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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上的男人1999  娱人先生 / 月亮上的人

732人已评分
神作
10.0

主演:金·凯瑞格里·贝克尔格雷森·埃里克·彭德拉丹尼·德维托保罗·吉亚玛提科特妮·洛芙

类型:剧情喜剧传记导演:米洛斯·福尔曼 状态:HD 年份:1999 地区:英国 语言:英语 豆瓣ID:1300185热度:107 ℃ 时间:2022-10-22 20:24:19

简介:详情  这部传记电影的一开场,主人公安迪·考夫曼(金·凯瑞 Jim Carrey 饰)却向观众开了一个谢幕的玩笑。安迪自幼喜爱表演,成年后顺理成章成为饭店驻场演员,但事业并不顺利,一次他模仿猫王的表演引起好莱坞经纪人乔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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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传记电影的一开场,主人公安迪·考夫曼(金·凯瑞 Jim Carrey 饰)却向观众开了一个谢幕的玩笑。安迪自幼喜爱表演,成年后顺理成章成为饭店驻场演员,但事业并不顺利,一次他模仿猫王的表演引起好莱坞经纪人乔治注意,后者将他引荐到电视界。上镜前安迪从东方修行课上得到幽默的秘诀:沉默。安迪凭独特的表演风格得到观众青睐,进入了他颇为鄙视的情景喜剧领域。他创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托尼·克里夫,然后借克里夫的身份实现他和搭档的疯狂点子,和女人们进行的摔跤比赛更把他的疯狂推向了巅峰,安迪不断的戏弄、激怒观众,直至他患上癌症却没人相信,但安迪不在乎,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无止尽的玩笑…  本片获2000年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银熊奖,金球奖最佳男演员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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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邝子约

    看完《月亮上的男人》,我记住了两句台词。nn"Who should you entertain? You or the audience?"“你该娱乐谁?娱乐你自己还是娱乐观众?”nn"这也是行为学研究的巅峰。"nn《月亮上的男人》太突破了。它打破了——或者保守点说,至少它尝试去打破银幕空间和影院空间之间的界限,把电影院中的观众也拖进——说得礼貌一点,是请进电影中来。他一开始就明确要取悦,不,欺骗,不,玩弄现实中的观众。银幕中的观众被安迪耍得团团转,而银幕外的观众也一样。现实中的观众看着银幕内的观众被戏弄,一点都笑不起来,入戏的时候,会和银幕中的观众一样困惑或愤怒;不入戏的时候,会紧张地防备接下来冷不丁的剧情逆转。无论入不入戏,真实的观众总逃不了被调戏的命运。nn因为银幕中还有银幕和剧场这一存在,这部电影的空间结构变得极其复杂。我们看观众看安迪演戏。观众不知道安迪在演。我们知道观众不知道安迪在演。观众以为安迪在演。我们不知道观众以为安迪在演。我们以为观众不知道安迪在演。我们以为观众以为安迪在演。我们不知道观众不知道安迪在演。就算我们以为观众以为安迪在演是事实——总会是事实,我们还是死也摆脱不了模棱两可的怀疑,因为我们不知道安迪何时会揭开他在演的真相,每一次小起伏时我们都会随着银幕中的观众不禁怀疑,是不是我们错了?是不是这次安迪在演的其实是真的。nn安迪这个角色在影片中打破了观众的界限,把所有的剧中人都变成了可能的观众。对于现实中的观众来说,我们甚至不知道剧中谁到底才是观众,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自己看做观众什么时候又不是。剧中严肃的ABC老总突然灵机一动摇身一变就宣称刚才在舞台上发生的殴打事故是一次表演,结果安迪告诉观众刚才的不是表演,安迪把老总的自作聪明的伪装和自己不留情面的揭穿一起变成了一场表演。我们这些现实中的观众首先搞不清楚殴打事故到底是不是预先安排好的,最后又搞不清楚殴打再掩饰再揭穿这一整套是不是预先安排好的。聪明的观众一定会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糊涂的观众只要方便地和剧中的观众一样就好了,被骗的时候真的感到愤怒和鄙夷,被骗过后开心地大笑和鼓掌。nn我们的主角安迪·考夫曼Kaufman,难道和欧文·戈夫曼Goffman没有关系吗?《月亮上的男人》探讨的就是一个社会学的命题,或者说是玩了一个社会学的游戏,在文本上做了一次社会学模拟实验。它的主题,比起影片空间的多层嵌套,真伪逻辑的多层嵌套反而是赤裸裸的简单明确:如果有一个人,他的前台和后台完全混同,结果会是如何?《月亮上的男人》戏谑地提出了一种假想。nn但实际上,颠覆戈夫曼的假想根本无法在真实世界里发生。影片中的安迪不可能真正存在,人不可能承受认同的不确定性,观众/公众其实也不可能像影片中那么傻。影片是在假设了有这么一个完全自我的人和一群完全傻掉的观众之后才得以进行的。在这样的意义上,影片把对真实观众的欺骗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银幕内观众的行为和反应其实也只是拙劣的社会表演罢了。银幕中的观众和银幕中的安迪联合起来把我们骗了,现实中哪有这么单面化的观众呢,简直和三流小说一样。能够意识到此的人都不是银幕中的那些。nn《月亮上的男人》主题的另一半,和《楚门的世界》是一样的。它没有后者那么直白,因为导演风格的不同,它把讽刺埋在整体的结构中。影片中的观众,他们本是对眼前的粗鲁、歧视、暴力感到愤怒,但当有人告诉他们这是一场表演之后,他们就能开怀大笑了,好像一经过表演,所有的粗鲁、歧视、暴力就都消解了,粗鲁、歧视、暴力的形式就再不是粗鲁、歧视、暴力,而是用以娱乐的符号。而《月亮上的男人》更加强调的,是这些用以娱乐的符号无时无刻不在小屏幕上播放,小屏幕二次平面化了表演,那些狗屁伦理道德的分子是透不过屏幕的。而且别忘了,最后的最后,所有的影像要通过现实和故事之间的那层银幕,才达到我们的眼睛,这是三次平面化。在这一意义上,影院银幕和我们就是小屏幕和电视观众,影片把现实的影院空间也拖了进来,我们在做的很可能是无形中的自我嘲弄,自我批判。我们很多时候和影片中的观众没什么两样,不仅是行为上,而且在性质上。nn安迪的欺骗是越滚越大,剧情层层推进,死亡的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本来在喜剧的最后豁然一悲,心生万千感慨,想想,已经足够了吧。谁知屏幕的魔力连死亡都超越了,连死亡都是一场戏。只有娱乐永存。nn对了,我还记得一句台词。半场的观众半信半疑地等到演职员表的最后,音乐结束,只等来这句:nn“Ladies and gentlemen, thank you for tonight!”nn到底是真是假,这些都不重要,在屏幕中,在报纸上,在图片里,在舞台上,不管是真是假,相信就好了。反正不会在书里,不会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后现代的境遇。nnnnnn(对了,影片里有一个捡肥皂的场景,货真价实的表演捡肥皂。而且提示,这部片只适合在电影院看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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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verick
    《月亮上的男人》电影剧本

    文/(美国)S·亚历山大 L·基耶斯洛夫斯基
    译/傅琦

    (淡入)
    内景,虚拟空间,白天
    安迪·考夫曼站在一个虚拟的场景中,看上去有点紧张。他大睁着眼睛,眼神躲躲闪闪,他看着我们,显得窘迫、不安、又有点可爱。他的头发光滑地贴在头顶上,身上穿着安迪·考夫曼特别节目“友好世界”的演出服装。
    终于,安迪开口讲话了———带着一种奇特的外国人的口音。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你们好,我是安迪,欢迎来看我的影片。(停顿片刻,显得不太开心)我本来以为我的故事拍出来会很不错……结果却拍成了这样,太可怕了!全是谎言!事情都乱了套……我认识的人演了别人……简直是一团糟!于是我闯进环球公司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剪掉了。现在,这部影片简短多了。实际上,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影片的结尾。感谢您的光临!拜拜!
    安迪将留声机的唱针放到唱盘上,精彩的片尾曲响起,出现片尾字幕。
    安迪一动不动地站着,笨拙地看着观众。音乐停下来,他又放下唱针让音乐重新开始。他重复这一动作的次数根据字幕的长度需要而定。
    终于,字幕放完了。少倾,安迪斜着身子入画,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容。他的口音不见了,他小声说———
    安迪(正常的发音):这下好了!只剩下我的朋友们了。我就是想赶走那些人……他们会在不该笑的地方笑。(停顿片刻)我刚才说的关于这部电影的那些话纯粹是开玩笑……事实上,这部电影棒极了!它包容了所有的东西……从我小时候一直到我死。(突然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唔!!我不应该说这个的!哦,哎,唉……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让我们跟随故事回到长岛格瑞德奈克……
    安迪转过身打开一架旧式的16毫米放映机。机器发出“嗡嗡”声。他微笑着看着闪烁的光线。
    安迪:哦,对,我记得很清楚……
    镜头推近,放映机的白色光束,画面中充满了白光,白光闪耀着,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叠至)

    外景,考夫曼住宅(1957年),白天
    黑白影像慢慢变成彩色。1957年的格瑞德奈克,这是一个犹太人聚居的高尚社区。几个剃着平头的男孩子正在街上玩棒球,他们笑着、喊着。一辆宽大的敞篷车停在了最小的一幢房子前,40岁的斯坦利·考夫曼走下车来。他穿着套装,看起来是那种只知道好好工作的人———疲惫不堪、一身的责任感。
    斯坦利走过去赞赏地看着棒球比赛。击球的是他6岁的儿子迈克尔,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迈克尔挥动球棒———清脆的击球声———是个一垒打。斯坦利笑了。
    斯坦利:这才是我的孩子!好球!小伙子。(亲热地拍拍迈克尔,看着他)嘿,迈克尔……你哥哥呢?
    迈克尔:他在屋里。
    斯坦利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他生气地皱着眉头,抓起公文包大步走进屋子。

    内景,考夫曼家厨房(1957年),白天
    小卡罗尔正在哭。35岁的母亲珍尼斯利索地削着胡萝卜,她正在做晚饭。斯坦利从她们身旁大步走过。
    斯坦利:他在房间里吗?
    珍尼斯:他当然在房间里。(加重语气)他所有的“朋友”都在那儿。
    斯坦利瞪起眼,怒气冲冲地走上楼去。

    内景,考夫曼家走廊(1957年),白天
    斯坦利急匆匆地走到安迪的门前,房门紧闭,但可以听到小安迪发出的声音———
    安迪(模仿女孩焦急声音的画外音):可是,教授,这个怪物怎么长得这么大呀?(又假装成一个英国教授)丛林里的水有问题,我得解开这个秘密暗号。
    斯坦利十分无奈,打开了房门。

    内景,安迪的房间(1957年),白天
    我们可以看到8岁的安迪,正对着一面墙表演节目。安迪兴高采烈,充满热情。
    安迪(装成英国教授):也许我该和当地的土人谈谈。(装作跳舞的土人)哄,乓,乓,吧!哄,乓,乓,吧!。
    斯坦利:安迪!
    安迪(吓了一跳):哦!
    这孩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一切都收敛起来了,变得内向而笨拙。斯坦利灰心丧气地看着儿子。
    斯坦利:安迪,你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家不是电视台。那墙上没有摄像机。
    安迪(瞟了一眼那面墙):哎。
    斯坦利(试图把道理说清楚):儿子……听我说。这样做是不健康的。你应该到外面去,参加体育运动。
    安迪:可是我这儿有体育节目,是摔跤比赛,在第五频道。
    斯坦利(大发雷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听着,我决定了!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在这儿演戏玩儿,你要是想演,你就得有观众。
    安迪(指着墙):可,可是,我有观众。
    斯坦利:不对!那不是观众!那是墙纸!观众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是活生生的、喘气的!明白了吗?!
    安迪想了想,权衡着父亲为他提供的选择,然后他点了点头。
    (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起居室(1957年),当天晚些时候
    小卡罗尔坐在她的婴儿床里。安迪突然一把把她拉了出来。

    内景,安迪的房间(1957年),白天
    安迪匆匆忙忙地进来,他把卡罗尔放到地上。她认真地坐在那里,一脸木然。
    安迪走到屋子正中,重新开始他的表演。
    安迪(假装成儿童节目主持人):现在,孩子们!电视娱乐剧场的时间到了!(自己配上了几下掌声)嗨,大家好!你们准备好跟着我一起唱了吗?我会说出动物的名字,你们来告诉我它是怎么叫的!好了吗……?好!(开始演唱)“哦,牛儿叫起来……”
    卡罗尔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然后———
    卡罗尔:哞。
    安迪(高兴地笑了):狗儿叫起来……
    卡罗尔:汪!汪!
    安迪:猫儿叫起来……
    (叠化至)

    内景,纽约夜总会(1975年),夜
    安迪的近景,他26岁,已经长大成人。
    他依旧表演着这首歌。
    醉熏熏的观众:喵!!
    全景。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嬉皮士夜总会。
    安迪:鸟儿叫起来……
    醉熏熏的观众:吱、吱!!
    安迪:狮子叫起来……
    醉熏熏的观众:噢)唔!
    安迪:它们只能这样叫!(咧开嘴笑了起来)谢谢你们。再见!
    安迪挥挥手,鞠躬谢了幕。夜总会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安迪叹了口气。夜总会经理气鼓鼓地走上舞台。他不高兴地看了安迪一眼,然后拿起麦克风。
    经理: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安迪·考夫曼为我们带来的喜剧表演!
    后景处,安迪开始收拾他的小道具:布袋木偶,康笳鼓,一个留声机……他把这些东西全都放进了一只大箱子。
    (切至)

    内景,纽约夜总会(1975年),当天晚些时候
    夜总会已经空无一人。经理正在整理吧台。安迪急切地走了过来。在台下,他显得平静、温柔———他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
    安迪:……那,贝瑟曼先生,明天我还是这个时间来……
    经理(尴尬地):呃,我想……安迪———我……正在考虑让你离开……
    安迪:你要解雇我?(停顿片刻)我都没跟你要报酬!
    经理:你听我说,我并不想让你难堪。但是……你的演出太不专业了———跟我一起唱……木偶……放录音……
    这对安迪来说太突然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受了伤害。
    安迪:你想要什么呢?“玩我老婆吧,别客气”??
    经理:对!我要的是喜剧!比方说拿交通状况开玩笑,模仿秀,或者是荤段子……
    安迪:我说不了。我,我做的一切都和别人不一样!
    经理:是啊,是个人就能让这地方热闹起来!兄弟,你唱歌的时候,我连喝酒的劲儿都没有,我管他什么“黄鼠狼怎么叫”……
    安迪心情沮丧的看着经理。
    经理(继续):我很抱歉。你在这儿的演出结束了。
    令人不安的停顿。安迪哭了起来。
    经理一下子没词儿了,他不知该怎么办。
    安迪可怜巴巴地哭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经理莫名其妙,他无从判断眼前发生的事情。安迪羞愧地遮住自己的脸,转身走了出去。而后是一片寂静。经理看着他离开,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外景,纽约夜总会(1975年),当夜
    安迪哭着冲出门。他走上便道,立刻止住了哭声,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情。
    安迪提起他的大箱子朝前走,气愤地摇着头。他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这是一个典型的让人讨厌的纽约街区,安迪独自一人急匆匆地走着。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安迪停了下来,他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转过身去。就在这个当口,那两个暴徒已经到了他身边,目露凶光地盯着他。
    暴徒甲:把钱包给我。
    安迪胆怯地看着两个人。他们紧张地对峙了片刻。他在想,权衡着可以作出的选择———
    他忽然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还带着一种浓重的外国口音。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我———扑(不)明白!!
    暴徒甲:把你的钱拿出来!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什么??什么牵(钱)?啊扑哒扑!我没有牵(钱)!
    两个暴徒互相看了一眼。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丘丘(求求)你们!我昨天刚刚搬到美国!我什么都扑(不)知道!
    暴徒甲:箱子里有什么?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扑(不)!诗(是),诗(是)从家乡带来的,我至(自)己的一些东西。
    暴徒乙:闭嘴!把箱子给我!
    那家伙一把抢过箱子,砸开了锁……衣服、康笳鼓和唱片都掉了出来。两个暴徒十分丧气。
    暴徒甲:他妈的外地人!
    暴徒乙:这家伙怪可怜的。咱们走吧。
    他们瞟了一眼安迪,怒气冲冲地转身走掉了。
    安迪松了口气,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从地上拣起来。他冲着那两个家伙大声说。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舍舍(谢谢)你们!
    (切至)

    外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1975年),夜
    即兴演出夜总会是这一带最大的喜剧俱乐部。观众们排队等着入场。乔治·史皮罗———一个好莱坞天才经纪人———大步走来。乔治是保守型的人———有布朗克斯口音,头脑简单,热情———但是看上去他有一种可爱的亲和力。门童见是他便笑了一下,挥手示意让他进去。

    内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酒吧(1975年),夜
    酒吧里聚满了喜剧演员和歌舞演员。一些人转过身来笑着打招呼:“乔治!”,“嗨,乔治!”。乔治和几个人握了手,又和几个人耳语了几句,然后继续走过去……

    内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1975年),夜
    这里正在演出。老板巴德·弗兰德曼看见乔治,过来和他热情拥抱,然后带着他挤到一张桌子前。
    乔治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
    台上,滑稽演员正在表演一个自作聪明的人。
    滑稽演员:我正在为我的岳母准备一份特别的圣诞礼物:一个事先付款的葬礼!殡仪馆的人就问我是想让她土葬呢?还是给她涂上防腐剂,或者用火葬。我说:“三样儿都来吧!我可不想有半点纰漏!”(观众的笑声)谢谢,晚安!
    滑稽演员挥手致意后退场。观众们鼓掌。乔治礼貌地拍了两下巴掌。钢琴师马上开始演奏听不出节奏的乐曲。
    这看起来像是幕间休息……但就在这个时候,安迪忽然笨拙地走上了舞台。他一幅外国人的滑稽造型。粉红色的茄克衫和领带,头发光溜溜地向后梳着,眼神惊慌,像是一头被汽车前灯照着的鹿。他放下手里的大提箱,从里面拿出各式各样没用的东西放到椅子上。
    整个屋子安安静静,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到底是谁。安迪试着抓起麦克风,他那种怯场的样子让人感觉很难受。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现在……现在(四下看了看)……谢谢你们。我很高兴到这里来。我觉得,这个地方很漂亮。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喜欢,就是交通太拥挤了。今天晚上我不得不从……呃……还有高速公路,交通太拥挤了。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这里!
    安迪吃吃地笑了,好像这就是他抖出来的“包袱”。
    观众们没有出声,他们不知道这算什么。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不过……告诉你们一件可怕的事:我老婆。玩我老婆吧,别客气。
    观众中发出惊讶的声音,间杂着一两声神经质的笑。
    安迪作了个姿势,就像是观众听懂了他的笑话后该作的。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不,不是真的。我只是开玩笑,我非常爱我老婆。但是她不会做菜。你们知道,有一次,她做了牛排和土豆泥。哎,前一天的晚上,她做了意大利面条和肉丸。她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可怕。
    大家都觉得尴尬。有的人把眼神转向别处,几个看上去挺时髦的人挖苦地笑着。
    乔治向前探着身子。安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下面,我要为大家表演几个模仿节目。首先,我模仿的是阿奇·邦克。(他的音调一点都没变)“你这个笨蛋,所有人都是笨蛋!呃,离,离开我的椅子,傻瓜……到、呃,笨蛋,到厨房去,弄些吃的来!呃,所有人都是笨蛋!我谁都不喜欢,所有人都是大笨蛋!”谢谢!。(他十分高兴,骄傲地鞠了一躬)现在,我要为大家模仿美国总统吉米·卡特。(他的音调仍然没有变化)“大家好,我是吉米·卡特,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
    一些人起着哄离开了。有几个人傻笑着,听出了点苗头。
    乔治的兴趣被挑了起来。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接着说):现在……我将为大家模仿猫王。
    一个女人发出讥讽的笑声。安迪咧嘴笑了一下,看起来很愚蠢。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他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2001漫游太空》的主题曲响了起来。
    屋里的灯光戏剧性地暗了下来。随着一阵手舞足蹈,安迪撕下了裤子上的两条带子———露出了里面缀在裤子上的人造钻石。他脱下了粉红色夹克衫,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缀满宝石的夹克。
    他把头发梳好。又捋了捋。然后又梳了梳。最后,他拿起吉他,摆了个造型———他转过身来。
    我们看到了猫王。自信,性感,歪着嘴,真是酷闭了。
    观众全被震住了。
    猫王的出场音乐轰然而起。安迪/猫王昂首阔步地走到舞台左边鞠了个躬。又走到舞台右边鞠了个躬。然后又回到舞台左边鞠了个躬。音乐停止。
    安迪(模仿猫王的腔调):谢谢大家。
    观众欢呼!他们惊诧不已,不禁拍手叫绝。这个人简直就是猫王。
    突然,《监狱摇滚》的吉他声响了起来。
    安迪(用猫王的腔调接着演唱):典狱长开了个聚会,在县城的监狱里!那儿有个犯人的乐队,他们开始嚎啕哭泣!
    乔治的视角镜头。他十分震惊。虽然他还不太肯定眼下发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已经被感染了。
    他招手把巴德叫了过来。巴德弯下身。
    乔治(低声):喂,这家伙是什么来历?
    巴德:他好像是立陶宛人。这儿没人了解他。
    乔治:赞赏地点了点头:他学猫王太他妈像了。
    (切至)

    内景,纽约即兴演出夜总会(1975年),当晚晚些时候
    安迪正在收拾东西。他很讲究地叠着每一件衣服,捋直衣服的折缝。
    乔治溜达过来了。
    乔治:嘿,我很喜欢你的这套节目。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舍舍(谢谢)你。
    乔治:听说你是从立陶宛来的?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不对,我是从卡斯皮尔来的。
    乔治(有点摸不着头脑):卡斯皮尔?我从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安迪(假装成外国人):它是里海上坠(最)小的一个岛。(停顿了一下)它已经沉了。
    乔治:哦。唉,我……唉,很抱歉。(停顿了一下)是这样,你听我说,我这么做可能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如果你需要经纪人的话……我们可以谈谈。
    乔治递给安迪一张名片。安迪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不再用外国人的口音说话。
    安迪:史皮罗先生,真是太荣幸了!!
    乔治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表演。他会心地笑了。
    乔治:卡斯皮尔,哈?!
    (切至)

