他正面相对。巴雷特发出惊狂的叫声。托尼昏倒。
内景,大厅和前门,晚上
巴雷特下到大厅里,打开门。看见的是维拉。
巴雷特:你想要什么?
维拉:我想要跟他说话。
巴雷特:赶快从这里消失。
维拉:我想要跟他说话。
巴雷特:出去,快!
托尼出现在大厅。她猛地往前一冲。巴雷特用脚拦了一下。她摔倒了。
巴雷特:快点儿出去!快。
维拉(提高声音,为的是让托尼听见):听我说,我想……请你……
托尼:我和她说两句,放开她。
他走进起居室。她在后面跟着。
维拉:哦……你听我说……你看……我并不是想要怎么样,看出来了吧?……我病了。
她看上去像是摇摇欲倒的样子。托尼也没给她让座。
维拉:我来找你……
他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维拉:我身无分文……又病了,你知道,这就是……
沉默无言。
维拉:所以我来找你,你知道吗。
沉默无言。
托尼:去找你那位赌马的伙伴。
维拉:什么?
托尼:去找你的赌注经纪人。
维拉:什么赌注经纪人?
托尼:就是你跟他私奔的那个。
维拉:私奔?谁私奔?这就是他跟你说的,哦?是他把我打发了,前脚从这儿离开,他后脚就把我辞了他跟我早就完了。听着,我必须去到医院,他们同意收我……给我点儿钱……就一点儿……好吧……就一点儿……
托尼:那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怎么说?
维拉:都是他。他让我那么做的。但我是爱你的。我依然爱着你。
她偎到托尼的臂弯里。他半推半就,犹豫不决。巴雷特走进来,看着。
巴雷特:得,得,得。还要再玩小妹妹的游戏,是吧?这一招不会得逞了。托恩。
托尼迟疑地放开了她。她眨着眼睛,准备离开。
内景,大厅,晚上
巴雷特监护着维拉从起居室走到大厅,再走到门口。托尼站在大厅后面的背景处。
巴雷特:快点儿,小妹妹,快出去。
维拉(对着托尼):都是他。都是他干的。
她打算挣脱。巴雷特抓住她,把她拖到门口。
巴雷特:过来,别弄脏这个地方。
托尼走回起居室。
维拉(在他身后喊道):我爱你!
巴雷特:快回到你那混蛋伙伴那里去。从这里滚出去。
他把她推出了门外。
内景,起居室,晚上
托尼在倒威士忌。巴雷特走进来。托尼看着他。
托尼:荡妇。
内景,起居室,晚上
巴雷特递给托尼一瓶没有贴标签的瓶子。
巴雷特:我给你弄到了一些特别的,从杰明街的一个小家伙那里搞到的。
托尼看着酒瓶。
托尼:不是我常喝的那种。
巴雷特给他斟上一杯。
巴雷特:噢,来吧。喝一小口,尝尝味道怎么样?
托尼:我告诉过你,我不喝。
巴雷特:就抿一小口,就这样,抿一小口。
托尼呆呆地盯着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托尼:嗯——噢,味道好极了。
巴雷特:就是啊,知道了吧。还是我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你开心,对不对?我对你是最了解不过的,明白了吧。你想要什么?一个老丑婆子在屋里乱转,早晨叫你起床,日落之后再告诉你该干什么?我惟一的野心就是侍候好你,你是知道的,对吧?
托尼:对不起,我近来有些脾气不好。
巴雷特:哦,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我承认,我也犯过错,但是,再怎么说,毕竟我也是人,不是吗?要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喜欢我,对吧?
