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演:李康生陈湘琪陆弈静苗天叶童让-皮埃尔·利奥德Chao-jungChenGueiTsaiArthurNauzycielDavidGanansia
类型:剧情爱情导演:蔡明亮 状态:已完结 年份:2001 地区:法国 语言:英语 豆瓣ID:1294540热度:339 ℃ 时间:2024-08-14 13: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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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康把能看到的钟表都调成了巴黎时间,小康妈以为死去的小康爸回来看她, 湘琪在乎她的表的行踪,小康爸钩起漂浮的箱子走向摩天轮。
突然下起大雨的下午,我又看完了一部蔡明亮的电影----《你那边几点》。我觉得这是一部关于思念的电影。由于是思念所以是空想,是不可触及,是一厢情愿。
小康妈对小康爸的思念是强烈的,湘琪对故乡的思念是依赖的,为了联系上这两个人物,小康的思念是双重的----对父亲隐性的思念,对这个在天桥上买他手表送他蛋糕的女人显性的思念。思念把每个人物的世界包裹着,互相看不见,给不出,堆砌在身体里。也许,漂在湖面的那支黑色皮箱,饱饱鼓鼓的黑色皮箱,装载着的就是这种没着没落的感情吧。
这个皮箱的意象在接着的作品《天边一朵云》中也出现了。虽然不是这一支,因为是白色的,但要传达的东西似乎还是有关联。因为看的顺序有问题,所以自己很清楚这三部电影的关系----《你那边几点》《天桥不见了》《天边一朵云》。正确的顺序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我看反了。顺序安排的暗号是关于表的台词:湘琪去巴黎前买了小康的表;回台湾的湘琪问“天桥上卖表的那个,你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湘琪问小康“你还在卖表吗”。可见对白在蔡明亮的电影里是物以稀为贵,重要到不行才会讲出来。
用极少的对白表达出清晰的故事脉络是蔡明亮的招牌,喜欢这种看似松散实质逻辑性极强的表达方式。上一个镜头里出现的东西你要看仔细,说不定哪一个物件就会暗含在下一个镜头中并扮演重要角色;上一个镜头里突兀的东西不要疑惑,下几个镜头自然会进行解释。日常动作的表达和道具的运用以及豁然开朗的情景设置让蔡明亮的电影有迷醉人的趣味,至少我如此觉得。
我看着小康爸走到饭厅,端饺子,坐下,抽烟,叫小康,转身到阳台,把阳台的花草搬到另一边,仔细观察的我知道这些动作是在说故事。语言的表达只是浮夸和不可控制的,动作却说不了谎。语言是快餐,一句一句奉送到你耳朵里,不管是口水旁白还是高深语录都会禁锢你,而行动不会。每个人独特的动作习惯传达到你眼里激发的是你独特的认知,因为那些小动作是用再多语言也粉饰不了的。猜想蔡明亮就是想用戒除废话的方式,将人类的生存状况原本地展现在屏幕上。看啊,这世界就在你眼前飘动。
除了表达的方式,蔡明亮电影表达的内容也由于方式的不同而更加无法阐明。既然不是用语言表达,也就很难用语言描述。蔡明亮说没有什么看不看得懂,有那种触及到的感觉就对了。事情没有遇到过,感受却曾经承载过,没有体会的人就很难理解。我看《天边一朵云》能看哭,别人不会,那是因为女主角的心情是什么我明白,只是说不出也说不清。看完《你那边几点》再翻出《天边一朵云》,直接跳到把我惹哭的那段看,还是难过再难过,我明白我了解我懂。
