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曼是在圣诞节得知其HIV阳性,于是影片中几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怪人用极为夸张的语调唱着"comfort and joy"(影片的声音音量与音质的转换、切断也是一大成功的鬼才之处,此处对歇斯底里歌声的切换效果以及镜头调度、黑白与色彩的转换效果极佳),将安稳拥睡的情人吵醒,衔接着看似毫无逻辑的、让人产生生理不适感的场景:戴墨镜的老人抬起的脚充斥屏幕,手指按住脚底然后发出怪诞的大笑、头戴桂冠眼神淫邪的老人发出飞吻、满身是毛的老人倒出精油用手刀给裸男按摩(配以阴森背景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前几分钟的安睡与良梦被彻底撕碎,同性情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被激发,西装笔挺的他们(与戴着上书加号、美元符号的纸质皇冠、披着红袍,几乎完全赤身裸体的老人形成现实—荒诞的对比)紧靠着彼此,神色难安,可贵的是其中一个拿出纸巾擦拭对方的泪水,随后他们头与头依偎在一起,与此同时怪诞的大笑消失了。若要最简单地解读,那便是只有爱能消减人内心的恐惧云云。而细究其心路历程(此段明显是内心投射),几个关键词"艾滋""老龄"显然不足以说明问题。个中感受,不是同性恋可能很难体会,而贾曼在此段用很抽象的手法很具象地表现出来,这种感受就是对"同性恋"的〔恶感〕。如前所述,此段拍摄是全片最让人产生不适感的部分,除去视觉层面,它杂糅了同性恋在自我认同过程中的诸多坎坷,其中便有影片中展示的所谓「老龄」的同性恋所蕴含的令人作呕的猥琐感,这并非是对老年同性恋的歧视,而是指事实上很多同志无法想象或拒绝去想象的领域,人们(包括同性恋自身)易于接受拥有年轻美好的肉体、胶原蛋白的容颜的同性恋,却也容易忘记一大部分阴暗、下作、丑陋的存在;所以「老龄」亦只是投射,那有碍观瞻的松弛长毛又斑点密布的陈年皮肤、那与西装革履的你有天壤之别的怪物却跟你是同类的事实,都是同志自我认同的心魔。所谓自我认同并非简单意识到自己的取向并悦纳,而是即便你面临着这个取向可能附随的最〔恶感〕的境况,你仍能不流下怯懦的泪水。在这种较为广阔的视角下,可憎的艾滋病毒也明显涵盖在内。所以可以从电影中看出贾曼得知自己HIV阳性后的惊惶,而因为爱与自我斗争,他似乎云淡风轻地走了过来。但贾曼,我能感到你的痛苦。之后的镜头风景流变,鸡(或是鸟)被拔毛、枕头大战羽绒狂飞、警察哼着小曲凌辱半裸的gay、头上一团污秽、饱和度被调得极高的恶魔"rock star"的跳切…这是一种cult气质的悲伤。终于,同性恋人被吊了起来,前面唱着"comfort and joy"的三人猛力鞭笞,一片血红。他们死了,或死于艾滋,或死于迫害,无论怎么解读,他们都是死在了一起。
贾曼的花园应该属于非商业的独立电影,那种经典的制片类型。对于这类片子,学术上称其为“神秘学电影”(trance film)。不过,实际上应该用个不那么浮夸的名字来代替它会更好。比如类似日本私小说(I-Novel),将其称为“私电影”(I-Movie)可能更合适些。这类片子最早起源于让·科克托的电影诗人之血(The Blood of a Poet)。在这部电影里,艺术家作为英雄穿越了一面镜子,从此发现自己陷入了,由一份虚假独白和三份对中产阶级麻木不仁的讽刺组合而成的梦魇之中。从那时起,私电影就将那些置自己于几乎虚构的世界中心的导演变为自身的特点。在这种虚构世界中,不论是设定、人物角色,抑或是情节事件都产于作者的心理,以及对世界某一面的扭曲映射。究其本质,这种形式在对佛洛依德精神分析理论(Freudian analysis)反对的同时,也对荣格解析(Jungian interpretation)进行着强烈的推崇。电影制作人不断在其脑中搜寻,以谋求那些隐藏在思维深处的原型,并企图将这些原型投射至那些存在于周围世界的客观对照物。由此,在每秒24帧的画面里,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相互碰撞着。