    内景,“来来来”保健餐厅,夜
    这是一个吉普赛的保健餐厅,所有服务生都是穿着平底凉鞋的女嬉皮士。安迪和乔治坐在一起,这才算是相互进一步认识了。
    安迪:告诉你吧,我想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明星。
    安迪的狂妄自大让乔治吃了一惊。
    乔治:人们都……喜欢喜剧演员。
    安迪:我不是喜剧演员。我没有天赋(耸耸肩)。我是个歌舞演员。
    乔治抬起头看着安迪———发现安迪的鼻孔下边难以置信地挂着一滴湿湿的大鼻涕。乔治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女招待端上来两盘子70年代的健康食品———海藻,豆子和植物纤维做的糨糊团———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乔治皱着眉。安迪却精神倍增。
    安迪:唉!我特别推荐莲藕。
    安迪抻出一条小手巾擦了擦手。然后情不自禁地把食物弄成一小堆一小堆的;豆子摆成了风车的形状,菜芽堆成一堆。
    乔治定睛看着这种奇异的处理食物的方法。
    乔治:你看起来很有希望……但是……问题是我不知道你该在哪儿演出。你不说笑话……演的东西也不太好拍成电影……你说说看……你自己想去哪儿演?
    安迪(轻快地):我一直希望在卡内基大厅演出。
    乔治不知道安迪是不是在开玩笑。
    乔治:哈哈。很好笑。
    安迪把他的餐具放进水杯里沾了两下,然后他又用餐巾把它擦干。
    乔治看着他,实在不解他的这些举动。他再抬起头看见安迪的时候,那滴鼻涕又坠到了另一个鼻孔下。他感到惊奇。
    安迪:你知道了吧,我不想要简单的笑声。
    安迪终于要开始吃了———他又低下头默默地祈祷。乔治眉头挑了挑。安迪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安迪:我想要强烈的反应!我希望观众能有直接的体验。要么喜欢我!要么讨厌我!要么干脆退场———这才是我要的反应!
    安迪充满成就感地吃了一个豆子。乔治看着他,实在受不了他那滴大鼻涕。他指着安迪的鼻子,递给他一块餐巾。安迪点了点头,把那滴橡皮做的鼻涕拿了下来,小心地放到了一个盒子里。
    安迪:等我出了名,我就把它们卖掉,因为它们都是“安迪·考夫曼用过的东西”。
    就在这一时刻,乔治被征服了。他大笑了起来———
    乔治:你真是个疯子。(然后,他显得很真诚)不过———你也可能是个天才。好吧,安迪,咱们开始干吧(热情地伸出手)。
    安迪慢慢地笑了,也握住了乔治的手。两个人握着手。这可称得上是个历史性时刻。

    外景,贝弗利山,白天
    洛杉矶最令人目眩的地方。金钱。美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演艺公司,业务繁忙,根本没什么魅力可言,看上去倒更像是个保险公司。
    乔治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正打电话安抚某人。
    乔治:塞咪,大卫·伯连纳那儿正缺人,时间不长,但是机会挺难得的。你就快上路了……稍微暴露点儿……
    秘书(画外音,对乔治):托尼·克利弗顿来电!
    乔治:谁?
    秘书(画外音):他说他是安迪·考夫曼的合伙人。
    乔治:知道了。(回过头来对电话)塞咪,你再想想。我得挂了。(使劲按下另一条线)你好?我是乔治·史皮罗。
    电话里,一个断断续续的、沙哑的、鼻音浓重的咆哮声———
    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嘿,就找你,你是乔治·史皮罗吗?
    乔治(顿了一下):呃,对,我就是。
    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我就是”!你就是他就是我也是你也是……大笨蛋!
    乔治(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吗?
    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有事!你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离安迪·考夫曼远点!
    乔治(十分惊诧):你是谁呀?
    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听好了———你他妈的马上就会知道我是谁。托尼·克利弗顿!这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名字、一个让人畏惧的名字。(稍顿)好听的名字难听的名字谁的名字我的名字。
    乔治:听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
    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考夫曼是个撒谎的混蛋!如果你和他签约,我就毁了你!
    “咔哒”一声,电话断了。乔治有点发懵。

    内景,某大学冥想社团教室,白天
    屋里的光线十分奇妙,使人放松的锡塔尔琴音乐充满整个房间。安迪和十五个光着脚的学生一起坐在半圆形的垫子上。他们紧闭着眼睛,身体摆出不同的瑜珈姿势。他们都在冥想。
    在他们面前是一把国王宝座一样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受人尊敬的印度瑜珈师。辅导教师小温迪坐在他脚边。小温迪身形瘦小,嗓音尖利得让人无法想像。
    小温迪:现在,一边深呼吸,一边慢慢睁开眼睛。你们应该感到安静、放松、头脑活跃。
    学生们都睁开了眼睛。
    瑜珈师:你们现在想到了什么?
    学生甲:我的头脑非常清晰,我感觉好极了。
    瑜珈师:很好。
    学生乙:我身体里所有的压力都没了。
    瑜珈师的目光转到了安迪身上。安迪甜甜地笑了。
    安迪:我要感谢您,老师。我的心放射出纯净的能量。
    瑜珈师温和地点点头。
    瑜珈师:你一直都有一颗美好的心。但是我还是为你在训练中取得的进步感到骄傲。
    安迪:对,我把精力投入到了TM当中。实际上,我的经纪人让我把精力投入到演出电视节目当中去。他让我上一个新节目,还没有投资呢,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瑜珈师专著地凝视着安迪,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他讲话。
    瑜珈师:你和家人相处和睦吗?
    安迪:唔,是的。我来这里练习之后,我就从没和他们吵过架。
    瑜珈师:人生不能没有目标。
    安迪:我戒了酒,戒了毒,一天冥想三个小时,这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中心……
    瑜珈师:你做得很好。
    安迪恬静地笑了。这笑代替了他想说的很多话。
    小温迪:好。还有谁想说?
    安迪:哦,等等!我有个问题。(稍顿,鼓起勇气)有没有……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让人发笑。
    “唔?”瑜珈师认真地想着,脸上作出沉思的表情。终于,他开口了———
    瑜珈师:秘诀,就是沉默。
    (切至)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夜
    观众坐好,这是广告时间。照明师调试着灯光。摄像作好了准备。
    安迪的家人坐在贵宾席上。斯坦利和珍尼斯已年近半百,迈克尔和卡罗尔都长大成人。他们显得忧心忡忡。
    卡罗尔:我还是不相信哥哥就要上电视了!
    珍尼斯:我希望他别太紧张。
    斯坦利:有没有紧张都无所谓,这节目半夜才放呢———估计不会有什么人看。
    广告结束,“鼓掌”的指示灯闪了起来。人们鼓掌。“正在播出”的指示灯亮了。
    主持人:欢迎回到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下面,作为首次播出,我们特别为大家献上……音乐有请安迪·考夫曼!!!
    现场乐队开始演奏歌曲前奏。安迪抱着他的留声机走上舞台,在麦克风前站好。当前奏结束,应该开始演唱的时候,安迪没有出声儿,他惊恐地环顾四周。乐队停了下来……然后重新开始演奏。安迪仍旧一声不吭。乐队再次停了下来。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导播室,夜
    制片人劳伦·迈克尔斯看上去有些着急。
    劳伦·迈克尔斯:他怎么了?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夜
    这时,安迪放好了留声机,大声地放起了音乐,这是《超级无敌鼠霸王》的主题歌。安迪却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他故意什么都不做。
    画外响起《超级无敌鼠霸王》的主题歌:
    我们身陷险境,
    我们不绝望,
    因为有危险的地方,
    就有超级无敌鼠霸王!
    观众们迷惑不解。考夫曼一家慌张不已。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导播室,夜
    劳伦·迈克尔斯(惊慌失措):天哪,我的天哪,他怎么在那儿干待着呀。这可是直播啊,这下死菜了!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现场,夜
    镜头回到安迪这里。
    《超级无敌鼠霸王》主题歌(画外音,继续)
    我们不多想,
    我们追随超级无敌鼠霸王……
    随后的一瞬间———安迪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他雄赳赳地对着口型假唱———
    《超级无敌鼠霸王》主题歌(画外音):
    我是超级无敌鼠霸王!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招,他们哄然大笑。
    一唱完这句,安迪马上又恢复了刚才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超级无敌鼠霸王》主题歌(画外音):
    马上就到,超级无敌鼠霸王!
    观众们兴奋地尖叫着。音乐结束,观众们疯狂地鼓掌。
    安迪很高兴,他咧嘴笑着鞠躬谢幕。
    考夫曼一家鼓掌鼓得最起劲。斯坦利看着他的儿子乐得合不上嘴,他感到无比的骄傲。
    (切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安迪走进来,乔治一下从桌子后面跳了起来。
    乔治:安迪,快进来!你能飞过来真是太好了!!
    安迪:空姐把这副耳机送给我了。
    乔治: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这儿有更好的东西。这回可了不得……(他说得天花乱坠,还故意卖关子)你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将是你一生中最难得的一次机会……主演全国电视网、黄金档的———情景喜剧!!!
    安迪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僵在了那里。
    安迪:情景喜剧?
    乔治:这可是经典!玛丽·泰勒摩尔和鲍伯·纽哈特的演出都是这帮人给做的!说的是一个出租汽车站里的事!演了这个,你会成为另一个弗朗兹,你会红透半边天的!
    安迪(困惑的):让我演弗朗兹?
    乔治:不是!是像弗朗兹!你不知道那个角色吗,就是那个疯子式的整天越狱的家伙!小孩儿都学他的样子,在饭盒上都贴着他。
    安迪(不温不火地):乔治,我讨厌情景喜剧。
    乔治:你别急,好的还在后边呢!ABC的人看过你演的那个外国人,他们就是想让你演他,他们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查着他的记录)兰卡,这是一个招人喜欢的、有点傻傻的机修工!!!
    安迪(长长的停顿):不行。
    乔治:不行?哪部分不行??
    安迪:整个儿都不行。没有一样听起来是好的。
    乔治(不知所措):安迪……这是每一个喜剧演员的梦想。
    安迪: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喜剧演员。情景喜剧是最低级的娱乐———愚蠢的笑话、事先录好的笑声。
    乔治(震惊):但是,可是,这是经典,他们捧红了鲍伯·纽哈特……
    安迪:我没兴趣。我要自己给自己写剧本(一阵沉默)。
    乔治(生气地看着安迪):这个你必须演。
    安迪:我不演。
    乔治(大发雷霆):听着,你这个自大狂!这行我干了20年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出现第二次,永远不会!
    好一阵沉默。安迪看着乔治,对他的激情感到十分惊讶。
    安迪从椅子里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办公室的陈设,看着陈列着的各种奖品……其中有金唱片———这是成功和经验的象征。
    安迪(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我演。(稍顿)但是我有条件。
    乔治(放心了):当然!谈的就是这些。
    安迪开始在一张纸上写东西。
    乔治:你干什么?
    安迪:我把我的条件写下来。
    乔治耐心地等着。
    “咔哒”一声,安迪收起笔,他写完了。乔治微笑着拿起安迪开出的单子扫了一眼,脸上立刻变了一副神情,他完全被搞糊涂了。
    乔治:你逗我玩儿呢?这太荒谬了!
    安迪(不假思索地):这是我演出的条件。
    乔治:你这都是什么条件!!你也写得出来!(他指着一条)这都是什么呀———“保证有两次托尼·克利弗顿的客串演出”?!谁是托尼·克利弗顿?!
    安迪:他在拉斯维加斯,也是圈儿里的人。我以前经常学他。我们还……因为这事儿吵过架。
    乔治(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想起这个人了。他是个笨蛋!他讨厌你!
    安迪:他说话是糙了点,但是我欠他个人情。
    安迪起先笑得很淳朴,而后他变得十分严厉。
    安迪:你说我是新的“弗朗什么”,那么ABC的人就应该满足我的要求(讽刺地模仿了一下弗朗兹)。嘿,唉,唉,唉!
    乔治不再那么强硬。他盯着那张单子。

    内景,ABC的会议室(洛杉矶),白天
    乔治坐在会议桌旁,他对面坐着三个电视网的官员。乔治假装若无其事地念着安迪提出的要求。
    乔治:考夫曼先生要求在每集情节进行到一半时才出现。(稍顿)考夫曼先生要求在拍摄前保证90分钟的冥想时间,任何人不得打扰。(稍顿)考夫曼先生要求不参加彩排。(停顿)考夫曼先生要求在电视网中拥有自己的特别节目时间。
    三个执行官都是一脸茫然。终于,乔治念到了关键的一条。
    乔治:《出租车》剧集必须保证有两次托尼·克利弗顿的客串演出。
    三个执行官:谁???
    乔治:托尼·克利弗顿。
    执行官甲:谁是托尼·克利弗顿?!
    乔治(严肃地):不知道。
    长时间的停顿。三个执行官看着乔治,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乔治:不过,安迪说这个人很了不起。(显得有些笨拙)他还说,这些是他参加演出的条件。
    执行官的头儿梅纳德·史密斯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备感无奈。
    执行官乙:考夫曼是不是就想多要点钱,别的人也这么干过?
    乔治(缓缓地、沮丧地摇了摇头):不是。
    梅纳德(看了看他的手下,皱起眉头):乔治,我们不能和这种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演员签约。这个生意吹了。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乔治把包扔在桌上,然后一头栽倒在椅子里。
    乔治(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安迪?
    安迪(画外音):嗨,乔治!
    乔治:嗨,安迪。我问你,这个托尼·克利弗顿有没有在哪儿表演?
    安迪(画外音):那当然。(稍顿)不过只在星期一晚上。
    乔治:好,在哪儿?

    内景,罗马妈妈餐厅,夜
    这是个意大利餐厅,光线很暗,设有红色的车厢座。餐厅里坐着一些附庸风雅的人,到处烟雾缭绕。
    领班把乔治引到一个座位上。一个小小的乐队挤在“舞台”上———所谓舞台就是屋子顶头一块大约有六英尺宽的地方。
    灯光暗了下来。一个嗓音尖利的主持人开始讲话———
    主持人(画外音):在这里,罗马妈妈餐厅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国际歌坛的风云人物,他的唱片销量已经超过猫王和甲壳虫乐队的总和……
    乔治不太相信。
    主持人(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有请娱乐之王———托尼·克利弗顿!
    鼓手敲出了一串鼓点。顾客们鼓掌。
    一个追光打在入口处,然而没人出现。追光等待着……等待着……仍然等待着……鼓点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住了。主持人又喊了起来———
    主持人(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出于对托尼·克利弗顿先生的尊重,鉴于他对嗓音质量的要求,请熄掉你们的香烟和雪茄。
    人们生气地抱怨着,不耐烦地照他的话做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家伙把雪茄捅到了一个盛水的杯子里。
    生气的人:他妈的,这值5块钱呢。
    主持人(画外音):现在!不用我再介绍了———托尼·克利弗顿!
    乐队奏响懒洋洋的标准“瓦莱尔”。托尼·克利弗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的样子很让人讨厌。他的脸像是一张橡胶皮面具,头上戴着黑色假发,黑色的小胡子挂在上唇边。他戴了一副墨镜,挺着像是揣起来的肚子。他身上穿了件桃色的礼服,里面是兰色带天鹅绒花边的衬衣。
    托尼停住脚步,冲着观众得意地笑着。他拿起香烟吸了一口,对着观众吐了几个烟圈。
    托尼·克利弗顿:哈!大家好?
    观众被激怒了。
    生气的人:操你大爷!
    其他人虽然表露得没这么强烈,但是都同意这句话。人们开始各说各的。托尼对眼前的喧哗毫不理会。他开始演唱,唱得像是被什么踩着脖子,而且找不着调———
    托尼·克利弗顿(唱):
    瓦莱尔!
    喔,喔。
    卡他尔,
    喔,喔,喔,喔。
    乔治直往后躲。这歌声简直令人发指。
    托尼·克利弗顿(接着唱):
    给我爱的翅膀,
    给我鸽子的翅膀。
    给我……(忘词了)
    呃……肯德鸡的翅膀(乐队也找不着调了)……
    托尼·克利弗顿(唱):
    哦。唔,嘟,嘟,
    唔,哒,嘀,
    在你眼里扎根针(乐队放弃演奏停了下来)……
    托尼·克利弗顿:这该死的歌。
    只有一个人鼓掌。大多数人喝着倒彩。
    托尼·克利弗顿:大家好!(蛮横地)这边的,你们几个,好吗?那边的,你们几个,好吗?(他走近一个女人)这个,意大利面条,好吗?
    女人:你别烦我。
    托尼·克利弗顿:好吧!(他在周围转了转)你,你过得愉快吗,先生?!
    吧台边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显得孤孤单单的,而且心情不是很好,看上去像个面瓜。托尼·克利弗顿走到他身边,把麦克风杵到他的脸前。
    面瓜:还行吧……
    托尼·克利弗顿:你叫什么?
    面瓜:鲍伯。
    托尼·克利弗顿(他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特别滑稽的事):鲍伯?鲍伯!鲍伯,鲍伯,
    鲍伯。鲍伯什么?
    面瓜:鲍伯·高斯基。
    托尼·克利弗顿:高斯基?这是什么姓啊,你是波兰人?
    面瓜(谦恭地):是的。
    托尼·克利弗顿(恼羞成怒):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是波兰佬的幽默?我告诉你,你敢这么做的话,你他妈的就给我滚出这个餐厅去!
    面瓜(胆小地):我就叫这个名字。
    托尼·克利弗顿:闭嘴!我讨厌这种波兰笑话!
    人们都很尴尬。
    托尼·克利弗顿:我的表演是干干净净的!比如说,我绝不会演……就是那种……“在波兰你们管漂亮女孩叫什么”?
    面瓜(笨拙地傻笑着):叫……出来玩的。
    托尼·克利弗顿:知道了吧,我说的就是这个!(激怒的)现在!轮到我给你来点幽默了!
    托尼抓起鲍伯的水杯,冲着鲍伯兜头就浇了下去。
    乔治大吃一惊。人们惊呆了。鲍伯被浇了一身水。人们嘘声大作,开始冲托尼·克利弗顿扔东西。鲍伯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餐厅。
    托尼·克利弗顿:走你的吧,你这个死胖子!
    整个屋子乱了起来,人们都异常愤怒。乔治捂着脸不忍目睹眼前这一幕,他看上去很不舒服。突然,托尼冲着他厉声大喊———
    托尼(安迪的声音):还有你。到后台来见我!
    乔治生怕他冲过来干些什么。

    内景,罗马妈妈餐厅厨房,当天夜里晚些时候
    厨房的工作人员正在干活。乔治四处走着,他终于发现了托尼。托尼背对着我们,在员工餐桌旁吃着意大利面条。乔治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过去。
    乔治:怎么样,我来了。你想怎么样?
    托尼放下了手里的叉子。他停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原来是安迪。
    乔治摒住了呼吸。他的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安迪笑得很天真,示意乔治坐下。
    安迪:你饿吗?
    乔治喘着粗气,像是要犯心脏病一样。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把椅子边坐了下来。乔治低头扫了一眼,食物旁放着托尼的橡皮面具。
    乔治:我……我,我不明白这演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迪(热情欢快地):这是老式的搞笑方式,很不错。所有人都喜欢恶棍。
    乔治:是吗?那你把这话跟那个被你羞辱跑的蠢货说说!
    片刻的停顿。鲍伯走了过来。他的真名是鲍伯·祖姆达。
    祖姆达:嘿,安迪,演得真不赖。
    安迪:乔治,这是鲍伯·祖姆达。鲍伯和我搭档好几年了。
    乔治看得目瞪口呆。在近景中,我们可以看出鲍伯是个自大孤僻的人,而且一肚子的坏水儿。两人对视了一下,都坏坏地笑了。
    祖姆达:气氛真是火爆啊!
    乔治:那你肯定不叫高斯基。
    祖姆达:在这儿,你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乔治想了想,也笑了。
    (切至)

    内景,ABC的会议室(洛杉矶),白天
    梅纳德及其随员坐在桌边,全神贯注地听着。乔治低声说着他的绝密消息———
    乔治:这件事不能传出这个房间。事情是这样的:安迪就是托尼,而托尼就是安迪!他们俩会来来回回地否认这件事,但是我敢向上帝保证,他们是同一个人!(着重地)这买卖划得来!你们花一份工钱得到两个安迪·考夫曼!
    梅纳德仔细地想着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内景,AB超市,夜
    凌晨一点。超市里还有几个人在闲逛,安迪便在其中,他坐在太空侵略者游戏机前。安迪专注地盯着屏幕,视线敏锐,不时地用手指敲击按钮轰倒那些火星人。他玩得浑然忘我。后景处,乔治忽然走进门来。他在市场里四处张望,一下看到了安迪。他兴奋地跑了过来。
    乔治:安迪!
    安迪(仍然玩着游戏):怎么了?
    乔治(抑制不住地大笑):安迪……他们答应了!他们全都答应了!他们觉得你提的条件就够歪才———他们看中的就是你这点!(稍顿)你要红透天了!
    安迪抬起头,显得很吃惊。他的太空站爆炸了,但是他根本没注意。他转身看着乔治,慢慢地、开心地笑了,真地很开心。
    安迪:太谢谢你了!
    (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白天
    拍摄《出租车》的第一周。演员们在出租车站的布景前排练。制片人在看台上观看。
    裘德·赫尔斯、托尼·丹泽和马里卢·汉纳在念台词(具体台词实拍时确定)。然后,一个让人厌烦的黑人替身演员开始念兰卡的台词。
    演员们四下张望———
    托尼·丹泽(大发雷霆):我说,这算什么玩意儿啊!(大步走到制片人那里)考夫曼呢?他怎么不来??
    一个制片人———艾德·温伯格站了起来。他吓坏了———
    艾德:星期五开拍的时候你们会见到他的。现在先和罗德尼对词儿吧。
    大家都很生气,停顿了片刻后,演员们继续排练……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几天后
    观众们陆陆续续走进现场。演播室的看台上坐满了观众。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后台,白天
    演员们聚在化装间外面。
    裘德·赫尔斯:我敢打赌是那个替身演员和咱们一起演。
    马里卢·汉纳:不会,安迪来了,我听见的。据说他被锁在化装间里了。
    裘德很惊讶。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安迪化装间,白天
    安迪正在冥想。他很安详,完全处于内心的宁静之中。
    寂静无声。终于,一只带闹钟的收音机“唧唧唧”地响了起来。
    安迪猛地睁开眼,平静地呼了几口气。他坐直身子,从身边拿过一个密封的纸袋。他撕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剧本。
    安迪叹了口气,打开剧本,开始像一个一目十行的读者那样一页页看过去。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当天晚些时候
    看台上坐满了人。这里正在拍摄《出租车》(早先排练的那场戏)。在规定时间,扮成兰卡的安迪入场———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可爱的模样,穿着机修工的工装裤。他在场上欢蹦乱跳。人们大笑不已。
    一组《出租车》的切换镜头。
    快速切换的镜头,安迪扮演兰卡的一系列精彩瞬间。他深受欢迎。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后台,白天
    演员们鞠躬谢幕,然后跑下舞台。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安迪。
    他绕到祖姆达面前,表情十分严肃。
    安迪:我不演了。
    祖姆达:什么?!?
    安迪:节目一集比一集糟糕。
    祖姆达:你疯了吗?!有四千万人每星期都等着看你!
    安迪:是吗?他们懂什么?
    祖姆达:他们肯定什么都不懂!那才好呢!(压低声音)他们会信任你。你先让观众喜欢你,然后,在你的特别节目里,你就可以拿他们开涮了!
    “嗯?!”安迪挑起了眉毛。
    (切至)

    内景,梅纳德·史密斯办公室(洛杉矶),白天
    这是梅纳德·史密斯办公室,这位实权执行官在这里控制着整个ABC。此刻,他正对着电话大喊大叫———
    梅纳德:我才不管呢!特拉沃塔是签了约的,只要是能赚钱的事他就干!……那好啊!你爱怎么告就怎么告。
    他挂了电话。他的助理偷偷地探进头来。
    助理:先生,下面出了点问题,是考夫曼的特别节目,他们说他不遵守……技术要求。
    梅纳德(迷惑不解):技术要求???

