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电影《宠儿》的艺术设计指导,三届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得主Sandy Powell在保留一定年代特色的基础上,加入了更多大胆的设计与创新。以电影想要呈现的人物性格为中心,融合“recycled denim,African prints and historically inaccurate fabrics(可循环利用的棉布,非洲图案和当时还未出现的纤维材料)”试图更加贴合剧中三位女性形象和情节的发展。
Sandy在接受Vogue采访的时候坦言,“Churchill is the confident leader already in place, sturdy and forthright in her views”所以在服装设计上主要选择挺括的材料,花纹简单,整体颜色偏男性化,显得端庄大方、英气逼人;
Sarah骑装手稿
但对于Abigail Masham来说,“ she is the rags-to-riches newcomer fighting tooth and nail for acceptance”,所以剧中的服装有过几次较大的变动,更好地衬托出了人物的身份地位变化。
至于Anne女王,Sandy本人这样评价道,“Queen Anne is at the top of the trifecta, the frail and distraught matriarch in desperate need of love and affection” 。因而女王的服装被塑造出一种无助感以及一股不合时宜的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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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我们以为希腊导演兰斯莫斯用《狗牙》、《龙虾》、《圣鹿之死》接连演绎怪鸡奇谈且自成一派、创作风格已经定型之时,他带着新作《宠儿》杀进了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让观众大跌眼镜,叹为观止。
这部《宠儿》完全走出了他以往的安全区,另辟蹊径地升级成了一部笑点密集的喜剧片。无怪乎电影口碑极佳,在Metacritic上评分高达91分,烂番茄新鲜度100%。卫报对其给出四星半的高分,Indiewire则打分A-,还直呼是“兰斯莫斯的登顶之作”,这或许是兰斯莫斯继《狗牙》以来得到的最好评价。
以往的兰斯莫斯,可谓怪得有点离谱。
在《狗牙》里,兰斯莫斯解构了一个极权主义家庭里的错乱关系,电影充满了暴力扭曲的情节。在《龙虾》里,兰斯莫斯设置了“单身久变动物”的诡异未来,他试图剖析亲密关系,让电影呈现出一派末世的反乌托邦图景。在《圣鹿之死》里,兰斯莫斯用“医闹”诅咒一个家庭,如宗教隐喻般的同态复仇让电影充满了惊悚氛围。
可以说,这几部作品中兰斯莫斯都概念先行,把电影的设定玩到了极致,这也导致电影的评价十分两极分化。无怪乎有时候,兰斯莫斯给人一种年轻温柔版拉斯·冯·提尔的感觉。过分风格化的导演容易走入极端,比如笔者就不喜欢设定虽优却在后半部玩脱了的《龙虾》,也不喜欢拉斯·冯·提尔的某些作品。
然而在《宠儿》里,兰斯莫斯不再为自己的电影担任编剧,《宠儿》剧本终于跳出了“兰斯莫斯“宇宙,不再生涩难懂、佶屈聱牙,而十分娱乐、接地气,变得“人”味十足起来。
注意:以下有关键情节内容剧透n
《宠儿》是根据马尔博公爵夫人莎拉·丘吉尔(蕾切尔·薇姿饰)与安妮女王的真实历史事件改编而成的一部宫廷喜剧。
马尔博公爵约翰·丘吉尔是英国军事家、政治家,在英法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而他的夫人马尔博公爵夫人莎拉·丘吉尔聪明果敢但暴躁易怒,是詹姆斯二世之女----安妮女王(奥利维亚·科尔曼饰)的亲密好友,也是她最有影响力的顾问和女官。可以说,马尔博公爵夫人长期支配着女王的决策,更实际控制了宫廷事务。
在她得宠期间,一年薪俸高达五千一百英镑,她还极力地推动女王去支持自己丈夫的战事,直至另外一位女官阿比盖尔(艾玛·斯通饰)趁虚而入革退了公爵夫人的女官职位,她和女王的情谊才正式破裂,落得和丈夫下台流亡的悲惨命运。
为了突出历史上马尔博公爵夫人和阿比盖尔之间的这段权势斗争关系,《宠儿》把电影的格局圈定在皇宫之内,成了名副其实的“宫斗”电影。
说起“宫斗”,我们中国观众实在太熟悉不过了。且不说经典宫斗剧《金枝欲孽》、《宫心计》、《甄嬛传》等,刚刚收尾的《延禧攻略》、正在热播的《如懿传》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兰斯莫斯去拍这样一个宫斗题材,或许会让中国观众觉得小儿科,试问我们看过的宫斗伎俩还少吗?的确,在《宠儿》里,女人宫斗的手段也不过只是自残栽赃、下下毒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宠儿》真正的颠覆,是天马行空地将马尔博公爵夫人与阿比盖尔争宠安妮女王之史实,改成了一场女同三角恋。