连续看蔡明亮的电影,让我对常以内裤形象出现的小康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了,他身上什么地方有道疤我都知道。小康是个演员,却让人觉得他是路人甲,因为表演实在太自然。我第一部看的是河流,看到一半才确定他就是男主角。当时就想这个男主角也太惨了吧,接个这么难为人的角色,我甚至以为他真的患有脖子类疾病。等全面接触才发现,他是从头惨到尾,已经惨了有十多年。
也许小康和蔡明亮自己都讲不清是谁改变了谁。当蔡明亮无意间让闲逛的小康参与了单元剧的演出后,他们在电影上就再没分开过。之后的若干部电影简直就构成了小康之后的整个人生。蔡明亮在新片《黑眼圈》的电台采访里也说,固定用小康这一个演员,通过多年在荧幕上的合作,其实也是一个生命发展过程的展现。导演、演员、观众在一起成长,一起衰老。他感谢小康把生命献给他的电影。我想小康也感谢他吧,因为小康自己也开始当导演了。如果不是那场邂逅,小康大概永远都只是生活中的路人甲。
关于07年这个夏天的记忆似乎就是看了很多蔡明亮的电影,而且准备看全并一直看下去。河流、爱情万岁、青少年哪吒、天桥不见了、天边一朵云、你那边几点,看过了,还有洞、不散、黑眼圈和几部短片,没有看。看完后我会按小康年龄增长的时间顺序再看一遍。找到一部和自己气场吻合的电影非常不容易,找到一系列这样的电影就更加难得。感谢这个夏天遇到蔡明亮。
蔡明亮是低低大力推荐给我的,说我肯定喜欢,这才促使懒惰的我找来看。谢谢低低。
《你那边几点》简直一帖寂寞毒药。未服用前,内心自是空落落,服用之后,荒凉更是如虎添翼,令人无处可逃。
啊,我和你,以及他和她,都那般寂寞。
我看着李康生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恶狠狠流泪。我看着他把每一个手表,家里的闹钟,以及钟表店里、公共场合的闹钟全部调成巴黎时间。我看着他孤独地在手表摊前,拿着表链,甩向身后的栏杆。
他的沉默,令人生疼。他的落寞,更是让人不忍。仿佛有一种让人想站在他身边,一起对抗那无边寂寞的气场。
我差点爱上他。啊,我就是这般热爱沉默内敛心有创伤的纠结男啊。
他和爸爸的关系似乎并不热络。电影开头,苗天唤他吃饭,柔软的闽南语让我几乎飙泪,嗯,宛如乡音,即使只是相近而已。断肠之时,又何须讲究太多?只是他并不曾出现。而苗天兀自叹气。
之后,便是他捧着爸爸的骨灰,经过隧道时,温柔召唤爸爸要跟上。语气恳切,如哄小孩,更是让人愁肠百转。我好怕,这样刻骨铭心的爱以及思念。
那个去了巴黎的买表女孩,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陈湘琪执意买下他带过的手表,不介意他正在守孝,更不介意他所说的会衰的说法,执意带着他的手表去巴黎。由此小康开始一段莫名其妙的暧昧思念。
他把所有的手表、家里的闹钟、手表店里的钟表及公众场合里的钟表,通通调成巴黎时间。他看法国黑白电影。他想让自己和法国有关联。或许,他想她吧?彼时她买下他的手表时,余温尚在呢,而思绪,居然随着手表跨越重洋。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顺理成章。
我似乎能理解他莫名的想念。失去父亲后,越发神经质的妈妈,十足让人崩溃。其实他也思念亡父的吧?要不为何在午夜恶狠狠流泪?内心郁结,无处排遣。也许只有看似变态的行径,聊以慰藉吧?