托尼:屋里还是需要多打扫的,我就想说这个。
巴雷特:我知道,我知道这地方应该更干净些。这也是我整日主要忙乎的事情。
托尼(突然变得有些严厉):听着……
严厉感消退。他有些迷失,不知该说什么。
托尼:听我说……
他全神贯注,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托尼:也许,我们可以……两人……共同……努力。
他突兀地抬眼看着巴雷特,脸上的表情像是哀求的样子。巴雷特笑了。
巴雷特:你说的对,托恩,你说的太对了。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托尼的表情又马上变得有些迷惑,像是生了谁的气。他突然开始狂乱地抓挠自己的头发,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盖骨,他的双臂举起来,像极了一只非洲大猩猩。
内景,卧室,晚上
镜头拍摄轻便的唱片播放机。托尼端着酒杯听着歌。前门的铃声响过之后,巴雷特走进来。
巴雷特:嗨!你另外的一个来了。
托尼:什么?
巴雷特:你的老情人。昨天一个,今晚又一个。你还真受欢迎,不是吗?她在等着呢。
托尼:你告诉了她我们在等客人吗?
巴雷特:说过了。但我还是擅做主张带她进了客厅。毕竟——她是一位女士,对不对?
托尼下楼。
内景,客厅,晚上
苏珊审视着屋子里的变化。托尼走进来,重重地关上了门。
托尼:你好。
他站在那儿笑,身体有些摇晃。
苏珊:维拉去我那儿了。她说你欠她一些钱。
托尼身子微微前倾,发出无声的笑。她注视着他。
苏珊:我觉得你是欠她一些补偿金。
托尼:她是个骗子。他们都是骗子。你不该为维拉来这儿。都过去了。别再管了。
他向她走近一点儿。
托尼:你不想……来这儿了……
苏珊(勉强地):我爱你。
传来前门打开的声音。一些女孩儿的声音。
苏珊:谁来了?
卧室里的唱机被调到更大音量。
托尼:朋友。
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托尼在哪儿?
苏珊: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托尼(不明确):喜欢……
女人的声音:那个托尼在哪儿?
苏珊:那到底我哪儿有问题?
巴雷特的声音:嗨,快来,我们在等你。
托尼:你没什么错。
他笑出了声。
托尼:来吧,加入我们的聚会。
他握着她的手。她没有抗拒。
内景,卧室,晚上
巴雷特和包括维拉在内四个女人,都在屋子里。
唱机里的声音:
赐予我死亡
闭上我的嘴
赐予我呼吸
闭上我的嘴。
托尼:我的酒呢?
巴雷特:在这儿呢。(对着苏珊)你要喝点儿吗,亲爱的,哦?
苏珊呆呆地站在门内。托尼一口喝尽了杯中酒。
女孩儿的歌声:
此刻当我独自爱上你……
此刻当我独自爱上你
一个女孩轻轻把托尼拉走了。
托尼:你们在干什么?
她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并且对他偷偷耳语了一番。另一个女孩加入他们中间。她们朝他弯下腰,悄声耳语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开。一位戴着大宽边黑帽的女人拉住她,把他放倒在床上,并且亲吻他。
巴雷特(对着苏珊):你知道早晨我们要去哪儿吗?
停顿一会儿。
巴雷特:我们早上要去巴西。
他咧嘴笑了。
巴雷特:是不是啊,托恩?(对着苏珊)抽一根。
托尼躺倒在床上,瞪着苏珊。苏珊走近巴雷特,并且亲吻他。他笑了,并且抱住她。她看着托尼。托尼的嘴张开,他从床上下来。当中有个女孩触碰他。他浑身发抖,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中,终于瘫倒在地。同时与他倒地的还有桌布,酒杯和酒瓶。
巴雷特:啧,啧,啧。
托尼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眼珠呈灰白色。唱片机依旧在播放。他突然起身冲向架子,一把将唱机胡噜出去。然后传来唱机坠地和唱针刮擦唱片的声音。
托尼(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像得了癔症的孩子):滚出去,滚出去。让她们都滚出去。
他挥舞的手碰翻了一个酒瓶。
托尼:滚出去。
巴雷特:那好吧,出去。
(他催促着苏珊。)
巴雷特:你也是。快点儿。
女人们都走到门口。巴雷特对她们悄声说话。
巴雷特:明晚再来。
(小声秘密地。)
巴雷特:记得带上约翰。
内景,大厅和楼梯,晚上
女人们走下楼,然后出来了。巴雷特站在楼梯中央,转过身来。苏珊还站在卧室门口。托尼坐在地板上,垂头丧气。她盯着他,面无表情。巴雷特对着楼上喊。
巴雷特:噢,你!快点儿!