从剧作上来说,《宠儿》让人想到库布里克《巴里·林顿》,同样是通过手段上位,《宠儿》又因为有女同情节,让人想到法国凡尔赛宫廷蕾丝片《再见,我的王后》。然而《宠儿》显然比《再见,我的王后》走的更远。《宠儿》的基调是一部喜剧片,随处可见的幽默梗,让威尼斯电影节观影席上时不时爆出大笑。
且不说它为了讽刺宫廷的荒淫,给了女王热爱养兔子、皇室热爱玩鸭子赛跑,裸体投掷西红柿,以及跳现代舞等奇葩设定,还在语言上辛辣刺激,煞费苦心:马尔博公爵夫人居然呵斥女王说她睡相丑得像一只被射杀的狼獾;阿比盖尔诱惑乔·阿尔文饰演的马斯汉姆,说是绅士就应该“强奸“她。口无遮拦的粗鄙言语和毫无下限的行为艺术让电影的幽默感显得既廉价,却又格外痛快。
三个女人一台戏,《宠儿》的成功不仅依赖于优秀的剧作,更与三位女主角的精彩绝伦的表演分不开。
蕾切尔·薇姿(《不朽的园丁》)在电影里饰演马尔博公爵夫人,她不仅演出了公爵夫人的英武果决,还把失宠前后的情绪变化诠释得极其细腻。被驱逐流放前的那一幕她的表演则令人心酸。
艾玛·斯通的表演更是令人惊叹。她刚凭借《爱乐之城》拿到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就在《宠儿》里毫无违和地飙起了英音,而且她的宫斗表情层次分明变化多端简直可以用来做表情包。她从一个刚入皇宫看似人畜无害的“宫女”到王后面前阳奉阴违却丧失人格的“宠妃”,递进式的演出终于在最后一幕给女王的爱抚戏中达到高潮。
而奥利维亚·科尔曼的表演或许比前两位更有难度,要饰演一个看似与世无争,却又深陷肉欲,被人操纵不辨忠佞的皇后,科尔曼似乎信手拈来。三位女主角的表演相辅相成,又互相激发,给《宠儿》带来了绝无仅有的观影体验,这比《牡丹花下》里看似豪华,却实则空洞的表演,简直高出了几个档次。
此外还不得不提到片中的两位年轻男演员,尼古拉斯·霍尔特(《单身男子》、《皮囊》)在电影里扮相十分风骚,还演了个非常有意思的角色,表演也大有长进。而乔·阿尔文(《比利·林恩的中场休息》)则奉献了全片最高颜值,他和石头姐的各种相爱相杀尽展其忠犬属性,还献上了全片唯一一段异性恋性爱戏码,不容错过。
由于大部分是室内戏,环境空间有限,兰斯莫斯用了不少鱼眼镜头。此外他还偏爱自然光,不少夜景拍摄兰斯莫斯只用了烛光,这让电影充满了一种奇谲神秘的气氛。而在电影节奏和情绪的把握上,兰斯莫斯已经臻入化境,特别是新老宠儿更迭后,几人的心态变化,兰斯莫斯拿捏得恰到好处。女王的试图用高潮去弥补的虚空,以及新宠臣自以为鸡犬升天实则灵魂被奴役的挫败,兰斯莫斯把握得如此精准,成为大师计日可期。
在完成五部长片电影后,兰斯莫斯还敢挑战自己拍喜剧片,这本身就是一次大胆且新鲜的尝试。况且《宠儿》的娱乐性极佳,从文本影像到表演,都是兰斯莫斯的一次成功升级,他终于不再醉心于艺术电影的偏执与疯狂,亲切地跳下神坛试图和观众击掌。所幸这一掌击得漂亮且响亮,或许它开拓了兰斯莫斯探索商业片的新路,也打开了他与广大观众沟通的心门。
无疑,《宠儿》具备了极高的娱乐性,但它依旧是十分“兰斯莫斯”的。电影将时光倒流至18世纪的英国,故事取自公爵夫人莎拉·丘吉尔和安妮女王之间的真实事件。奇特的是,跟大多数正统英国宫廷剧不同,上流社会的原始礼仪和政治法则沦为边缘,电影代之以权力体系结构下清奇荒唐的三角恋之怪谈。荒谬,是兰斯莫斯构建人物生存体系的第一考量。萨特在《恶心》中写道:“存在已经够多了。”兰斯莫斯运用大量的广角镜头,鱼眼镜头以及低角度仰拍来营造怪诞,疏离的气氛,借此在半封闭状态内创造无止境的扭曲空间,说穿了,就是企图通过过剩的“存在”来揭穿“活着”的徒劳无功。艾比盖尔的不断摔倒,安妮女王情绪上的持续暴动,宫廷内的变态游戏,无不在诉说着“存在”的荒唐和百无聊赖。
兰斯莫斯上一次的《圣鹿之死》更是直接将存在之荒唐的主旨发展到极致,以至于被安上了“架空故事”的帽子。《圣鹿之死》中史蒂文一家接二连三陷入怪病,而破解方式是杀死其中一人。这样的设定面临逻辑上的断层,但终究契合兰斯莫斯的“存在观”,存在本身就是缺乏逻辑的,它是分裂的系统,独立于“本我”之外,游离于世间。恰恰,《宠儿》中散发的孤独感便是以“存在”和“本我”两大系统的分割为注脚,即便它在表达二者的不可协调性上稍显温:孤独成为抽象的概念,依附在“本我”上,无法通过“存在”的存在消弭。存在本身不受意志控制,它处于日渐消逝的变动状态,连接现在和过去;本我静止,被置于架空状态,在与存在动荡的交锋中时常遭空虚侵袭,只因难以掌握世间所有的表象(存在),后者来过,又走了。我认为这是兰斯莫斯电影的基石。
电影围绕安妮女王、马尔博公爵夫人、艾比盖尔三人构成的封闭权斗团体,表面是在说三角奇情,实际上不仅是在暗讽生存状态的脆弱,也是在颂扬它的荒谬。安妮女王手握大权,奈何却难逃弱点:对莎拉的依赖。她对莎拉的爱轰烈而极端,甚至不惜以“权力的转移”去换取对莎拉的控制。但这样的人往往痛苦,因为爱的不自由,莎拉对安妮女王的爱也极其不可靠。权力成了爱的换算条件,即使女王任性折腾,但本质上,与萨特的“这样的自由有点像死亡”不谋而合,爱得再壮烈,个体的生存依旧被臃肿,衰败,离别等羁绊着。当太多人习惯性用“爱”敷衍地为生存指出所谓的“出路”时,兰斯莫斯高举存在主义的大旗,让个体回到存在本身,指出面对困兽之斗式的生存状态,寻找救赎本身就是徒劳的。他乐此不疲地赋予没有意义的动作及语言崭新的意义,把个人意志强加给虚妄的存在,以此探索出与众不同的生存之道。