至于陈湘琪又何曾好过?语言不通,她的英文也并不能次次帮上她的忙。孱弱的她,在人流里穿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乃至于匆匆经过的人,都沦为人肉背景。她的孤独,沁入骨髓。
在地铁等车的她,更是让人萌生保护欲,即使,或许她并不真的需要。有时觉得她像孤魂,兀自游荡,欢乐的神经似乎早已抽离。这么年轻的女孩,这么沉重的心事,以及来到巴黎的神秘原因,组合诡异,却又配合得当。好吧,我多么热爱这些无需太多台词,就能让我静默,好好看片的演员们,多么伟大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传递无数情感,多么剽悍。
我一直颇庸俗希望两人会有交集,比如某个深夜,陈湘琪拨通小康电话,问他那边几点?而后静默。可是,蔡明亮导演偏生粉碎我这般无聊的梦想呢。那些关于巴黎的念想,无外乎小康的想太多一场。
好吧,都是寂寞惹得祸。
他终于受不了妈妈的神经了。吃住都在车里,更扔掉陈同学送给他的已经发馊的蛋糕。他嫖妓,他在车里沉睡,妓女偷走他吃饭的行当。他一无所有。他只好回家。
她丢了小康的名片。在公园的椅子上,她行将抓狂。所幸一法国男人给她一电话号码,她方才安静。她遇到叶童,短暂的亲密,换来更多虚空。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默默离开。
她好似够勇敢。却让我无比心疼。啊,我多么害怕看到这样孤苦无依,兀自坚强的场景呢。总要联想无数,自己愁苦便要和她人重叠,更觉万念俱灰,恨不能得到一个盛大拥抱,当即抱死好了。
电影结尾并没有给故事更加明白的交代。很好。我从来不排斥结束得这般暧昧的结局。太过明朗,有时会让人太过失望。
正如,暧昧更容易给人念想一般。
我觉大龄孤独男女如我,都会憎恨而又爱上这部影片。孤独无需咀嚼,便兀自反刍,不把人折腾死,决不善罢甘休。
而这,就是狗屎一般的人生了吧?
嗯,亲爱的亲爱的,告诉我,你那边几点?
父親的死亡是此片思念的引子。母親相信,父親的靈魂在死後會回家,可能是藉著某些生物而來,於是她在家喝止小康不要殺蟑螂,又對著魚缸的大白魚喃喃自語,直將牠當作亡夫,訴說思念之苦。把家弄得黑沉沉也是她的傑作。
她的思念從何而來?在「青少年哪吒」和「河流」裡,我們只看見父親和母親踏入中、老年的冷淡關係,面對過去的空白,思念可能是從二人青年期的相敬如賓突然撲出,也可能是從習慣被打斷的痛楚轉化而來。
小康是否要擺脫父親這個大家長?在片中並無確實的答案:在日間,他願意為父親的亡魂引路,也不介意告訴陌生人自己在帶孝,但在晚間的家,他只敢躲在自己的房間,似乎是對父親回魂想法的半信半疑。
不過他要制限母親的思念行為。他把蟑螂丟進魚缸,阻止母親遮擋家裡的光線,到了片末把外來光重新引進來,看來都是想平伏母親的情緒。可惜小康的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母親在小康阻止他時,仍不放棄為窗口加上封條,而在小康不在場時,她的思念更無止境,在片裡以在丈夫遺像前自瀆作結。蟑螂被丟進魚缸,接著被缸裡的大條白魚吞了,後來成了她的亡靈投射和傾訴對象,可說是對小康努力的嘲諷。
雖然小康沒去直接思念父親,但他的思念,間接跟父親有關。如果湘琪不是看中小康的腕表,如果小康不是因帶孝為由拒絕出售,那麼二人未必有更多機會交談,小康不會得知她會去巴黎,也不會問湘琪那邊幾點。
問「那邊幾點?」是思念的開端。將所有可調撥的時計都撥到巴黎時間,買「四百擊」的錄影帶看,甚至喝紅酒,都反映小康在身處的地方盡力建構「那邊」,一解對「那邊」的思念。而小康企圖調較台北車站的時鐘,和成功將西門町一幢大廈頂樓的大鐘撥慢七小時,彷彿是等如向群眾宣布:「我在思念。」不過租下大型電子廣告屏幕時段示愛的人,大多有明確的思念對象,但小康想的是甚麼?
