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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在我这里其实是值五星的,但是真的很难向别人推荐。我这个解读方式可能极端个人化,也极端依赖受地缘文化驱使的动力,对这题材没什么兴趣的人大概看完也会觉得非常坑吧。
我不觉得完全写实效果会比现在好,也不觉得超现实要素是冗余、非必要的炫技要素。这部电影不是《民间戏班》,我觉得在表面的拆迁故事下面埋藏着一条真正的主线,那是一个剧种的死亡,或者用一个更玄乎一点的词来形容,叫尸解。
川剧的死亡,这是比拆迁开始得更早的故事。在剧团结束外出演出后返回的路上,一晃而过的土地公出现在团长眼中时,就已经开始昭示出其必然的命运。
一个人在寿终正寝之前会面临一些什么状况?那么一个剧种到了弥留之际,又到底会面临一些什么状况?
首先是物质上的存在基础逐渐崩溃。严重程度甚至凌驾于戏曲演员的外逃之上的,是如同医院诊断书一般给出期限的拆迁计划。这个作为表面主线被仔细描摹的故事,各方的拉扯与其说主旨在拆迁本身,不如说更像绝症病人家属企图向医生争取一个毫无意义的乐观诊断结果。
其次是生命力急速流失,拍到剧团观众席镜头时时提醒观众的,传统观众已经只剩下垂垂老去的群体。而在他们之前,这个剧种就早一步走到了终点,也许,也就只早这么一步而已。
期间变脸的绝活和传承人像遗产一样被提前瓜分,变成饮食店的添头。它们被从原本的地方切下来,但却成为了更能换取物质财富,更值得炫耀,能号召更多人围在桌旁纵情进食畅饮的装饰物。这点其实特别地背反大众的一贯认知,也是特别让我觉得痛快的地方,单凭这个我就不能认可导演是借题材东风的看法。
对现实和虚幻的认知界线也越发地变得模糊,原本只应存在于幻想中的精怪开始参与到正常的生活里,并且非现实的成分随着拆迁期限的临近而逐渐加重。看上去非现实潮涌的最高峰是在公演结束的当晚,实际上完全淹没现实是在影片末尾。不复存在的剧团的废墟,早已分散去往各地的团员,无中生有的戏服装扮,以及始终在现实与虚幻的界面间穿行的土地公。到这里现实要素已经完全消解,他们依然继续着演出,无关有无、无关去留、无关远近。这个配比的调节真的只是炫技吗?我不觉得是,即使导演可能也只是出于这样的动机,但是实际效果仍然可以被解读出更丰富的内涵。
再说一下结尾的唱段吧。这段《别洞观景》取自《宫人井》,讲的是已经修炼成仙的白鳝仙姑流连凡间美景,不愿重返仙家洞府。实际电影里这段唱词是在一片拆迁后的废墟之中唱出来的。“青松翠竹绕云岫,泉水涓涓石上流。梅鹿衔花遍山走,猿猴戏耍在山丘。”在现实环境里已经完全丧失了这些美景之后,失去容身之地逐渐枯萎衰败的戏曲文化的唯一出路,也许就只能逆着唱词之意,往来处归去。蜕尽躯壳,重新做回像土地公那样脱离人世,不再为一般人所认知到的抽象精怪。这也是我觉得片子讲述的是戏曲文化“尸解”的原因。
记得《天人五衰》的结局里,本多探访月修寺与聪子对谈,言辞中如同清显从未存在过,聪子邀请他观赏的庭院优雅而开阔,却又枯槁寂寥。看完《活着唱着》我也忍不住会想,很多年以后的人们到底需要拿出什么,才能证明川剧确实存在过呢?
有幸抢到了《活着唱着》的亚洲首映票,狭隘的想法是冲着监制邓婕老师去看的,宽泛的想法是我更想了解川剧。
这是一部我认为上乘的伦理片。在理想和现实中的碰撞似乎更有悬念。
青年川剧团团长赵丽在听闻剧院宜即将拆迁的消息,在剧团挣扎在温饱边缘的时候,毅然选择了保住剧院,一次次奔波在各个部门之间,费尽口舌。剧院的收入撑不起员工家庭的时候,有员工选择去餐厅表演变脸,这一幕幕生活底层的心酸让我对坚守舞台的演员肃然起敬。
当巨大的挖掘机和大大的拆字让我感受到了世态炎凉。文化局领导最后踏进剧院的时候,忽然我觉得应该豁然开朗,最后的一串武打戏结束了剧情,我依旧觉得意犹未尽。
社会的进步不能让传统剧种消失,五千年文化的泱泱大国的支撑轴依旧还是传统文化。
很荣幸抢到了《活着唱着》的亚洲首映票,今天在现场还看到了电影的主创人员。女主演技很真实,剧情代入感超强。感谢马楠导演,邓婕监制,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电影,让我们了解了川剧不只有变脸,希望我们国家的川剧也可以声扬国际,留名戛纳。再次感谢马楠导演,邓婕监制,主演赵小利以及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们!你们值得拥有更多的掌声!更大的舞台!