他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还是没有反应。
巴雷特:哎呦!
她转过身,慢慢走下楼。她停下来,看着他,然后,照着他的脸,全力一击。他踉跄了一下,拳头也握了起来。他看着她。她一动不动。慢慢地,他克制住了自己。回转身,走向前门,把门敞开。轻躬身,微颔首,他面带笑容。她离开了寓所。
外景,寓所,晚上
苏珊穿过黑暗的广场。她回头看着寓所,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走。镜头对着寓所,然后慢慢聚焦对准大门。
内景,楼梯平台,晚上
巴雷特关上门,并且上好闩。他慢慢走上楼去。
内景,大厅,晚上
托尼缓缓地爬上楼梯平台,然后坐在一个角落里。
内景,楼梯,晚上
随着巴雷特爬上楼梯,特写镜头表现巴雷特的手在楼梯栏杆上滑行。
(全剧终)
注释:
注1:Beauj ol ais,法国中东部的一个丘陵地区,以所产的葡萄酒闻名。——译者
注2:New Frontier:这本是美国总统肯尼迪于1960年提出的施政口号,内容包括一系列具体的开发条例和计划。此处是喻指托尼那庞大却难以实施的开发项目。——译者
注3:Euston,伦敦铁路枢纽站。——译者
注4:Brompton:这也是一种混合麻醉剂的商标名。——译者
PS:译自《哈罗德·品特电影剧本选集第一集》英国法布尔和法布尔有限出版公司2000年版。——编者
前言:
今天我重新看了一部1963年的英国电影——《仆人》。犹记得我第一次阅览此片之后就兴致勃勃地打了五星,今日重阅全然是为了给公众号发点新东西而已,但没想到却升级成了一次不同而奇妙的体验。或许是因为我此次二刷之前查阅了不少的资料,有了足以“代入”的视角之后,这部我本就很喜欢的片直接让我将其放进了我豆瓣的top榜之中…
无论是多愚笨的人,看此片的时候都无法无视其中的同性恋暗示。它不同我前篇文章分析的《吉尔达》,它的隐喻部分是毫无争议的。
众所周知,腐国并不是一直都是腐国,二战后他对同性恋的态度甚至算是欧洲中特别落后的国家之一,同性恋性行为甚至是在1967年才合法。那么1963年《仆人》的出现,肯定是极具先锋性的。也如我前篇文章所说,同时期的美国电影还在因荧幕审查法而被困在刻板化中寸步难行。可同性恋在《仆人》中却是显而易见的。剧本中克制又简洁,但充满性张力的对话,在强烈地暗示、隐喻的同时,也欲迎还拒着把它的同性恋事实推到你的怀里。
1. 追溯
想要彻底了解《仆人》中的同性恋隐喻,必然是要回到它的源头的,这也是不少人没有注意到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关于本片的原作小说——W·萨默塞特·毛姆的侄子罗宾·毛姆1948年写的中篇小说。没错,就是写《月亮与六便士》的那个毛姆的侄子。他们都是同性恋,都是小说与剧作家。不同的是,罗宾一直处于自己叔叔名声的巨大阴影之下,很难找到自己的定位,以至于明明有所成就,但又好似默默无闻。
作为中产阶级的罗宾,对其手下的作品的灵感来源自然是来自他的生活之中。