科克托在诗人之血中让一个(比他自己更帅的)演员来扮演诗人。但要知道,在许多之后开始接触这一风格电影的独立制作人中,不乏有人会在他们自己的私电影中,让自己担任演员的角色,从而达到清晰表达主旨的目的。梅雅·戴伦、肯尼思·安格、格雷戈里·马科普洛斯和柯蒂斯·哈灵顿等人都是这么做的。科克托本人之后也紧跟主流,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了他1960年的告别电影奥菲斯的遗嘱(The Testament of Orpheus)中。在科克托的告别电影之后,就不再有很多私电影被制作发行。但贾曼靠他的电影英格兰末日(The Last of England)将这种形式再次复兴。直至今日,他通过花园这部电影,彻底改变并重塑了这种形式。就像他在那两卷自传中做的一样,贾曼完全将自己变成电影的主角,占据了电影的全部中心。
当整个世界穿越报纸、电视、电台这些媒介到来之时,多数的信息都困扰并激怒着贾曼。他听见了英国的教堂正迫害着那些同性取向的教员们;他听见了撒切尔夫人领导下的政府通过了反同法案。关于同志的问题格外困扰着他,一方面是因为艾滋病的传播破坏了同志社区,并阻碍着同志解放运动的推进。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查出艾滋阳性使他不得不选择过单身生活。于是,身为园丁的贾曼成了一个追梦者。他默观(contemplate)着花园,将其幻想成了伊甸园(Garden of Eden)或客西马尼园(Garden of Gethsemane)。他默观着英吉利海峡,将其幻想成了加利利海(Sea of Galilee)。他走进屋内,默观着那挂在墙上的小小十字架,开始思考:耶稣之死究竟是谁的过错所致。不久后,困意袭来,脑中的画面与幻想模糊相融成一团:大海、核电站、巨浪、玩沙子的孩子们、花园……
最难忘的是影片最后一个场景,女人,孩子,同性恋,异性恋,围坐在烛光里,餐桌旁,点燃糖纸做烟花,升腾起来一瞬光亮,而后化作轻盈的纸灰,只是那一瞬的火光,小小的腾空一跃,让人心头一暖,而后无限伤感,在一片沉寂的黑暗里,回想生命曾经历的奋斗、执着、伤痛和遗憾。在生前最后一本书《后果自负》(At Your Own Risk)里,贾曼写道:“我就要走了,但我会唱着歌离开。作为过来人,我必须写下这个时代的悲哀,但我并不想拂去你脸上的笑容,请读一读字里行间,我对这个尘世的眷恋,然后合上书,无忧无虑地去爱吧,记得我们亦曾爱过,夜幕渐渐降临,星光就在眼前……”
极致的鬼才。事实上,像贾曼这样生活得越是无畏洒脱,疼痛如虫越往灵魂深处钻,以至于现实生活中他的sanctuary,〔花园〕,在影像中竟释放出如此光怪陆离的痛感。不想多谈片中的批判现代性的商业主义、消费主义、窥视与围观,也不说宗教与私人矛盾问题的老生常谈,纯感慨吧。洗头与浴缸那段蒙太奇太美好了,男孩为男人洗头冲背后男人露出孩子般爽朗的笑容,蒙太奇到男人为男人冲头、擦头,再蒙太奇到男孩为男人擦头,同时男人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再蒙太奇到两个男人在浴缸中互相爱抚、亲吻,男孩与男人之间互相泼水、往头上倒水的镜头不断切换,最后男孩出现在了两个男人中间,这组蒙太奇,惊为天人。一方面,它让人联想到爱情是通往隐匿多年的童真身心的密道,两个男人相爱,他们会回到男孩。另一方面,旷野浴缸中的缠绵、清水涤荡下的欢愉,象征本是如此纯洁(也自视纯洁)的同性之爱。此处也与后面的私刑有着延续联系:在同性恋人被捕后,嘴脸丑恶的警察用深黑色的果酱(或巧克力酱?)肆意涂抹他们的头顶与脸颊,再掏出警服中的棉絮往上面糊,进行一场侮辱与欺凌的狂欢,此处与其解读成是对警察权力滥用的鞭挞(确实有人「竟然」归纳出这样这样的关键词),不如说是象征本是洁净的同性恋在绝对话语中被长期污名化。而片中的恋人在他们被玷污的过程中,嘴始终被堵住,耳边尽是癫狂的施暴者放肆的狂笑声。