他在想念一個地方。觀眾最初或可能以為小康掛念的是湘琪,因為他想將巴黎搬來的舉動,可以當為睹物思人的變奏--母親不一樣是透過蟑螂、白魚和遺像等,說明自己在想丈夫麼?但小康收下湘琪送給他的蛋糕後,卻未曾一顧,最後將它丟掉,除了是忽略的代價外,也可以說是斬斷跟湘琪的關聯,澄清在思念的事物。
到了片末,小康跟母親的思念似乎要打上句號。妓女拿走小康的貨箱,給他的思念大計狠狠一擊;小康將早上的光線引進家,也是想中止母親的過度思念。最後輪到父親。小康未必想思念的人,母親想的近乎瘋狂的人,似乎依著湘琪手上的一隻表到了巴黎。片末出現的那個老漢,字幕形容他是「公園裡的男人」,可是他跟片頭的父親都是由苗天飾演,同在抽一支煙,很容易的教人認為他就是三人家庭裡的父親。
按照此說,小康想念的,不僅是一個他沒到過的地方,還是父親身處之地。母親的想法也似乎得到支持,因為父親的靈魂始終寄附在一件物件上,在異地釋放。不論對逝者和家庭的取態為何,三個人最終還是連在一起。
不過亡魂所處的異地始終仍屬人世,按華人的信念,它還是要有歸宿,總不應繼續做游魂野鬼。父親的靈魂最後向遊樂場的摩天輪走去,可以是歸於極樂,也可能是投入輪迴,得到新生。父親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
單思和孤寂
不論小康想的是逝去的父親,死物的巴黎或是活著的湘琪,他始終得不到對方的回饋,亦拒絕胖小子挪用他的時鐘,闖入他的思念場域。而母親思念的父親,雖早已不在也不能在她生活的世界出現,但母親在無從肯定的情況下,拒絕兒子干擾她的思念舉止。二人儘管都在思念,都在經歷失去至親之苦,但無法達成互相支持的結局,「青少年哪吒」和「河流」的母子冷戰,彷彿在電影延續。小康將批發商拿來,號稱摔不破的手表多次大力敲打,可能是順道略解單思和孤獨引起的躁動。
湘琪也不見得更好,她既孤獨又寂寞。她離開台北,一個人在巴黎走,雖然沒了遊伴的嘮嘮叨叨,但也未令她快樂和放鬆;身邊的人操著她不懂的法語,一則令她無法感受他人所說,二則因為無法知曉其意,結果他者的言語,如地鐵廣播,或隔鄰電話亭男人的吼叫,往往令她不知所措。只有她聽懂的英語或國語,才能令她的臉出現安心的微笑。
可是那些話是對方主動說的,反過來湘琪的主動卻有另一種結局。湘琪在巴黎地鐵的月台跟另一個旅人(陳昭榮飾)對望後,雙方的關係到此為止,除了再次偶遇之外,難有再發展的機會。她試圖在包包裡找一個電話號碼但遍尋不獲,結果要由隔鄰的老年男人解窘,但不論湘琪想致電的是誰,她也無法致電給對方。再一次的落空發生在香港旅人的房間:當她跟旅人接吻後,旅人竟別過頭,拒絕跟湘琪繼續親熱。主動爭取並沒帶來快樂或幸福,湘琪的遭遇是通俗教訓鮮有顧及的一面。
小康、母親和湘琪的獨處片段在片中交疊,三人雖然分隔兩地,但剪接卻抹掉兩地的時差,更突顯他們的相近處境--同樣的孤立無援。
與「四百擊」相認
「你那邊幾點」和「洞」都是導演鮮明的電影尋根之旅。「洞」是蔡明亮對兒時看的國語片和聽的時代曲致敬之作,「你那邊幾點」則直指他最愛的片子。
蔡明亮說過,「四百擊」是他最喜歡的電影。杜魯福拍過五部Antoine Doinel電影,主角都是由Jean-Pierre Leaud飾演;無獨有偶,蔡明亮也拍了三部講小康和小康父母的電影,飾演小康的都是李康生。
在「青少年哪吒」和「河流」裡,呼應「四百擊」的場面俯拾即是。「青少年哪吒」的小康厭惡大學聯考制度,逕自退出聯考補習班,跟當年逃學的Antoine相似。而「青」片那迷信小康是哪吒轉世的母親,彷彿是墮胎不遂,因而遷怒於僥倖出生的Antoine的母親Gilberte的翻版。Antoine的父親Juilen沉迷業餘賽車,「河流」的父親就終日沉迷在三溫暖的無名同性肉慾。