个人感觉这个电影还是不错的,全片以一个"拆"字贯穿始终,以一个川剧团为缩影凸显了当代条件下川剧艺术发展和传承的不易,电影中很多空境的镜头声音效果处理的非常好,挖掘机的轰鸣,楼房倒塌的破碎声,让观众不由自主的心生哀叹之情。影片中一部分团长自己想象的武打戏非常出彩且具有象征意义,显示出川剧的综合性之强,之精彩,变脸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另外,这部电影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现实,故事是现实的,川剧团遇到的困难是现实的,团长和各个团员的态度和处理方式是现实的,影片没能挽救得了川剧团的结局也是现实的,有的人为谋生计走了,但是还是有很多的人留下来,团长四处奔走去寻找解决的办法,就算在这样艰难的现实条件下她们还是愿意坚持下去,活着唱着,可见其对川剧的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坚持,令人感动,且最后虽然川剧团还是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但是演员们的川剧梦想是不会散的,就像最后吃饭时二哥唱的那样,只盼再团聚,只要有机会,他们还是能聚在一起再唱川剧,也昭示了未来川剧发展的希望,这也正呼吁着大家去欣赏川剧,去发扬我们优秀的传统艺术!
活着唱着
ToLiveToSing
导演:马楠
编剧:马楠
主演:赵小利/甘贵丹
类型:剧情/戏曲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大陆
语言:汉语普通话
片长:105分钟
作者:Jing
2019年,由邓婕监制、马楠执导的影片《活着唱着》收获颇丰:该片于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世界首映,又在随后荣获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影片及最佳女演员;获第四届澳门国际影展新华语映像单元最佳剧本及亚洲电影奈派克奖;提名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最佳女主角。更早之前的2017年,《活着唱着》项目就曾入选威尼斯双年展电影学院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CineMart电影投资会等重量级国际电影市场,一路走来,可谓备受关注。n
终于,《活着唱着》将于8月28日全国上映,由艺联专线发行,为艺术电影「留座」。这也是复工以来国内上映的首部华语戛纳新电影。
诚然,8月众多巨制大片来袭:前有《星际穿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回忆杀”老片重映及《1917》《八佰》类型巨制大片全国公映;全明星阵容的《小妇人》霸居七夕档;8月28日同一天《盗梦空间》“重启”旧梦,后有吊足全球影迷胃口的《信条》蓄势待“映”。在诺兰承包的8月里,以“肉身之躯”跻身“钢铁洪流”的《活着唱着》实属不易(印象深刻的上一次勇敢“撞档”是撞上了《复仇者联盟4》的《撞死了一只羊》)。《活着唱着》坚守档期、直面“巨制”大片,与影片中川剧团团长的坚守在银幕上下形成某种呼应。或许看罢大片激动过后,适宜走进“留座区”静坐片刻,收获感动。
脱胎于纪录片《民间戏班》(又名:《唱着活着》)的《活着唱着》,同样聚焦于寻常巷陌里面临拆迁危机的民间川剧戏班,始于川剧团在推动四川文化传承与发展的文化节表演。相同的情境,一样的人物与开端,相较于纪录片“记录方式的原生态”,从文化节背景板上的桃花转至旦角头饰花朵的《活着唱着》,其镜语更为精致。
从《唱着活着》到《活着唱着》,尝试从字面含义解释二者差异时,不期然间想起当年语文老师区别“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两个词。套用语文老师的方式解释:《唱着活着》强调“活着”;《活着唱着》侧重“唱着”。