他租过一套公寓,也有自己的仆人,这位仆人时常来去无踪让他深感不安。一天晚上,罗宾与丘吉尔的女儿约会,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下楼去地下室拿冰啤酒。路过男仆房间时,他看到门敞开着,于是往里面看了一眼——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孩在床上趴着。而此时,来去无踪的仆人突然出现,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好似很欣赏我的小侄子,想让我把他送到你那去道晚安吗?”罗宾知道这是个敲诈他的诡计,装作没听见就走开了。
他把这经历异性恋化之后就加进了自己的书中,但却丝毫没有消掉其中的背德感。
虽是一个女人在引诱托尼,但幕后操纵者却是男仆巴雷特。
2. 仆人与主人
有了“前情提要”之后,一切都清晰多了。不少看过此片的观众会将其联想到PG Wodehouse的《万能管家》。我初看该剧时,也不免遐想联翩,猜测机智管家是否暗藏阴谋诡计想要欺诈缺根筋的少爷,以夺取权位,但这位管家明白自己的位置,他只是全心全意地为主人解决难题,所有的越级行为最终也真正是为了主人好。
那么《仆人》就完全可以说,它就像《万能管家》的噩梦版——明察秋毫、无所不知、表面善良,暗地里却刁钻刻薄的仆人和容易受控制的贵族阶级少爷。
很难不注意到的是,二者之间甚至有着极其相似的开头:都是主人神志不清地被仆人唤醒、仆人都尝试提出自己的审美建议。
《万能管家》作为喜剧,仆人的建议自然是作为一个反转式的笑点被主人接受了,而《仆人》中的主人却更符合现实:他不愿意接受仆人的建议。
3. 竞争
虽然罗宾写的小说剧情已经足够耐人寻味,但由著名编剧过一遍之后,剧情更是变得剥丝抽茧。不知观众们看完全片之后,是否还记得影片刚开始托尼那无忧无虑、自命不凡的(也可以说是被宠坏的、懒惰的)英国贵族形象——他是当时英国贵族阶层中的理想主义完美的反映。在他女友苏珊第一次亮相的时候,他就在和她谈论着“开发丛林,建房给亚洲岛民居住”的宏伟计划,还兴致勃勃地请求女友替他打点“一切事务”(正如之前他让巴雷特替他打点一切事务一样)。女友不是他的仆人,自然是皮笑肉不笑地不接这个话茬。而后他又突然转变话题要请女友吃饭,女友诧异地反问道:“在哪吃?在丛林里吗?”托尼有点不自在,回道:“事实上,我想去巴黎。”
一个令人发笑的幼稚形象跃然纸上,而与他作对比的苏珊则显得更加现实。待观众们继续往下观看此片时,能发现苏珊实际上是本片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保持“正常”的角色,当仆人们露出野心的爪牙时、当托尼暴露出了自身的无能时,只有她成功地从一切抽身而出。
我一直都是很厌恶异性恋的,但我真的很喜欢这部片的异性恋关系。其一的原因就是,以我的女性视角来看,我震惊地发现苏珊与巴雷特一起竞争托尼时,竟然是影史中为数不多可以平等对标“雄竞”的“雌竞”——她就算竞争失败也不会失去什么,况且她知道适时离开,不会陷得太深。甚至在片中最后替贵族阶级仅存的尊严扇了颠倒是非的巴雷特一巴掌,而后者反常地没有回击,只是继续帮她披上了衣服,显然是对她有非比寻常的敬畏之情。
她与巴雷特的竞争戏也写得张力十足,全方位的精细无比,其中不乏有苏珊嘲讽巴雷特的装修审美、巴雷特故意撞破他们的亲密瞬间等等。