    内景,《考夫曼特辑》拍摄现场机房,同一时间
    安迪正在导播室里和一个巨无霸身材的技师争吵着。祖姆达边看边吃着香蕉。
    安迪:这是我的节目!你快点播!
    技师:不!
    梅纳德一边系着上衣扣子一边走过来。小温迪正坐在一圈蜡烛前冥想,梅纳德生气地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梅纳德:安迪,我听说你这个特辑搞得挺特别的……(非常巧妙地在这儿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是带速出了点问题。
    技师(受够了):对,这位天才宝贝儿让我把水平控制弄乱!他想让画面上下滚动!
    梅纳德(不太明白):你放给我看看。
    技师按了一个键。监视器上出现了安迪的图象,但是时间不长。
    安迪(屏幕上的形象):下面请看……在电视上初次登场的、神奇的胖子罗丽莎!!
    就在这个时候,安迪的影像开始上下滚动起来,然后屏幕上变成一片雪花,什么图象都没有了。
    安迪(高兴地):播出效果肯定棒。观众会以为他们的电视机坏了。他们会离开坐位,调按钮,敲电视,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弄好它!
    梅纳德盯着监视器。画面还在滚动,什么都看不清。他很失望———
    梅纳德:安迪……我们不希望观众离开他们的座位。他们会换台的。
    安迪:但这是搞笑!这是一个搞笑的行为。观众会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他自我陶醉地笑着。梅纳德呆呆地看着他,试图给他解释清楚———
    梅纳德:安迪,呃,台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规矩:观众必须能够看到节目。
    安迪:但这只有30秒钟!
    没人说话。
    梅纳德:5秒。
    安迪:20秒!
    梅纳德:10秒。
    安迪:成交。
    两个人迅速地握了握手。梅纳德点了点头离开了。
    停顿片刻。安迪掏出一条小手巾把手擦干净。
    一个场工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巨大的邮包。
    场工:考夫曼先生,这些信您要吗?
    安迪抬起头,他高兴起来,看上去像是要过节一样。

    内景,安迪的公寓,白天
    这间公寓看起来不怎么样,倒像是个宿舍:到处是廉价的家具,地毯上污迹斑斑,像框中装着马哈瑞什的照片。安迪躺在床上,他的身子底下是无数封影迷的来信。安迪高兴地打着电话。
    安迪:……是我,安迪·考夫曼!……真的!……我收到了你的信……这么说你喜欢这个节目是吗?你信里说我傻傻的。你是不是觉着我太傻了?……太好了。我很高兴。
    安迪手里拿的信上贴着一张女孩子的快照。他非常紧张。
    安迪:你真是太好了,还给我寄了照片,咪咪……因为你知道我长什么样……现在,我也知道你长什么样了!
    安迪把信翻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回信地址。
    安迪:在这儿,呃,圣伯纳迪奥……(稍顿)离这儿只有几小时的路,是不是?……

    外景,圣伯纳迪奥市区,黄昏
    夕阳西下。安迪和咪咪一起在一处看起来很糟糕的商业区里散步,咪咪健康又性感。
    咪咪:……这样的话,等我念完三年级,我就到我爸爸的会计事务所工作。除非我决定和我的朋友瓦莱丽住在一起,她想搬到阿纳海姆,但是我不想去。
    两个人都感到没话可说了。
    安迪:噢。(对方仍然没说话)你想玩摔跤吗?
    咪咪:你说什么?
    安迪:你想玩摔跤吗?摔跤是打破隔阂的好办法。(稍顿)那种直接的身体接触可以让两个人真正地走到一起。
    咪咪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她觉得安迪很粗鲁。
    咪咪:你说什么呢?!我们刚认识了一个钟头。
    安迪(冷静地):不,不,不,我说的不是性!我的意思是,它会让人想到性,但它不是,它只是摔跤,真的。
    咪咪:我不想谈这个了!
    一段尴尬的沉默。他们继续往前走。咪咪抬手指着远处。
    咪咪:夕阳真美。
    安迪:你什么意思?
    咪咪(有点生气):我的意思,是……呃……天上的那些颜色,那么明快。我喜欢每天的这个时候。
    安迪(笨笨地耸耸肩):我没想过这些,我觉得就是……天黑了。(稍顿)但是我喜欢你!嘿!要不咱们把汽车加满油,开到提约纳去结婚吧???
    咪咪的角度镜头。她害怕得直哆嗦,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咪咪:我觉得我该回家了。
    (切至)

    内景,ABC会议室(洛杉矶),白天
    乔治给梅纳德及其随员播放安迪的特辑。电视网的监制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大便干燥。
    屏幕上———安迪温柔地、充满爱心对“哈罗小弟”讲话。
    安迪(屏幕上的形象):有一次啊……我去了你的画廊。我在那儿坐着,我就想摸摸你。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我知道所有人的样子,于是我想,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摸摸你。
    安迪非常轻柔地摸了摸“哈罗小弟”的脸,然后他哭了起来。
    监制们震惊不已。
    安迪(屏幕上):哈罗小弟,我从小就看你的节目……(哽咽地,焦急地)你是我在电视里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一直希望能见到你……现在……我终于见到了。
    监制乙:这一点都不好笑。
    监制丙(阴沉地):伪艺术的垃圾……
    乔治(对这种反应十分担忧):不是……特辑不都是这样的……等一会儿……后面特别精彩。
    就在这时候,电视画面变成一片雪花。梅纳德板起了脸———
    梅纳德:我的天哪!我们是最好的电视台,我们就不能提供像样的信号吗?!
    梅纳德气愤地跳起来使劲地锤电视。“嘭”,“嘭”!乔治有点害怕,他不知所措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乔治:别……呃……那是节目的一部分。
    一段可怕的沉默。梅纳德十分尴尬。他终于忍无可忍———
    梅纳德:你回去告诉考夫曼,这个节目他永远别想播出!!

    内景,杰瑞餐厅,夜
    这是一家熟食店。安迪系着围裙气呼呼地擦着桌子。他把用过的盘子摞起来,把剩饭倒掉。两个工人模样的人在座位上冲他招手。
    工人甲:劳驾,能再给我来点咖啡吗?
    安迪:可以,可以,马上就来。(吃力地把那摞盘子弄进厨房)是要咖啡,对吧?
    那个人点了点头。安迪赶紧拿着咖啡壶过来给顾客倒咖啡。
    工人甲:我觉得,你看上去真像安迪·考夫曼。
    安迪: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安迪赶紧离开。那个人的朋友探过头来小声说。
    工人乙:我跟你说,他就是安迪·考夫曼。
    工人甲:你敢打赌吗?要真是他,就不会在这儿干活了,还给我倒咖啡!
    厨房旁边。安迪倒掉杯子里的咖啡渣滓。他浑身是汗。后景处,乔治走进餐厅。他看到了安迪,于是坐到一张桌子旁大声喊。
    乔治:嘿!麻烦你收拾一下这桌子,再给我来个小蛋糕?
    安迪转过身。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乔治:安迪,你这样太过分了。你把那个围裙脱了。
    安迪(狂怒地):不脱!比起ABC,我宁可在这儿工作。在饭馆里没人骗我。他们不会一会儿答应你当收银员,一会儿又让你去厨房里炸东西。
    安迪拿着水壶匆匆离开。乔治起身追他。
    乔治:好,我道歉。他们都是混蛋!但是我们做的是开创性的工作。事先你没法知道人们喜欢什么……
    安迪:我之所以演《出租车》,就是为了能有我自己的特辑!
    乔治(努力让他平静下来):你听我说,我打算让你和一些剧院签约,同时,我把特辑拿到各处放放,看看有没有人想买。
    安迪(痛苦地):好啊,我们来个旧货大拍卖。“嘿,瞧一瞧看一看,谁要落地灯,谁要电视网特别节目,5毛钱卖啦!”
    两人都觉得丧气。安迪往水杯里倒满水。
    安迪:我和《出租车》签的合同还剩多久到期?
    乔治:你签了五年,(尴尬地)现在还剩四年零七个月。
    安迪(抬起眼):好吧,我回去。但是你告诉他们,首先,他们得到的不是兰卡。他们得到的是托尼!
    (切至)

    外景,得克萨斯A&M大学礼堂,夜
    大字招牌“德克萨斯A&M上演———安迪·考夫曼”。可以听到里面掌声雷动。

    内景,礼堂,同一时间
    安迪走上舞台。狂热的掌声越来越响。对于这些人,安迪的出现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安迪(笑了笑,鞠躬):谢谢大家。我很高兴能到这里来。我相信今晚我们会过得很愉快。我们可以一起唱……
    联谊会女生:演兰卡!!
    安迪对这个名字很敏感,他很不安,但努力保持镇静。
    安迪:呃,我要给大家表演木偶……
    醉鬼们(一起喊):兰卡!兰卡,卡,卡,卡!!!
    安迪板起面孔———但是没产生任何效果———
    安迪:请大家稍等一小会儿(气冲冲地快步走下台去)。

    内景,大学礼堂后台,夜
    祖姆达呆在一堆道具中间,身旁放着那个康笳鼓。安迪跑过来。
    安迪:给我一本书。
    祖姆达(震惊地):不!安迪,别这么干。
    安迪:他们求我这么干。
    安迪猛地从祖姆达手里抢过一本书。祖姆达没敢拦他。

    内景,大学礼堂,夜
    安迪大步走回来,凝视着人群———
    安迪:因为你们是这样特别的观众……所以这将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舞台上展现真实的我。(换了一种快速而清晰的英国口音)我其实是个英国人。我在伦敦长大,在牛津受的教育。虽然我机缘巧合地扮演了一个小丑,但是我觉得这一工作确实太粗俗了。可以说……美国朋友们,(稍顿)我更喜欢文学。因此,今晚,我希望给各位带来优雅的享受,我将为大家朗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小说!(拿起书)《了不起的盖茨比》,作者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全场默然。
    “哦?”人们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观众席里一片困惑的低语。
    安迪(操着英国口音,“啪”的一声把书打开):第一章。(开始朗读)“在我年轻幼稚的那些年月里,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些忠告,从那以后我曾经在自己的头脑中反复思考过这些忠告。‘你以后每逢观察别人,’他告诉我,‘千万记住一点:这个世界上的人不都像你有那么好的教养。’”
    有些人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他真的要朗读这本书吗?
    安迪(英国口音,继续读):“他没再多说什么。我们父子俩的话虽说不多,彼此却心照不宣,因此我明白他那话中含有更深刻的哲理……”
    突然,观众里有人尖声叫起来———
    兄弟会男生:兰卡!!!
    观众们跟着叫嚷起来。安迪停止朗读,看着那个学生。他笑了。
    安迪(用兰卡的腔调):诗分干舍(十分感谢)!!!
    观众们狂热地鼓掌。安迪等到掌声静下来,他重新开始朗读———
    安迪(英国口音):“去年秋天从东部回来,我真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服,永远保持着一种严肃的姿态;我不想再让自己的目光享有粗暴窥测别人心灵的特权。”
    观众开始叫倒好。安迪抬起头看着他们。
    安迪(英国口音):求你们了,大家声音小点。我们还有很多要读。(继续朗读)“只有盖茨比(这本书就是以这位先生的大名而命名的)不能幸免———盖茨比,我毫不掩饰地鄙夷他的一切行为……”
    人们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内景,大学礼堂,当晚晚些时候
    安迪(英国口音):第二章。
    人们备感无趣。

    内景,大学礼堂后台,夜
    手表上的时间是11点半。组织者生气地看着祖姆达———
    组织者:他是不是不会停了?
    祖姆达(冷冰冰地):当然会停。等他读完他就会停的。

    内景,大学礼堂,当晚晚些时候
    人们纷纷退场,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人。安迪意识到人们的反感,但是他已无路可退,他必须继续下去。
    安迪(英国口音):“有证据表明,汤姆对黛茜一个人四处乱跑感到不安,因为下一个星期六晚上他和黛茜一起去了盖茨比的聚会。也许他的出现给那个夜晚带来了特殊的压抑的性质……”
    台下有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有气无力的声音:演兰卡。
    安迪抬起头,他十分震惊。他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发起了脾气”———
    安迪(英国口音):你们听着!我不必站在这儿忍受你们的无礼!算了,我不演了。再见!
    他“嘭”地合上书。人们欢呼起来。安迪终于发作了,他转过身。
    安迪(英国口音):不,不,我逗你们玩呢。
    观众席上一片嘘声。
    安迪(英国口音):你们听好,你们是希望我继续读下去呢,还是希望听唱片?
    观众们大叫着要听唱片。安迪笑了,他把唱针放好。大家惊恐地听到,留声机里放出来的声音是安迪继续朗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安迪(从唱片中传来的英国腔):“他的出现给那个夜晚带来了特出的压抑的性质,在我的记忆里,它从那个夏天盖茨比的其他聚会中跳了出来……”
    (叠)

    内景,大学礼堂,当晚晚些时候
    观众席上只剩下六个人。安迪仍然在读那本书。
    安迪(英国口音):“明天我们将加快步伐,把手臂伸得更远……总会在一个瑰丽的早晨……因此,我们逆流而上,尽管那倒退的潮流不断地把我们推向过去的岁月,我们仍将继续奋力向前”(神情萧索地合上书)。
    安迪(英国口音):完。
    没有声音,安迪沉浸在独享的喜悦当中,这从他的脸上可以一览无余,他就像刚刚爬上了珠穆郎玛峰。
    安迪等待着,但是没有掌声。死寂一片。安迪抬眼望去……他才发现本已寥寥无几的观众都在酣睡。
    安迪耸耸肩,拖着缓慢的步子走下舞台。侧厅里,祖姆达在一张折叠椅上大声地打着呼噜。

    外景,大学礼堂,黎明
    安迪和祖姆达走了出来,祖姆达东倒西歪地眯着眼睛四处看。他们拖着装道具的行李箱,缓慢地向他们租的车走去。校园里空无一人。
    祖姆达:没人能像我这么喜欢无政府状态……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安迪点了点头,但是他并不明白。
    安迪:咱们去吃早饭吧。
    (切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乔治正在冲着安迪和祖姆达大嚷大叫。俩个人坐在乔治的长沙发上,惭愧地低着头。
    乔治:这算什么演出??(他生气地念完了手里的单子)三百人退场!组织者要求退款!
    安迪呜咽了起来,他像个受气包那样小声对乔治说———
    安迪:对不起,乔治……
    乔治:你太他妈应该说对不起了!(转向祖姆达)还有你,你是领队!你应该提醒着他点!
    祖姆达(知错地叹了口气):我们可能是有点离谱儿……
    乔治一肚子火儿,他来回踱着。
    乔治:在中西部和南部演出的时候,你不能拿观众开涮!这不是后现代,这是找揍。如果你想在得克萨斯演出,你就得演《超级无敌鼠霸王》!你就得演猫王!!
    安迪:可是乔治,我想拓宽戏路……
    乔治:那好哇。但是只能在洛杉矶和纽约!在那儿你随便实验!出场的时候带个睡袋到台上去睡觉我都不管!
    安迪(认真想着乔治的话):他们能让我睡多久呢?
    乔治:我不知道!(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放低声音,平静了下来)安迪……你问一问你自己:你想娱乐谁?是观众,还是你自己?
    安迪的角度镜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切至)

    内景,浴室(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安迪狂躁地洗着自己的手。他用手接着洗涤液,然后把手放在水里使劲地撮。而后再用洗涤液,再撮,再用洗涤液……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乔治冲着祖姆达叹了口气。
    乔治:我替安迪担心。他的压力正在影响他的工作。
    祖姆达(想了想):是不是托尼·克利弗顿就要上《出租车》那个组了?我怕这会让他彻底没戏了。
    乔治:鲍伯,安迪需要休息。你看能不能让他离开这里的一切。带他去夏威夷,或者去巴厘岛……去找点特别的东西,要好东西……
    祖姆达仔细考虑着乔治的话。
    (切至)

    外景,野马农场(内华达州),白天
    一个破破烂烂的招牌上写着“欢迎来到野马农场”。这个围在带刺儿的铁丝网里的地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妓院。落满灰尘的带斗卡车停在外边的沙地上。
    一辆小轿车缓缓地停在大门外。祖姆达和安迪坐在车里,安迪显得很害怕。
    安迪:这儿我不太熟……(担心地)我妈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祖姆达:她会说“现在我的儿子是个男人了”。
    安迪:这太肮脏了。
    祖姆达:这儿的姑娘接客前都会弄干净的。
    安迪(点点头):好吧。

    内景,野马农场,白天
    接待室里挂着镶木框淡黑色海报,放着音乐。20个面无表情的妓女排成一排。安迪紧张得像一个高中生,他冲着一个妓女指了一下……然后他又指了另一个……然后他又指着前一个……
    祖姆达:哪一个?
    停顿片刻后,安迪变成了一个德国人的样子,他戴上单片眼镜,僵硬地走了起来。
    安迪(扮成德国人):汪(我)凉(两)个都要!汪(我)要那个小姐……寒(还)要那个有凉(两)个大苹果的!
    两个被选中的女孩拉着安迪的手把他带走了。他走到门口,紧张地看了祖姆达一眼。祖姆达笑着安慰他。安迪咽了咽口水,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祖姆达开始应付那个年长的妓院老板娘,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对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了。
    祖姆达:今天很特别,我朋友第一次找妓女。
    老板娘(嘲笑地):你说什么?安迪差不多每个周末都来。
    祖姆达(几乎惊掉了下巴):你是说……安迪?
    老板娘:他不总叫这个名字,有时候他是托尼,穿着燕尾服……
    祖姆达起先还怀疑,然后他大笑了起来。连他都被耍了。

    内景,野马农场卧室,白天
    安迪正在和两个妓女摔跤。他们扭作一团,四处乱滚,三个人都只穿着内衣。安迪突然把那两个人都翻倒了,用手臂扣住她们,两人动弹不得。
    安迪(喘着气,低头看着她们):你们都让着我。
    妓女(性感地傻笑着):那又怎么样……
    安迪(笑着躺倒在床上,稍顿):嘿!如果给你们300块钱,愿不愿意跟我去洛杉矶,咱们去搞一台电视演出?
    (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拍练厅,白天
    《出租车》剧组的演员们拿着剧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边,每个人看上去都怒不可遏。艾德·温伯格走了进来。
    托尼·丹泽:他在哪儿呢?
    艾德:他刚到。
    卡罗尔·凯恩:他迟到了一个小时。
    艾德:听我说,别人跟我说过这个克利弗顿有点古怪。这星期,你们必须把他伺候好了。
    突然,门“嘭”地一声打开了。托尼蹦了进来,他脏兮兮、醉醺醺的,手里攥着一个用棕色袋子裹着的酒瓶子。
    托尼·克利弗顿:出租车———吃喝玩乐!寻欢作乐,人民公社!这些词都和《出租车》这个词压韵!是吧,姑娘们?
    小温迪和那两个妓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们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荡妇。托尼感觉很好,他们大叫大嚷起来。剧组的演员们都瞠目结舌。
    托尼·克利弗顿:怎么都哭丧着脸?你们快给我读剧本!(吃吃地笑)不过,都别担心!兄弟我熬了一晚上,把要改的地方都写下来了。(拿出写得乱七八糟的几张纸)我给我加了一首曲子,把裘德·赫尔斯删掉了,我还把地点改在了马迪格拉斯!
    艾德脸都绿了。
    (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当天晚些时候
    这里正在试演。托尼站在一辆车的前盖上跳着踢踏舞。他做了个“奇特”的动作,他的酒瓶突然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演员们都强忍着看他在那儿表演。
    托尼·克利弗顿:下面是新的主题歌(开始演唱)。
    哦耶,
    我们开着出租车,
    我们玩得很舒坦。
    哦耶,
    我们都是同事,
    我们作完这变态工作。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机房,白天
    心烦意乱的艾德和乔治坐在一起。
    艾德:乔治,已经耽误两天了。星期五就要拍。我们必须让他走!
    乔治(担心地):我怕安迪会受不了……
    艾德:那咱们现在就下去告诉他!
    艾德指着大摇大摆、四处乱逛的托尼。乔治使劲摇头。
    乔治:下边那个人是托尼,不是安迪。真的,就像“茜碧儿”———安迪没在这座房子里!
    艾德(死死地瞪着他):那好,不管那人是他妈谁,他现在被解雇了!
    乔治(叹了口气):好吧。但是我们得先跟安迪说一声。我估计他在旧金山,正准备一个音乐会。
    艾德感到意外,挑了挑眉毛。
    (切换)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机房,过了一会儿
    乔治在打电话。艾德在原地走来走去。
    乔治(对着电话):嗨,黛安,我是乔治。我找安迪,他在旧金山。(假装等了一会)好,我等着。
    艾德扫了一眼下边的舞台,托尼就这样忽然不见了,他像变魔术似地消失了。
    又等了一会儿———
    乔治换成免提,然后“咔哒”一声,电话里传出安迪兴高采烈的声音。
    安迪(画外音):嗨,乔治!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
    乔治:嗨,安迪。那边天气怎么样?
    安迪(画外音):咳,这种海湾!总是雾蒙蒙的!
    艾德看上去完全找不着北了。乔治冲他眨眨眼———
    乔治:我和艾德在《出租车》现场呢。托尼出了点麻烦。
    安迪(画外音):天哪!他受伤了?
    艾德:不是,不是,安迪,不是这种事。(紧张地停顿)是……托尼不太合适。他的表演风格太……夸张了。
    (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安迪化装间,白天
    托尼正在打电话。小温迪忙着把罐装的冰茶倒在他的威士忌酒瓶里。他抬起头,感觉受到了侮辱。
    托尼·克利弗顿(用安迪的声音):夸张?
    (切回)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机房,白天
    艾德:安迪,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因为我非常尊重你的艺术修养。你是否同意我解雇托尼·克里弗顿。
    安迪(画外音):天哪!(心烦意乱地)乔治,这是让托尼去死。他等这个机会等了一辈子。
    乔治:还会有别的机会的。
    艾德:安迪,我不得不这么做。他演得真是太差了。
    安迪(考虑了一阵,画外音):我想,我能理解。不过艾德,拜托你……跟他说的时候照顾点儿他的情绪。
    艾德:好的,安迪,我会的。
    安迪挂了电话。艾德松了口气,他转过头对乔治———
    艾德:谢谢你。
    (切至)