一活着:新与旧
从古老中国一则“命若琴弦”的民族寓言《边走边唱》(LifeonaString),到大时代下普通人“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人生感言《活着》(ToLive);从重庆奉节的《三峡好人》(StillLife)至成都石板滩镇的《活着唱着》(ToLivetoSing),或许从英文片名中可窥见创作者们微妙的主体指向。行进巨变的中国,迁居离散的人们顽强的生命。裹在时代的浪潮里,被推搡着向前。并非只有勇立潮头搏浪前行这一种生活状态,平凡的人们依然生动鲜活,充满生机与生命力。
日新月异的时代变迁中,总有一些印记成为城市的特色。似乎可以用很多种方式来标识一座城市。以成都为例,标识可以是自然生态资源的熊猫、也可以是地标春熙路、还可以是摆龙门阵的茶馆和麻将以及麻辣的火锅,当然还有文化标识的川剧变脸。《活着唱着》如同“一曲献给正在消逝的生活赞歌”(《好莱坞报道》评价。),聚焦城市转型之中我们或许曾经熟悉、但此刻正逐渐陌生的,变脸之外的川剧。
不同于高在庙堂之上的文化,民间的《活着唱着》一如小津《浮草》中的流动剧团,给人一种亲切的市井江湖感。承袭自《民间戏班》的情境,《活着唱着》里穿行在城市中的三轮摩托车,载着带妆的“草台班子”,有人议论,有人沉默。风吹水袖,道路左右不断闪过拆迁与重建的场景。从拆建中的新都到郊区,开场两个场景道出时代背景的同时,干脆利落地讲明了川剧团的生活状态及人物关系。一起演出一起生活的剧团成员亲如家人,街巷里的那间破败剧场既是单位也是家,台上演出,台下生活;精于此道,以此为生。剧团大家庭里彼此依赖、相互习惯。充满人情味和烟火气。
无法去分析影片中“演员”的表演究竟是方法派还是体验派。因为这些“演员”是真心热爱着川剧的民间艺人,而非是职业的电影演员。他们的“扮演”存在于舞台上的粉墨登场。舞台上下、银幕内外的他们,真正视川剧为生计及生活的意义。他们真诚且真实,鲜活亦生动。出身于川剧名家的监制邓婕也曾在川剧学院学习花旦,毕业后分配至四川剧院。从演员到监制,一以贯之的是与川剧的情缘。
晨间,驼背老人扫街尘土飞扬。废墟残垣中墙体的“拆”字如同警示牌,格外醒目。剧场里热闹排练、耍起把式踩得地板嘎吱作响。“火焰山”“梁山伯之墓”一堆道具从门口一路铺排开来。白天择菜、打麻将,傍晚上妆登台表演,生活空间与演出空间交融的剧场,扑面而来生活的质感。
宋丹丹观影后曾留下此观后感“从影片一开始就扑面而来的生活质感就非常让我感动。我们现在会经常看到一些大制作的电影,非常讲究的灯光舞美道具摄影,看到好的技术但是往往看不到灵魂,这部影片几次让我哭,我很感动,演员演戏真的太棒了,高手在民间,这部影片看得出导演的稚嫩,相信是一位年轻导演,但稚嫩之外我们也看得见特别宝贵的东西,朴素的,打动我们的,生活里面的细致地触碰我们内心的东西,这部影片里有,非常感动我,恭喜你们,非常好的演员,了不起的制作”。
川剧团的观众是一批来自十里八乡的街坊老客,在此看戏成为老人们惯常的娱乐活动,风雨无阻。老人与演员形成观演关系以外的情感联系,彼此关照,相互熟悉。《民间戏班》里真实记录着老客与剧团日常走访的深厚情谊,或许可作为佐证《活着唱着》里老人观戏真情实感的脚注。
如我们所见,剧场的常客是手摇蒲扇、年过花甲的老人。剧场门外具有破坏性的挖掘机不停作业,声音哐哐作响,断瓦残砖随处可见。“推陈出新、百花齐放”与“百花齐放、彩蝶飞舞”的标语挂在墙上。种种细节从视听层面揭示着川剧团双重困境:年轻人对剧目不感兴趣;演出和生活二合一的剧场(家)作为危房即将拆迁。
以戏谋生却无以为继,并非是所有人的困境。新生活的脚步太快,年轻人很快能够从过去中走出来,适应并紧跟潮流。2013年,《民间戏班》里的当家花旦丹丹(赵丽养女,甘贵丹饰演),作为剧团唯一年轻人的她,迷恋着当年街头巷尾传唱的凤凰传奇。到了2019年的《活着唱着》潮流更迭,丹丹所追逐的流行已更新换代为iPad里的女团和墙上张贴的韩庚海报。全民全龄向的凤凰传奇和观众老龄化的川剧,何尝不是通俗流行的大众文化与传统文化现状的缩影。《活着唱着》放大了中青两代的冲突与碰撞,将二者生活方式的差异逐步细化,并由此生发出一系列的情感羁绊。