虽然在影片刚开始,苏珊对于巴雷特来说还是占着上风,但没多久的,仆人的地位之巩固其实就浮现出水面了。比如巴雷特撞破他们的亲密瞬间之后,苏珊与托尼自然是懊恼的,苏珊更是扫兴地离开了公寓,托尼大发雷霆,在巴雷特道歉时马上怒言道“去睡觉”。但只是片刻,他的话音马上软了些许,问:“你有阿司匹林吗?”巴雷特回答:“有的,先生。一定是前几天下雨,您着凉了。”
4. 步步为营的“美人计”
如果说巴雷特之前对装修工人们刻薄的问好是因为管家所需的“一丝不苟”,那他在占用电话亭时,明知门外穿着短裙的女人们站在雪地之中冷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慢条斯理的打着电话,甚至还因为自己被打扰了忍不住对她们出言不逊——这种行为是不可辩解的卑贱了,他在影片开始塑造的谨慎纯良的正面形象已经翻了面,露出了他真实的阴暗性格。
而他的如此的性格所想出的夺权计谋,自然也会是无耻的。他想教唆自己的“未婚妻”去引诱自己的主人。
大部分观众都相信这定有时代限制的原因,巴雷特未婚妻——维拉——这一角色的用处其实完全可以让巴雷特本人来承担,这样故事会更加符合主题的简洁,避免了编剧与导演都不想要的臃肿。但这一剧情绝对是无法在当时的荧幕上出现的,于是一个工具人似的角色就出现并替代巴雷特完成了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性方面的掌控。
这部分的过程尤其有意思。
巴雷特的未婚妻——也是他的假“妹妹”,以女佣的身份进入了托尼的公寓时,首次与托尼接触就身着包臀短裙,给半裸的托尼上早餐。而后巴雷特也莫名其妙地对托尼提出“他的妹妹裙子太短了”,表面是他的传统之心在作祟,好似在担心不良风俗的蔓延,实际上是使托尼对维拉的印象彻底地转变成“性感女佣”,让他无法无视家里出现了一名对他有吸引力的女性的事实。
当时的巴雷特在托尼家中的地位已经有所提高,他已经意识到了托尼一时半会不能解雇他,所以他已经埋下了更出格的陷阱——
托尼走进浴室想找他的古龙水,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维拉正在他浴室里洗澡。
他自然勃然大怒,质问巴雷特为什么她会在主人专用的浴室里,巴雷特道歉后只是低头不语,但托尼还是放过了他。
接下来,巴雷特就和他的“妹妹”请假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了。在受过浴室那一遭之后的托尼又需要忍受无人照顾的无助与寂寞,他拨开窗帘,透过沾着斑斑白雪的窗户往外望着他们一起离去,不知道心里想着的是他还是她……
当晚他又被女友放了鸽子,他走出有点破旧的小酒馆,在无情的雪中疾步行走,内心的疲惫与寂寞一发不可收拾。
而当他回到家时看到在厨房搔首弄姿的维拉,随着水龙头不住的滴漏,某件事也无法避免地发生了……
5.更大的一步棋
但禁忌之恋对于保守的贵族少爷来说还是不能长久的,也许是心中的潜意识敲响了警钟,再加上理想主义的心理作祟,托尼突然地就向苏珊提出了私奔。苏珊当然也是察觉到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的岌岌可危,于是也答应了。二人在大雪中驾驶着车回到公寓,看起来兴高采烈,来到公寓门口却神色突变——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他房间的灯为何还亮着呢?
