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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存在和一些热播大剧的时间上的重合,造成流量的流失〈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_(:з」∠)_〉
第二:受众面较小,收看的人较少,盈利问题(PS:毕竟现在利益至上)
第三:就是审核问题了,可能是某局发现,你懂的( ̄∀ ̄)
以上,只是臆测,臆测,切莫当真~( ̄▽ ̄~)~
最后,还是非常希望看到《白鹿原》能够尽快回到我们的怀抱 |・ω・`) ,毕竟,我不是一个喜欢小鲜肉的人 2333~
好在每年国产剧都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来作为遮羞布,一四年是《北平无战事》,一五年是《老农民》,一六年是《好家伙》,今年才过了一半,但这块遮羞布十有八九已经被等待了十六年的《白鹿原》摘取了。
是啊,有杨过等小龙女那么长。
一「农民问题」
很多人认为,《白鹿原》其实是一部农村戏,这部以上世纪农民为主体的故事,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土里土气」的,一点也不接地气,因此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
其实不然,《白鹿原》尽管拍的是农民故事,但时代背景从清末到建国后,实在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作品。至于为什么大家会觉得《白鹿原》里的农民土里土气,在下文中会提到,现在我们不妨来看看为什么要以农民为主体来叙述。
一九二六年,毛泽东在《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里提到:「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农民运动不赶速地做起来,农民问题不会解决;农民问题不在现在的革命运动中得到相当的解决,农民不会拥护这个革命。」而在次年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也写了:「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从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
由于农民的数量和地位,使得农民必然成为人民群众的基础,也必然只有他们才能成为中国革命的主力军。
因此在《白鹿原》第三十四集,当鹿兆鹏(共产党)和岳维山(国民党)虽然还在合作时,却早已产生了分歧——岳维山认为,他只需要拉拢最有能力的那群人,就可以稳定这个局面:「只有你和我,有资格在这舞台上唱戏,外面的这些人哪,充其量就算是个看客。」这是传统中国统治阶级的思想,但在现代社会中却不再适用。鹿兆鹏则摇头:「我咋觉得,他们才是力量之所在呢?」
「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这是孙中山晚年提出的口号,然而在孙中山死后,这句话被国民党抛弃了,而共产党却开展了土地革命,土地革命带来的是民心和群众,大家不再是为了某个崇高而虚无的理想而斗争,也不再是为了别人做嫁衣,而是在实实在在为自己奋斗。由此可见,精英主义和群众路线,哪一条才是最根本的、最有效的救中国道路?答案显而易见,历史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让我们想到了《北平无战事》里梁经纶的慷慨陈词:「国民政府因为物价飞涨通货膨胀不得不推行币制改革的时候,在西北、在东北、在华北、在华东,共产党已经在他们的解放区全面推行了土地改革。一亿三千万的人民分到了土地,一亿三千万的人变成了共产党的坚决拥护者。……中国是世界最大的农业国,四亿多农民百分之九十九不识字,他们不知道、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三民主义。他们只懂得,没有土地就没有饭吃,谁让他们生存他们就跟谁走。」
《北平无战事》是近年来涉及国共题材不可多得的一部好剧,它通过国民党行将就木时妄图自救的行为,展现了一幅群像画卷,从知识分子和官僚阶级的视角来看待中国的问题;而近十年前的《人间正道是沧桑》则从军人的角度,从黄埔军校出发,以军人视角来看上世纪的风云变幻。
这两部剧侧重点不同,落脚点是一致的,却都没有去探求最基本的问题。
中国社会最基本的问题是,农村与农民。
中国有过比较好的农村戏。高满堂写过《老农民》,这部由陈宝国和冯远征主演的剧,时间幅度跨越了大半个世纪,在这部剧里农民和政治紧密贴切,是一曲对农民的赞歌。路遥也写过《平凡的世界》,作为上世纪末影响力最大的几部书之一,这部小说可以说是巧妙地踩准了时代的脉络。
《白鹿原》则不一样。在原著里,陈忠实笔下的主要叙述对象就是农民,这样一群出生在白鹿原上的农民们,有着过去几千年的传统,有好的有坏的,但他们无法区分辨别,因此在面对着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时,留下的只是他们的「一地鸡毛」。而当读者循着他们的视角来看整个世界时,《白鹿原》原著就变成了一部带有魔幻和荒诞意味的史诗,令人回味无穷,感慨历史的苍茫变化。
而电视剧却有了改动,尽管失去了原著的荒诞意味,却别有一番风味。
电视剧里尽管也是以农民为叙述主体,却不单单是有农民视角,相反,电视剧是从各个阶层的视角来看农民关系。因此在剧中,荒诞和魔幻会被消解,只有当观众主动代入农民视角时,阅读小说时的感受才会回来。在剧中,地主和长工之间的关系被细致刻画了,国民党和共产党对农民的态度也很精细地描绘了,甚至土匪不再是过去单一的打家劫舍或劫富济贫,而是变成了多元视角下的另一种农民。