新与旧、过去与现在的矛盾隐匿于稀松平常的事情里:幺妈赵丽(川剧团团长,赵小利饰)将替丹丹抓虱子的过往挂在嘴边,丹丹却迅速将其指认为“小时候的事儿”(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幺妈真心诚意地想要请丹丹喝杯咖啡,但真诚却赶不上科技的速度(幺妈用现金支付远不及丹丹用手机支付的速度);习惯了川剧团看戏喝茶这一娱乐场所的幺妈,对于酒吧和咖啡馆的排斥与陌生。雨后人们提及“当年勇”、翻几十年前的“老黄历”:“当年看戏十斤猪肉换张票”,也调侃当下川剧面临着过时的现实:如今连老人都喜欢“蹦嚓嚓”。
“活着”,大概是有些回忆被留在过去了,但是生活总在继续,几经挣扎之后接受现实,人们还是要活下去,往前走。三轮摩托车爆胎这一偶发事件,似有若无的呼应并改写着《三峡好人》里载着离人乡愁的“轻舟已过万重山”,然而此刻的摩托已“载不动许多愁”了。
或许是因为拆迁惊扰了土地公公,也许是他因土地庙被挖掘机拆迁,变得四处流浪、无家可归,与川剧团同病相怜。民间古老信仰的土地老儿一蹦一跳地游走在赵丽的视线里,像是某种神谕,为其指明方向。与此同时也为影片增加了些许魔幻色彩。冬暖展映成都站映后交流中,魏明伦提及“影片用现实主义与魔幻现实主义手法表现了在飞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这个川剧戏班的无奈与迷茫,彷徨与坚守,从内容到形式近乎完美,影片中关于川剧面临的问题也引申出了更多值得对当下社会现实和未来的思考,这是一部有哲理性的艺术影片。”
近邻饲养的孔雀总是不经意间进入情境,带来了灵气。编剧邹静之提及本片:“电影看后,回来想《活着唱着》最大的意义,是以小人物的表达提出了大问题:整个世界都在无意识的失去一些珍贵的东西。不止是古老的艺术,还有传承了几千年的剧场艺术围拢着的生活方式和人类活动。在一个时间一个地点聚集起来的人群面对面的看真人的表演,这是人类发明的最高级的活动。此时正在被冰冷快捷的科技绑架着马不停蹄的飞驰而去。人类真愿意这样吗?电影的质感非常突出,演员,场景。这在当下的电影中殊为珍贵。有些神来之笔也使影片有飞扬之感比如孔雀,土地爷……群众演员之生动无以伦比。当然这一切离不开制作人的慧眼与监制的把控。非常成功!感谢你们一直对艺术的热爱!”
别时入夏,复见入冬,季节寒暖亦如心境冷暖。车牌从川A(成都)换成川B(绵阳),终是入了科技城。故地重游唯有一声“全变样了”的感慨,平地即将起高楼,无处安放老树上残破的剧目牌。
最喜欢的“散伙饭”段落,以一种温暖的方式处理着离别,动情却不矫情。成员们彼此宽慰着“事情总会变好”,默契地在群体中调笑着释怀、自愈,也可以随口承诺“一起走”“跟着我”的中国式重情重义,还有老客温情送别。他们就像坚韧的“浮草”,离散之后各自会生发出新生命与新能量。
二唱着:真与幻
面临拆迁的破败剧场则更像是关于传统文化现状的空间像喻:川剧演出场所(精神家园)遭逢拆除,有人固执地坚守初心,也有人迫于现实因高薪动心;有人选择继续唱着,也会有人转念选择离开。泼辣地争吵宣泄之后,大家都能体谅这些无关对错、只是衡量了得失的选择。
演员上妆亦是一种伪装,丹丹将小心思藏匿在面具妆容之后。对镜上妆、各怀心事的“母女”,目光在镜中相遇。梳妆镜里的镜像象征着母女二人各自的矛盾与分裂。含在嘴里、藏在心里说不出口的话,成为了彼此的心结。丹丹“戏完了再说”的心事和赵丽独自一人在昏黄路灯下打开信件的内容,一并延宕。
洗衣机轰隆作响,赵丽心烦意乱的情绪被具象化,将未了的旧事与未果的心事搅成一团。罢工的洗衣机似乎也可成为不久以后剧团成员懈怠涣散的预兆。随即有人戳破剧场拆迁这个积压在赵丽心底的秘密,并把另谋出路提上台面商议。各自肚肠的人们开诚布公,抛出了去与留的问题。终于赵丽得已找到情绪宣泄的出口,挥刀砍掉门口的剧目牌泄愤。