    内景,《出租车》拍摄现场,当天晚些时候
    托尼·克利弗顿(疯狂地咆哮着):操你大爷!我就不走!!
    全景。
    艾德面无表情。演员们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艾德:我们谈好了的!!
    托尼·克利弗顿: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必须和另一个人谈———
    艾德:不错!!我和安迪·考夫曼谈过了!
    托尼·克利弗顿:我不认识什么考夫曼。他冒充我,玷污了我的名誉。利用我的名声,他才有了今天。
    艾德面色铁青,盯着托尼,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托尼火辣辣的目光从他的橡皮面具后面射出来。
    艾德:你从我的舞台上滚下去!你被解雇了!
    托尼·克利弗顿:我有合同!!我要到劳工部告你!
    突然,“咔嚓”一声!艾德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记者正在拍照。
    艾德:你是谁呀?!
    记者:我是洛杉矶时报的。我们想给克利弗顿先生作点宣传。(停了一下)是考夫曼先生安排的。
    看台上,乔治走进来。他看着下面越来越混乱的人群,有点儿为难。舞台上,群情激愤。艾德勃然大怒———
    艾德:保安!把这个人赶出去!!
    舞台上,摄影棚的保安跑过来。他们抓住托尼。
    托尼·克利弗顿:住手!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托尼和大家混战在一起。照相机频频闪光。
    托尼·克利弗顿:放开我!我是大明星!
    看台上,乔治看着这个混乱场面,他哈哈笑了起来。
    舞台上,两个保安拖着托尼往门口走。
    托尼·克利弗顿:你们会后悔的!总有一天,这儿全是我的!
    托尼尖叫着被拖走了。一片死寂。
    艾德:我不想有人看到这些照片。
    保安(冲着记者):这儿不许随便进来。你得把相机里的胶卷给我。
    保安伸手要拿相机。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忽然祖姆达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他理所当然地拿过相机。
    祖姆达:这个交给我处理吧。
    祖姆达拿过相机,不关他事儿似地向门口走去……艾德忽然大叫了起来———
    艾德:等等,他是一伙的!
    祖姆达一惊。两个保安冲他跑过来。
    祖姆达一转身跑了起来,保安在后面紧追不舍。祖姆达跑过乔治身边,突然把相机调换到乔治手上。保安们飞快地跑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
    乔治一脸苦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忠于安迪。他盯着自己手中的这个定时炸弹,身上直冒汗。
    乔治迅速把照相机塞到外衣里急忙逃向大门,疯疯癫癫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

    外景,派拉蒙片场,白天
    乔治玩儿命地跑着。他撞倒了服装架子,绕着人群曲里拐弯地跑着。
    片场门口,托尼被人拖了出来,又踢又叫———
    托尼·克利弗顿:住手!救命!你们不会这样对待韦恩·纽顿———
    两个保安把托尼扔出大门。他摔在人堆里。
    后景处,乔治发疯似地跑着,从出口逃了出去。

    外景,派拉蒙片场门外,白天
    乔治三步并两步地走着,气喘如牛。他向后瞟了一眼,托尼就在他旁边。小温迪和祖姆达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都感觉到一种默契。
    托尼·克利弗顿:嘿,挺热闹的。
    乔治慢慢地笑了。

    内景,《出租车》剧组办公室,同一时间
    艾德冲进办公室,他无法遏止自己的暴怒———
    艾德:浑蛋!!(“嘭”地关上身后的门)他妈的我们说好了的,那浑蛋却耍我!!
    艾德气炸了。他的秘书小心翼翼地对他说———
    秘书:哦,艾德……有你一个电话———
    艾德:我不在!
    秘书:那个,哦……是安迪·考夫曼……
    “哦?!”艾德气得直抖,他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慢慢拿起听筒。
    艾德:喂???
    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安迪开始讲话,他的声音很平静。
    安迪(画外音):刚才你真是太精彩了。
    艾德(大吃一惊):哦?
    安迪(画外音):刚才你在情境里。你变成了一个丧失理智的制片人。(由衷地高兴)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即兴演出。
    艾德的近景。他认真地想着安迪的话。而后,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艾德:那……谢谢夸奖。
    安迪(停顿片刻,画外音):那好,下周见。
    安迪挂上了电话。艾德坐在那里,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切至)

    内景,洛杉矶健康食品餐厅,夜
    安迪、祖姆达、乔治和小温迪挤在车厢座里,他们笑个不停,庆祝着自己的胜利。他们读着洛杉矶时报,急切地想知道报纸是怎么报道这事的。
    插入报纸上的头条新闻:“谁是托尼·克利弗顿?”下面是一张托尼被扔出拍摄现场的照片。他们欢呼起来———
    安迪:太棒了!这回托尼成真人了———不光在电视上!这对他的事业大有好处。
    祖姆达(念着文章里的一段):“这真是安迪·考夫曼吗?如果他是安迪·考夫曼,安迪·考夫曼是不是疯了?”
    安迪(得意地笑着):看,他们完全被骗住了!我只不过是在表演一个疯子!
    大家不高兴地看了他几眼。
    安迪(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晚饭):哦,这太好吃了。(冲着侍者大叫)嘿,再给我来点海藻?!
    (切至)

    内景,演出经纪人办公室,白天
    一个油头滑脑的经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看上去很拥挤,到处都挂着明星照片。他一边看着洛杉矶时报上的报道,一边打着电话———
    经纪人:史皮罗先生,我是金·奈特,我在哈瑞斯塔霍。我们想和安迪·考夫曼签约,请他到我们的娱乐场演出。
    (交叉切入)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乔治在打电话———
    乔治:呃,安迪实在不喜欢在娱乐场里表演。观众不太配合。
    经纪人(画外音):哦。
    那人有些失望,想着接下来还应该怎么说———
    经纪人(画外音):那托尼·克利弗顿呢?
    乔治(有些吃惊):真的?!你希望托尼·克利弗顿在哈瑞斯塔霍演出??
    经纪人(画外音滑头地):当然。我们想扩大我们的观众群———我知道大学生很喜欢安迪·考夫曼。
    乔治(没了兴趣):你听我说,我得跟你说清楚。托尼·克利弗顿不是安迪·考夫曼。
    经纪人(画外音):对,对,对。我知道!(笑得挺开心)眨呀眨!摸呀摸!
    乔治(哭笑不得):不,我是说真的。你只要签了托尼,就别盼着安迪。
    经纪人(画外音,笑得更厉害了):我会碰碰我的运气!!
    乔治眼珠转了转,很不耐烦。最后,他耸了耸肩———
    乔治:好吧,随你便!你就签他吧。
    (切至)

    外景,日落大道,白天
    乔治开着他的敞篷车。突然,他看到了什么,这让他大吃一惊。他猛地一踩刹车。跟在后面的三辆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差点儿撞到一起。
    乔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布告栏。布告栏上写着:“哈瑞斯塔霍献上,安迪·考夫曼暨托尼·克利弗顿!同台演出!只此一晚!”
    乔治看得目瞪口呆。

    外景,日落大道公用电话亭,白天
    乔治(对着电话大喊大叫):金,你误会了!!托尼和安迪不可能同台演出。(心烦意乱地)这在肉体上是办不到的。
    经纪人(画外音):怎么会?你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托尼·克利弗顿不是安迪·考夫曼。
    乔治:对,我知道我怎么说!但是,你得相信我,这是不可能的!
    经纪人(画外音):当然可能。托尼自己给我打的电话。他冲我喊了半天,坚持要求他的化装间要比安迪的大。他们今天晚上要一起上台,真的!
    乔治惊呆了。他看着他的手表。
    (切至)

    外景,塔霍湖,黄昏
    华丽的哈瑞娱乐场掩映在四周的暮色中。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托尼·克利弗顿和安迪·考夫曼!”乔治让尖叫着的车停下,他跳出车子跑进表演场。

    内景,哈瑞娱乐场,夜
    娱乐场里挤满了人,到处是人们好奇的谈话声。侍者们忙着收拾餐桌。乔治冲了进来,找到了一个远远的位子,这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男人正对他妻子兴致勃勃地说着话,这个男人听上去是个好出风头的人。乔治支起耳朵听着———
    男人: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概念。
    妻子:你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男人:这是真的!他们永远不会同时上台!
    台上的乐队奏起了开场的小号。光线转暗。刺眼的追光打到舞台边缘。突然,托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手举在头顶上摆了个得意洋洋的姿势。
    雷鸣般的掌声。托尼微笑着。音乐停了下来。
    乔治向前探着身子,他很好奇安迪到底会怎么出场。
    托尼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转身对着乐队,他在等待。嘈杂的声音慢慢减弱,但没有完全消失。托尼等着,等着,等着……突然他转向观众狂暴地喊了起来———
    托尼·克利弗顿:闭嘴!!!!!!
    所有人都抬起头,吃惊不已。大家的咕哝声差不多停了下来。托尼就那么站着,目光中带着愤怒,盯着所有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一直等到他们安静下来……托尼转了回去,对着乐队抬起胳膊。乐师们拿起各自的乐器。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侍者们正在上咖啡。
    托尼像一个陀螺一样猛地转过身,面色铁青。
    托尼:你们难道没听见吗,穿得跟企鹅似的!!!
    人们作着手势,嘴里发出“嘘!”声,让侍者们安静。侍者们这才意识到托尼是在对他们说话,他们将信将疑地转身看着台上!这是他们的工作啊!
    托尼·克利弗顿:对!对!就是你们!我在跟你们说话!!你们最好站在那儿别动,不然我踢烂你们的屁股!!!
    托尼的一通爆发是如此不留情面,那些侍者都不敢再动。他们像雕像似地站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托尼很满意,转回去对着乐队抬起胳膊。乐师们再一次拿起各自的乐器。看上去马上就会有音乐来盖过所有的声音,侍者们开始四处走动,观众们开始低声说话。托尼听到了,他放下了手臂,一脸的失望。
    乐师们放下乐器。托尼等着,终于等到了绝对的安静。他示意乐队重新作好准备。乐队准备好了。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放了一下汤匙。
    托尼晃动着身子,就像被电击了一样。他再次把手放下,转过身,死死地瞪了那个肇事者一眼。他再次转过身,低下头,等着,等着,等着。
    乔治旁边那个好出风头的男人小声对他妻子说。
    男人:他不会开始演出的!考夫曼觉得这才最有意思。(稍顿)我们花了40块钱,就为来看这个永远不会开始的演出。
    乔治傻乎乎地笑了。全场鸦雀无声。慢慢地,非常缓慢地,托尼抬起了胳臂。慢慢地,乐师们准备好各自的乐器。托尼就这么站着,站着,站着,他在等……等着什么声音……来打破现有的寂静。结果前功尽弃,有人咳嗽了一声。整个过程又重头来了一遍。
    终于……终于……托尼被绝对的寂静包围着。终于,(就在这种无声的等待漫长得就要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托尼有所举动。他原地转过身,看着台下的观众……
    整个地方看起来像是图斯奥德蜡像馆。托尼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观众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笑,有人叫倒好,有人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有些人猥亵地尖叫,还有些人居然鼓起掌来。
    托尼非常高兴。他转向乐队,举起指挥棒,打下第一拍!音乐开始。
    一束追光打在台侧……安迪大步走了出来。
    乔治惊得下巴几乎掉下来。
    那个男人的妻子:瞧!我跟你说过!他们不是一个人!
    整个观众席掌声雷动。一切恢复正常,就好像一次平常的演出。安迪羞涩地鞠了一个躬,走到早已摆在那儿的一排康笳鼓前。他开始演奏。
    托尼·克利弗顿抓起一个麦克风———
    托尼·克利弗顿: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下面这首曲子是写给我朋友弗兰克·辛纳特拉的。这首歌让他小小地火了一把,但是他却忘了在专辑里感谢我。
    托尼开始引吭高唱《我就是我》。
    乔治斜着眼,想弄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
    托尼·克利弗顿(唱):
    我是不是对,
    我是不是错,
    这世界上会不会有
    属于我的角落!
    我就是我!我就是我!
    我还能是谁,我自己又是谁?
    托尼的演唱糟糕透顶。安迪高兴地敲着康笳鼓伴奏。观众根本摸不着头脑。唱到结尾,跑着调,他的声音很吓人———
    托尼·克利弗顿(唱):
    我们要接受(扯着脖子喊着最高音),
    我就是我自己,己,己,己!
    乐队以一阵喧闹的重音作结。观众席上嘘声大作。
    (切至)

    内景,哈瑞娱乐场后台,当晚晚些时候
    乔治在走廊里转悠,他在找化装间。他转了个弯,看到一扇门上写着“考夫曼”,而隔壁的一扇门上写着“克利弗顿”。
    乔治瞪大了眼睛。他想了想,打开了“考夫曼”的门。
    屋里只有安迪一个人,他正在收拾东西。乔治的出现让他十分惊喜。
    乔治没有进去。他走到那扇写着“克利弗顿”的门前。安迪跟在后面。乔治打开那扇神秘的门……

    内景,哈瑞娱乐场克利弗顿化装间,夜
    化装间里,祖姆达正在卸妆。他摘下托尼的橡皮面具。
    乔治大口喘着气,哆哆嗦嗦地坐下。安迪兴高采烈地跟进来。乔治十分惊异———
    乔治:你还挺得意。你这样子就像弱智儿童放学回家,“看,爸爸,我得了个差!”
    安迪: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乔治:“好笑”?我不知道。我就觉得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头昏”、让人———“头疼”。就这感觉。(不再那么严厉)比如说,那会儿,你们俩一起上台那会儿……
    安迪(兴奋地上窜下跳):呦)呼!你明白了吧,看了很多东西之后,观众会觉得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见托尼·克利弗顿,他们就说“那实际上是安迪·考夫曼”。这样的话,演出一下就没意思了。所以现在,事实是,托尼否认他是我!托尼不是我!但他又可能是!观众永远也不会知道……(语无伦次地)他们以为是在笑话我,实际上是我在笑话他们,因为他们是错的,而我是对的!
    乔治(被搞得晕头转向):现在你成功了,你制造了这个精致的笑话,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笑。(讥讽地)你……和你。
    祖姆达:就算是这样!但是我们觉得这很有劲儿!现在我该去演托尼了。我会在哪个人头上浇杯水的!
    乔治(变得严肃起来):但这有什么意义吗?这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明星吗?
    安迪(沉思着):乔治,观众希望我不断地让他们感到震惊。但是除了装死,或是把剧院烧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深思地)因为我一直都得比他们领先一步。
    乔治:我觉得你把这种哲学扩展到真实生活中了。这太霸道了,再不会有什么是真诚的了。
    安迪(感到困惑):乔治,以前就没有。(稍顿)你以前不知道吗?
    (切至)

    内景,安迪的公寓,夜
    杂志封面上是阿诺德·施瓦辛内格,这正是他作为健美运动员最辉煌的那段日子。到处都是杂志、健美、女性、摔跤。
    安迪仔细研究着,祖姆达担心地看着这些杂志。
    安迪:瞧这个!一个邪恶的俄国人!哦,这儿有个邪恶的纳粹———他为铲除肮脏的东西而战!嘿,这儿还有邪恶的日本人!
    祖姆达:什么东西,二战?
    安迪: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当一个摔跤手,看上去很坏的那种……
    祖姆达:不是我说你,兄弟,我觉得你根本不是干这个的料儿。这些荷尔蒙过盛的大男人能打断你的腿!!他们的个头儿太大了!
    安迪沉下脸。他知道祖姆达说的没错。
    停顿片刻,安迪注意到一期相扑杂志,封面上的照片是一个摔跤手和他娇小的未婚妻。他慢慢拿起这本杂志,来了精神。
    安迪:那我可以挑个比我个头小的……

    内景,莫夫·格里芬节目,白天
    特写,安迪和莫夫·格里芬。安迪穿着一件愚蠢的摔跤服,看上去像是减肥内衣。他学着摔跤手的样子吼叫着———
    安迪:……我发誓我会坚持比赛,直到我被击败为止。我双肩着地就算失败!!比赛时间是三分钟。
    莫夫(不太好意思地):而且对手是女人。
    安迪:对!是女人!(强调地)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在摔跤比赛中女人不可能胜过男人,即便是接受过重量训练的女人……摔跤是需要头脑的。(他想不起该说什么了)还有,呃,我就是觉得女人在这方面不行。
    观众都觉得不对劲,他们小声咕哝着。安迪笑了,他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安迪:不,不!女人在许多方面都比男人强。比如说做饭,打扫卫生,洗土豆,刷胡萝卜,养孩子,拖地,她们都比男人强。我敢肯定!
    没人出声。莫夫有点不安。一些人开始喝倒彩。我们能看出安迪挺高兴。
    安迪:但是说到摔跤,女人就得靠边儿站!如果哪个女人认为我说的不对,就请上来证明给我看。我会闭上我的嘴而且给她500块钱。
    莫夫转身面向观众席,怂恿着———
    莫夫:有人……要上来吗……?
    全景。所有女观众都愤怒地举起手!
    镜头从人群中划过,终于有了人选———这是莲恩,一个活跃的女人。她一边生气,一边笑,还自言自语地说着———
    莲恩:我要打死这个笨蛋。
    (切至)

    内景,莫夫·格里芬节目,几分钟后
    安迪和莲恩站在场地里。莲恩不屑地看着安迪一个人在那儿耀武扬威。祖姆达穿了一身裁判的衣服。
    祖姆达(假装裁判):请双方握手,各就各位,然后回到这里开始比赛。
    莲恩伸出手。安迪假装要和她握手,又嘲笑着把手撤了回来,大摇大摆地走开了。人们嘘声大作。
    “当!”的一声,铃声敲响,比赛开始。莲恩冲着安迪撞了过去,使劲地想摔倒他。但是她一点儿摔跤的经验都没有。安迪一下抓住她的双腿把她翻了过去。
    “叭”的一声,莲恩摔在地上。看来安迪是训练过的。
    祖姆达单膝跪地,察看结果,他尽力让一切看起来都很专业。莲恩挣扎着,扭着身子。
    莲恩抓住安迪的胳臂使劲把他按倒。人们欢呼雀跃。安迪的身子撞到地板上。欢呼声更热烈了。突然,安迪翻过来抓住了莲恩的头发!莲恩的头猛地向后弯了过去。群情激愤。祖姆达慌忙跑过来,作了个严重警告的手势。
    安迪点点头,俩人分开。他们转着圈,对峙着,莲恩在寻找突破口。突然,安迪来了个单臂扼颈,莲恩的手臂动弹不得。俩人拚着力气,最后安迪把莲恩脸朝下摔在地上。记数———一!二!三!
    “当”的一声,比赛结束。安迪跳起来嘲笑观众———
    安迪:我赢了!我有头脑!(指着自己的脑袋)好了,宝贝儿,认命吧!回去作饭吧,那才是你该干的!!!
    莲恩生气地看着他。
    突然,场子里响起老唱片里欢快的钢琴曲,其中间杂着一只小鸡的咯咯叫声,安迪一边跟着叫,一边绕着场地学着令人讨厌的公鸡步。

    内景,莫夫·格里芬节目后台,当天晚些时候
    接待员陪着莲恩。莲恩头晕眼花的。接待员跟她说了一大堆废话。
    接待员:这是免费赠送的莫夫先生的照片。这是你那份海龟蜡……
    莲恩:我不需要海龟蜡。
    接待员:到这儿来的每位客人都有一份。这是红龙虾餐厅的双人优惠券。
    莲恩接过这堆没用的东西晃晃悠悠地走了。她经过安迪面前时,安迪高兴地叫住她———
    安迪:真了不起,你得分了!这些东西不错啊!
    莲恩:走开。可怜别人去吧。
    莲恩不愿和他纠缠,匆匆离开了。安迪在后面追她———
    安迪:嘿,你不会把刚才我说的那些当真吧,那是演出的一部分!(很想引起莲恩的兴趣)就像是以前,狂欢节的时候,戏院前招揽生意的人会故意去激怒观众。
    莲恩:是吗。就是说你刚才是假装成一个混蛋了。
    安迪(高兴地点点头):这个我很在行!
    莲恩盯着他,勉强笑了一下。
    (切至)

    内景,黄金体育馆,白天
    在这里锻炼的人都肌肉发达、虎背熊腰,他们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在一个角落里,安迪不停地推举一个巨大的杠铃。乔治看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好受。
    乔治:莫夫·格里芬收到两千封表示反感这个节目的来信。安迪,莫夫·格里芬从没收到过不表示反感的信。
    安迪:这些信说明节目很成功。我在发展自己的观众———就像蓬克摇滚一样!(他递给乔治一个杠铃)来,拿着这个。
    乔治:不,我才不拿它呢。拿了它,我的腰会折的。
    乔治抱着双臂。安迪皱了皱眉,把重量减轻了一些。
    乔治:你小子,现在大家对你深恶痛绝!下次你露面的时候,妇女们会组织纠察队的。
    安迪:她们正乐着呢……
    乔治:错!你根本没让她们看出你是在演戏!
    安迪:那是因为她们只看了一回。而我会一次一次地演下去,反反复复地演下去的……(疯狂地咧开嘴笑)她们会明白的!
    (切至)

    蒙太奇段落:内景,摔跤场
    一系列的摔跤比赛。
    比赛1:安迪把一个肥胖的女人摔倒在地。
    比赛2:安迪夹着一个小个子女人的头把她按在地上。
    比赛3———比赛20:安迪把一个意大利女人从场地里扔了出去。他骄傲地在头顶上晃动着一条假冒的塑料冠军腰带。
    安迪:我是异性摔跤世界冠军!!!
    人们厌恶地喝着倒彩。
    (切至)