运用自我意志的深层含义可以理解为“反抗”,显然兰斯莫斯是继承了卡缪的思想。当艾比盖尔出现,加剧了生存的失衡感和厚重感,也让这场对抗孤独和虚妄的战役愈发激烈。这个狠角色一开始就被赋予了悲惨的命运,直到那场和莎拉的射枪对抗中,艾比盖尔通过精准的爆射宣示了主权后,我们才嗅出了艾比盖尔的心狠手辣。这样的恶毒,被兰斯莫斯赋予了反抗的意味:一个企图冲破自身悲剧的女子本身就带有生命的韧度。艾比盖尔接近安妮并以此上位,而安妮却误以为遇到真情,并拿着这份荣耀去向莎拉示威。当被放逐的莎拉站在窗前,看到的是崩溃的几十年岁月;另外一边,兔子,艾比盖尔,安妮公主的影像不断交叠,以惊悚的浸入感,暗示存在即悲剧这一终极命题,艾比盖尔看似一幅胜利者的姿态,诡计得逞的不速之客,但实则永远落入安妮女王的畸形爱欲中不得翻身;安妮呢,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王,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堆幸福的泡沫。
所有镜头完美匹配了加缪的“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意识到无法通过行为去改变人生时,正是“自我”沦为生命“局外人”的时刻。
这样的无力感,透过《宠儿》中另一特殊的设计得到强化。在兰斯莫斯此前的作品中,人物几乎都是以一种“默尔索”式的状态冷漠生活着,生活在墙内,被动接受墙外的奇遇。而《宠儿》中的人物并非以“活着”的消极姿态去对抗存在,而是采用作为形式去追求权力和爱,他们不像《龙虾》中的大卫,《狗牙》里的小女儿,被迫置身于扭曲的生存体系,相反,这三人都是生存体系的缔造者。进一步说,这三人以自我的力量制造了存在的假象。米兰·昆德拉曾将幸福定义为对重复的渴望。重复便是存在之假象,跟莎拉一同经历的岁月,给了安妮女王错误幻觉,以为那就是真正的幸福,最终在“爱”之旅途上的长途跋涉加速了幸福的崩盘。
插一句:要说伯爵夫人是否真的爱过安妮,我在某种程度上是倾向于有的。几十年的相伴,习惯成为爱是人性之所趋,为了安妮好,伯爵夫人也会阻止她进食甜品(而艾比盖尔基本都是在放纵安妮)。当然这种爱与恋爱的火花无关,而且本质上她对安妮的“爱”与安妮对她的爱”是错位的。前一种爱更倾向于权力欲望获得满足、饱和下施舍的关怀。安妮的确令人同情,甚至你会为她感到心碎,因为从某种角度看,她是最纯粹的,只有她是在爱的废墟里艰难前行,她根本不care权力,权力是途径,而非终点。
所以存在究竟是什么?这样的探讨是兰斯莫斯嗤之以鼻的。对他来说,开放性才是个体存在的真相。与其寻找,不如在一片混沌中去给予生命意义,爱也好,悲伤也好,或者与情绪无关,存在不过是一团漂浮的物质。重点不在于它是什么,而在于它是否可以“是什么”。兰斯莫斯的精妙正在于:我们都需要正视存在的肤浅。
兰斯莫斯用一个伤感的的结尾,为两个小时关于存在的荒荒唐游戏做了个了断。在这场爱情和权力的拉力赛里,the favourite(宠儿)如同咒语,没有人能够如愿。
ps 这大概是我写过最无聊的影评了吧
有趣的人 从来就不需要被过度阐释
贾平凹在《废都》里写过一妇人,说她的一对儿“热烘烘的奶子如白兔般跳脱而出”,叫男人周敏见了,一猛子扎下,“噙着乳头呜咂起来。”
这句“如白兔般跳脱”,实话讲,真没见过。纵然有[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将半个胸脯都鼓溜出去,可怎么看都像是撒了十几斤酵母蒸出来的馒头,白是白,但谈不上跳脱,反而死气沉沉。
直到我看了[宠儿]。
是18世纪早期,英格兰女王和她的两个宠姬深陷权谋斗争、彼此相爱相杀之事。开场没多久,两个宠姬便依次登场,那胸前何止如白兔般跳脱,简直就是小马驹子,简直就要蹬进人的嘴里去。
设计师是桑迪·鲍威尔,早前给[灰姑娘]和[卡罗尔]做过衣裳,如今又担着[欢乐满人间2]和[宠儿]的服装设计。尤其是后者,无比精准地还原了数百年前令所有欧洲女人都又爱又恨的紧身胸衣。
缺点是,太过精准了。
在片场,艾玛·斯通甚至都不能坐下,且“每次开工前都要闻薄荷脑,否则无法呼吸”。拍了一月,又发现自己的内脏器官被迫移位,“医生说是胃的下半部,这让我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有了更多同情。”
“那个时代”,哪个时代呢?
据说是16世纪的西班牙,文人热情讴歌女性的曲线之美,尤其是腰,最好能细到让男子一臂搂过。
贵族女性又极重仪表,遂闻风而动,发明出一种叫“巴斯克依奴”的胴衣,帆布质地,倒三角形,紧身,可令胸脯高高耸起,同时将腰身紧紧束缚,勒出一种丰乳细腰肥臀之美。
诗人阿里奥斯托见此情景,写下长诗《热恋的罗兰》,感叹“双乳的起伏,一如微风吹动的海浪”。
很快传入法国,亨利二世的王妃凯瑟琳·德·美第奇成为第一个使用者。
穿的过程中,她感到乳房正在向上提拉,腰腹被收紧,自己平直、寡淡的身躯竟突然有了曲线,顷刻爱不释手,将其视为人生不可或缺的珍宝。
还在1550年颁布了一条禁令,禁止女性宽腰,推行紧身胸衣,认为“完美女人的腰围是40厘米(约1.2尺),只要能拥有这种身材,什么苦不能忍受?”