贾曼是在圣诞节得知其HIV阳性,于是影片中几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怪人用极为夸张的语调唱着"comfort and joy"(影片的声音音量与音质的转换、切断也是一大成功的鬼才之处,此处对歇斯底里歌声的切换效果以及镜头调度、黑白与色彩的转换效果极佳),将安稳拥睡的情人吵醒,衔接着看似毫无逻辑的、让人产生生理不适感的场景:戴墨镜的老人抬起的脚充斥屏幕,手指按住脚底然后发出怪诞的大笑、头戴桂冠眼神淫邪的老人发出飞吻、满身是毛的老人倒出精油用手刀给裸男按摩(配以阴森背景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前几分钟的安睡与良梦被彻底撕碎,同性情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被激发,西装笔挺的他们(与戴着上书加号、美元符号的纸质皇冠、披着红袍,几乎完全赤身裸体的老人形成现实—荒诞的对比)紧靠着彼此,神色难安,可贵的是其中一个拿出纸巾擦拭对方的泪水,随后他们头与头依偎在一起,与此同时怪诞的大笑消失了。若要最简单地解读,那便是只有爱能消减人内心的恐惧云云。而细究其心路历程(此段明显是内心投射),几个关键词"艾滋""老龄"显然不足以说明问题。个中感受,不是同性恋可能很难体会,而贾曼在此段用很抽象的手法很具象地表现出来,这种感受就是对"同性恋"的〔恶感〕。如前所述,此段拍摄是全片最让人产生不适感的部分,除去视觉层面,它杂糅了同性恋在自我认同过程中的诸多坎坷,其中便有影片中展示的所谓「老龄」的同性恋所蕴含的令人作呕的猥琐感,这并非是对老年同性恋的歧视,而是指事实上很多同志无法想象或拒绝去想象的领域,人们(包括同性恋自身)易于接受拥有年轻美好的肉体、胶原蛋白的容颜的同性恋,却也容易忘记一大部分阴暗、下作、丑陋的存在;所以「老龄」亦只是投射,那有碍观瞻的松弛长毛又斑点密布的陈年皮肤、那与西装革履的你有天壤之别的怪物却跟你是同类的事实,都是同志自我认同的心魔。所谓自我认同并非简单意识到自己的取向并悦纳,而是即便你面临着这个取向可能附随的最〔恶感〕的境况,你仍能不流下怯懦的泪水。在这种较为广阔的视角下,可憎的艾滋病毒也明显涵盖在内。所以可以从电影中看出贾曼得知自己HIV阳性后的惊惶,而因为爱与自我斗争,他似乎云淡风轻地走了过来。但贾曼,我能感到你的痛苦。之后的镜头风景流变,鸡(或是鸟)被拔毛、枕头大战羽绒狂飞、警察哼着小曲凌辱半裸的gay、头上一团污秽、饱和度被调得极高的恶魔"rock star"的跳切…这是一种cult气质的悲伤。终于,同性恋人被吊了起来,前面唱着"comfort and joy"的三人猛力鞭笞,一片血红。他们死了,或死于艾滋,或死于迫害,无论怎么解读,他们都是死在了一起。
本文翻译自BFI发行蓝光版本中,收录的几篇影评的其中一篇。希望可以通过影评,为观看的大家提供更多对这部影片的解读角度。同时,也好方便我自己之后的阅读。文章由本人自己渣翻并校对,尽力翻出原文本有的意思。如有翻译错误、不恰当或翻译生硬处,还请多多指出。
贾曼的花园应该属于非商业的独立电影,那种经典的制片类型。对于这类片子,学术上称其为“神秘学电影”(trance film)。不过,实际上应该用个不那么浮夸的名字来代替它会更好。比如类似日本私小说(I-Novel),将其称为“私电影”(I-Movie)可能更合适些。这类片子最早起源于让·科克托的电影诗人之血(The Blood of a Poet)。在这部电影里,艺术家作为英雄穿越了一面镜子,从此发现自己陷入了,由一份虚假独白和三份对中产阶级麻木不仁的讽刺组合而成的梦魇之中。从那时起,私电影就将那些置自己于几乎虚构的世界中心的导演变为自身的特点。在这种虚构世界中,不论是设定、人物角色,抑或是情节事件都产于作者的心理,以及对世界某一面的扭曲映射。究其本质,这种形式在对佛洛依德精神分析理论(Freudian analysis)反对的同时,也对荣格解析(Jungian interpretation)进行着强烈的推崇。电影制作人不断在其脑中搜寻,以谋求那些隐藏在思维深处的原型,并企图将这些原型投射至那些存在于周围世界的客观对照物。由此,在每秒24帧的画面里,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相互碰撞着。