到了「你那邊幾點」,「四百擊」終於堂而皇之進入電影的畫面,片中僅有的兩段背景音樂都來自「四百擊」,甚至電影的名字,最初都要跟蔡明亮的最愛電影相認,叫「七到四百擊」。
藉著小康房間的錄影機,我們看到小康在看的「四百擊」片段。第一段戲中戲,是少年的Antoine逃學,玩機動滾筒--蔡明亮說,他小時候玩過同類的機動滾筒。另一段是Antoine離家出走,晚上偷了一瓶未搬進雜貨店的牛奶。小康會想起甚麼?會否是「青少年哪吒」的遊蕩歲月,或是在電子遊戲機中心偷取遊戲線路版的舊事?還是他想像的巴黎?小康會在Antoine的少年故事找回自己的過去嗎?
隔了幾場戲,我們看見湘琪在墳場碰到老去的Antoine;不,應該是Jean-Pierre。單從故事看來,這兩件事是奇妙的巧合,背後卻是蔡明亮細意安排的致敬工夫。
少年和年老的Jean-Pierre同在一部電影出現,再加上三段戲跟死亡脫不了關係,好像有意無意重申人生必經的老和死,父親只是比片中活著的每個人早去世而已。另一方面看,生命的故事卻在重覆上演,久未止息。
父親離開,小康的故事會否繼續?蔡明亮說,最初有想過到此為止,但後來決定會繼續下去。這似乎令「小康和家庭」系列跟Antoine Doinel系列更近一分,在後者的第二部電影(短篇Antoine et Colette(1962)),Antoine的父母已經斷絕跟Antoine的關係,但Antoine沒了父母,故事仍然精采。
很多年前看这个片子的介绍 说有多么意识流与沉闷 讲得几乎像不是人看的东西一样。蔡的片子这样一部一部地看下来 再回头看这个 去TM的意识流与沉闷 已经算是蔡作品中台词比较多的了
矛盾冲突最激烈的一幕 是小康阻止妈妈把家里的缝隙封起来。妈妈的孤独缘于爸爸的死亡 她总是以为家里太亮 爸爸就回不来看她。她的眷顾表现在对一只蟑螂的保护 对一条鱼的哭诉 还有在深夜吃晚餐。其实爸爸生前与妈妈的关系究竟怎样都是未知的 与其说那是对死者的眷恋 我宁愿相信那只是孤独与空虚的作祟罢了 只是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那种轮回的荒谬
片子开首 苗天端出一盘饺子 喊小康出来吃饭 喊好几遍都没有任何反应。父子的关系应当并不亲密的 第二个镜头即是李康生那张从来这样有点委琐与无表情的脸孔 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爸 要过隧道了 你要跟来哦”。爸爸死后 他甚至害怕在自己家里上厕所 他与妈妈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从《爱情万岁》里推销骨灰盒到这里的在天桥卖手表的小生意 小康从来都不会做所谓有出息的事情。他的地位显得很让人不齿 身边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对他在意与关爱。陈湘琪的一盒小蛋糕几乎要让小康受宠若惊。巴黎 时差7小时。小康开始像患有强迫症一般把自己所能看到的时钟都调慢7小时 企图想与在巴黎的湘琪有一丝联系