之后就差人打造了一款金属质地的胸衣,前后左右四块铁片,片与片之间以合页连接,也通过合页松紧,最低可将腰腹收到33厘米。
但这种材质极易刮伤身体,所以1577年出现了一种叫“苛尔·佩凯”的胸衣,料子是亚麻布,里头加了内衬。且为了保持倒三角轮廓,塑造丰乳细腰的效果,前后两侧还加了撑骨——
一种由长而扁的木条、象牙或者鲸须制成的支撑架,裹小脚一样重塑女性身形。
最普遍的是鲸须,长在鲸鱼嘴里的一种由表皮形成的巨大角质薄片,柔韧不易折,嵌入胸衣,用蕾丝带封牢,可使腰身更加颀长,胸部丰腴挺拔。
到17世纪,又加入了鲸骨,且不止一根,前后左右上下皆有,均抹了蜡油和肥皂,方便嵌入衣身,有的用于压迫肩胛骨,有的用来使后背挺直。
胸部则嵌更多鲸须,缝线从腰部向上放射展开,结构比从前更精巧,也不易因动作幅度大而变形。
当然也更加透不过气,勒得奶子青筋暴起,却反被视为一种异常性感的美。实在受不了,就将领口开大些,或者拿一柄扇子扇扇风,聊以自慰。
电影[绝代艳后]里就有不少人这么做。
呼吸不畅晕厥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男人随身携带嗅盐,以便唤醒昏倒的妇女。连警察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认为,女性本就柔弱,见到一些不得体的事就该昏过去,这才是上等女人。
怎么讲,跟艾玛·斯通闻薄荷脑差不多意思。
[加勒比海盗]就发生在这一时期,女主被紧身胸衣勒得差点窒息,还被告知这是伦敦最流行的款式,恨得咬牙切齿,“那么伦敦的女人一定不用呼吸。”
18世纪,倒三角变成了圆锥轮廓,主要目的是支撑胸乳、拉伸肩背。嵌入鲸须的数量和方向也有了很大进步,得先按身体曲线弯好,再缝进胸衣。孔眼和缝线交错排列,成螺旋形,并在胸部收紧。
为此,荷兰专门成立了捕鲸公司。
鲸鱼们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成了它们的天敌。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也写过,“西洋女人的腰是用鲸鱼骨硬束出来的,细虽细,像铁打的一般。”
却仍有人趋之若鹜,尽管它会使人做弯腰或俯身之类的动作时变得异常艰难。毕竟能把肉挪去该去的地方,穿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还能把肩膀往后拉,以确保脊椎的挺拔,实在一举多得。
料子也从亚麻变成了丝绸,勉强算舒服。
最典型的例子是《名姝》,放眼望去,满街都是白兔子跳脱而出。尤其杰西卡·芬德利扮演的妓,被胸衣箍得紧紧,有捆绑的意思,是性吸引的符号。
但因为没有扣眼,系绳又在背后,所以无论哪种女人,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能脱下和穿上。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想要变得足够纤细,疼得呲牙咧嘴不说,有时甚至会当场窒息而死。
许多电影里都有这种镜头,比如[火树银花],朱迪·加兰被人勒得说不出话来;[维纳斯的一触],艾娃·加德纳在后背收紧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还有[泰坦尼克号],凯特·温斯莱特扮演的女主角露丝,不仅遭遇了近代史上最可怕的一场船难,还要日日挨一回身体上的“刑法”。
她母亲帮她穿胸衣那一幕,扯着绳子面无表情地紧拉了一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露丝的苦痛。
到19世纪,紧身胸衣的发展可谓跌宕起伏。
因为拿破仑十分崇拜古罗马文化,自然也喜爱直线形女装,而非曲线。正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楚王不好细腰,那也就不必饿死。女性算是暂时摆脱了紧身胸衣的禁锢。
作家简·奥斯汀非常高兴,她说“现在的胸衣一点儿也不挤了,看来原先那样儿真的是很不合身”。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
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种说法儿,说肺结核是一种浪漫病,患上以后,不仅身形消瘦、青筋毕现,还能让皮肤呈现出一种“拜伦式苍白”。
且基本一到下午,脸颊就会泛起一层红晕,也就是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极力追捧的“玫瑰香腮”。
加上久病之后,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反而显得温文尔雅,还能流露出一种忧郁气质,林黛玉一样,由此形成一种风气。
又有人发现,常年穿紧身胸衣的人更容易感染肺结核,便抢着去穿,算是反过来促进了胸衣流行。
维多利亚时代发展到鼎盛,胸衣延长到腰部以下,不仅含鲸骨,还纳入了钢骨,再加上铁制的扣眼,比从前的系绳系得更紧,可以爆出乳房,并死死勒住腰腹,人称“黄蜂腰”。
就是在这一时期,一个叫Som Mering 的德国解剖学家在对女性的胸腹进行解剖时,发现由于长期穿紧身胸衣,其自第五根肋骨起,严重折向内方,变成了锐角,并最终挤入胸骨边缘。
肺叶的呼吸扩张功能和血液循环也受了阻,肝、胃、肾、肠都被迫下移。长此以往,必会生出各种并发症,比如头疼、胃痉挛、闭经、子宫炎、习惯性流产,能活过40岁已是万幸。
但也有研究表明,紧身胸衣并不致命,也没有那么凶险,至多是消化不良,挤压胎儿的生存空间。
荷兰一家医院则找了500名育龄妇女进行调查,发现腰臀比例大于0.8的人,怀孕几率是小于0.8的2倍,证明紧身胸衣确实会降低女性的怀孕几率。
紧接着,医学界和宗教伦理界都对紧身胸衣提出了异议。更有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参与反奴隶制运动的妇女四处演讲,要求解开束缚,自由活动。
连男性群体都不再支持,认为穿这种胸衣的女人都不健康。法国思想家卢梭也说,“看见女人像黄蜂一样被束成两截儿,那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但是怎么讲,奇就奇在,女性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穿这件衣裳,反而变本加厉。
比如[乱世佳人],斯嘉丽刚生完第三个孩子,就迫不及待要恢复自己从前的身形。仆人帮她系好紧身胸衣,她量了一下,当即大叫:“20英寸(约50厘米)!那可是孕妇的腰身啊!跟姨妈一样粗!”
仆人只好加大抽绳的力度,斯嘉丽也忍着痛苦说,“试试18英寸吧,不然一条裙子都穿不上了。”
但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穿上漂亮裙子到克拉克·盖博面前转一圈儿,听他赞美自己。
究竟是谁在操控女性的三围呢?
