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翡冷翠之恋(港) / 窗外有蓝天(台)

　　在我看来，她比女主角还要可爱．西方小说里总有一种人物就是老姑娘．她们多数是女主角的姑姑，表姐．永远可爱天真，比如＜飘＞里面的皮特姑妈．又或者固执保守．她们的存在是现实社会的一种特例，因为即使她们已经七八十岁了，她们还是姑娘，所有有关两性的话题，人们都不会在她们面前提起．整个社会用一张张亚麻蕾丝做成的网子将她们保护的好好的．
　　她们将永远都是少女．永远怀揣着羞涩的想象，即使老到没有牙齿．

Mr. Emerson: There is one thing impossible that's to love and to part. You will wish that it was. You can transmute love, ignore it, muddle it, but you can never pull it out of you. I know by experience that the poets are right: love is eternal.

                         ---- A Room with A view


英国电影总是以一种非常安静以及不太符合现代快餐文化的方式出现。因为其背后不同于美国快餐大片的社会历史和文化背景，所以很需要一种心境看下来。正因为如此，我电脑里的英国电影，常常是放了许久，其间打开N次，却很难找到合适的状态和心情看下来的，无论是《A Room with A View》，《84 Charing Cross》，还是《Emma》。但是一旦在某个时间能让自己安静的看完整个电影的时候，你会意外并且惊喜的发现，原来这些安静，初看起来，或许还有些沉闷的电影，甚至还有着泛黄的底色，古老而陈旧的生活方式，却有一种在不经意间抓住你的心的魅力，而且这种魅力是比好莱坞大片更深沉更持久的魅力。
 
今天晚上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吃晚饭的时候打开了放在电脑里几乎一年多时间的《A Room With A View》，一路看下来，却渐渐的沉浸到了故事中间，为Lucy的勇敢，自我和倔强，为George的不羁，自然和活泼而感动。天晓得，我是多么喜欢敢于打破“界限”和忠于自己内心的的人！18世纪的英国故事，有很多都以描述不同社会等级之间的爱情为线索，象简 奥斯汀众所周知的《Pride and Prejudice》，《Sense and Sensibility》，再象这部《A Room with A View》。所不同的，只是前者是男方的社会地位高，后者是女方的。也许英国人本身也有些厌恶了过于繁琐甚至有时候有些可笑的上流社会规则，于是将这种自嘲反映到自己的艺术作品当中。
 
如果说，是做为影评，我并不太擅长去评价电影的表现手法，镜头或者音乐的处理；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将之看做人生的一个微小缩影。这个故事或许曾经真实的发生在那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出身中产阶级，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姐在一次佛罗伦萨的旅行中爱上了只是socialist阶层的男孩儿。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在那次广场晕倒，男孩扶住她惊心的照顾中；又或者是在一起野外聚餐时，他疯狂而随性的仰天大喊中；更或者是在那个不容分说“粗暴”的吻中...这一切都让这位从小接受良好礼仪教育的小姐兴奋和惊奇不已，在不知不觉中，两颗心慢慢的靠近。
 
给我印象很深的有三个场景，第一次是George在野外爬上树疯狂的大喊“nature!”，站在一望无际金黄色的田野，面朝蓝天，双手张开，后来看见Lucy，跑上来，什么也没说，抱住她亲吻她。第二次是George和爸爸搬到了Mr. Beebe先生的隔壁，家的附近有一个小湖，某一天Lucy的弟弟与Mr. Beebe先生来访，三个男人出门看见小湖，不由分说脱光衣服跳进湖里嘻戏，后来又跳上岸互相追逐，被过来的Lucy，Lucy的妈妈和她的未婚夫遇见。其未婚夫身为英国绅士的过度行为与三个还赤裸着身体的男人自然流露的鲜明对比。第三次，是George去Lucy家打网球，Lucy要进屋，George尾随着她，冲上去吻她，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那个拿着书一本正经看得正入神的Lucy的绅士未婚夫。
 
人类社会进入文明阶段，爱情也随之总是与不同的社会规则和压力联系在了一起。或许“门当户对”这个词有其一定的道理，但是它却不是绝对的真理。在那个等级森严的社会，爱情是通过一种隐忍的方式来表现，因为青年男女们不得不做出或者说出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相符合的行为和话语。他们的爱，只存在于互相对视的热烈眼神中；和压抑情感之后难以抑制的泪水中。爱，并不是象好莱坞轻松喜剧里那么简单的说出来和做出来的，它总是那么重，有猜心，有逃避，有压抑，有痛苦...安静或许是很沉闷，只是它却孕育和预示着巨大的情感暴动。那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对自己内心的真实表达。
 