    内景,电影院,白天
    安迪正在售票处买票。
    安迪:我要两张。
    售票机里弹出两张票。

    外景,电影院,白天
    安迪站在电影院门前等人。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莲恩从里面走出来。
    安迪:嗨……
    莲恩:嗨……我是不是迟到了?
    安迪:没有,不会有问题的。
    安迪把票递给莲恩。俩人走进电影院。

    内景,电影院,白天
    安迪急急忙忙地冲糖果柜台走过来。
    安迪:要爆米花吗?
    莲恩:不用,谢谢。
    安迪:我想要一份。(到柜台前)我要一大桶爆米花,多加点黄油。
    卖糖果的女孩做好了安迪要的爆米花。安迪给她钱,然后转身向出口走去。
    安迪:好了,咱们走吧。
    莲恩有些莫名其妙。
    莲恩:安迪,电影院在那边!
    安迪:我喜欢吃电影院里的爆米花,但是不一定非得去看《金色池塘》。
    莲恩站在原地。安迪笑了。
    安迪:走吧。咱们散散步。
    莲恩(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好吧(扔掉票追了上去)。

    外景,电影院/街道,白天
    他们离开电影院,走在人行道上。
    莲恩:你干吗给我打电话?我从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安迪:嗯,呃,莲恩……我很欣赏你摔跤的动作。
    莲恩:你欣赏的不止这些吧。一个男人在作国家电视台的节目时小弟弟硬成那样儿真是太奇怪了。
    安迪(大吃一惊):噢!哦,我希望没有冒犯你。
    莲恩:我这不是来了吗?
    安迪被彻底俘虏了。他睁大了眼睛,讲话速度都快了起来。
    安迪:你想不想去孟菲斯结婚?
    莲恩(不相信地):我想不想去孟菲斯结婚?
    安迪:对。
    莲恩(稍顿):为什么去孟菲斯?
    安迪(说得很快):因为孟菲斯是世界摔跤之都!我走上台,宣布我要剃光头,和打败我的女人结婚!然后你上来,咱们摔跤,我会让你赢!然后你就揭了我的头发,我们就在《莱特曼访谈》里结婚,就像小蒂姆在卡森结婚一样……就在演出的时候!你说怎么样???
    莲恩(看着安迪的眼睛):哇!这些都是真的吗?
    安迪(温柔地一笑):如果你愿意……
    (切至)

    内景,孟菲斯中南体育馆,夜
    竞技场里挤满了狂热的南方摔跤迷,他们喝着倒彩。女人们戴着发网,男人们攥着啤酒罐。这些人比我们以前看到的要粗俗得多。
    安迪站在场子里,没有刮脸,穿着一件撕破的绿色长袍。他冲着观众尖叫着———
    安迪(尖叫):闭嘴!(嘘声更大了)闭嘴!放尊重点!我讲话的时候你们安静点!
    人们的嘘声更大了,他们向场上扔着垃圾。安迪看上去很高兴。
    安迪:如果哪个女人能打败我,我就给她一千块钱!然后我就剃个秃瓢儿,跟这位幸运的女士结婚———作为她打败我的奖金!!
    人们尖叫着,嘲笑声,喝着倒彩。从台下靠前的地方,莲恩跳了出来。
    莲恩:看这儿,安迪·考夫曼!我和你较量———胆小鬼!
    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
    安迪:噢,噢,这个小女生有点不高兴。听好了———回你的厨房去吧!
    莲恩(“愤怒”地):不!你回厨房去吧。我会让你给我擦碟子擦碗的。
    观众鼓掌。莲恩笑了,她开始准备进场。安迪开始来劲儿了。突然,一个体格硕大的南方男人跳了进来一把夺走了麦克风。
    男人:算了吧!这个女的是个托儿!她就是考夫曼的女朋友!
    安迪和莲恩都吃了一惊。
    安迪:你———胡说。
    男人:这都是安排好的!我不允许你弄虚作假来破坏这项伟大的运动!!
    群情激愤,嘘声一片。莲恩小声问安迪。
    莲恩:安迪……这人是谁……?
    劳勒:我是杰瑞·劳勒,孟菲斯摔跤之王!!(一句话博得全场喝彩)要是考夫曼真的想比试,就和我带来的人试试,这是一个真正的摔跤手!她训练有素,已经蓄势待发!!考夫曼,你觉得你应付得了吗?这就是福克茜·杰克逊!!!
    这时,一个肌肉格外强健的黑人妇女站了起来———福克茜。
    整个体育馆里充满了狂热的尖叫。人们敲着座椅,吼叫声震耳欲聋。劳勒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莲恩担心地看着安迪———这回他算是被卷进去了。
    (切至)

    内景,中南体育馆,当晚晚些时候
    “当”的一声,铃响了。福克茜走过来,拉开架势。安迪还呆在他的角落里耗时间。他若无其事地脱下袍子。福克茜在旁边不耐烦地蹦着。安迪又若无其事地把脖子上的毛巾拿掉。人们嘘声大作。安迪仍然在拖时间,他摘下手表。
    观众扯着脖子喊,个个脸憋得通红。安迪是在折磨这些人。一个带纹身的家伙跳了起来。
    带纹身的人:你吓坏了吧???
    安迪轻蔑地笑了一下。他把手指捏得“劈啪”作响,然后终于起身走了过去。他开始活动身体,愚蠢地把胳臂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上去像是个风车。他恐吓福克茜,让她离自己远点。
    福克茜无奈地等着。裁判员跳开。开始一分钟倒计时。终于,安迪不再搞东搞西。真正的摔跤开始了。福克茜直撞过来,抱住安迪来了个窝脖。观众们欢呼着,备感安慰。劳勒用手势给福克茜发了个信号。福克茜使劲拽住安迪,但是安迪猛地跑了出来。
    安迪的兴趣被挑了起来。福克茜又冲过来开始新的回合!安迪伸手向高处一指,示意裁判往上看。裁判向上望去———安迪乘机给了福克茜一个耳光。
    观众狂暴地嘲笑安迪。裁判转过身,安迪无辜地耸耸肩。然后他冲向福克茜,表演式地把她推向护栏。福克茜被反弹回来,跌跌撞撞站立不稳。安迪跪倒在地,福克茜从他身上绊了出去,摔在地板上。
    安迪野蛮地骑到福克茜身上,把她双肩按在地上。裁判数着:一!二!三!“当”!
    比赛结束。安迪仍然骑在福克茜身上,扭着屁股,色迷迷的,十分无礼。
    杰瑞·劳勒在角落里大叫———
    劳勒:好了,你赢了。从她身上下来!
    安迪不理他,像小鸡扇翅膀一样挥舞着胳膊。
    嘘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观众情绪越来越激动。
    人们愤怒的喊:杰瑞,帮帮她!进去!别光看着!
    劳勒犹豫了一下。他忽然钻进场子把安迪提了起来!他气愤地把安迪推倒在地。
    安迪(大吃一惊):你要干———干什么?我不打男人!
    劳勒窃笑了一下走开了。安迪抓过麦克风,整个是反应过度。
    安迪:我要告你!(开始情绪激昂地演说)我告诉你,劳勒!我可不是乡巴佬,我是大明星!你一声不响,上来就打,我绝不容忍你这种行为!我从来就没说过要跟你比赛!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热血沸腾地)我要雇一个律师把你告得分文不剩!你这是殴打,是人身伤害!在法庭上,我会把你这个南蛮子整得屁滚尿流!!!
    劳勒抓起麦克风和他吵了起来。
    劳勒:有种你试试?!我告诉你安迪·考夫曼!摔跤对我来说是一项严肃的运动!我不喜欢任何人拿它开玩笑,我讨厌侮辱南方人!所以我们可以用两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要么上法庭,要么你和一个男人上场摔跤,来一次真正的摔跤比赛!
    安迪看着他,气得七窍生烟,狂怒不已。
    安迪:你———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对劳勒)你!你以为我是个胆小鬼吗?!
    安迪一把夺回麦克风。他的脸贴到劳勒的脸上,劳勒十分震惊。
    安迪(讽刺地学着南方口音):你要和我摔———哎、哎、哎跤吗?!你要和我摔———哎,哎,哎跤吗???好吧,劳勒,咱们别遮遮掩掩的!不错,我以前是只跟女人摔跤,但她们都比你强大!实际上,她们差不多都比你聪明,因为你是从田纳———啊、啊、啊西孟———哼、哼、哼、菲斯来的!(恢复自己的声音,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是从好莱坞来的。我有头脑。我就是这么赢的。劳勒先生,我会让你哭爹叫娘的!
    安迪冲劳勒呲着牙。劳勒被激怒了,简直想把他勒死。工作人员跑过来把他们分开,俩人都要气炸了。

    外景,中南体育场入场通道,当晚晚些时候
    还能听到从上面主入口传来的吵闹声。
    安迪和莲恩急匆匆地走着。莲恩有些不高兴,安迪倒是趾高气扬,身上还穿着他那身摔跤的衣服。
    莲恩:这是演出,还是你惹麻烦惹上了瘾了??
    安迪(开玩笑地模仿醉鬼):我没醉,我很清醒……
    莲恩(并不觉得好玩):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你这边的人了。
    安迪(不再表演):对,对不起。我得回去表演了。
    莲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考夫曼,哪天你早晨起来,会发现脑袋被剃光了。
    安迪哈哈大笑。
    (切至)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乔治闷闷不乐地盯着安迪。安迪心情相当不错,他吃着一大块巧克力蛋糕。
    乔治:安迪,你知不知道你演的已经不是喜剧了?以前那个可爱的家伙哪儿去了,他会唱(唱起《超级无敌鼠霸王》)“我是超级无敌鼠霸王”(停了好一会儿)求你了,别再摔跤了!你已经和现实失去联系了!
    安迪(直率地):什么,你觉着我打不过他吗?
    乔治:他是南方最重量级冠军。他会把你打死的。(坚决反对)首先,你惹火了女人。然后,你惹火南方人。最后,你被打死!(自嘲地)而合同都是我签的。
    安迪耸了耸肩,对乔治的话没什么反应,接着吃蛋糕。
    乔治:安迪,你听我说,我希望你能接下这个活儿———电视节目《星期五》的嘉宾主持。这节目不是那么热门……但对你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这是个直播节目,他们让你自己作主,你可以重新逗人笑。
    安迪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只听到了一件事———
    安迪:你是说……直播?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后台,白天
    《星期五》剧组的演员正在作准备。在一个角落里,安迪正和导演杰克·波恩斯争吵。
    安迪:我讨厌最后这个小品。让我拿毒品开玩笑,我不干!
    杰克·波恩斯:安迪,不会有事的!这个节目,是因为这个出的名!(表演“飘飘欲仙”)毛伊岛?呜喂!
    安迪(火冒三丈):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杰克·波恩斯:别担心!小孩都喜欢这个……
    安迪(勃然大怒):我不拿毒品开玩笑!我并不觉得轻视它有什么好笑的!(大叫)你们答应过由我作主的!
    安迪拂袖而去。偷听的演员们直摇头。
    男演员:什么鸟人!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白天
    导播室里的梅纳德笑得有点蹊跷。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夜
    斯坦利坐在电视机前。《星期五》的片头音乐“叮叮当当”地开始了,屏幕上推出演职员表。可以听到珍尼斯在厨房里洗餐具的声音。
    斯坦利:开始了!珍尼斯,开始了!
    珍尼斯跑进来,手里还拿着没洗完的碟子(以下交替切入拍摄现场和安迪父母家的电视播出画面)。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
    正在现场直播演出过程。一个鬼鬼祟祟的的播音员窃笑着上台来(他独白的过程中,摄影机从观众席间摇过)。
    播音员:下面这个小品讲的是两对夫妇在外边吃饭,而且……每个人都偷偷地带了大麻,(观众们惊讶得直叫,他笑了)所以每个人离开饭桌,都是偷偷地跑到洗手间里过瘾去了……
    观众热烈地欢呼。
    (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
    珍尼斯:我看见迈克尔了!
    斯坦利:哪儿呢?
    珍尼斯(指着观众席的一个座位):那儿!
    (切至)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
    迈克尔和女友坐在前排,他小声地和她说话。
    迈克尔:呆会儿,我带你到后台。让你认识认识我哥哥。
    女孩兴奋地笑了。
    这里的景片是一个法国餐厅。安迪、男演员理查德和女演员梅兰尼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另一个女演员玛丽踮着脚尖走了过来,她一脸傻笑,正在表演“飘”的感觉。
    玛丽:我的天哪,饭馆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是吧?谁也不认识谁,就这么坐在一起,把动物尸体往脸上塞!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又哈哈傻笑了几声。另外三个人表演困惑不解的样子。
    梅兰尼:就算是吧。
    男演员:对不起,我马上回来。
    安迪起身走了出去。
    (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家,同一时间
    珍尼斯:他们真的没给安迪多少戏。
    斯坦利:他不是说他马上回来吗?
    (切至)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
    演员们看着菜单。安迪突然回来了,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双腿摇摇晃晃。
    观众们怪叫着:呀!好爽!
    安迪笨拙地坐下来,他显得怪怪的,他犹豫着。
    安迪:我的天哪,那个厕所里颜色真丰富……
    安迪突然不再说话。演员们抬头匆匆瞟了他一眼。
    安迪噘着嘴唇,烦燥不安。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停顿。
    “呃……”安迪不想再往下说台词了。
    演员们不安地环顾四周,因为这是直播———终于,梅兰尼救了场———
    梅兰尼:你没事吧,亲爱的?怎么了,卡尔?
    安迪(摇着头):我不能……
    观众紧张地笑。
    安迪:我演不了那种“飘”的感觉。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夜
    导播和其他工作人员不知所措,他们翻着剧本———
    导播:他妈的!他干什么呢??
    梅纳德(倒是很镇静,举起手):没事儿。就这样别管他。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
    一阵沉默。看上去安迪心里很不好受。
    理查德(小声对安迪):照着提示板念!
    安迪(摇着头):我演不了“飘”的感觉。我觉得这太傻了。
    又一阵沉默。演员们看出情况不妙,都觉得很沮丧。
    梅兰尼:你觉着傻?那我们这是干什么呢?!
    窒息的紧张。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
    理查德早已烦透了,他站起来,没好气地走出拍摄场地。一个摄像犹犹豫豫地跟摇,也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
    玛丽迷惑不解。她继续傻笑着,“飘”着。
    理查德走了回来,手里拿着提示板。他厌烦透顶,照着安迪的头就把提示板扔了过去。人们傻傻地叫着好。
    安迪:不用你提醒我!
    安迪异常气愤,抓起道具水杯就朝理查德脸上泼了过去。
    理查德:嘿!这段别拍!
    梅兰尼:你这个不要脸的!
    梅兰尼把道具黄油全拍到了安迪头上。
    全景。杰克从场里跑过来,冲着导播室打手势。
    杰克·波恩斯:插广告!哥儿们!(又冲着安迪喊)你别在台上呆着!
    安迪:我说过我不想演这个小品。
    杰克·波恩斯(戳着安迪):你快点下去!
    安迪:别碰我!
    安迪对准杰克就打,杰克被打得后退几步,挥拳冲了过来。安迪和杰克打作一团。几个大块头的工作人员跑进场。观众一片惊叫。
    现场大乱。安迪撞来撞去,叫骂声越来越激烈。演员们四处躲闪。工作人员使劲拉架,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
    观众席里,迈克尔想冲过去帮忙,被一个保安挡了下来。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夜
    技术组冷静得有些反常。梅纳德十分镇静,不知他卖的什么药。
    导播:倒数三!呃,四!
    (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
    斯坦利和珍尼斯目瞪口呆,大张着嘴。
    电视屏幕上拳脚飞舞。突然音乐起,节目切换成广告。
    斯坦利和珍尼斯仍然盯着电视机。终于———
    斯坦利:他小时候,我该让他多出去玩玩。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
    安迪和杰克打得不可开交。现场导演用上全身力气大喊一声———
    现场导演:现在是插播广告!听见没有,已经是广告了!!
    安迪转过身,看到直播指示灯已经灭了。他立刻就不打了,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杰克也马上停了下来。两人互相瞟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他们笑个不停,互相开着玩笑,看起来都挺高兴的。
    观众席里,迈克尔莫名其妙。
    梅兰尼:天哪!
    一切骚乱都嘎然而止。观众们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起哄。演员们目瞪口呆,他们省过了味儿,个个怨气冲天。
    梅兰尼:这人真他妈变态!
    玛丽:怎么事先没人跟咱们说过???
    突然,梅纳德兴冲冲地从导播室跑出来。人们好奇地看着他。
    安迪看上去有些泄气。梅纳德大声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解释。
    梅纳德:我很抱歉!现在我要作一个声明!这里的所有人刚才都参与演出了这起“意外事件”。为了让演出更真实,有些人知道内情,而有些人是完全不知情的。
    观众们哈哈大笑,疯狂地鼓掌。演员们还是不太敢相信。只有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大笑,多数人都很生气。
    梅纳德:但是我们不想让那些在家观看电视节目的人感到失望,所以现在安迪马上就会向大家道歉,并且向大家解释刚才的这些都是恶作剧。对吗,安迪?
    安迪(非常平静地):对……
    梅纳德:好,很好!那么让我们准备开始吧!
    工作人员们开始清理现场。
    观众席上,迈克尔紧紧盯着安迪。这是两兄弟间不寻常的、心照不宣的一瞬。
    迈克尔(自言自语,担心地):安迪……
    (切至)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
    在斯坦利和珍尼斯的感觉中,广告好像永远也播不完了。
    珍尼斯:安迪干吗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为什么?
    《星期五》开场音乐响起,屏幕上渐显出安迪的面孔,他看着摄像机,僵硬、严肃。
    安迪(电视画面):刚才插播广告的这段时间里,ABC的人要求我向大家道歉,并向大家解释真实情况。他们让我告诉大家,刚才那一段打斗的情节是编排好的……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夜
    提示观众“鼓掌”的信号闪动着。观众们顺从地鼓起掌。导播室里,梅纳德面露笑容。
    安迪:还有……呃……(他哽咽住了)我不能这么做。(停顿了一下)我……我说不出口。(心烦意乱地)这是谎言!是掩盖真相!
    梅纳德被眼前的变故弄懵了。人们的笑声中也透着不安。
    安迪:你们在笑什么呢?我没有在开玩笑!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把我赶出《出租车》剧组!(颤抖地)但是,我不会妥协的!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真的!!

    内景,《星期五》拍摄现场导播室,夜
    梅纳德看上去快撑不住了。
    梅纳德:插播广告!
    安迪(电视画面):这种事在电视台里每天都在发生,只是你们从没看见过,因为他们会插播广告。(他说得极快,在被切掉之前说的越多越好)现在我敢肯定他们要开除我了,所以你们想再看到我,就得到孟菲斯去……
    画面一闪,安迪被切换掉了。
    梅纳德(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我要把乔治·史皮罗活活勒死!

    内景,考夫曼家卧室,同一时间
    安迪的父母看着电视上的广告。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珍尼斯:他去孟菲斯干什么?
    斯坦利:谁知道?!这孩子彻底疯了。
    (切至)

    内景,孟菲斯中南体育馆,夜
    这是一场孟菲斯式的摔跤。解说员站在场地中央,对着麦克风大喊———
    解说员:下面是今晚最重要的比赛!是你们一直期待的比赛:摔跤之王杰瑞·劳勒对好莱坞的安迪·考夫曼!
    体育馆里奏响影片《洛奇》的主题曲,劳勒从通道里走出来,一身闪闪发光的大氅!观众热烈欢迎劳勒出场。

    内景,中南体育馆化装间,同一时间
    安迪正在冥想,他紧闭双眼,沉浸在自己独享的盛景中一动不动。突然传来忍无可忍的敲门声。
    不耐烦的声音(画外音):快点,考夫曼!老天爷,该你上场了!
    安迪醒了过来。他面带笑容。

    内景,中南体育馆,夜
    场内奏响《超级无敌鼠霸王》的主题曲。安迪大步走了出来,他看上去邋里邋遢,脸上挂着一种不屑的笑容。观众无一例外地大喝倒彩。安迪很开心,他喜欢这种观众表现出来的憎恶。
    斯坦利、珍尼斯、祖姆达和莲恩都坐在前排。几个摄影记者抢拍安迪父母的照片,俩人都不敢直视,他们对这些东西很不习惯。
    安迪昂首阔步走进场地。他拿过麦克风———
    安迪:在比赛开始之前,我想对你们这些肮脏的人说:(停顿片刻)你们这个城市污秽不堪!你们这些南蛮子猪狗不如!所以我要给你们上几堂卫生课,这样你们才能不再这么肮脏。
    上帝啊,人们没想到他如此出言不逊。穿着廉价服装的女人们目瞪口呆。戴着卡车司机帽子的男人们面红耳赤。
    安迪:你们听清楚了吗?(观众起哄)怎么样!!!
    莲恩怯笑,但是斯坦利和珍尼斯却脸色煞白。
    珍尼斯: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斯坦利:这里的人会用私刑,他们会把他杀死的!
    祖姆达(摇摇头):他就是要把观众煽动起来。
    安迪把手伸到口袋里掏啊、掏啊……他掏出一条肥皂。
    安迪:观众们,这是一条肥皂。它看起来眼熟吗?如果把它弄湿,它就可以用来清洁你们的双手。
    斯坦利听得瞠目结舌。观众被激怒了,整个体育馆一触即发。
    看上去安迪非常乐于助人———
    安迪:现在,咱们来学下一课:这是……卫生纸(举起一卷手纸)。
    正如安迪所期待的,人们失去了理智。
    杰瑞·劳勒跑过来一把抢过话筒,以便能够结束这种羞辱。
    劳勒:考夫曼,我们已经一忍再忍!!是干正事的时候了,咱们是来摔跤的!