是男性吗?可是男性并没有一味地强迫女性去穿紧身胸衣,到19世纪甚至开始反对。反而是女性在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为自己“上刑”。
或可说,长期以来,一直处在被消费、被剥削的位置的女性,已经习惯了用男性的眼光去衡量自己的价值,依靠男性的肯定而存在。乃至于有一天,男人说“你不必如此”,女人反而会适应不来。
所以你看,逼迫女性结婚生子的人,往往也是女性。嫌弃女明星年龄大皱纹多的人,同样是女性观众。觉得“妇女”一词听上去又老又丑,于是将“妇女节”改为“女神节”自我物化的,依然还是女性。
她们沉迷于紧身胸衣带来的性吸引,不厌其烦地迎合男人的口味,用男人定下的标准去争夺宠爱。如果你不穿,你不结婚,你不生子,她们反而会去贬低你、排斥你,尽其所能倒灌恶意。
就像今天这个女性权益日变成了购物节。
终于,女人也开始用性别歧视自己,而不自知。终于,女人成了男权体系的帮凶。如同19世纪末,全世界都在号召烧掉紧身胸衣,只有女人不愿意。
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男女不平等,而是女性在迫害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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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姨太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2月25日,在人头攒动的洛杉矶,第91届奥斯卡将其皇冠上最闪耀的一颗明珠——最佳女主角,颁给了《宠儿》中饰演安妮女王的英国演员奥利维亚·科尔曼,她也因此成为镁光灯前风光无限的宠儿。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宫廷里的刀光剑影,帷幕下的假戏真情,牵绊出了深宫内三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更有人戏言,《宠儿》简直是百合版的《甄嬛传》,姬圈的《延禧攻略》。关于这部深刻反映十八世纪的年代剧,我们一起来说说隐藏在背后那些有趣的事。
一、安妮女王的眼泪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
安妮女王是英国斯图亚特王朝的最后一位女王,1714年在她的统治结束之后,英国汉诺威王朝就此拉开序幕。那么历史上的安妮女王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是否真如电影中所描绘的那般多病又软弱呢?
关键词一:身世不凡、温和作风
安妮女王是1688年光荣革命推翻的詹姆斯三世与安妮海德王后之女,亦是之后继位的威廉三世国王的小姨子。安妮在18岁的时候嫁给丹麦王子乔治,于1702年在大不列颠宣誓即位,并在同年发动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1-1714)也即电影中由马尔伯勒公爵(John Churchill)主要领导的,并因此引起辉格党与托利党纷争不断的一场战事。
这场战争实际上是为了遏制法国吞并西班牙而再次独霸欧洲,许多欧洲实力较为强大的国家自发组成联盟来对抗法国。在马尔伯勒公爵的指挥下,1708年大联盟已经控制了大西洋与地中海的制海权。
安妮女王统治作风倾向于温和务实派,她在位期间曾拿出私人财物建立对贫穷教士的赠赐基金,并成为英格兰教会的重要支撑;比起政见尖锐的辉格党,安妮女王更偏向行事温和的托利党人,特别是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之后,许多辉格党人企图向女王施加压力谋取更多政治权利。后被女王打压,1710年之后因此解雇了许多辉格党议员。这一史实也在电影中被还原,女王和萨拉·丘吉尔的感情由此走入分岔路口。
关键词二:疾病缠身,子嗣早亡
在安妮女王嫁给丹麦乔治王子之后,二人确实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幸福婚姻生活。但很可惜,女王生下的十七个孩子都接连遭遇不幸,十分短命。安妮女王因此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不仅是一个帝国的女王,更是一位心碎欲绝的母亲。剧中多次提到女王视若珍宝的十七只兔子,这些兔子正对应着她早亡的孩子们,兔子们的生日就是孩子们死去的日子。
不仅如此,安妮女王一生都在受着病魔困扰。30岁之后,她的身材日渐发胖,双腿又患有严重通风,甚至需要借助轮椅和拐杖才能行动。
《宠儿》这部电影将时间设定在1704年的大不列颠,终日阴霾不散的英格兰上空,鸟儿也没了精神歌唱。在欧格斯移动诡谲的广角下,安妮女王拖着散发死亡气息的躯体坐在寝殿的落地窗前,屋内微弱的烛火飘忽着,仿佛死神刚从这里来过。她实在太寂寞了。上了年纪之后她的右眼也不太看得见了,可还是每天都会命下人搜遍所有寄到皇宫来的信件,执拗到近乎疯狂。
Sarah,你还好吗?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想听到答案。
“就怀抱着兔子们死去吧,我一点也不怕死,因为我早已死了十七次。”
二、女人的胸衣、男人的假发和18世纪的华丽美学
总的来说,这一时期的服装整体呈现华丽丽的洛可可(Rococo)风。
l 何为洛可可?