同样患强迫症的还有在巴黎的湘琪。她语言不通 又没有朋友 看起来也不象去工作的。她每晚在自己的床上睁着眼睛听头顶上的脚步声 猜想着住在楼上的人到底是谁。她甚至连去餐厅点菜吃饭都成问题 于是买很多干粮回家吃 或者只在咖啡馆一杯一杯地喝着咖啡 一直喝到吐。她必须要时时戴着从小康手里买来的表 倘若它突然消失了 她就开始到处翻找 那只表仿佛成了她的一个慰籍。或者她在台湾的时候亦是没有任何人在身边的 因此她如此急切地想要离开 而那个最终愿意卖表给她的人就成了她唯一的牵挂。我想知道她在拉雪兹公墓里站着看了很久的究竟是谁的墓。后来在墓园的长椅上遇到JEAN PIERRE LEAUD 在她想要找出小康的电话号码的时候 她得到了这个陌生法国人的电话与姓名 忽然间使她安静下来
蔡明亮把片子的高潮还是习惯性地放在了最后。妈妈拿爸爸用过的枕头自慰 回过神来究竟还是一个人空落落躺在床上。小康因为无法忍受妈妈的神经质 吃住都在自己的车里 湘琪给他的蛋糕放得太久已经腐坏了 他居然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将它扔出了车窗 妓女 激烈地发泄性欲 一箱子手表被窃走 所有该留住的都没有了。湘琪与叶童暧昧的亲吻后 依然没有找到她需要的温暖 在离开之前 神色慌张地在叶童的床上寻找手表 巴黎似乎很冷 冷到湘琪的眼泪冻结在布满血丝的眼眶上
苗天在巴黎公园的出现太让人惊讶 那个拿雨伞勾起浮在湖面上湘琪的行李箱的动作仿佛让人感到了一点温度 只是 所有的一切定格在巨型摩天轮与渐行渐远的苗天的背影上
后来去看片子的官方站 在“细说伙伴”一栏里看到 湘琪在巴黎地铁站遇到的华人居然是陈昭荣扮演的 他当时已经因为电视剧大红大紫 而蔡明亮一句话 他就千里迢迢跑到巴黎去演一个路人甲。看到这里我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感动。这足以说明蔡明亮一伙人已经几近一种行为艺术。即使有大众的认可 所谓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 还是需要一些个别的、确凿的、细微的与自我的东西去体现本身真实的价值 而它们往往有着出人意料的力量 去感染。与被感染
下楼的时候 我问熊这片子好看不 她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我想她也应该在心里默默回想过好几遍了 很明显 她开始喜欢他们
只是请你记住 蔡明亮的作品不是寂寞的药 却是寂寞的食物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徐志摩《偶然》
一
人与人的交流何以可能?这个存在主义式的问题,是蔡明亮几乎所有电影的主题。老蔡的回答也一以贯之:人与人的隔阂难以逾越,或者说,人与人不可能达成真正的交往。这一主题在《你那边几点》中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小康在台北车站旁的过街天桥摆摊卖手表,陌生人湘琪买下他戴在手上的能同时显示台北和巴黎时间的表,然后去了巴黎。小康莫名地想念湘琪,把他身边的钟表都拨慢七小时,体味巴黎时间。
小康父亲去世了。小康妈妈固执地认为丈夫的灵魂会回家,用布帘把家里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光亮;对着鱼缸里的大白鱼喃喃述说对亡夫的思念。
湘琪在巴黎孤独地活着。不会法语,没有朋友,想打电话始终打不出去;在公园的长椅上默默流泪。
三人都生活在焦虑中。湘琪躺在巴黎的黑夜中听着楼上的各种声响;小康妈妈把自己包裹在黑暗里,随时检查亡夫有没有吃自己做的食物;小康则害怕黑暗,夜里不敢上厕所。