科克托在诗人之血中让一个(比他自己更帅的)演员来扮演诗人。但要知道,在许多之后开始接触这一风格电影的独立制作人中,不乏有人会在他们自己的私电影中,让自己担任演员的角色,从而达到清晰表达主旨的目的。梅雅·戴伦、肯尼思·安格、格雷戈里·马科普洛斯和柯蒂斯·哈灵顿等人都是这么做的。科克托本人之后也紧跟主流,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了他1960年的告别电影奥菲斯的遗嘱(The Testament of Orpheus)中。在科克托的告别电影之后,就不再有很多私电影被制作发行。但贾曼靠他的电影英格兰末日(The Last of England)将这种形式再次复兴。直至今日,他通过花园这部电影,彻底改变并重塑了这种形式。就像他在那两卷自传中做的一样,贾曼完全将自己变成电影的主角,占据了电影的全部中心。
在电影中,我们初见贾曼时,他的身边被最爱的那些物品围绕着。而他正伏于书桌打瞌睡,将影片渐渐清晰地梦入现实。表面看来,片中的一切都和他在书里所说的并无二至:贾曼是个孤僻的艺术家、风流的同性恋、好斗且固执己见的批评家、艾滋病的受害者。所有这些都无疑尽显于影片之中,但同时还有一个新的形象出现:身为“园艺者”的贾曼。
电影标题出处的花园,正是位于贾曼在邓杰内斯的家旁的那片土地。它接邻大海,且离当地的核电站不远。这部电影的大部分内容都围绕着,或者说,被置于这座花园中。同时,不同灯光或对时间描写的镜头像标点符号般,穿插在整部影片中。一座引人入胜且被悉心照料的花园中,种着大量的花朵,为电影带来了视觉锚点。这些画面谕示着家庭生活,而“花园”则是一个男人花大量时间宅在家中,并享受照料那片土地所留下的果实。 所以这也正是为什么作为园丁的贾曼不同于其他以更为人熟悉的身份生活着的贾曼。这个写出那么多书,拍过那么多电影的男人,是一个冒险家和旅行者,一个渴望经历世间万物的人。身为园丁的贾曼宅在家中,满意地接受着整个世界的涌入。
当整个世界穿越报纸、电视、电台这些媒介到来之时,多数的信息都困扰并激怒着贾曼。他听见了英国的教堂正迫害着那些同性取向的教员们;他听见了撒切尔夫人领导下的政府通过了反同法案。关于同志的问题格外困扰着他,一方面是因为艾滋病的传播破坏了同志社区,并阻碍着同志解放运动的推进。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查出艾滋阳性使他不得不选择过单身生活。于是,身为园丁的贾曼成了一个追梦者。他默观(contemplate)着花园,将其幻想成了伊甸园(Garden of Eden)或客西马尼园(Garden of Gethsemane)。他默观着英吉利海峡,将其幻想成了加利利海(Sea of Galilee)。他走进屋内,默观着那挂在墙上的小小十字架,开始思考:耶稣之死究竟是谁的过错所致。不久后,困意袭来,脑中的画面与幻想模糊相融成一团:大海、核电站、巨浪、玩沙子的孩子们、花园……
由这些看来,他的内心祈求着那些充斥在电影中的梦境。在这众多梦境中,一些本就根植于他潜藏的欲望中;一些源自于他作为艺术家长期建立的兴趣中;还有一些则诞生于他对世界现状的无奈愤怒。而这些梦境内容的范围实际上非常广泛,从温暖的童年回忆(男孩用花园里的一根水管帮男人洗头)到那首“引用”于好莱坞电影的歌曲;从福音书到贾曼,再到那两个同志被迫害他们的人涂上满脸焦油并沾上羽毛的漫长噩梦。显然,其中不少梦都挑衅般的在与我们所知晓并认识的现实世界交融着。然而,电影却从来没有直接将其自身指向任何对社会或政治的批判。它延续着私电影的特点——主观与客观之间的平衡。电影的轨迹游走于清醒和沉眠的中间地带,在这里内在的自我开始抵抗物质的现实世界,且两者平分秋色。就好像奥菲斯的遗嘱那样,贾曼的电影通常带着哀伤的语调和告别的音色。其中一部分是滑稽、可怖,甚至带有淡淡的情欲色彩的。但最终都会转为一种付诸一切的精神宣泄。无论如何,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的那些提问得到了解答,它的那些障碍最终得以解决。私电影的风格一直都是带有循环性的,那些问题和障碍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就好像一场重复出现的梦境,或者说像一场在永不停歇的表演下拍摄的电影。然而,花园这部电影暗示了贾曼已经找到了对现有生活的满足以及对自身的一种特定的和解。我希望这种暗示是真切的。