Lucy是位勇敢和固执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知道cannot deceive everybody, especially herself. 爱，是一种力量，一种不能够压抑的力量，就象Mr. Emerson说，你可以压抑，可以忽视，可以改变它，但是你永远也不能将它从你的体内完全的去除掉。它在你内心的最深处，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也许某一天你会发现，原来它永远在那里，哪也没去。
 
在人的感情表达上，英国人倒是有些与中国人相似，可能是曾经相似的大国文化历史背景吧。
隐忍，这个词，并不是懦弱的代名词，而是承受和默默的爱的表达。压抑的爱，最后在Lucy大滴大滴的泪水中流露出来，她终于很坚决的承认，Of Course, I love him。在那样的年代，有几个人能这样坦白的承认自己的情感呢？爱，这一个简单的字，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桎梏下，却很难喊出来。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吧。
 
没有人有资格去Judge别人的感情，
而只有你的心，
才会告诉你你爱的到底是谁。

记得是在高三一次考砸了之后，在一个黯然的夜晚，我遇到了这部电影《A Room With a View》。它是那种少有的，令我刚一看完就迫不及待地看一些内容的回放的电影，或者说是刚看完就开始回味的电影。更可贵的是，看的过程中我一直很轻松愉悦。后来，断断续续的，又把这片子看了不下十遍，每一次都深深沉醉在意大利的风光中，普契尼的歌剧中，那一首《我亲爱的爸爸》对于电影简直是神来之笔。更令人称道的是，整部影片中男女主角在一起的戏分并不多，但是他们的那段爱情却深深烙在了每一个观众心中，为之倾倒、为之感动，足以见导演的功力之深，一看就是大师之作，不愧是詹姆斯·艾佛利（James Ivory）。

    刚出场的露西（海伦娜·邦汉·卡特 Helena Bonham Carter）是个未经世事的、单纯的英国上流社会小姐，她与表姐夏洛特（玛吉·史密斯 Maggie Smith）一起去佛罗伦萨旅行，因为没有分到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而不开心。晚餐时，一对热情的父子愿意与她门交换房间，被表姐一口回绝，因为她觉得那样很没礼貌。后来在一位牧师的劝说下，交换成功，也使得露西与那个儿子乔治有了第一次交集。其实，乔治已经爱上了露西，他从小受到的父亲的教育就是要勇于追求爱，于是他成了一个单纯而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大男孩。后来又是一次偶然，他们有了交谈，露西说：“无论怎样，生活还是会原样继续下去。”但是乔治却说：“不，我不会。你也不会……”于是在那个郊外，当露西在那个“心怀叵测”的意大利年轻车夫的引领下来到乔治的面前，在金黄的麦田里微微笑着，他无法按捺心中的激情，走向她、拥抱她、亲吻她，而她也只是轻轻搭着他的肩膀，或许她也早已倾心，只是自己还未发觉。

    在传统的表姐的阻挠下，他们分开了。回家后，露西果然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还和绅士塞希尔定了婚。但是缘分天注定，乔治竟然和他的父亲在塞希尔的介绍下成为了露西的邻居。乔治不愿放弃露西，因为他看出塞希尔只不过是把露西当作精美的摆设，不让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他心中的爱情是要让双方都保有自己的独特个性的，他努力说服她，而她却拒绝接受。但是她慢慢发现，塞希尔的虚伪是那么让她无法忍受，终于，在乔治的父亲的开导与鼓励下，她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是主线故事，当然支线还有很多。比如表姐的态度前后的转变，乔治那可爱的父亲，那个永远活力四射的调皮的女作家（朱迪-丹奇）。最值得一提的是塞希尔的扮演者丹尼尔-戴-刘易斯（Daniel Day Lewis），一直是久仰其大名——让依莎蓓拉-阿佳妮迷恋一生的男人。看完果然没让我失望，结合他其他的角色，他实在是个伟大而有魅力的演员。

    有人说，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恋爱心灵成长史，我觉得有些道理。但是这个过程充满着五彩缤纷的色彩，让人沉醉不已，让人迷恋。最令我惊艳的是海伦娜·邦汉·卡特，认识她是因为蒂姆-波顿，习惯了她的哥特造型与表情。所以，刚开始看到露西，实在不敢认那就是她，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弱。纤细的腰、蓬松的长卷发、精致古典白皙的面容、摇曳的长裙、高雅的气质，与后来的她简直大相径庭，足以想见蒂姆-波顿的魔力、爱情的魔力。