    内景,中南体育场,过了一会儿
    “当”的一声,比赛的铃声响了!安迪一副挑衅的姿态。劳勒向前迈了一步,安迪立刻胆怯地跑到护栏边钻了出去。
    场上嘘声大作!!!安迪冲着人群咧嘴笑着,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比他聪明。
    解说员(画外音):考夫曼离开了场地!劳勒正等着他回来。
    莲恩(问祖姆达):这是他的策略吗?
    劳勒轻蔑地皱皱眉。裁判员看着表。
    安迪穿过场地,跑到另一边,判断着眼前的对手。他终于慢慢地爬了进来。劳勒刚一动。安迪又窜了出去!
    解说员(画外音):考夫曼再次离开场地!他好像实际上不太想和对手接触。
    安迪在体育场里大摇大摆地走着,指着自己的脑袋。他冲着各个方向的观众席傻笑,忽然他发现父亲母亲就坐在他的面前。
    安迪愣住了,他的手指一下子僵直地停在了脑袋上。珍尼斯绝望地摇着头。
    珍尼斯:安迪,求求你。咱们回家吧!
    闪光灯亮成一片。这是狗仔队最喜欢的瞬间。
    安迪:别担心,妈妈。我会让你为我感到骄傲的!
    稍一停顿,一个杯子打在安迪的头上。观众哄笑。安迪晕头转向地回到场地边。劳勒已经没了耐心。
    劳勒:嘿!你是过来摔跤,还是在那儿傻瓜似地表演?
    安迪四下里踱着步,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
    劳勒:你听着,如果你回到这儿来,我就免费让给你一个“夹头”。
    劳勒向前探出身子,把脖子伸出来摆好。
    安迪看着劳勒,有点不敢相信。人们大声地嘲笑他。安迪又看了看等在那儿的劳勒,他终于试探着爬进场地。
    像说好的那样,劳勒没有动。于是安迪把手臂绕过去勒住劳勒的脖子!安迪耀武扬威地笑着。他收紧手臂,浑身青筋暴露,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极了。但是很快,劳勒挺直身子把安迪整个人翻了过来。安迪背朝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喀喀”声。
    解说员(画外音):一个侧后拉抱!!
    安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劳勒才不管这些,他把安迪从地上拣起来,头朝下地提在手里。珍尼斯捂住眼睛不敢看,斯坦利也很害怕。
    裁判(疯狂地打着手势):不要!不要!
    劳勒根本不理会裁判,他像砸夯一样把安迪的脑袋撞到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听上去十分恐怖。
    “当”,紧接着响起比赛结束的铃声。
    珍尼斯睁开了眼,她尖叫起来。
    珍尼斯:天哪!!!!
    斯坦利:他怎么不动一下??
    安迪父母亲的反应对摄影师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
    解说员(画外音):劳勒犯规,他用了“打桩机”,这是自动弃权!比赛耗时两分三十秒,劳勒自动弃权,考夫曼获胜!
    安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愤怒的劳勒举着胳膊在场子里绕来绕去。人们疯狂地喊叫着支持劳勒。
    莲恩跑到护栏边,尖叫着找人帮忙。
    莲恩:安迪!!!(狂乱地)谁去找个大夫!
    祖姆达(喊叫着):这里需要担架!!
    斯坦利完全麻木了,他抱着珍尼斯,俩人都处在崩溃边缘。体育馆里一片大乱。到处是闪光灯刺眼的光亮。一副担架被送进场里,人们把安迪抬上担架。音乐几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
    混乱异常。安迪的担架穿过人群,随同的一行人跟在后面。一个软软的东西打到斯坦利头上。

    内景,中南体育场走廊,夜
    体育馆工作人员把安迪抬进化装间。一行人跟了进来。祖姆达把记者、照相的和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推了出去。他使劲关好门上了锁。

    内景,中南体育场化装间,夜
    珍尼斯哭着跑到安迪的身边。
    珍尼斯:安迪!!你没事吧?!?
    安迪睁开眼睛。
    安迪:我没事,妈,你别着急了。
    大家还没完全明白。
    斯坦利:可是,可是……我们刚才确实看见……你的脖子……
    安迪:这都是假装的,根本就没事———整个事情都是假的。(停顿)一点事都没有。
    那只是个瑜珈姿势。我把脖子缩进去了。
    安迪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周围鸦雀无声。斯坦利看着儿子……他感到一阵狂怒———
    斯坦利:安德鲁———你怎么敢!!我们以为你死了!看看你妈———她现在还在发抖!
    安迪:现在没事了,我需要你们信以为真!咱们家会上报纸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会很感动。因为你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斯坦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珍尼斯哭了起来。
    珍尼斯:安迪,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做什么……(紧紧地抱着安迪)!
    安迪心头一震。他看着颤抖着的母亲,缓和了语调———真有些懊悔。
    安迪:哎呀,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们卷进来……(沉稳地)好,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记住一条首要原则,那就是我出的任何事都不是真的。

    外景,中南体育场,夜
    记者们闪开一条路,他们帮助安迪顺利通过,安迪躺在担架上被抬进了救护车。他仍然“不省人事”。
    到处是相机快门的声音,闪光灯闪个不停。救护车呼啸着开走了。

    内景,医生办公室,白天
    安迪坐在那儿,看着一个老医生检查灯板上的几张X光片。
    老医生:我没看出你脖子受了什么伤,考夫曼先生。
    安迪:你肯定?
    老医生:肯定。
    安迪:可是我的脖子是受伤了……而且我稍微有点咳嗽……
    老医生:那有可能是肌肉疲劳。
    安迪(建议):医生,我觉得我需要一个颈部支架。
    医生(让步了):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的话……
    安迪在摔跤场上;安迪在摔跤场下;安迪躺在地上;他的父母吓坏了;安迪脖子上带着支架;安迪躺在担架上一系列相片。

    内景,安迪公寓,白天
    乔治、祖姆达和安迪正在翻看一大堆剪报。
    祖姆达(大声念):“……被迅速送到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医生们正检查他是否有可能瘫痪。他的父母一直在他身边。考夫曼的影迷们会永远记住他在《出租车》里扮演的那个可爱的兰卡……”
    安迪:胡说!真是的,我要是装死,他们才会真的怀念我。
    祖姆达:这招在猫王身上挺灵的。
    乔治(讥讽地):对,他就是躲起来,等着能东山再起。(他看到一篇文章,便停住了话头)快快快,听这个!“利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人是有悖于道德的……”
    祖姆达:哇,这种宣传都不能信。
    乔治不以为然。
    安迪:乔治,咱们继续玩下去,这可是我事业上惊世骇俗的大举动。
    有人敲门。安迪跳了起来,他戴上支架,走路一拐一拐地装成了一个残疾人。快递员把一个装着鲜花和糖果的大篮子拖了进来。安迪拿起附在上边的卡片。卡片上写着“安迪,我们都在为你祈祷。你的《出租车》的朋友们”。
    安迪吃吃地笑了。

    外景,洛克菲勒中心,白天
    这是一个露天咖啡馆。乔治和《周末夜晚大放送》制片人洛恩·迈克尔在这里共进午餐。
    乔治:谢谢你,给你留了这么个小条子你就来了。(谨慎地停顿了一会儿)我……我想和你谈谈,看能不能让安迪上《周末夜晚大放送》。
    洛恩·迈克尔动了动身子,看上去他感觉不太舒服。他斟酌着词句———
    洛恩·迈克尔:乔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他再来工作。摔跤的那个事儿……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乔治:这个我们也知道。(巧妙地恳求)安迪得和他主要的那些观众重新沟通一下。所以我安排他上今天晚上的《莱特曼访谈》。他先要向杰瑞·劳勒道歉,然后向所有人道歉,解释他那些假装混蛋的表演。
    洛恩·迈克尔(考虑再三):这倒是挺聪明的。
    乔治:他很诚恳。(不慌不忙地强调)他需要你的节目……
    洛恩·迈克尔(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安迪能浪子回头,这真是件好事。
    (切至)

    内景,大卫·莱特曼访谈,夜
    安迪和杰瑞·劳勒正在作大卫·莱特曼访谈节目。安迪面色苍白,头发蓬乱,脖子上戴着支架,穿了一件斜纹的软呢子上衣。人高马大的劳勒穿着大红短裤,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项链。安迪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害怕,他有点紧张,看上去很抱歉的样子———
    安迪:我为我参与的所有摔跤比赛道歉,我为我那些谩骂和攻击道歉……(温和地)我只是在扮演一个讨厌的摔跤手的角色。那不是我……那只是我的一个角色。但是杰瑞把他当成了一个真人。
    劳勒和莱特曼都无动于衷。
    莱特曼:你说过的一些话太让人生气了。
    劳勒:他觉着什么都可以当笑话,但怎么可能。(问安迪)你躺在医院里的时候还笑得出来吗??
    观众开始起哄。安迪汗津津的脸上掠过一丝焦虑。他结结巴巴地说———
    安迪:那,那也不能成为故意伤害我的原因。
    劳勒:你是个胆小鬼。
    安迪(不高兴地):我父亲说我当初就该找个律师!
    劳勒:那你爸也是胆小鬼。
    安迪(脾气又上来了):那你就是个倒霉的穷鬼!
    劳勒受够了。他忍无可忍,横着膀子站起来给了安迪一个大嘴巴。
    只听“啪”的一声响。安迪几乎被打飞,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吧唧”一声。安迪摔在了地上。
    没人敢出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几乎惊掉了下巴,保罗·沙弗也不例外。他赶紧插进一段乡村音乐作为掩饰。
    安迪(从地上爬起来,一通乱骂):讨厌!恶心!臭狗屎!
    劳勒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莱特曼藏到了桌子后面。
    安迪冲过去,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给自己留了一段安全距离,然后开始冲着劳勒尖声怒骂———
    安迪:劳勒!你就是一摊屎!我要告你,我要告倒你!你这王八蛋!(使劲敲着桌子)我操你妈!我操你大爷!你等着瞧!!!
    谁都没想到,安迪跳着脚,大吼大叫地走了。
    观众一阵欢呼。
    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卫瞟了劳勒一眼。
    安迪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安迪: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在电视上用了这些词儿。我道歉!对不起!(发狂地)但是你,瞧你那德行!!!!
    安迪狂敲着大卫的桌子。大卫紧张得直哆嗦。狂怒之中,安迪一低头看见了大卫的咖啡杯。天哪,安迪一下抓起杯子,一把泼到劳勒身上!劳勒被烫得一下跳了起来。一个保安跑了过来。
    安迪大叫着飞快地跑开。他使劲拉开舞台的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交替切换)

    内景,洛恩·迈克尔家,同一时间
    洛恩·迈克尔正在家里看这个节目。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洛恩·迈克尔:我的天哪。
    (切至)

    内景,《周末夜晚大放送》拍摄现场,一周之后
    一个自鸣得意的喜剧演员站在台上,正在对着摄像机讲话。这是直播。
    喜剧演员:大家好。我们本来已经安排安迪·考夫曼来参加本周的演出,但是现在,制片人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稍顿)我们《周末夜晚大放送》有一些人认为考夫曼是个喜剧天才,但是还有一些人不同意他们的看法,他们认为考夫曼已经不再会搞笑了。(又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们把决定权交给你们。请打电话投票。希望安迪留下的人,请拨打1-900-244-7618。而希望他离开的人,请拨打……

    内景,史皮罗办公室/韦斯特,白天
    安迪的近景。他正在看洛杉矶时报。报纸上有一个小小的标题:“喜剧演员安迪·考夫曼落选《周末夜晚大放送》”。
    安迪(心里很不痛快):这太糟了……支持我的人只有28%!就像1972年的迈克格温……
    乔治(叹了口气):这不是在《莫夫》。这些是最前卫的电视观众。(严酷地)他们都已经讨厌你了。
    这时,我们发现安迪旁边还坐了一个人,但是我们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乔治:这就和你们两个人一样,诚心想毁了安迪的事业!你们让观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你们整天不干好事……(绝望地)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安迪(心虚地):我们只是想做得极端一点。
    乔治:你没长眼吗!没有什么极端可言了!!(停顿)这么说我也很难受……但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痛苦地)我不希望你们俩再一起工作了。
    镜头拉开……原来另一个人是杰瑞·劳勒。他很不好受。
    杰瑞·劳勒:对不起。我们以为这会很有意思……
    安迪:阿杰,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好极了。(悲哀地)可能乔治是对的……
    杰瑞·劳勒:好吧。但是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痛楚地)因为那个短短的、辉煌的时候……那时候,全世界都认为那个摔跤比赛是真的。
    安迪(泪眼盈盈):保持联系。下次我去孟菲斯,还到你家去,诺莲会给我做双份的巧克力蛋糕。
    杰瑞·劳勒:好的,伙计……(哽咽着)保重。
    安迪和杰瑞拥抱在一起。大家都很感动。安迪脸上忽然出现一副狂想家的神情。
    安迪:也许我能拿这个作点文章。我可以回到节目里,说这都是假的。然后要求重新来过……
    乔治:安迪!你还不懂吗!(忧郁地)他们不想让你回去了。
    安迪的脸沉了下来。

    内景,大学冥想社团走廊,白天
    瑜珈师慢慢地沿着走廊往前走,仍然沉浸在冥想之中。几个戴穆斯林头巾的弟子胡乱地转着圈子。

    内景,大学冥想社团教室,白天
    九个学生坐在莲花座上,正在听老师讲课。他们的老师正是安迪。
    安迪:……睁开你的双眼……闭上你的双眼……睁开你的双眼……闭上你的……睁开……闭上……
    安迪一直重复着这些话,速度越来越快;学生们越来越快地眨着眼睛。
    门开了。瑜珈师把头伸了进来。
    瑜珈师:打扰一下,安迪……
    安迪:什么事,圣师?
    瑜珈师示意安迪出来。

    内景,大学冥想社团走廊,白天
    安迪走了出来。
    瑜珈师:这让我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要来参加闭关了。
    安迪(吃惊地):为什么??我……我每年都参加的。
    瑜珈师:对,你对TM的热忱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我们觉得……你的节目和我们的哲学合不到一起。
    安迪感到很震惊。
    安迪:哲学?
    瑜珈师(叹了口气):那些摔跤比赛……那些大男子主义的话……还有那些肮脏的语言……一个开悟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停顿)看起来你不会尊重任何事情的。
    安迪(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尊重……
    瑜珈师摇了摇头。安迪不相信这是事实。他四下望去,那些戴着穆斯林头巾的人正在看着他。
    安迪(垮掉了):求求你!你们得让我参加这个课程!我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平衡!!
    瑜珈师:很显然它没有什么效果。
    安迪:那就帮帮我!我现在只想冥想!!
    瑜珈师:安迪,别这么大声音。我们不希望在这里见到你。
    安迪崩溃了。他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他发现小温迪站在走廊的尽头,无能为力地望着他。安迪没办法,只有向她挥手道别。小温迪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向安迪挥手道别。
    (切至)

    内景,安迪的公寓,白天
    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安迪仍然躺在床上。他把被子一直拉到脸上,表情阴郁,看上去像是一件显露悲剧风格的静物。突然“叮”的一声!门铃响了。
    安迪没有理睬。停顿片刻。门铃又“叮”地响了一次。然后传来敲门声。
    安迪:走开。
    莲恩(画外音):是我。
    安迪:哦,门开着呢。
    门开了。莲恩拿着一盒冰激凌走了进来。
    莲恩:我给你带来了哈根达斯。
    安迪(悲哀地):我不配吃哈根达斯,我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莲恩:安迪,你不讨厌。你就是……有点复杂。
    安迪:你不了解真的我。
    莲恩:安迪……就没有真的你。
    安迪的近景。他吃了一惊。然后……他慢慢地笑了。
    安迪:大概你是对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安迪仔细地看着莲恩……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眼睛。谁都没有说话。
    安迪:你想不想搬过来一块儿住?
    莲恩顽皮地笑了。她低下头吻了安迪。
    (切至)

    外景,月桂峡谷住宅,白天
    这是一所60年代的时髦住宅,房子外边停着一辆货车,搬运工正在往房子里搬箱子。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起居室,白天
    安迪坐在起居室里,茫然若失,搬运工从他身边急匆匆地走过。几面镜子相对着靠在墙上,安迪发现在这些镜子中映出了许多重的自己。
    后景处,莲恩摆好几个花瓶,然后匆匆走了出去。安迪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破旧的木偶哈罗小弟。他笑了,把哈罗小弟放在花瓶旁的架子上。
    突然,放在地板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喜———
    安迪:嘿!我们的第一个电话!(爬过去拿起电话)你好?
    乔治(画外音):安迪……是我。有坏消息。(停了好长时间)《出租车》停播了。
    一阵沉默。安迪没有反应。
    乔治(画外音):用不用我过去?咱们谈谈这事?
    安迪:呃……不用了。我现在挺忙的,谢谢你。我下周去找你。
    安迪挂了电话。他坐着没动……更加茫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安迪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走到镜子前,发现脖子后面有个又红又肿的疙瘩。
    安迪(作了个怪样):讨厌!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深夜
    已是深夜,时钟显示一点十五分。一个年轻的喜剧演员正在台上表演,台下只剩了十几个观众。
    老板巴德·弗兰德曼站在观众席最后的过道上,安迪走了过来。安迪没有刮脸,神情抑郁,闷声不响的。巴德看上去很慈祥,倒像是安迪的父亲。他见是安迪,十分高兴,两人热情地拥抱。安迪指了指舞台,像是在问他什么事情。巴德热心地点着头。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当晚晚些时候
    巴德站在舞台上。
    巴德:下面,给你们这些夜猫子准备了点小节目。有请《出租车》节目的大明星,安迪·考夫曼!
    台下观众稀稀落落,他们鼓掌欢迎安迪。巴德离开了舞台,安迪慢吞吞地走上来。
    安迪:实际上,巴德,你说错了。我知道《出租车》今天停播了。
    人们发出遗憾的叹气声。安迪强忍泪水。
    安迪:是啊,我的感觉也是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几年,我一直想离开这个节目。(低沉地,忏悔地)可是现在,没人会雇我了,大家觉得我一点都不好笑……我估计这份工作确实是挺不错的。
    一个家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安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接着说———
    安迪:更不用说我老婆已经把我甩了,她还带走了孩子。(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稍顿)今天早晨,我发现我的脖子后面长了个包,可能是什么疖子。这真是太讨厌了。瞧。
    安迪转过身。那个红色的肿块更大了。观众们对他的这个疖子十分反感,人们小声抱怨着。
    安迪:我觉得,我好歹也算是个名人,我可以让人来摸摸它,然后收点钱。(坦率地)有没有人愿意花一块钱来摸摸我长的包?
    人们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傻笑着,拍着巴掌。安迪咳嗽了几声,皱了皱眉。
    安迪:我是认真的。
    过了一会儿,几个好奇的人走上舞台。最前面是金发傻大姐,她正要伸手去摸那个包,安迪制止了她。
    安迪:不行,不行,你得先付钱。
    她点了点头,显得有点局促,伸手去掏钱包……
    (切至)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酒吧,当晚晚些时候
    餐厅服务员在打扫房间。巴德数着收银机里的钱。安迪慢吞吞地走出表演区。他摇晃着手里的几张钞票。
    安迪:我赚了六块钱,都是真币。
    巴德愁容满面地看着安迪。
    巴德:这里是喜剧俱乐部,不是医学杂耍。(尽量显得很友好)你想在这儿演出,那就洗个澡,睡个觉,振作起来。回来搞点大家都喜欢的段子:《超级无敌鼠霸王》,“外国人”什么的。安迪,你得从这种倒霉样子里恢复过来!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我明天就让你挂头牌。
    安迪想了想,看起来这番话起了作用。
    (切至)

    外景,麦尔罗斯街,白天
    乔治在车里,收音机开着,他正经过麦尔罗斯街。他瞟着路边经过的那些店面的招牌,忽然他回过头,好像看见了什么———
    招牌:“安迪·考夫曼———晚9点”。

    内景,大堂(洛杉矶),同一天晚上
    乔治匆匆走进来,一脸的迷惑不解。喜剧演员们和他打着招呼:“嘿,乔治!”“乔治,能耽误你几分钟吗?!”乔治心烦意乱地挥挥手,穿过人群。在表演区的门口,他发现了巴德。
    乔治:嘿,这儿是怎么回事?
    巴德:乔治,说了你都不会信,我让安迪来表演他的老段子!(笑着)他快让这些人笑死了!
    从里面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乔治眼睛一亮,好奇地走了进去。

    内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表演区,夜
    屋里挤满了人!安迪正在台上表演那个自强不息的可爱的外国人。
    安迪(假装外国人):……但是有一件事我扑(不)喜欢,就是交通太拥挤了。今天晚上我不得不走拉个(那个)高速公路,交通太拥挤了……(傻笑)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这里!
    这个外国人有点可怜地吃吃笑着。人们大声叫好。安迪摇动着身体。
    安迪(假装外国人):但是说到可怕的事情,我老婆……
    接下茬的观众:玩我老婆吧,别客气。
    安迪(假装外国人):玩,玩我老婆吧,别客气。
    气氛一下变了。台下有人笑。
    安迪有点狼狈,他瞟了一眼台下,然后继续表演。
    安迪(假装外国人):不,不是真的,我只是开还(玩)笑。我非常爱我老婆,但是她不会作饭……
    接下茬的观众:她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可怕。
    安迪(假装外国人):她,(结结巴巴地、吃力地)呃,她的手艺太差了,简直是可怕。
    没什么人笑,演出被搞砸了。
    乔治站在最后的过道上,一脸苦相。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这儿接下茬??
    乔治十分气愤,他赶紧往前排走,想找出那个多嘴多舌的蠢货。他仔细看着每张桌子,原来是祖姆达。
    安迪(假装外国人):下面……
    祖姆达(装傻):“下面,我要为大家表演几个模仿节目。首先,是阿奇·邦克。”
    安迪愣在那里。观众都很尴尬。安迪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干这种事。他不再假装有口音,而是怒气冲冲地盯着祖姆达———
    安迪: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祖姆达(装傻):有事,这事就是你已经让人腻烦了。
    安迪不再理直气壮。
    安迪:是,是他们让我来演这些段子的。
    祖姆达(装傻):是啊,因为你的新玩意儿是一堆废话。考夫曼,你让人恶心。你的摔跤……恶作剧……
    安迪(自卫地):嘿,报纸上报道过是怎么回事。
    祖姆达(装傻):你以为谁爱看呢?!根本就没意思!
    乔治已经目瞪口呆。
    乔治(自言自语):为什么……?安迪,为什么……?
    安迪和祖姆达还在继续。
    祖姆达:我以前以为你是有创造性的。
    安迪:我以前非常有创造性!
    祖姆达:是啊,很准确,“以前有”!但是现在,你的创造力完全丧失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表情)实际上,女士们,先生们,考夫曼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是他给我钱让我到这儿来的!!我是托儿。这就是新瓶装旧酒(回过头冲着安迪)我说的对不对?
    安迪颤抖着。观众们不好意思再看他。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安迪·考夫曼”被彻底摧毁了。

    外景,洛杉矶即兴演出夜总会,当晚晚些时候
    安迪和乔治走在街上,俩人都很难过,他们身周弥漫开来的是死一般的阴郁。
    安迪:全世界都觉得安迪·考夫曼倒胃口。所以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
    乔治(忧伤地):安迪,没有人觉得你倒胃口,而……你不再给他们喜欢你的理由了。
    俩人停下来。乔治温和地说———
    乔治:你必须让公众再次接受你。你必须赢得他们的同情。
    安迪点点头———
    安迪:我会想点儿点子出来的。
    (切至)