统指18世纪70年代前欧洲范围内盛行的艺术风格,Rococo本身由法文中“岩石”和“贝壳”构成的复合词(Rocaille),即这种风格主要是以岩石和蚌壳装饰为其特色,多用卷曲的线条、非对称的造型作为装饰,精巧又华丽。相比巴洛克式的喧嚣放肆,洛可可则更为细腻委婉,华丽中带着慵懒。
l 同样华丽丽的服饰
(1)女性服饰
18世纪的洛可可时期,女性是沙龙的中心,如何打扮出众对于女性是非常重要的课题。女子们的服饰可简单用一个公式概括:Corps Baleine(紧身胸衣)+ Pannier(裙撑);瓦托式罗布风格裙子的领口较大,很容易露出酥胸,同时花边饰带繁复,更加突出女性的臀部之美。
长裙的面料质地柔软,大量花卉图案也印于其上,十分具有女性美。
想想看吧,十八世纪的欧洲,女人们坦坦荡荡地展露极具女性魅力的酥胸与臀部,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正如日落时分的凡尔赛宫内,璀璨的灯光下一张张极美的面庞映射在酒杯的银面上,哲学、音乐、诗歌、绘画……娇艳红唇开开又闭闭,仿佛一场最宏大的交响乐,让人想溺死在这片无垠的精神海洋。
作为电影《宠儿》的艺术设计指导,三届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得主Sandy Powell在保留一定年代特色的基础上,加入了更多大胆的设计与创新。以电影想要呈现的人物性格为中心,融合“recycled denim,African prints and historically inaccurate fabrics(可循环利用的棉布,非洲图案和当时还未出现的纤维材料)”试图更加贴合剧中三位女性形象和情节的发展。
Sandy在接受Vogue采访的时候坦言,“Churchill is the confident leader already in place, sturdy and forthright in her views”所以在服装设计上主要选择挺括的材料,花纹简单,整体颜色偏男性化,显得端庄大方、英气逼人;
但对于Abigail Masham来说,“ she is the rags-to-riches newcomer fighting tooth and nail for acceptance”,所以剧中的服装有过几次较大的变动,更好地衬托出了人物的身份地位变化。
例如一开始进宫,Abigail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女仆,她的裙子材质多为亚麻布,设计朴素,几乎没有任何纹饰。
但受到Churchill的赏识提拔之后,衣着也开始发生变化,材质肉眼可见的变成丝绸,装饰也开始多了起来。
受到女王宠幸之后,瞧这小眼神。
后面在与萨拉夫人的争斗中,节节胜利,青云直上,妆容变浓同时服装也愈加华丽,下图为Abigail在与女眷们狂欢,竟然有种妖冶的美感。
至于Anne女王,Sandy本人这样评价道,“Queen Anne is at the top of the trifecta, the frail and distraught matriarch in desperate need of love and affection” 。因而女王的服装被塑造出一种无助感以及一股不合时宜的孩子气。
(2)男性服饰
而这个时代的男装,线条逐渐往直线发展,外套设计前短后长,领子开始出现,且袖子由原先的大开口变化为贴合手臂的款式。十八世纪初期,男性的下裤也开始使用亮色,上衣(Frock)则以印花或者条纹款式居多,也是当代燕尾服的原型。
补充一个小知识,看18世纪的年代剧通常会发现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有较为浓艳的妆容。这一时期流行妆容的特点有:a)苍白的肤色 b)野生眉(甚至用鼠毛充当眉毛)c)眼影(颜色较明艳,橘色系居多)d)倒三角的腮红 e)脸上通常有痣,或是画一些小图案(为了遮痘痘或者疤痕)譬如下图《名姝》里的Charlotte:
三、狩猎、菠萝与泡泡泥
在看《宠儿》的时候,我也特别关注了十八世纪贵族们不寻常的娱乐方式,如赌博、舶来零食、与贵族女子的沐浴方式等。读来甚是有趣,一并分享给大家。
1.英伦式弯弓射大雕
狩猎在英国具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从1066年法国诺曼底公爵征服英格兰开始,诺曼人的打猎传统随之传入英国。特别是对于上流王室贵族,更是视其为最重要的一项户外娱乐活动。在每年春秋季节,便会云集在英国乡村,享受追逐的乐趣。
英国最为常见的狩猎项目主要包括猎狐、猎鹿与射禽。但在17世纪斯图亚特时期,随着鹿和野猪的数量减少,狐狸逐渐成为最主要的狩猎对象,狩猎者们也开始大量驯养猎狐马与猎狐犬。
有趣的是,在18世纪早期,英国贵族更偏爱在自己的土地上活动,进行没有章法的狩猎。而法国贵族则远离土地,常常需要接受骑术学校的严格训练后才进行狩猎。
那么18世纪的女性骑装大概长什么样?有什么特点呢?
画家Lancret在1740年曾画下一幅“Picnic after the hunt”的画,具体入微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女性狩猎时穿着。
在所有Riding Habit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称为“Waistcoat”的一种马甲。这种马甲一共有三种形式:Large-Skirted Waistcoats(1740s-1760s)、Short-Skirted Waistcoats(1770s-1780s)、Skirt-less Waistcoats(1770s-1790s)。三种样式的马甲按顺序如下所示。
一个世纪以来,骑装马甲不断简化,并向实用性方向发展,从侧面反映了女性户外活动的频率提高,以及提升自身社会地位的期望。
2“你就像大不列颠的菠萝”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宠儿》最后Abigail在Sarah面前用一句话宣告了自己的胜利,“难道不是我赢了吗?我只知道,你的马车在等着呢,而我的女仆正带着菠萝过来呢。”所以菠萝为何在十八世纪的英国这样名贵,甚至可以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呢?
菠萝原产于南美洲巴西、巴拉圭的亚马逊河流域一带,当初是探险家哥伦布在瓜德罗普岛的某处背风群岛发现了这种鲜黄色又充满着异域风情的水果,就顺手带了一些回到西班牙,这时是1493年,这一年菠萝才被介绍给新大陆以外的世界。之后又过了两百年,菠萝才正式在荷兰殖民地的栽种下,成功移植进欧洲。欧洲民众在首次看到菠萝时都震惊了,它有多金贵呢,你看这一张绘于1675年的画就知道了,英国查尔斯二世正仔细听着下属虔诚的介绍手中的菠萝,满脸喜悦。
菠萝由于运输不便,价格昂贵,经常成为贵族们摆在家里炫富的摆设。如果大家看过英剧《名姝》第一季的话应该还记得,大姐Charlotte一开始的keeper爵士霍华德为了向她示爱,专门把一颗菠萝乘放在宝石装饰的盒子里,并深情告白:
3.在“热巧克力”里泡个美容澡
随着Abigail和Sarah的争斗日益白热化,剧中三人的一场沐浴戏拍的可谓精彩。尤其是女王的浴室,简直是绿色植物的天堂,边沐浴边欣赏自然美景,身边还有两位可人相伴,人生不要太圆满好吗?