    再让我说出这电影更具体的魅力，我会感到语言的苍白。我相信，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会有所体会，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虽然是久远的85年的片子，但它的魅力丝毫未曾衰减，反而历久弥香，实属经典中的经典。相比较而言，那天连着看的《伊莉莎白镇》就显得缺少味道了，表演也差一大截子，虽然卡梅伦·克劳（Cameron Crowe）也是我钟爱的导演（很喜欢《几近成名》）。

    高贵、典雅、浪漫、又不乏英论式的幽默，在普契尼歌剧的衬托下，《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以独特的魅力征服所有观众。它令我永远回味……

女人总是喜欢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而对于男人来说，风景是在心里的。蓝蓝的天，小鸟的歌唱，这一切都在心里。爱默森先生用叉指着自己的胸口，虔诚地说道。

这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那对奇怪的爱默森父子刚出场时的一句台词。于是来自英国的美丽的露西小姐在牧师的说服下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和表姐——所有欧洲古典文学里最常见的陪衬角色——一个老处女搬进了能够看见佛罗伦萨美丽风景的房间。镜头拉伸，从露西小姐的视野看出去，窗外是Arno河，意大利的美丽风光安静地铺陈在整个画面里。故事就是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舒缓而宁静，带着欧洲古朴的生活气息。

福斯特的原著我觉得甚至不如电影拍的好，有些章节太拖沓，不如电影脉络清晰。整部影片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它被分成了十几个小节，每一个小节开始之前会出现一个用繁复的花纹做外框的标题，有一种英国特有的严肃刻板的幽默成分，并且带着十足的欧洲文艺腔。影片里的台词大部分还是忠于原著，花哨而正式的句式，从直着脖子持一口英国英语的演员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动人。

第一次看这个片子看的是中文配音版。我认为西片如果是配音的，一般来说，好看程度就要打很大一个折扣。因为老的配音演员总喜欢过于夸张地表现外国电影中的人物情绪。这一次再看，不但让我感受到演员们平缓而得体地表现福斯特笔下优美的语句，而且还看到中文版中已经被剪切掉的，英国古典电影中不多见的一场裸戏。那是露西和她的未婚夫还有妈妈一起散步时，遇见自己的弟弟、乔治还有镇上的牧师在池塘里洗澡的情境。从露西的眼神以及偷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不是那种被繁文缛节束缚着的英国上流社会人家的小姐，她必不甘于作为自己未婚夫的摆设，她的心里太多激情。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佛罗伦萨开满罂粟花的乡间，露西被乔治强吻之后，表面上如同一个大家闺秀应该做的那样愤怒地离开了他，其实心里却偷偷地萌发了爱的念头。

说起那个不由分说的吻，再和露西与那个假模假式未婚夫订婚后的那个吻一比较，后者便让人忍俊不禁了。我们这位戴着金边夹鼻眼镜的未婚夫对露西说，露西，好像我们订婚之后我还没有吻过你。露西说，是的。未婚夫说，那我可以吻你么。露西说，当然可以。于是未婚夫紧紧地抿着双唇像品尝中药那样蹙着眉接近了露西，在十分勉强的接触中，这位先生的夹鼻眼镜险些掉了下来，慌忙地用手去扶。露西说对不起。未婚夫说没关系。然后他又扶了扶眼镜，捋了捋头发，像一个绅士一样拿着文明棍走在前面。

影片的音乐是另一个动人的部分。里面多次选取了贝多芬、莫扎特和舒伯特的曲子，在乔治第一次吻露西的时候，还引用了普契尼的歌剧燕子中的咏叹调朵瑞塔的梦想。那也是一个和爱情有关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朵瑞塔也和男主角有着让人荡气回肠的一吻。而片头普契尼脍炙人口的唱段我亲爱的父亲与影片主题也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吻合，描述的都是女主角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这个曲子在鉴赏课的时候老师曾经提醒我们注意其中凄婉的意味。老师是个意大利中年女子，她说英语的时候，某些音节仍让我联想起那些优美的咏叹调，难怪人有曾经告诉我意大利语是音乐的语言。

我想用乔治在说服露西离开她未婚夫时的话语来结束这篇文章，他说：他只是想占有你，然后像欣赏一副油画或者一个象牙盒子一样看着你。你只是他可以占有并展示的一件东西。他不希望你思考，不需要你真实地存在。他不爱你，可是我爱。即使当我紧紧拥抱你的时候，我仍然希望你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看完这样的电影，我去欧洲的念头又更强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