    内景,月桂峡谷卧室,夜
    这是一间崭新的卧室。莲恩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起来看了看,安迪不在这里。她看看闹钟,是早上4点半。她拿起了电话。
    莲恩:安迪!!……你在哪儿?我担心极了……现在??你想在哪儿见面?……好吧,我告诉他们……
    莲恩被弄懵了。

    内景,丹尼餐厅,凌晨
    好莱坞的夜猫子们还没回家睡觉。餐桌边围坐着安迪、睡眼惺忪的莲恩、祖姆达和乔治。祖姆达在看菜单。
    祖姆达:瞧这个杂烩!两个鸡蛋,两块熏肉,两根香肠,两块薄烤饼———两块九毛九!怎么可能?
    莲恩:他们得从你的咖啡里赚回来。
    乔治(不耐烦地):劳您大架,能否告知来此地的原因?
    大家都看着安迪。过了好一会。终于,安迪语气生硬地开了口———
    安迪:我得了癌症。
    没人出声。祖姆达点了点头。
    祖姆达:嘿,这点子不错!我看能行。(咽了口唾沫)我们可以一直搞下去,你的病有所好转,你的病严重了……你死了……
    乔治:算了吧。品味太差了!我可不想掺和进这种事去。
    一阵停顿。莲恩不太明白———
    莲恩:安迪,你是说你真的病了?
    祖姆达(笑):病得比心肌梗塞还厉害!嘿,我可以找个破轮椅推着你。
    安迪(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真的。我得了肺癌。
    乔治:这太可笑了。你都不抽烟。
    安迪(语气很强烈):我,我得的这个不太常见,叫大细胞肿瘤。
    莲恩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安迪。
    莲恩:天哪,安迪!能治好吗?
    安迪:不知道……还得作些检查。
    莲恩(开始哭):你跟家里人说了吗?
    安迪:不,不!还没有。我觉得不太好,以前我老是折腾他们。
    乔治和祖姆达将信将疑地互相看了一眼。乔治觉得有些混乱,他靠近安迪———
    乔治:安迪,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真的。
    安迪(有点哽咽):乔治,是真的。

    内景,丹尼餐厅盥洗室,夜
    乔治(看着祖姆达):如果我发现你在后面捣鬼,我宰了你。
    祖姆达:你说什么呀?!是说这不是真的!
    乔治:没错。这种事听着就像你们俩倒腾出来耍我的。

    内景,月桂峡谷,白天
    安迪洗完衣服,把干净衣服都拿出来,放在篮子里再放到一块小地毯上。他坐下来,完全对称地把几双袜子摆好。他专注地、面无表情地摆弄着他的袜子,他这样做不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莲恩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她沮丧地看着安迪的举动。
    莲恩: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呢?!
    安迪(耸耸肩):就算快死了,我也要穿干净袜子呀。
    莲恩:你死不了!
    安迪:好吧。也许你是对的。
    安迪接着做他的事。莲恩实在受不了了。
    莲恩:你怎么会这样,好像这事和你无关似的!!
    她生气地离开了。
    安迪摆弄完他的袜子,心满意足。他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义犬莱茜》。小笛米的腿断了,不得不呆在床上。莱茜忽然叼着一本书跑进来,它把书放在小笛米的膝盖上,小笛米感激地笑了。
    笛米(电视画面):谢谢你,小姑娘。你真是我的好朋友(紧紧地拥抱那条狗)。
    安迪感动极了,眼泪从他脸上流下来。安迪真切地哭着,伤心欲绝。终于,他擦干眼泪,定了定神。然后,安迪拿起电话,拨了一个长长的号码。
    安迪(打电话):爸?
    (切至)

    内景,放射室(西奈西德斯),白天
    安迪躺在一部机器下面,他的身体被强大的放射线包围着。

    内景,医生办公室(西奈西德斯),白天
    考夫曼一家都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十分冷静地给斯坦利、珍尼斯、迈克尔和卡罗尔讲解安迪的病情。
    医生:癌症先从安迪的左臂开始,然后扩散到肺部。现在我们正在给他进行大杀伤力的放射疗程,看看能不能根除受感染的细胞。(他的呼机响了起来)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回来。
    医生走了,留下一阵伤心的沉默。珍尼斯忽然大哭起来,斯坦利紧紧地抱住她。
    卡罗尔充满敌意地看着那个医生。他的旧网球鞋引起了她的注意。医生离开后卡罗尔皱起了眉头。
    卡罗尔:肯定有诈。
    斯坦利(生气地):你怎么敢这么想!
    卡罗尔:爸,他摔折脖子那天我哭了。他不能再这么耍我了。
    斯坦利(情绪激动地):天哪!他得了肺癌!
    俩人僵在那里。卡罗尔终于心虚了。
    卡罗尔:你看,肯定是这么回事!他选择了肺癌,因为他根本不抽烟。这就会显得特别不可思议!要是他选择了白血病,那就太像真的了,我们就会想“可怜的安迪,他真的病了。”所以他选择了肺癌,因为他想让我们抓耳挠腮地问“这是真的吗?”。
    珍尼斯(努力说服自己):这肯定是真的。我们在医院里……
    迈克尔:妈妈,这里是西奈西德斯!这是演艺圈的医院!也许就是安迪的工作室开的。
    卡罗尔:他策划好了整个事情,然后接管这家医院,雇了演员……(稍顿)我就觉着那个“医生”有问题。
    迈克尔:你们注意没有,他的鞋不对?
    卡罗尔(兴奋地):对!他没穿医生的鞋!
    大家都不说话。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这么说……还有一线希望?
    迈克尔:我们不是不知道,他说过要装死的。
    斯坦利:这倒是。但是如果这是真的呢?(悲伤、痛苦地)我儿子就要死了,我们还在这儿假装不知道似地演戏。
    (切至)

    外景,月桂峡谷住宅,白天
    乔治停好他的敞篷车,从车里跳出来。
    他走到门口,正打算敲门。门忽然开了,莲恩蹑手蹑脚出现在门口,她把手放在嘴上:“嘘!”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起居室,白天
    屋里黑黢黢的。莲恩把乔治领到起居室里,四下里都挂着窗帘。安迪正专心致志地坐在一个莲花座上,他前面坐了一个穿着紫色长袍、头发乱蓬蓬的男人。
    头发乱蓬蓬的男人:我要你想像。想橡你体内巨大、健康的白细胞。现在想像细小的癌细胞。现在那些巨大的白细胞正在攻击那些癌细胞……
    安迪: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些白细胞了……
    乔治呆在一个角落,瞪眼看着。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怀疑眼前看到的东西。
    (切至)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起居室,当天晚些时候
    窗帘拉开,阳光射了进来。安迪和老师拥抱道别,那个人离开了。
    乔治已经在等他了。
    乔治:你这都是干什么呢?
    安迪:这是想像治疗法。他帮助我转向内心,和疾病作斗争。
    乔治没吭声。
    乔治:他是个演员。我记得在《亲家》里看到过他。
    安迪吃惊得睁大眼睛。他好像在作脑筋急转弯。
    安迪:对,他是演员。但也是授权的圣医。
    乔治看着安迪,有气没法发泄。乔治已经看够了。
    安迪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随后的瞬间里,他崩溃了。
    安迪:乔治,我该怎么办?!我病了,我想好起来。可是每个人都像是在看笑话!连你也到我家来,弄得好像我在演滑稽戏一样!
    乔治:你肯定能从这事儿里找点乐子。
    安迪:当然!(停顿)但是这并不是说我就不需要大家的支持!我不能被这些消极力量包围着。
    乔治(摇了摇头):安迪,你被你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包围着。你自己就是这种消极力量之源。
    安迪(苦恼地):是……吗?那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这种消极的情绪扩散出去,那所有人都会使劲议论我病得多严重,然后我就得想法病得那么严重,再然后,我就是个死人了。
    安迪努力保持着镇静。乔治叹了口气。
    乔治:那我能作点什么?
    安迪:我要回去工作,去演高兴的节目。(热情地)演最好的节目!
    乔治:你要在俱乐部里巡回演出?
    安迪:不是俱乐部。我要顶尖的!(停顿了一下)卡内基大厅!
    乔治温和地笑了。
    (切至)

    内景,《国家问讯者》办公室,白天
    一群职员正在《国家问讯者》的办公室里开会。
    记者甲:我这儿有一个很好的封面故事:我这儿有人在西奈西德斯的实验室,那哥们儿说安迪·考夫曼得了肺癌,快死了。
    先是静默,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起哄。
    编辑:别听他瞎说!不要,以后不要再弄考夫曼的事了!他涮了我们太多次了!
    记者乙:对,他肯定死不了。他下个月还要在卡内基大厅演出呢!
    记者甲(皱紧了眉头):真是!只有考夫曼才会用癌症来作宣传。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夜
    一个16毫米放映机正在墙上放映一部粗糙的30年代的电影短片。男女演员扮成牛仔,他们欢快地跳着舞,几个女牛仔骑着木马。所有人都唱着歌。
    男女牛仔们:我的马刺,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
    镜头拉开。安迪、乔治和祖姆达正在观看影片。安迪像个小孩子一样着迷。
    安迪:真是太棒了。大家肯定喜欢!(难以自持、思考着)你们觉得这些女牛仔里还有活着的吗?
    祖姆达:不知道。她们要是活着的话也得80来岁了。
    安迪:好,给SAG打电话。要是能找到一个来参加演出就太酷了。(兴奋地)整个晚上都是为了最后的一个结尾,这个结尾一定是最让人想不到的:歌手,舞蹈演员,唱“赞美诗”的,然后天空打开,圣诞老人从上面飞下来!
    祖姆达:然后你说,“圣诞老人,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他说,“癌症!”
    安迪:不!不,不,不!不能这样!我要这个演出充满了积极的力量!
    乔治:这太好了。但是这次演出得花一大笔钱。就算把票都卖出去,你还得赔八万。
    安迪(笑):钱无所谓。只要这场演出能实现。
    乔治:那谁来付这笔钱呢?
    安迪:托尼·克利弗顿。
    乔治(停顿片刻):你知道托尼没那么多钱。
    安迪:那他会去借的。我比你更了解托尼。就算他得再工作10年才能还清,他还是会这么作的!
    乔治停顿片刻,他想着安迪说的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乔治:好吧,安迪。咱们干吧。
    (切至)

    内景,西奈西德斯,白天
    安迪静静地坐着。医生和两个护士正在给他输液。他盯着胳臂上的针头。药剂开始滴入。
    (切至)

    外景,卡内基大厅,夜
    衣着讲究的纽约人步入卡内基大厅。招牌上写着“安迪·考夫曼”。

    内景,卡内基大厅,当晚晚些时候
    这里正在演出。安迪热情洋溢地敲着他的康笳鼓,唱着乱七八糟的歌词。台下坐着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
    安迪:啊卜哒吧,啊哔啊卜哒吧!啊卜哒吧,啊卜哒卜嘟!(冲着人群)啊卜哒卜哒吧嘟……!
    大家跟着唱。乔治坐在观众席里,和大家一起唱。
    观众:啊卜哒卜哒吧嘟!!
    安迪:啊吧嘟吧嘀啦吗哪诟!
    观众:啊吧嘟吧嘀……啦……啦吗哪诟……
    安迪(咧嘴笑着):啊吧嘟吧嘀啦吗哪诟吧嘀啦吗哪诟啵啊哔嗒卜啦!
    观众:啊卜哒吧嘟……
    无法跟上歌词的观众爆笑起来。
    安迪也跟着笑了。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开心。

    内景,卡内基大厅,当晚晚些时候
    大屏幕上正在放映《叮当牛仔》,电影相当陈旧庸俗。放映结束,安迪美滋滋地拿起麦克风———
    安迪: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向大家介绍刚才这部1931年的电影中唯一活下里的女牛仔———“鳕鱼儿”艾莉娜·古尔德。
    狂热的掌声。艾莉娜·古尔德走上舞台,她身形羸弱,已经75岁高龄。
    安迪:您能莅临现场,我们真是感到莫大的荣幸。
    艾莉娜(光线强,眯起眼睛):安迪……这真让人不敢相信。
    安迪:更让人不敢相信的还在后头呢!我们找到了您在电影里用过的木马!您能不能……能不能跳几下“叮当当当”舞,让我们共同欣赏呢?
    艾莉娜起先不太愿意,但是安迪把木马递给了她。她羞红了脸。安迪转身走到乐队前开始指挥。乐队开始演奏《叮当当当》。
    艾莉娜腿脚不太利落地转着圈跳了起来。
    安迪越来越兴奋,指挥得也越来越快。艾莉娜有些吃力。她跳得更快了。
    安迪急噪地继续加快着音乐的节奏。艾莉娜拚命地转着圈,跳着舞,努力想跟上节奏……突然,她捂住心脏。
    艾莉娜停下来,晕了过去,摔在地上。
    观众席里一片惊呼。乐队停止演奏。工作人员从后台跑了上来。一个人检查着艾莉娜的心脏。她一动不动。祖姆达惊恐地跑了出来。
    祖姆达:这儿有没有医生??!
    所有人都惊呆了,场内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观众中有一人站起,是迈克尔。
    他表情严肃,匆匆走出观众座,疾步跑过过道走上舞台。迈克尔检查艾莉娜的脉搏,解开她的衣领。他按压艾莉娜的前胸,想重新起搏她的心脏。
    但是随后,他悲伤地摇了摇头。艾莉娜死了。
    人们十分悲伤。迈克尔用一件外衣盖住了艾莉娜。

    内景,卡内基大厅,夜
    安迪看着眼前这一切,禁不住兴高采烈。他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安迪喝了口水。过了一会,他戴了一顶愚蠢的印第安人的头饰跑回舞台。

    内景,卡内基大厅,夜
    死去的艾莉娜躺在地上。安迪蹦过来,开始围着她的尸体跳一种印第安战斗舞。观众们都不知所以然。安迪“噢啊”地喊叫着,嘴里念念有词……这样过了一会,艾莉娜坐了起来!
    安迪发出胜利地欢呼。艾莉娜活了,就像是科学怪人死而复生!人们欢呼雀跃、惊喜万分、哈哈大笑。
    安迪:女士们,先生们,她活过来了(掌声雷动)!
    唱诗班(画外音):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安迪:女士们,先生们,摩门教堂唱诗班!!!
    舞台后面的天幕豁然开启,摩门教堂唱诗班同声高唱“赞美主”!
    场面引人入胜。人们兴奋地发狂。
    安迪:哦,天哪,圣诞驯鹿!
    真的是圣诞驯鹿!二十四只圣诞驯鹿从两边冲出,每一只驯鹿都四蹄飞扬。
    全场欢呼。
    安迪:孩子们,圣诞老人!!
    飘起了雪花,圣诞老人乘着他的雪橇从天而降。
    人们兴奋地尖叫着。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们站起来大声喝彩。
    斯坦利和珍尼斯站在前排,喜极而泣。
    兴高采烈的安迪拥抱着艾莉娜,然后他拿起麦克风———
    安迪:这可不是演出的结尾!!咱们一起到外面去吧,因为那儿有牛奶和饼干!!
    观众们笑了。
    安迪:我是说真的!!!!!

    外景,卡内基大厅,几分钟后
    一千多人排着队走出来,第五大道满满地停着35辆校车!!!见此场景,人们顿生敬畏。
    安迪欢欣鼓舞地大步走了出来,故意显得很矜持,看起来像是个刚开了空头支票的老板。
    安迪:排成一队!别挤!有的是饼干,每个人都有!!

    外景,小学,当晚晚些时候,观众们
    校车停在一所小学外面。乘客们走下车,谁都辩不清方向,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内景,小学自助餐厅,夜
    观众们涌进来。戴着帽子的自助餐厅女服务员正在分发牛奶和饼干。这场面真是非同寻常。
    安迪和莲恩坐在孩子用的餐桌边。安迪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喜悦。他看着这些成年人用力地嚼着饼干,所有人都被这种傻兮兮的场面逗乐了。
    安迪露出美好的笑容。他紧紧抓着莲恩的手,小声说———
    安迪:我希望永远不会有结尾……

    外景,新墨西哥州沙漠,白天
    这是一个温泉泥浴旅游胜地,坐落在一片满是岩石的沙漠里。

    内景,温泉,同一时间
    屋子里满是柔和的光线,窗帘松松地垂着。一个穿着前卫的术士正在给安迪治病,他把一块一块的水晶石放到安迪的身体上。
    安迪咳嗽起来。他摘掉帽子,露出了光头。
    术士:现在我要放一颗蓝水晶。它会发出高强震波,它的治疗效力十分强大。
    安迪(着迷地):好。来他两个试试,再来一个粉的。

    外景,温泉,白天
    祖姆达和一个皮肤黑黝黝的管理员站在一起。
    管理员:你朋友一天做四期水晶治疗,还是没什么帮助。
    祖姆达:我知道……(稍顿)癌症已经到晚期了。
    管理员:是啊。他登记的时候没跟我们说清楚。
    祖姆达(厌烦地):我说,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拿石头在人身上蹭啊蹭的纯属瞎扯淡。但是如果这能让安迪高兴,那也就这么着了。
    那个人不高兴地噘起嘴。
    管理员:不好意思,我的话可能听上去有点糙,但是我们这儿不想变成“安迪·考夫曼去世的那个新墨西哥疗养地”。(稍顿)我不得不要求你们离开。
    祖姆达哑口无言。

    内景,安迪的房间(温泉),当天晚些时候
    祖姆达气哼哼地收拾着安迪的包,他都快气炸了。
    但是奇怪的是安迪却保持着冷静,对所有这一切无动于衷。
    安迪:这很好,鲍伯。它实际上没什么效果。(温和地微笑着)我们会找到更好的方法。

    内景,月桂峡谷住宅厨房,白天
    莲恩和小温迪正在给安迪做午饭。莲恩把一些植物捣碎。
    小温迪:这是些什么东西啊?
    莲恩:这些都是能让人长寿的……栗子,牛蒡根,海藻……安迪说这些东西能使他纯净。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托尼·克利弗顿(画外音):说什么废话?这些东西看上去连我的狗都会吐出来!!
    女人们回过头。是安迪,他穿着托尼·克利弗顿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吓人。
    还有托尼的假发,粉色的燕尾服,和墨镜……但是安迪虚弱得没法像以前的托尼那样大喊大叫。
    托尼·克利弗顿:你们两个洋娃娃和我出去吃点真正的食物怎么样:炸薯条,上等牛排!
    莲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安迪……
    小温迪(瞪大了眼睛):噢,不!她犯规了!
    托尼·克利弗顿(非常生气):我不是安迪!我是托尼!安迪在生病———生鱼生肉生土豆生孩子!医生说他快不行了。(让自己振奋起来)但是托尼壮得像头牛!安迪要我抬他的棺材!我会为他抬的!我越来越强壮了!瞧这儿,看这个!
    托尼拿起一把椅子举了起来,女人们担心地冲上去制止他,替他拿下那把椅子。
    莲恩:别举了!快,放下。
    托尼:对,你说的对。我们该走了,可不能耽误了克尔伯斯的“HAPPY一刻”,花四块九毛九就能随便喝茅台。
    托尼得意洋洋地向门口走去,他向女士们打了个手势。
    托尼·克利弗顿:咱们走吧!(开始唱“纽约,纽约”)“流浪的布鲁斯,随着水流漂逝。我会让一切重新开始……”
    托尼走到门口,瘫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抓着自己。
    莲恩和小温迪:安迪!!
    她们震惊地跑过去。
    托尼躺在地上,缩成一团。他十分沮丧,充满了失败感。他嘟哝着———
    托尼·克利弗顿:他妈的……
    (切至)

    外景,月桂峡谷住宅,黄昏
    正是日落时分,紫色和橘黄色的晚霞映在远山上。安迪和乔治坐在躺椅里,静静地看着这一片暮色。安迪面色苍白,消瘦了很多,看上去弱不禁风。
    安迪:我的胳臂不能动了。
    乔治(不知如何是好):你有时就好点,有时就不好。
    安迪(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头发要掉光了。
    乔治(小声说):是啊……
    乔治拍了拍安迪。安迪已经没有气力,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安迪:我想了个新的电视节目,我可以演的。我打算叫它《安迪叔叔找乐之家》,这是个星期六的早间节目,这样我可以和孩子们一起搞笑,比如说,木偶啊、魔术啊……
    乔治有点哽咽。他表示同意安迪的想法。
    乔治(停顿了好一会儿):我觉得这节目能卖出去。
    一片寂静。乔治尽力不去破坏安迪的热忱。
    安迪(感激地笑了):谢谢你总是支持我。
    乔治紧紧地握住安迪的手。
    乔治:大夫说你可以回来工作了吗?
    安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要是按他们说的办,我就被困在医院里了,得整天作各种检查。(稍顿)而且,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人,他能一次治好癌症。
    乔治(吃了一惊):真的?
    安迪:当然!这个人在菲律宾,他是个通灵的外科大夫,他真的不得了!他先是按一按你,然后他就能把你的病根儿吸出来。
    安迪说得兴高采烈。乔治看着他,心里很不好受。
    乔治:菲律宾?我不太清楚……但是安迪……这个人听起来像是你演的角色。
    安迪的近景。他不再那么激动。
    安迪:不……这个人是个专家。(非常认真)他表演的是奇迹。
    乔治不知该怎么对他说。
    安迪(眼里充满了乞求):他是我最后的希望。
    (切至)

    外景,班古托城,白天
    班古托,一个尘土飞扬的菲律宾小城。
    突然,一架轰隆作响的破旧班机出现在空中。降落时,它扬起一路尘土。尘土飞散开去。地上的小鸡咯咯叫着到处乱跑。

    内景,出租车上(菲律宾),白天
    安迪、莲恩和祖姆达乘车穿过这个贫穷的城市。安迪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

    外景,诊所(菲律宾),白天
    他们在一座砖石建筑前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标牌,上面写着“诊所”,图案是画着一只眼睛的三角形。