不过除了浴室,我还留意到女王和Sarah共浴时,也并不是在泡一般的热水里,而是看上去像是一团黏黏糊糊的灰棕色浆糊,那么被女王戏言为“Hot chocolate”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从十八世纪开始,欧洲贵族中间就开始流行泡泥巴浴(Mud Bath),他们普遍相信矿物质水和泥巴的混合物对于身体健康非常有益,甚至可以作为一种医学手段来疗养身体。这种沐浴方法尤其盛行于18-19世纪间的欧洲和美国,一时间许许多多的沐浴室(Bathing house)应运而生,不仅可以供人泡泥巴浴,还成为了许多女性的社交场所。
四、宫廷帷幕下光怪陆离的两性关系
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持有一个小疑问,那就是马尔伯勒公爵真的不知道自己妻子与女王之间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吗?如果知道,他又为何选择听之任之无动于衷呢?或者说,把这个问题抛到更高的社会层面,18世纪的英国社会对于婚姻中的两性关系又是如何认知的呢?
如果要用形容词去描述18世纪欧洲贵族们的私人生活(尤其是婚姻),那大概就是混乱与狂欢。
18世纪的时髦婚姻可以说徒有契约之表,却无终生亲密之实。要知道在当时法国舒雅瑟尔公爵就公开讲过:“让我们来分析哪些事,能让女人名誉扫地:有情人这件事应该不会影响她的名誉,关于这点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吧。”所以有情人这件事完全不会给夫妻双方带来名誉影响,除非同时周旋好多个情人或者跟情人闹掰。据记载甚至有贵族丈夫一早撞见妻子床下躲着的情人,还和蔼的来了一句:“你的咖啡要加糖吗?”
这下就明白了,那个时代的女人是没有义务爱自己的丈夫,因为贵族婚姻大部分都是出自利益考量的联姻,那么双方都被公开允许有自己的情人,这才能维护婚姻表面的和平。当然这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并没有一直延续下去,等到19世纪资产阶级夺去话语权的时候,这种“友好的家庭氛围”就越来越少看见了,但在腐朽的贵族阶级之间还是存在的,比如《安娜·卡列尼娜》里,卡列宁为了不让妻子跟他离婚,暗示安娜自己可以默许她有情人渥伦斯基,为了家族荣誉,让妻子有秘密情人也不是不行,并以此来维持这一段无爱婚姻。
在我自己做research整理史实的时候,越来越对于这个世纪所谓贵族们最后的“狂欢”感到有趣,好像一部活色生香的荒诞小说。当然《宠儿》也把这一股荒诞劲儿拍了出来,越荒诞就越绝望,是一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狂欢,感情的底色是永久的悲凉。
全片结束在安妮女王挣扎起身,抓着Abigail的头发喃喃自语。欧格斯的镜头停留在艾玛·斯通的脸上将近三分钟,不甘、空虚、挣扎、绝望......“她一生都在爱却也没真正把握住爱,她曾经有过爱却也从此失去了爱,她好像得到了爱到头来却还是不懂爱”,所有的罗愁绮恨被一只巨大的空箱子啪地盖进去了,一瞬间消弭,徒留空气里不知谁的一声叹息。
人人都杀心爱之人。
有人是用难看的脸色。有人是用蜜语和甜言。
懦夫大多是用亲吻。勇敢的人才用刀剑。
虽然具备了宫廷年代片的一切熟悉符号,雕栏画壁烛光摇曳,巴赫和维瓦尔第的音乐伴随着影像流动,如云的连衣裙和胸衣闪过,希腊怪才导演兰斯莫斯的新作《宠儿》,却并不是一部刻板印象中的宫廷片。
Anne女王 (Olivia Colman)的荒诞宫廷,充斥着赛跑的鸭子,和赛道旁浓妆艳抹假发高耸的朝臣。而她自己,臃肿肥胖阴晴不定,坐在轮椅和十七只兔子中间发号施令,生活上无法自理,朝堂上也连发表一篇演讲都做不到。
无能女王处理不了的国家大事(或者说每一件事),都落在了她的闺中密友Sarah(Rachel Weisz)身上。相识多年的默契让女王对Sarah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而Sarah回报给女王的是自我怀疑时的坚定鼓励和偶尔心直口快的毒舌吐槽。作为军队主帅的妻子和辉格党首相的盟友,Sarah利用自己和女王的关系全力推动着英法战争,引来财政大臣Harley(Nicholaus Hoult)的虎视眈眈。
傀儡一样的巨婴女王,权势遮天的女官,剑拔弩张的两方派系,构成了暗流涌动的权力图景。这一盘胶着的棋局,被小女仆Abigail(Emma Stone)的到来打破。权力开始流动,而Anne与Sarah之间似乎牢不可破的羁绊,在Abigail的加入后变成了一个不等边的直角三角形。争夺女王宠爱的角力正式开始。
作为曾经的贵族小姐,家道没落后的Abigail坚定地想要重回上层社会。她有着一切成功的条件,纤弱美丽的身体,旺盛的求知欲,忍辱负重的精神,和不择手段的野心,勾引男人时危险妖娆不可得,面对女王时温顺可爱无所求。
她在几方势力中游走,把玩人心,自残下毒无所不用其极,在洞悉了女王真正的需求之后,在她面前扮演出她刚好需要的姿态,一步一步把住了女王的轮椅,爬上了女王华贵的四柱床。
拥有二重性的角色不止心机满满的Abigail一人。在Anne女王痴傻无能,喜怒无常的外表下,是敏感而纤细的悲剧内核。她病痛缠身,无法掌控自己的日常生活。她对自己女王的身份充满怀疑,认为自己一无是处。
她曾有过十七个孩子,却又陆续失去,“每失去一个孩子,就像你的身体有一部分跟着死去”。这样的悲痛经历了十七次之后,她再也没有继续生活的勇气,只能把仅剩的温情留给象征着孩子们的兔子,把焦虑和暴躁毫无保留地投掷给世界。
随着女王内心世界的展示,Sarah与Anne之间真实的关系也慢慢揭开。掌控着女王的Sarah,似乎是个狡猾的投机主义者,然而推着Anne回自己房间时的欢快,欢爱之后的满足,吃醋时一怒之下掐住女王的脖子,乃至故事的最后写下“我梦见我用刀子插进你的眼睛”的信件又撕毁,都在证明Sarah对女王真实而坚定的爱情。
然而Sarah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率真与直言不讳,(甚至会批评女王看起来像一只獾),虽然确实是一种真爱的证明,在急需肯定的Anne面前却是另一种伤害。Anne当然知道Sarah是真正地爱她,但她需要的不是Sarah的鞭策与指责,不是Sarah的大包大揽,那些行为只会一天天地加深自己的无力感。
她需要有人和她一起抱着那些在Sarah眼中无用的兔子享受安宁,需要有机会站上朝堂证明自己才是大英的女王,需要服从,需要在感情和性爱中都掌握主动权。这些东西,心系朝野的野心家Sarah不可能给得了,而突然出现的乖巧女仆Abigail却能满足。从在Sarah身下享受欢愉,到勒令Abigail给自己揉腿,Anne第一次在情爱关系中找到控制力。
《宠儿》的这段三个女人之间的爱情争夺战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真情和假爱你选哪一个?