一切都在那一刻改变了。巴雷特拉着与托尼有过奸情的“妹妹”向他们道出了实情:除了在您的卧室里,我们所行之事都是合法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先是看到自己的仆人越级在自己的卧室里行不轨之事,后又得知自己有过感情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男仆的未婚妻,多重背叛让托尼心如死灰一般地靠在墙上,好似全身都无法动弹。但随后仆人们在楼上收拾着行李的嬉戏声又是对他的一番打击,他只得拖起沉重的步伐,打开留声机,试图用音乐掩盖这荒诞的一切。曾经在象征着美好爱情的音乐在令人压抑的房子里回响。
令些许细心的观众奇怪的是,明明这一切都是巴雷特挖下的陷阱,为什么他没有推托尼下去、没有利用托尼与维拉的禁忌之情勒索大少爷一把呢?原来他是在挖一个更大的坑……
被解雇后,巴雷特仍然保持他的受害者身份,借助同一个伤害过他们的女人,神奇地缝补了他们之间破碎不堪的关系。解雇了巴雷特的托尼同时也失去了所有人,他的公寓无人打理,甚至落魄得整日以酒消愁,更甚去找了一夜情。所以当巴雷特从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时,他是必须得留住他的。而这次巴雷特上岗后,根本没尝试维持着自己“优秀仆人”的假象,他直接地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6.无女环境的男性友谊
随着两位女人们退出了他们的生活,整个剧情急转直下,简直算得上“画风突变”。本就冷漠的画面变得更是阴森。摄像机的机位明显的降低,大部分时候都呈仰视状,意图是十分明显的:将仆人的形象放大,也将主人懦弱的形象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女人们不在了,礼节也消失了,甚至社会角色也消失了。巴雷特更是喊出了“我不服侍任何人”。他们在楼梯间玩着手球,托尼不小心砸到了巴雷特,巴雷特发了飙,托尼小心翼翼地道歉:
至此,主仆关系已经彻底坍塌,他们只是两个男人。巴雷特做饭给他已经不是理所当然,即便饭菜有点咸,托尼还是崇拜地夸赞着他的烹饪技巧。此时,两个男人正在“互诉衷肠”:
在此之后,他们的游戏更是进一步地“升级”:
此后托尼即完全的一蹶不振,一所本来光鲜亮丽的公寓甚至变成了淫窟。而此时苏珊最后一次来到了这所公寓,她对托尼说我爱你,托尼没有反应。
他已经彻底沦为了巴雷特的小白鼠。只能靠着酒精、妓女,与巴雷特度日。
7.影片制作
关于《仆人》,你最先注意到的、也无法忽略的,绝对是它的摄影。资深摄影师道格拉斯令人惊叹地运用了极端角度、深焦、精心放置的镜子,在镜子中,人物偷偷地进出,他们倾听和对视,又或调整表情以隐藏他们的秘密面孔。随着巴雷特对托尼的控制力不断增强,公寓里的光线质量如何恶化,阴影开始拉长,以及各种静物的特写镜头,将心理戏描绘到了极致。
当然,导演对视听方面的把握也无法无视,景深塑造在餐厅内几对与剧情完全无关的顾客之间谈论着性压抑问题时也凸显出了其超群绝伦的技巧。
对于亚洲人来说,也许最先注意到或比较喜欢的人物可能会是被pua的少爷,金发高鼻梁,让绝大多数冲着同性情来观看此片的人们一脸满足。但其实不难看出,托尼的演员福克斯的演技其实很轻易地就被其他主要人物给比了下去,也无法苛责,毕竟当时是他第一次演长片。而与他演对手戏的博加德,导演洛西早在十年前与其合作时就想让他演本片的托尼了,可惜开拍时博加德的年已四十,不适合演一个单身少爷的角色了,但导演让他承担了本片更为重要的角色,即题名“仆人”。