综上便是贾曼如何重塑了私电影这种制作风格。他的出发点总的来说,便是他的家、他自己不完美的躯体以及他的花园。
原文:THE GARDEN: A CONTEMPORARY VIEW - Tony Rayns(1990)
I walk in this garden
我走进这花园
Holding the hands of dead frends
握住已逝朋友的手
Old age came quickly for my frosted generation
暮年迅速而来 我们是被冰霜覆盖的一代
Cold,cold,cold
如此寒冷
This died so silently
这死亡 如此静默
Did the forgotten generations scream? or go full of resignation,quietly protesting innocence
遗忘的一代 可曾尖叫 或是完全地顺从 安静地抗议着无罪
Cold,cold,cold
如此寒冷
They died so silently
他们 静默地死去
I have no words
我无话可说
My shaking hands cannot express my fury
颤抖的双手 无法表达我的暴怒
Sadness is all I have
悲痛是我所有
No words
没有言语
Cold,cold,cold
只有寒冷
You died so silently
你 静默地死去
Linked hands at 4:00am,deep under the city you slept on,never heard the sweet flesh song
凌晨四点握紧的手 在你沉睡的城市深处 再也听不到甜美鲜活的歌谣
Cold,cold,cold
只有寒冷
They died so silently
他们 静默地死去
Mattew fucked Mark,fucked Luke,fucked John,who lay on the bed that I lie on
Mattew在这张床上干过Mark、Luke、John 此刻我躺在这张床上
Touch fingers again as you sing this song
再次触碰指尖吧 当你们听到这首歌
Cold,cold,cold
寒冷
We died so silently
我们 静默地死去
My gilly flower,roses,violets blue
我的紫罗兰 玫瑰 都是蓝色的
Sweet garden of vanished pleasures
甜美的花园 快乐已然消亡
Please come back next year
请在明年归来
Cold,cold,cold
寒冷
I died so silently
我 静默地死去
Goodnight boys
晚安 男孩们
Goodnight Johnny
晚安 Johnny
Goodnight
晚安
Goodnight
晚安
(單純是為了再順一遍 查查不懂的單詞 存個檔在这里吧 不叫翻譯)
在空虚里不留足迹。
要和你共同承担这个错误的荒野。
人们为你修建了高速公路,
高速路的目的地是充满了不安和不甘的结局。
自从夕阳罗山以后,我就踏上了寻找自我的旅程。
在那里有很多的路和很多的目的地。”
这是贾曼的《花园》。
没有故事,只有意象。
完全是梦境。水滴击打十字架,眼睛,灯光,三个穿白沙的男子举着烟花围着海水中的床榻跳舞,一群黑衣老妇静默的抚摸玻璃杯,扮演圣母的女演员被疯狂拍摄于是疯狂反击,易装癖男子被一群女人扭打羞辱,身穿M服装的男子在石子上爬行,同性恋男子在海边细致拥吻……使我觉得,试图描述这个电影,就是个错误。
它无法描述。
慢镜,黑白胶片和彩色交错,乏味空鸣的声音,反复出现的意象,水不断出现,烟火不断出现,灯光不断出现……
使观看也一如梦境。
“想和你共同承担这种空虚,不要用虚伪的话语填补沉默的空间,在空虚里不留足迹。要和你共同承担这个错误的荒野。人们为你修建了高速公路,高速路的目的地是充满了不安和不甘的结局。自从夕阳落山后,我就踏上了寻找自我的旅程。在那里有很多的路,和很多的目的地。”