似乎所有人都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要真实的感情。但残酷的事实却是,真实的爱情往往充满缺陷,它有关嫉妒,有关占有,有关利益,也有关欲望。真实往往丑陋,所以人们学会了粉饰。
这便是情爱的可悲之处。真挚的情感漏洞百出让人痛苦,而矫饰的爱意却因为刻意的迎合正中红心。
然而假的毕竟是假的。影片的最后,放逐了Sarah的Anne在苦等Sarah音讯中日益消瘦。她似乎掌控了自己的人生,开始真正以女王的身份处理政务,然而只是落入了以Harley为首的另一帮人的操纵。没有了真正爱自己的Sarah,她显得更无助更局促。Abigail的本性渐渐显露,她沉溺于自己用心机获得的贵族小姐身份,对女王疏于关心。
当Anne从又一日痛苦的午睡中醒来,她看见当时装作很喜欢兔子的Abigail正在用鞋跟将他们踩在脚下。无助的女王又一次勒令Abigail给自己揉腿,企图以征服者的姿态羞辱她。在这段虚假的爱中,看似各取所需的两人,到最后都一败涂地。暂时的获胜背后,只有无尽的空虚。
《宠儿》用八段章节串起,在重点刻画三位女主的情感三角之外,点缀了政治斗争和宫廷日常。向裸体男人丢西红柿的荒诞游戏,奇特的像现代舞一般的社交舞蹈,创新的烟熏妆,Sarah落难时停留的小妓院,都为悲剧的主线故事增添了喜剧色彩。在八幕剧中,有几个有趣的意象作为符号意义反复出现。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出现在预告片中的猎鸟活动。Abigail和Sarah日常的射鸟游戏,成为她们在感情游戏中胜负身份的映射。开局时,Abigail用枪生涩,体现出她还未进入三角关系,对Sarah毫无威胁。在Abigail用采药的小心机接近女王之后,Sarah在猎鸟开始试图前用走火的猎枪恐吓她。
而当Abigail开始游刃有余,稳操胜券后,在第三次的猎鸟活动中,她故意近距离开枪将鸟血泼了Sarah一脸。影片中Abigail与女王,Sarah与女王之间关系的变化都是通过正面的活动和事件进行描写,而三角形中的两极,两位争宠的宠儿之间的互动,几乎都是通过这种非正式的游戏形式体现。
泥淖。入宫前的Abigail,重重摔下马车,裹着一身污泥走进了华丽的宫殿。在她勾引小官Masham (Joe Alwyn)的那场诱人追逐戏里,两人在泥土与落叶中翻滚,Abigail占尽上风,却也得知Masham不可能娶女仆,她必须另做计划。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直截了当地爬上了女王的床。
当Abigail利用自残和嫁祸晋升女王贴身女仆后,Sarah和女王来了一场泥浴和解,Sarah用手指沾着泥浆为自己画上两撇小胡子,成功逗笑了女王,直接催生出Abigail的下一步计划:下毒。毒发的Sarah摔下马来被马在泥淖中拖行,美貌尽毁,从此两人身份互换,Abigail从满身污泥的小女仆变身女王的宠儿,而Sarah成了身在泥土中的那一个。泥淖与Abigail的步步攀升形成互文,她从泥淖中崛起,也在泥淖中宣布胜利。
三位女主演的表演太令人印象深刻。Emma Stone的肤白特质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女王怀中半露酥胸的她显得天真无邪。将Abigail的温柔顺从表演出来并不难,难的是演出那份即使在伪装的时候也清晰可见的蠢蠢欲动的欲望。
Emma Stone做得非常好,自残后四脚朝天的假哭,怀抱兔子时假装关爱又略带游离的眼神,和那场令人哭笑不得的新婚之夜,鲜嫩可口的Masham(这可是Joe Alwyn啊)躺在身边,Abigail却根本不看,只伸出一只手毫无感情地为他解决生理需求,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对未来的盘算。
Rachel Weisz应当是导演和造型师的宠儿。她有非常多潇洒的裤装,配上英气的帽饰,猎枪和佩剑,像性感的海盗。她毁容之后不得不用蕾丝遮脸时,海盗的形象进一步加深。而Sarah不光具有男性的英气和政治才能,她的角色层次感鲜明,有性感和示弱,有心碎和冷淡。影片最后,执行驱逐的军队逼近那座女王送给自己的宫殿,Sarah临窗一瞥,给了丈夫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有点厌烦英国了,我们去国外旅游吧”。Rachel Weisz的表演完满了Sarah,填补上了她的聪明和可贵的尊严感。
最后值得关注的是Anne女王的表演。Olivia Colman赋予了这个角色多面性,时而是满地打滚毫不讲理的婴儿,时而是失去孩子的心碎母亲,时而是易怒易躁的无理君王。在一场舞会戏上,Sarah和男人跳起复杂的现代舞。轮椅上的Anne看着爱人和别人在眼前跳跃,表情渐渐变得迷茫,又变得患得患失,最后暴怒。Olivia非常擅长把Anne的所有特质分散到不同的戏中,又在情绪爆发的场景中全部收拢,让Anne女王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人物。
人人都杀心爱之人,用真挚而伤人的话语,用控制欲,用挑剔,用操纵。
爱情和权力一样,都是角力与互相伤害。到最后,我们也不能责怪Anne选择虚假,因为那是更容易的一条路,也是更简单的一个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