拍摄于1963年1月28日至3月29日期间进行,正值英国“大冰冻”的冬天,无情的严寒和大雪营造了影片的凄凉气氛。当洛西患上肺炎时,博加德接替了他的职责,以联合制片人的身份传达了导演的指示。他对台词更是感兴趣,BFI收藏的 Bogarde 和 Losey 纸质剧本证明了制作过程中他对剧本进行了不少小改动。巴雷特的拿手菜从“火烧龙虾”改为“奶酪舒芙蕾”,而“凯撒沙拉”则改为“绿色沙拉”,因为先前的菜肴都不为英国观众所知。巴雷特在后期斥责托尼的台词也经过修饰,博加德在附加的几行中写出了令我们印象深刻的台词:“谁洗你的裤子?谁在你洗完澡之后清洗浴缸?”。
诚然作为演员本身,博加德的演技也十分精湛,甚至有评论家称这部片是他的演技巅峰。
对于这部片,我能说的真的太多了,但又很难用我拙劣的言语表达。当看到结尾苏珊与巴雷特的对比,即便观影过程完全地满足了我找寻同性恋隐喻的私心,但也不得不感叹编剧与作者将这么一个悲剧故事描写得真是浓墨重彩…
《仆人》几乎兼合了心理惊悚片和低俗性丑闻的一切要素,故事说简单又复杂——一位神情抑郁的男仆受雇于一位富有的贵族青年,此人精通装潢和烹饪,惯于低声下气,很快就博得了主人的信任和依赖(说明“先抓住他的胃”理论不仅仅适用于妻子们),以需要清洁女仆为由,他又召来了神情轻佻的“妹妹”。主人的贵族女友一直对男仆心存戒备,可男友只把她辞退此人的建议视为小题大作。一天深夜,该和“哥哥”一起去探望生病母亲的“妹妹”意外出现在了厨房里,前一天早上,她就因擅自在主人浴室里洗澡,给主人造成了小小的困扰,正当这天晚上主人因吃不到可口的晚餐还有别的事情,心烦意乱地在厨房喝水解渴时,穿着短裙的“妹妹”半躺在了厨桌上,微微张开双腿……
从男仆言语神秘地给“妹妹”打电话起,一起欺诈阴谋就逐渐浮现在了观众的心头,但《仆人》不是希区柯克电影,它总是有点儿缓慢游离,难以让人彻底入戏,有点儿无聊沉闷,甚至情节反常——“哥妹”搭档显然是个中老手,但他们似乎又缺乏明确目的,意外被主人撞破实情后,没有借此敲诈他,反而干脆宣称即将结婚,说完就打起了包袱走人。
精彩的在后面——主人因失去舒适的衣食起居和激情性生活,从此一蹶不振,这时男仆又前来哀求,说“妹妹”也欺骗了他。主人再次接纳了他,可遭受过女仆打击后,主人似乎失去了原先的心理优势,再也离不开与自己“同病相怜”的男仆,和他同桌吃饭、一起在屋里玩游戏,甚至在男仆要挟要走人时对他低声下气,当“妹妹”前来乞求一点儿医药费时,主人还产生了一女二男一同生活的想法。至此,一场精心谋划的心理控制游戏终于显露全貌,饥渴而狡诈的下层阶级终于向富足而懦弱的上层阶级呲出了狰狞獠牙。
《仆人》下半部完成了从剧情片到心理探索片的精彩转化,这种转化提升在结尾淫乱戏时达到了高潮。体味这种高潮可能需要先辨认编导的某些晦涩铺垫,比如主人和男仆之间是否产生了暧昧的断背情?男仆之前让主人喝的酒是否有迷幻作用?那几位神秘妓女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细细品味下,你可能会发现,这起反客为主事件是如此缜密,如此精彩迭起和充满讽刺(比如主人深夜按捺不住春心,把“妹妹”叫出来幽会,可我们看到“哥哥”就躺在她的床上,又比如处于镜头中心的人往往不掌握主动权),又如此模糊、暧昧和充满虚无主义,但《仆人》对男性性心理的表达却是如此明确——比起端庄淑女,男人更爱荡妇。
作为英国艺术电影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和英国电影百部佳片之一,英国人可能会泄气地发现,《仆人》剧本虽然出自出哈罗德·品特之手,但导演却是个因麦卡锡主义逃亡英国的美国佬,不过英国对于约瑟夫·罗西似乎是块宝地,《仆人》之后他又拍了几部佳作,尤其是1976年的《克莱恩先生》,阿兰·德龙在片中扮演了一个二战时的倒霉法国资产阶级,他为证明自己并非犹太人的自我发现之旅相当令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