    内景,诊所(菲律宾),白天
    一个护士帮助虚弱的安迪填了一堆表格,然后安迪把钱给他。
    安迪的衣服都脱掉了。衣服被仍进一个储物柜里。

    内景,诊所手术室(菲律宾),白天
    这是一个贴着白瓷砖的大房间。面无血色的安迪坐在轮椅上,莲恩和祖姆达把他推进来,安迪瘦骨嶙峋的身子一动不动。
    安迪抬头看———这里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病人,大多是日本人。他们都骨瘦如柴,身上只穿着内衣,虚弱得几乎不能站立。他们看起来既绝望又满怀崇敬之情。
    在队列的前面,扬·洛克塞斯正在工作,那里有一张长椅、一个水槽,还有他的一个助手和许多干净毛巾。
    一位女病人爬上长椅。扬不露声色地按着她腹部的赘肉,他一边按摩一边寻找。他停顿片刻,拿出来一块血淋林的内脏。他把这些东西扔进一只桶里。
    那个女人大叫一声。有人搀着那个女人离开。
    扬转过身来洗手。他的助手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手。这时一位男病人又爬上长椅……
    排在安迪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看着这一切,他害怕、他紧张、他怀着希望。
    扬不露声色地按着那个人的头。他集中精力,寻找着……挖出一块血淋林的内脏。他把这些东西扔进桶里。
    那个人颤抖着,有人把他搀走。
    安迪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越排越近。
    更多的病人。更多血淋淋的内脏。更多的啜泣。
    安迪越来越兴奋。终于,他排到了第一个。有那么一瞬,莲恩和祖姆达看着安迪的眼睛,因为他们看到了那里面的虔诚,他们被说服了。他们看起来像是在道别。莲恩轻轻地吻了安迪。祖姆达握住安迪的手,随后他紧紧地拥抱安迪。
    安迪笑了,那个助手把他从轮椅上扶了起来。他们把他扶到长椅上。
    安迪躺下来。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他向旁边看了一眼,扬·洛克塞斯正在清洗被前一个病人污染的双手。
    安迪颤抖着,期待着就要发生的奇迹。
    扬转过身来。助手递给他一条毛巾。
    安迪放松下来,他准备好了。
    他看了一眼扬的手。扬把毛巾递回去时———在毛巾的掩盖下,助手利索地把一块动物内脏塞到他手里。扬小心地把那块内脏藏在手里。他是个骗子。
    安迪的特写。他的虔诚瞬间荡然无存。他震惊、愤怒、失望。信仰变得毫无意义。这是个天大的玩笑。骗人的人被人骗了。
    安迪各种强烈的情感一并爆发了。他开始大笑。这真是滑稽透顶。安迪笑啊,笑啊……像一个无助的疯子,其中的快感让他感到一种解脱,眼泪顺着他的双颊滚落下来。
    他的脸上有了血色,眼里闪动着生机。安迪纵声大笑,直到嗓子笑哑了。这是他一生中最完美的一次搞笑。
    (缓叠至)

    内景,殡仪馆,白天
    安迪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他死了。
    他脸上有一种愉快的平静。看起来简直就是兰卡。但是经过殡仪馆的修饰,他的脸上覆盖着厚厚地一层浓装,看起来像是戴着面具。
    镜头慢慢拉开,我们看到棺木四周堆满了鲜花。镜头升起……升得很高,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电影银幕的轮廓显露出来。
    银幕上正在放映的是安迪的影像,他静静地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正是影片开场时的那个画面。
    安迪的主观镜头。礼堂里挤满了来吊唁的人。他们都穿着丧服,心情沉痛,没有人说话,人们还没能从震惊中摆脱出来。
    安迪的家人待在一起。莲恩一个人坐在条凳上,不停地哭。
    乔治拥抱了一下祖姆达。小温迪走过来……他们彼此安慰着。
    所有认识安迪的人都来了:《出租车》剧组,《星期五》剧组,TM的追随者,那两个妓女,杰瑞·劳勒,艾德·温伯格,梅纳德·史密斯,巴德·弗兰德曼,还有很多人……而且,他们的脸上都是同一种奇特、困惑的表情,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幕上的安迪。
    安迪(银幕上):演出结束了。我已尽我所能,我只想说,下次见面前,请记住(他唱了起来———)
    在这个友好世界里,
    每一天都有无尽乐趣,
    所有的心不再感觉孤寂,
    一些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跟着唱了起来。
    安迪(银幕上):朋友们!看看谁在你的身边,把你的手绕过他的肩膀,就算你不喜欢他,现在就做(继续唱———)
    世界这样美丽,
    爱你的人陪伴着你,
    天上的星星,
    流水的旋律,
    每一颗心都在感激,
    这世界的美丽,这世界的美丽……
    棺木后边的幕布开启,安迪躺在他的棺材里,缓缓地滑进那一片漆黑。幕布闭合。放映结束。
    所有人静寂无声。有人哭了起来。有人开始退场。大多数人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乔治和祖姆达窃窃私语———
    乔治:这些人才是考夫曼的观众。
    祖姆达:是啊。他们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生气。
    《出租车》剧组的人十分不解。
    卡罗尔·凯恩:这些人怎么走了?这幕还会再拉开的,安迪马上就要出来了……我敢肯定!
    托尼·丹泽:对,他的尸体是蜡做的……(长时间的停顿)对吧?
    静默。他们看着幕布的方向。
    闭合的幕布有些许摆动……摆动过后,幕仍然静静地垂着。
    (淡出)

    外景,日落大道/喜剧广场俱乐部,夜
    (淡入)
    字幕渐显:整整一年后。
    日落大道上,两个纨绔打扮的滑板少年由远而近。突然,他们变得———不大对劲。日落大道上车堵得一塌糊涂,一辆一辆的高级轿车按着喇叭挤来挤去。
    少年甲眯着眼向远处看去,他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而后,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少年甲:天哪。(十分惊愕)这是我见过的最邪门儿的事!看!
    他用手一指。他的朋友转过头来———倒吸一口气。
    喜剧广场夜总会,大字招牌“托尼·克利弗顿:真人到场”
    少年甲:看,我们是对的!他没死!
    少年乙:他躲了一年!这得看看!
    两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向俱乐部跑去。但是俱乐部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他们极度狂热、几近崩溃。人们尖叫着,警察设法阻挡着人潮。所有人都叫喊着要进去。

    内景,喜剧广场夜总会,同一时间
    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每个角落都挤满了珠光宝气的好莱坞大腕儿。人们侃天侃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一种沉郁的焦灼。没有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突然,灯光熄灭。一个声音低沉的主持人开始讲话———
    主持人(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掌声有请托尼·克利弗顿!
    《2001漫游太空》的主题曲开始奏响:
    哒———哒———哒!哒哒———!
    出现了一束追光,打在一件桃色礼服上。光束逐渐变大,越来越大……气氛越来越紧张……人们呼吸急促……镜头拉出,终于———托尼·克利弗顿出现在舞台上!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戏剧性时刻———台下没有任何反应。人们已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托尼得意地笑了起来。
    托尼·克利弗顿:大家好!
    一片死寂。托尼趾高气扬地走下台来,向人们挥手致意。
    托尼·克利弗顿(接着说):你们回来干什么?!(冲着前几排的人)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人们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有人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
    这个人的声音(画外音):安迪!
    人群中出现不安的骚动声。
    托尼·克利弗顿(作了一个怪相):你们能知道安迪什么!他就是那个一直想要冒充我的死人。(转过头冲着乐队)奏乐,小子们!一、二、哒———一、二、三、四!
    乐队打起鼓点,开始演奏那首迪斯科名曲《我死不了》。托尼开始演唱煽情的前奏:
    我害怕,
    我真害怕,
    没有你们,
    我就没命啦(假装擦眼泪)。
    我受不了,
    你们说拜拜,
    你们以为我垮了?
    以为我再也起不来?
    镜头摇过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沉迷于托尼的表演。在前排的桌旁坐着乔治和莲恩。
    托尼在找乐队的茬儿。
    托尼·克利弗顿(接着唱):
    我不会!
    我死不了!
    只要我知道爱,
    我就死不了!
    人群中,镜头掠过每一张脸———有的笑,有的皱眉头,有的兴致勃勃,有的困惑不解……镜头停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鲍伯·祖姆达。
    他看得比谁都开心。
    托尼·克利弗顿(接着唱):
    我一直活下去,
    我一直活下去,
    我死不了……(用力唱结尾)
    我———死———不———了!!!
    音乐渐强,歌声结束。
    祖姆达咧嘴笑了起来,使劲地鼓着掌。
    (淡出)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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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晓
    有的电影,从头到尾都是行为艺术。
    有的人,从登场到人生最后的谢幕都是行为艺术。
    像这部叫做man on the moon的电影,一开始就打出了散场的字幕,一片黑寂之后,电影才缓缓的开场,而真正散场的时候,却还有个小人偷偷的露一下脸。
    故事的主人公Andy Kaufman,是已故的美国喜剧演员。
    是的,喜剧,或许也是他不愿意被定义的字眼。
    他看着观众的反应,却不要愿意附和他们,自己一个人在台上念完了不起的盖茨比,看着台下观众离去,睡着又醒来。
    而他喃喃的对着观众说发生在自己身上悲惨的故事,观众大笑。
    他无奈的看着他们:你们为什么大笑?我从来不开玩笑。
    就像另外一张电影海报上 Andy 很正经的站在那里,一束光照在他脸上,头顶有一行字:
    Hi,my name is Andy and this is my soundtrack.
    他追求的是戏剧化,不是玩笑。
    而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来到东亚求助于神奇的乡村医生。
    却发现,那不过是另外一个track。
    大笑着,离开了。
    人生就像是一部无声的默片,有些人看懂了,有些人没有。
    喜剧演员背对着观众的时候,映在墙上的影子显得份外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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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onsita
    Jim Carrey 是个非常棒非常棒的演员!!!

    我一定要在最开始表达我对他的赞叹。因为,在看这部电影的过程中,我有几度想放弃,因为安迪考夫曼的表演方式我真的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当我再坚持一会,就又会被他吸引,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想看下去。

    最近我越来越喜欢,不在看电影之前对内容、背景了解得太多,尤其是千万不要知道结局,因为电影应该是为那些对他一无所知的人准备的,只有这样的反馈,才是最真实的。

    这是一部传记式的电影,讲述的是美国喜剧演员安迪考夫曼的一生,他被认为是50-80年代最具创意、最标新立异、像谜一般的艺人。考夫曼善於带动观众的情绪, 观众的喜怒哀乐全系於他的表演上。不管是带观众去喝牛奶吃饼乾,或跟女性比角力, 他创造了一种既独特又真实的表演方式,有时连他的好友都分辨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评论对他的看法不一,有人说他是个、怀疑论者,是非正统的禅学信仰者,也有人认为他是达达主义式的喜剧演,员第一个真正的表演艺术家。考夫曼却喜欢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唱歌跳舞的人"。因此对他最贴切的描述是"一个真正的表演艺术家,一个角力运运动家,一个喜剧演员,猫王, 一个民谣歌手,或者是像汤尼克里夫顿,拉斯维加斯着名的驻唱歌手"。

    上面这些话都是我看完之后搜集来的对他的评价。下面的话是我的感受。

    当一个人真正把自己的生活与梦想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行为可能并不会被大多数人接受。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循规蹈矩的生活,偶尔生活无聊了,就找些有意思的事情来笑笑,开心一下。但是,总有人,他仿佛生来的使命,又或者是上帝在他的身上上了发条一样,他总是要不断的制造效果,开发一切他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表演出来。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体会这种快感,还是从人们本能的反应中得到满足,可能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有人总说,喜剧演员通常就是个小丑,靠出卖滑稽或者自己的惨状来娱乐观众。可是,看过了这部电影,我却觉得,看喜剧的观众才是彻彻底底的小丑,他们随着演员的安排而笑,完全按照演员的步调来走,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开心得不得了。安迪是个疯狂的人,他是个让人分不清表演与真实的人。他做表演,大家以为是真的,他讲真话,却被认为是在表演。他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从不同的角度来说,应该会有不同的心酸吧!

    其实在看到多半部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觉得Jim Carrey演的这个安迪是个疯狂搞笑的演员,他的一切就是怎样看起来funny,为了达到目标,他可以不顾别人的反对与客观的压力,一意孤行。但是,天才总会遇到某种困难,而他的困难就是上帝要提前把他的生命收回去,在那一刻,他很真诚的向观众倾诉,却另人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我不同意说安迪考夫曼总是个总在跟观众开玩笑,甚至也开自己玩笑的人。他活得很认真,很诚恳。影片在最后,他癌证晚期,到菲律宾去找“神医”治病,却发现原来“神医”看似离奇玄妙的医术竟然也只是个小把戏的时候,他笑了。他好象发现了另外的乐趣。

    其实生活可以被理解得很简单,就是一个把戏接着另一个把戏,就看你怎样看它。非要严肃的给自己规定个一二三四,再来生活,也一样是活在别人的小把戏中。可惜偏偏大部分的人没有看透,所以才需要喜剧演员来表演,让其他人得以看到部分。帅哥、美女很多很多,而真正的喜剧演员就那么两三个,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天分到去领悟出生活的真谛。

    Jim Carrey以前的电影,我并没有特别喜欢。著名的《变相怪杰》只是一部哗众取宠的纯粹搞笑片。其实,他,还有香港的周星驰,肯定也包括很多很多靠喜剧成名的人,他们都很认真的看待生活,看待表演,总是尽力的在表演中表现内心的真诚,都是很有深度的演员。因为,毕竟,最难演的戏剧就是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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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iting

    (一)月亮上的人nn 《月亮上的人》。n 一部由Jim Carrey主演的电影。n 电影讲述了传奇笑星安迪.考夫曼的人生经历。n 安迪.考夫曼的一生只有短短的35年。就是这短短的35年,却也使人们对他留下了许多不同的评价。有人说他是个怀疑论者,是非正统的禅学信仰者;也有人认为他是达达主义式的喜剧演员,第一个真正的表演艺术家。而考夫曼却宁愿把自己定位于“一个唱歌跳舞的人”。n 按道理,考夫曼对自己的评价应该是最贴切,最到位的。遗憾的是,这个评价显然过于直白和肤浅。而按我自己的看法,考夫曼是一个具有多重和多变性格的人。这些性格是如此冲突激烈不能共存,以至于他不得不借助于演戏--这一可怕的职业。n 演戏是一种可怕的职业,我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试想一下,要一个人暂时从自己习惯的生活环境中剥离开来,去进入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生活场景并要求他表现得一如那个人的自然,这简直像《The Thirteenth Floor》一样荒诞无稽。他完全忽视了人的心灵对周围环境的粘连。当然,戏剧是一个复杂的文化和心理现象,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但可以肯定,演戏作为考夫曼的职业,也恰好给了他舒展各种性格的一个机会,使他能够充分地表现出他的多重性格。同时,既然演戏是他的工作,他就不用在日常生活中去面对自己多种性格冲突的痛苦,而是可以理所当然的借演戏的机会释放出来,既获得了解脱,又心安理得。n 比如,在影片中,他除了以考夫曼本人面目出现以外,还多次以一个名叫托尼.可立夫顿的流氓无赖的面目现身。这个可立夫顿,言语粗俗,脾气暴躁,表演节目恣意妄为,胡闹瞎闹,与平日内向拘谨,甚至有点神经质的考夫曼截然不同。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潜在的破坏欲,都有一点点流氓无赖,挣脱常理的倾向和冲动,但大多数人都是只有在独处,麻醉或暴怒时才表现一点点。而考夫曼则幸运得多,他可以在工作的同时就把他们表现出来。但他也不幸得多,因为他的这种行为只会使本来并不显著的性格分歧一步一步地放大和加深。n他就这样生活着,自得其乐,欣然的接受着在各种不同性格间切换所带来的新奇和刺激。n 考夫曼又以哄骗他人为乐。在他与女子进行的摔交比赛中,他被一名男子大力士摔断了脖子。谁知道,这是他和大力士串通好的一次骗局。另有一次,他执意要在节目录像带中加入雪花和上下跳动,只为了让观众们伸手去敲打他们的电视,看看电视是不是坏掉了。n 他的恶作剧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当他告诉周围的人他已经身患癌症,不久于人世时,大部分人嗤之以鼻,他的朋友们都好心的劝告他停止这种恶作剧,不要再骗人了。安迪.考夫曼死时,年仅35岁。nn二、喜剧与悲剧nn 这样一部电影,由喜剧明星主演,讲述的是另一个喜剧明星的故事,我们自然有习惯性的期待:即使不是一部纯粹的喜剧,至少也少不了轻松活泼的情节。然而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部正剧,甚至极偏向于悲剧。n 这情形倒有点象大话西游。第一次看的时候,每个人都认为它是一部出色的搞笑片;几年之后,每个人都说它是一部爱情悲剧。n 那么,看来,喜剧与悲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的界限,甚至两者可以在同一部戏上合而为一。n 其实不仅是戏剧本身,作为戏剧物质载体的演员,他们的经历也很难说,是喜剧还是悲剧。n 很久以前看过对周星驰的专访。令我惊讶的是,生活中的周星驰与电影中的周星驰差别如此巨大。镜头前的他,表情拘谨,语速迟缓,眉头紧皱,电影中那个放肆乖张,火爆叫跳的周星驰不见了一丝一毫的踪影。n 他的头上已经有了丝丝的白发,我宁愿认为那都是疲耗的才思。n 搞喜剧和搞悲剧哪个更难?个人认为喜剧更难。喜剧的某些桥段就像对圣斗士使出的招式一样,第二次便失去了作用。而悲剧中相同的生离死别,即使上演多次,却依然能令人触动。于是,喜剧的创作者必须耗尽脑汁,想出新招。n 让一个人笑很难,让一个哭却很容易。如果追本溯源的话,这一切都源于人的本性,源于埋藏在人心灵深处的,对于死亡和灾难的巨大恐惧。欢乐总是短暂,痛苦却可以长存。欢乐就像夜空下墨黑海洋上的点点渔火,而一个巨浪就可以把它们轻轻抹去。当你看到别人的死去,你无法不联想到自己。n 喜剧演员就好像是一群被追逐者。他们不得不和自己赛跑,因为不能重复自己,也因此而精疲力竭。这是他们的悲剧之一。而正统评论对他们演技的贬抑,是他们的悲剧之二。传统的评论家总是将戏剧演员视为一群只会挤眉弄眼,耍坏作怪的人,不管他们做出了何种努力。n 带给人们欢乐的喜剧明星,他们的命运深处竟埋藏着他们自己都无法把握的悲剧之韵。其实何止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里,我想悲剧总是大于喜剧的。开始是满月酒宴的喧闹,结尾总是葬礼哀乐的悲凉。序幕是喜剧,尾声是悲剧;情节是喜剧,内涵是悲剧;演员是喜剧,观众是悲剧。n 在片子的后面,为了寻找挽回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考夫曼远赴菲律宾去寻找所谓的“神医”。他观看了“神医”为几名患者抓出了“肿瘤”,却无意中发现这些“肿瘤”都是“神医”在转身之间偷偷事先藏在手心里的。考夫曼无声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无比宁静又无比剔透的微笑。那一瞬间他已经大彻大悟。他毕生所做的努力,也不过是在悲哀的大海上企图掀起几朵浪花而已。他的观众和他自己,就像“神医”手下的患者一样,仅仅是甘心受欺骗的一群。生命本短暂,无人可长生。nn三、月亮上的我nn 考夫曼和他的女友躺在床上。n 女友:你是一个复杂的人。n 考夫曼:这才是真正的我。n 女友(笑了):世上没有真正的你。n 事实上,两个人都说对了。n 对于具有多重性格的人来说,他的性格的复杂度和多变性就是他本身最大的特性,也是他人格的基础。如果你想要把握这个人,恐怕也只有从这一点入手。然而,如果把他的性格分解开来,那么他在某一时刻只可能表现出他性格的唯一一个侧面。既然这些侧面都代表了他,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许你可以选出几种性格作为一个主导,但哪一种才可堪称为他的代表呢?n 你可以选择“都是”,因为这些侧面确实都属于他;你同样可以选择“都不是”,因为其中任何一种都只是单独的一部分。n Sean说过,在生活中和我说话,和在网上看我的文章,感觉就像是两个人。n 某mm说过,和我聊天,和看我的文章,差别实在太大。n 我想这似乎很滑稽:网外的我和网内的我不一样,聊天的我和写文章的我又不一样。这些毫无疑问全都是我,这些又全都不是我。n那么,我在哪里?n 我想,多重性格的人,首先会是一个对生活有着极端感想的人。我们的生活中,有着许多相对的因素:正与邪,对与错,上升与堕落。在一般人,尤其是那些表里如一的人身上已经变得融合了,可以用类似溶液浓度或合金成分一样的概念来衡量他们的人格。而多重性格者则不然,在他们身上,这些属性虽然共存却永远不会打破彼此的界限而融为一体。他们更喜欢以一种单纯的方式去对待生活的每一种单纯的属性:以对为对,以错为错,持正以待正,持邪以待邪。n 多重性格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在性格变换的刹那,仿佛跳出了一个人的躯体而进入了另外一个,又可以体验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在单一的人生进程中却能感受多种不同的人生况味,这种诱惑确实无人可以抵挡。n 不止一次,我让不同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那时我仿佛走在高峻而贫瘠的山崖上,却可以柔软如风般地飘过巨大的断面,黝黑的深渊。在陌生人面前我更喜欢表现出一个并不常见的自己。看着他们可能不会用来对待我的态度,听着他们可能不会对我说的话语,我躲在克立夫顿的躯体里,异常欢喜。n 当然,这种欣悦必然会有适当的代价。因为它触动了一个根本的矛盾:人躯体的单纯唯一和性格的变化万千。n 不管你以哪种性格说了什么,不管你以哪种性格做了什么,到头来这一切都会着落在你唯一的躯体上。人们永远不会质问你的性格,他们找的只是你。考夫曼在得知自己患癌症之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朋友们。结果除了他的女友因为关心他而神情紧张外,其余的人,包括他最亲密的搭档在内,和不屑一顾,或哭笑不得,要求他不要再继续骗人了。原因当然很明显:考夫曼已经骗过他们那么多次了,这一次他们也只能靠惯性去判断。n 应该怪他们吗?当然不能。最不该怪罪的就是他们。n 他们的反应绝对正确。n 甚至在现实中,类似的故事也在上演。吉姆•凯瑞的两部正剧《Truman Show》和《月亮上的人》票房成绩均不理想,屡遭恶评。然而,他今年重返疯狂搞笑老路的《Me,Melf&Irene》,这样一部无稽的片子,票房却高奏凯歌。理由很简单:观众们已经习惯了他的老样子,他们不喜欢凯瑞的新行当。他们看不到凯瑞为了获得奥斯卡的承认而付出的努力,他们看不到凯瑞为了演好考夫曼,甚至跑到他的故居去住了几个月。他们要的只是原来的凯瑞,要的只是他的面部扭曲,要的只是他的手舞足蹈。n 会有人把我的表现放大到我的人。会有人因为我的狂浪而否定我的责任感,会有人看到我的文章就看不到我的粗鄙。可是,人活着是否意味着必须将自己固化?或许每个人都致力于给别人一个可以确定的印象,或许表里如一是一种美好的品德,而我却想以一个舞蹈中的大跳,甩掉身上贴满的标签。n 我可以唯唯诺诺,这样人们不会注意到我。n 我可以神采飞扬,这样人们才会注意到我。n 我可以好,因为这无所谓。n 我可以坏,因为我不在乎。n 当一个人踏上了月亮,还需要在意些什么呢。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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