《活着唱着》从空间层面与剧情层面塑造了戏剧与生活交汇、虚构与真实融合。“唱着”是川剧团演员的日常生活状态,唱的内容与现实情境形成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舞台上下、粉墨之后的不同人生形成某种交融,就像剧团空间里同时糅合了演出和生活那样。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川剧选段融入剧情、调动情绪的同时也参与叙事。
台上演着《梁祝》“祭坟化蝶”,一双梁祝背着地摊夜市上热卖的发光蝴蝶翅膀;叼着烟的戏班乐队以及坟穴后用香烟烟雾取代干冰制造的舞台效果。以如此简易、荒诞甚至喜剧性的方式演绎着梁祝殉情的悲剧,尽管如此台下的老人依然津津有味甚至共情到泪目。
《民间戏班》里“天女散花”选段意象化为《活着唱着》中复现的、离枝凋落的樱花花瓣。花瓣形似脱落的墙皮,伴着挖掘机的声音,以虚写实,时刻提示着拆迁的临近。
《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选段同样采用以虚写实的处理方式:烟波浩渺中赵丽孤军奋战冲锋陷阵这一如梦似幻的超现实时空,既与赵丽单枪匹马为保剧团而奔走的现实情境相合,又是其面临内忧外患时的孤勇惆怅等内心情绪的精准外化,更是借由梦境完成与现实的对抗。现实中四处求人的妥协无奈,在戏剧情境里得到发泄。在这个超现实的戏剧段落里残缺的剧目牌和目之所及的平地,像是即将拆迁的某种暗示。
在一幅名曰“大好河山”的长城山水画里,别样设置,将所有鉴画赏景的情绪抵挡在外。此刻现实时空上演着曲意逢迎的“最精彩的一次演出”。作为画面之外电影观众的我们并未与舞台下的戏剧观众共享这场“成功的表演”,仅从他们的掌声中获悉演出“成功”。但成功的演出却未能改写剧团的命运。于是作为电影观众的我们感知到了在场戏剧观众不曾感受到的酸楚。
需要在此特别提及的是影片中一个极具象征意味的镜头,传递着剧团所面临的现实焦虑:前景是对面正在拆迁的危楼,镜头从断墙延伸至后景正在演出的剧场舞台。在这个压缩感的长焦镜头里,较弱的画面空间感形成一种剧场舞台正在被拆迁的视觉错觉,一记铁锤像是重重落在舞台上。台上演着《西游记》“火焰山”片段,川剧团现状和唐僧师徒四人遭遇劫难、火焰山阻挡前路的戏剧情境与情绪相重合。
《活着唱着》与《民间戏班》首尾呼应,不同的是其将剧团集体生活与当下拉开时空距离,定义为可追忆的过去。《民间戏班》以丹丹的独角戏娓娓煞尾:“从艺初心不改,戏班风雨漂泊,何地容我安身,但愿苦尽甘来”,道尽丹丹的不改初心与剧团的前路渺茫。《活着唱着》像是一则当代寓言,路过过去,未知未来。以“别洞、乘舟、照容、折花、扑蝶、观景”的群戏《别洞观景》(《别洞观景》是《宫人井》之一折。讲述白鳝仙姑趁其兄长夔龙赴东皇寿筵之机私来人间,路途中被山川江湖、渔樵耕读这般人间烟火所吸引,决心不再修道。原为旦角戏。)作为影片的终点,亦是川剧花旦最初的起点。(参考访谈《<活着唱着>:川剧社的生与死》,深焦DeepFocus2019年5月24日。)
以废墟为舞台,心象具象化,以乐景写哀愁。此前电影观众未曾看见那场被虚化、全员参与的“最精彩的表演”在此得到补偿,好一幅人间欢愉的乐景:“站在了船头观锦绣,千红万紫满神州。侍儿轻摇,船儿慢慢走,好让流水送行舟。青松翠竹绕云岫,泉水涓涓石上流。梅鹿衔花遍山走,猿猴戏耍在山丘。渔翁们手执钓竿,江边走,樵子归途把歌讴。牧牛童倒骑牛背,横吹短笛,声音多雅秀,机杼声声出画楼……白鹤在林中走;野花遍平畴;蝴蝶儿穿花柳;鸳鸯眠河洲……海阔任翱游”。戏中白鳝仙姑万般流连人间,就像现实中剧团成员留恋故土。
几经悲喜后,依然能够激情高唱,开怀大笑。画面是幻梦还是真实变得不再重要,因为在我们心中足以认定这就是剧团最完满的一场演出。这种美好永久保存在观众的记忆里,更封存在成员心里,是故地重游与昔日舞台和旧时光的告别,也是从容面对新生活的开始。
幕起幕落,幕落幕起。唱着活着,活着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