1986年贾曼第一次造访这座位于肯特郡海岸的渔人木屋“瞭望屋”,后来这里成为他与恋人H.B.的爱巢。也许是英格兰东南部海岸粗粝、原始的生机吸引了贾曼,他将这里的生活与劳作写成一本散文集《花园》(Garden),后来又有了同名的电影。两个“花园”,一个是贾曼的私生活的园地,另一个则是广阔而压抑的同性爱的“花园”。电影创作于1990年,三年后贾曼病逝。在最后的宝贵的时光里,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渐渐流逝,生活本身都不啻为一种奢侈,他曾说过“我本应该成为一个园丁”,最后他做回了这个梦境。贾曼眼中的花园像情人一般可爱,花朵如同他的嘴唇,清风如同他的呼吸,露水浸润的蔷薇如同他的脸颊,他在情人温柔宽厚的怀抱里慢慢思索自己的一生,在H.B.的眼中,贾曼的生命沉浸在这里,一座由燧石、贝壳、蔷薇与风铃草装点的粗犷奇特的海滨花园,植物与狂风烈日的抗争就如同贾曼与疾病的抗争,更多的花朵被培育起来,蓬勃的生长,贾曼的生命则在消逝之中。
在贾曼的电影中,完整的故事情节与精致的画面都是不必要的,他喜欢广袤的自然空间,以及在一间画室或废弃的仓库中做高度象征性的布景,凸显强烈的自我意识,在镜头中或镜头外,有一个人,他在看,在听,在感觉,他的思绪充斥于这个空间中,观众同样在看着,听着,感觉着,没有刻意的情节来牵引观众的思路,那么我们共同在体会的,影像与呢喃的诗句,风与水的呜咽,就是导演所传达的意义。最为极端的例子是他最后的电影作品《蓝色》(Blue),由始至终是一片蓝色的画面,纯粹的蓝色,别无其他,这是他被病毒摧毁的感官所体验的世界,在这片浸染着绝望、恐惧、冷寂、梦幻的蓝色里,他行走在家、咖啡馆、医院之间,得知一个又一个朋友的死讯,平静而略略颤抖着吟诵诗句,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花园》这部电影表达了什么,无法尽述。人们在海边的花园布景,这里有灰白色礁石的海滩,芜杂的花草,燧石排列的图案,一座木屋,风车,通向远方的石子路、木栈道和输电线。变装者,受虐癖,在镜头的逼视下作出痛苦的表情;夜色里人们高举火把相互追逐。黑白镜头里,女人匍匐着寻找什么,满眼望去是毫无生机的卵石,植被在其间团簇着,狂乱的生长,并没有什么,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一再重复,视线随着石块在筛子上跳动,并没有意义,只有存在。一张床支在潮水中,男人和女人裸着身体,举着火把环绕它行走,床上沉睡的人表情痛苦,仿佛陷入梦魇……
黑白与彩色画面交替,同性恋人、变装者、导演本人、圣母、先知,各色人等出场。同性恋情起初仿佛周遭的自然风景一般质朴、纯真、无须掩饰,之后在古罗马的浴池中饱受嘲讽,在基督的教义下遭受苦役与流放,遭受展览、肆意欺侮、鞭笞和杀戮,在一个场景中,一对同性恋人被捆束在座椅中,毫无反抗之力,四个男子用果酱、棉絮和肆意的笑声施加恶作剧般的羞辱,魔鬼坐在他们中间,镜头仿佛忠实记录着一场暴行的发生,探究着暴虐与敌意的本质,类似的表现手法在《庆典》(Jubilee)中发挥的淋漓尽致,愤怒的青年在伦敦街头大肆破坏,毫无同情,形同野蛮人。
独立制片受资金限制,不得不以才智抵消成本,贾曼善于运用简单而巧妙的道具,戏剧化、主题突出的布景,去除人工、藻饰的情节,诗化的独白和简洁的对话,将表象的混沌外壳剥开,将意义显露。两个魔鬼在投影着现代化城市公路上疾速行驶的影像的背景前,手持信用卡,卖力的向观众推销现代社会的金钱权利,时代面貌昭然若揭。贾曼是令我敬佩的艺术家,他的作品独具一种洗脱世俗尘埃的清新,洞彻心灵深处的微光,如同最自由的幻梦,既清醒,又疯狂。
最难忘的是影片最后一个场景,女人,孩子,同性恋,异性恋,围坐在烛光里,餐桌旁,点燃糖纸做烟花,升腾起来一瞬光亮,而后化作轻盈的纸灰,只是那一瞬的火光,小小的腾空一跃,让人心头一暖,而后无限伤感,在一片沉寂的黑暗里,回想生命曾经历的奋斗、执着、伤痛和遗憾。在生前最后一本书《后果自负》(At Your Own Risk)里,贾曼写道:“我就要走了,但我会唱着歌离开。作为过来人,我必须写下这个时代的悲哀,但我并不想拂去你脸上的笑容,请读一读字里行间,我对这个尘世的眷恋,然后合上书,无忧无虑地去爱吧,记得我们亦曾爱过,夜幕渐渐降临,星光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