大量的固定机位加长镜头,使观众像一个漠然的旁观者,观察着片中人物乏味、压抑、毫无意义的生活。人物对白非常少,两个人物很少同时出现在同一空间。他们所处的空间常常是屋角、过道、门框内,昏暗而狭窄,就像那只反复出场的大白鱼——在狭窄的玻璃缸中漫无目标地漂动着。
二
存在主义的老祖宗克尔凯郭尔(Soren Aabye Kierkegaard)说,每一个人的真实存在,包含着欢娱、愤怒、痛苦、欲求、胆怯、恐惧等等,这些情感只能由每一个人自己去领会。我们无法通过语言、符号、逻辑、推理等,把我们自己的情感完全表达出来。就好比一个恋爱中的人,他/她的甜蜜、焦虑、幸福或忐忑,只有他/她自己知道,别人是无法领会的。再精妙的语言,也无法描述出每一个个体的独特和丰富,每一个人的真实存在。这种观点可以很自然地推论出:本真的人是孤独的,是无法与他人交流的。
在《你那边几点》中,几个人物都游走在城市的边缘,生活在自闭中。对于周围那个熙熙攘攘的都市来说,他们只是“局外人”、“边缘人”。小康从逃学的高三生(《青少年哪吒》),到骨灰盒销售员(《爱情万岁》),再到摆摊卖手表,一直没有在城市中找到可以安身立命的位置。湘琪原因不明地只身来到巴黎,却不会一句法语,不认识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中漂泊着,不知如何能扎下根来。小康妈妈则整天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家中,与遗像和鱼缸为伴。
但人是害怕孤独的,他/她渴望摆脱孤立无助,渴望在荒诞的世界中找到确定性。影片中的人物都渴望爱,都在主动追求爱。但他们的情感,终究是单向的投射,没有任何回应,所谓“多情却被无情恼”。
小康自遇到湘琪后,就思念不已,打电话给电信局问巴黎的时间,然后逐只将他卖的手表拨成巴黎时间,后来甚至爬到商场顶上,拨慢楼顶的大钟。为了解巴黎,他去租来特吕佛的《四百击》,在静夜中独自观看。而这一切,湘琪一无所知。
小康妈妈思念亡夫,每顿饭为死去的丈夫留个空位,为丈夫添饭和加菜,还把晚餐推迟到午夜,以便丈夫的灵魂能回来一起用饭。
湘琪在巴黎的餐馆里遇到过一个法国男子帮助点菜,在地铁站里与一个华人男子(陈昭荣)对视,在咖啡店里与一个香港女人(叶童)短暂相聚。经过简短的交谈、对视、或身体接触,他们仍然是陌生人,以后也许再也不会相遇了。
邂逅而不能成为缘分,这让人联想到《红楼梦》中秦可卿出殡一节,在往铁槛寺途中的一个村庄,宝玉邂逅村姑二丫头。二丫头不知规矩地阻止宝玉动她的纺车,却让宝二爷怦然心动,情不自禁。可惜,离别就在当下,“车轻马快,一时展眼无踪。”宝玉虽然“恨不得下车跟了她去”,但也无可奈何,“怅然无趣。”
蔡明亮的世界似乎比《红楼梦》里更加无情。宝玉虽然“怅然无趣”,但总有美好的东西在心中留下。而小康等人,在相遇之后,得到的是无尽的荒谬。三人对爱的追求得不到回应,欲望被压抑,只好以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方式去宣泄。小康与一个妓女做了“车床族”,湘琪吻了陌生的香港女人,小康妈妈则对着亡夫的遗像自慰……
加缪说,荒谬是“一种遭遇和一种无休止的挣扎”,它“产生于人类的呼唤和世界的无理的沉默之间的对立”(张先云、乔东义《新生代电影的“ 焦虑” 与“选择”》)。“你那边几点?”小康等人呼唤了,但一片沉默。
三
台北与巴黎,这两个符号般的城市,象征着两个无法沟通的世界: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语言,甚至是阴阳之异——小康死去的爸爸出现在巴黎。
剧中几个人物,至少遭遇着两种隔阂。小康与湘琪之间是时间的分隔。有现代交通工具,空间的分隔已不成问题,但时间仍然是个问题,这不仅仅是说巴黎台北间的那七个小时时差。
基耶斯洛夫斯基在评述他的《三色•红》时说,“纯粹的爱情只能是同一个苹果的两半重新再合,可是,一个苹果被切成两半后,分别被生命的无常抛到无何他乡,一半遇到(哪怕一模一样的)另一半的机会已近于零。”在《红》中,瓦伦婷与退休法官像被切成两半的同一个苹果,但他们却相逢在错过的时间中——老法官比瓦伦婷大40岁。所以,基耶斯洛夫斯基认为,“完全相契的个体在爱欲中相合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刘小枫《爱的碎片的惊鸿一瞥》)。
时间之隔隔开的是两个本来天生一对的人。也许小康与湘琪正是一个苹果的两半,影片数次告诉我们他俩在冥冥之中的联系。小康的表戴在湘琪的腕上,伴随着她在巴黎孤寂的日子。湘琪数次试图打电话,我们不知道她会打给谁,但我们记得小康曾给湘琪留过电话号码。思念湘琪的小康想看一部关于巴黎的片子,就在黑暗中观看《四百击》,片中的小主人公Antoine在逃学和偷牛奶。而湘琪在巴黎的一个墓地彷徨时,竟遇到了Antoine的扮演者Jean-Pierre Leaud(值得一提的是,小康看到的是青少年时代的Antoine,而湘琪遇到的是中年以后的Jean-Pierre,再一次提醒观众他俩在时间中的错过)。在片子快结束时,两人都丢了箱子。小康那装满手表的皮箱是他谋生的家当,而湘琪的旅行箱则是她在巴黎的全部财产。两人同时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不是在告诉我们他俩漂泊无根的共同命运?
小康妈妈与小康爸爸则是阴阳相隔。除了影片的开头和结尾外,小康爸爸的出场就是一副遗像。但影片暗示我们,阴阳之隔与台北—巴黎的时间之隔,实际上是同构的。小康妈妈为了与亡夫一起用餐,坚持要在午夜开始晚饭,说是“配合一下你爸的时间”。台北的午夜,正好是巴黎的晚餐时间。“你爸的时间”,原来与湘琪的时间是一致的。影片最后,小康父亲出现在巴黎的公园里,出现在熟睡的湘琪附近。
时间之隔就是阴阳之隔。小康和妈妈在台北,湘琪和小康爸爸在巴黎。两个城市,两个世界,把一对潜在的couple和一对曾经的couple分开。虽然小康拼命地把身边够得着的各种钟表改为巴黎时间,虽然小康妈妈尽力在巴黎的时间吃晚饭,他们却无法逾越那无尽的隔阂,达致自己思念之人。
四
就算跨越了两个世界,又能怎样?在蔡明亮的下一部电影《天桥不见了》中,湘琪回到台北去找小康。车站旁的天桥已经拆除,没人知道表贩小康的下落。湘琪在烈日下漫无目标地寻觅时,与去应聘做A片演员的小康擦身而过。双方谁也没有认出对方。“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是比不能相逢更大的悲哀吧?
小康妈妈对着亡夫的遗像思念无比。但在小康爸爸生前(在《河流》中),这对夫妻已形同陌路,同在一个屋檐下,几乎没有话说;妈妈有外遇,爸爸则在外寻找同性恋伴侣。就算两人能跨越阴阳再次相会,又能怎样?
片末,死去的小康父亲神奇地出现在巴黎。他向着一个巨大的转轮走去。那转轮,既像一个巨大的时钟,又令人联想到灵魂的转世,人生的循环。。。人生相逢却未必相识的宿命,还会一圈一圈地轮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