换句话说,历史是高度总结的产物,它可以将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提炼出最本质的关系;但是一旦深入到某一个剖面进行还原,就会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具体某个地主是一个人,地主阶级是一个整体,不能因为整体而去消灭个人,也不能因为个人而去判断整体,白嘉轩和鹿子霖,是两种不同的生存形态,甚至鹿三、黑娃也不是符号化的人物,这才叫做还原。
也因此我们看到,尽管农村问题是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这是主要的方向和大体的方针,但在针对具体问题时依然需要具体分析,因为涉及到具体人物时,面前就不是冷冰冰的提炼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红楼梦》写的是一个大家族的兴衰,但浓缩到历史上也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而已。
明确了电视剧《白鹿原》叙述的主体后,我们不妨回过头来看看,为什么很多人认为农民土里土气的?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说过:「我们说乡下人士气,虽则似乎带着几分藐视的意味,但这个土字却用得很好。靠种地谋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贵。城里人可以用土气来藐视乡下人;但是乡下,土是他们的命根。」
对于乡下人来说,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对于中国人来说,乡村是中国的命根。
所以在长达几千年的传统社会里,帝王将相、文人墨客的心中,始终认为天下事农业为先,因此农民尽管生活困苦,却从不会被人视作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乡巴佬」这个词出现在一百多年前,那正是传统社会受到巨大挑战的时期。在我们社会的激速变迁中,从乡土社会进入现代社会的过程中,我们在乡土社会中所养成的生活方式处处产生了流弊,陌生人所组成的现代社会是无法用乡土社会的习俗来应付的,于是,土气成了骂人的词汇,「乡」也不再是衣锦荣归的去处了。
二白不离鹿,鹿不离白
上文有言,《白鹿原》故事发生在上世纪波澜壮阔的大变局中,那么它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呢?亦即《白鹿原》到底要讲什么?《白鹿原》想说的,其实是从传统社会到现代文明之间的转型阵痛。
《白鹿原》第六十集里,白鹿原出现了瘟疫,当经受了现代文明浸润的白灵带着药回来要救乡亲们时,乡亲们却更愿意相信跳大神的道士,于是她愤愤不平:「革命都那么多年了,封建余毒还没有清除,真是太无知、太愚昧了。」朱先生在一旁听了笑道:「你说的都对,我一百个赞成,可是你仔细想想,没有一个村敢吃你们的药,就算你们有千百张嘴,也敌不过一个大仙,这是为啥呀?」白灵闻言,脱口而出:「因为他会故弄玄虚利用人心呗。」
朱先生点头,说了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小看这个大仙,他可是跳了千百年了,你们才出来几日?止住瘟疫的不是药,是人心。」
这一场景乃编剧自由发挥,却直接点破了《白鹿原》最重要的一个点:「不要小看这个大仙,他可是跳了千百年了,你们才出来几日?」为什么农民宁可听错误的大仙的,也不肯听正确的科学的?这段话里的「大仙」真的是实指大仙吗?
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能理解为何从传统社会到现代文明之间的过渡中,会有剧烈的阵痛了。
改变与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昨天说我们过去很多事做错了要改,今天就会变化的,这一定是个长期的过程。
而在这样长期的转变过程中,一定会有始终要坚持过往传统的人存在着,在《白鹿原》里,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座祠堂和那句「白不离鹿,鹿不离白」。
在电视剧《白鹿原》里,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先去世,他在去世时说了一句:「有白又有鹿,才叫白鹿原。」等再往后鹿子霖的父亲鹿泰桓去世时留下的遗言也是这句话:「白鹿是一……一家。」
当这句话被白嘉轩族长和鹿子霖乡约的父亲分别当作最重要的话说出口时,就不由得我们去思考,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要知道,在剧中,白嘉轩被黑娃形容为「腰杆子很直」,而朱先生则在白孝文与田小娥「通奸」事发后让大家不要劝白嘉轩去仗责白孝文时则说:「嘉轩他这辈子就靠着这一口气活着哩,没了这口气就啥都没了。」从旁人的叙述和故事情节发展来看,白嘉轩足可以称得上是腰杆子挺得很直的一个硬汉,铮铮铁骨,黑娃带着土匪来,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一声不吭,死活不肯嘴软。
和他有明显对比的则是鹿子霖。身为乡约,鹿子霖其实处处都有小心思,总是给白嘉轩使绊子,做什么事也都有小心眼,尽管让他做事他很有本事,但总归有不少私心。白孝文饿得不行要把地卖给鹿子霖时,他假惺惺拒绝,但同时又留有余地;交农闹事,他为了保住自己和白嘉轩,不惜牺牲鹿三。
从这里的描述可以看出来,白嘉轩是作为一个正面的形象出现的,而鹿子霖则很显然是有着许多小缺点的人,那为何两家长辈都强调「白不离鹿,鹿不离白」呢?
因为白嘉轩离了鹿子霖,办起事来就会十分强硬,完全的不近人情,最后一定会众叛亲离;而鹿子霖没了白嘉轩,做起事来会失去主心骨,就好似软骨头一样,最后随风倒,留下一堆烂摊子。
在白嘉轩刚当上族长时,白鹿原上种起了鸦片,家家户户有了闲钱,于是大家开始赌博起来。白嘉轩看形势不对,开始四处抓赌,遇到一个就批一个,搞得大家都不敢公开赌钱;而鹿子霖则混迹在赌徒之中,跟着大家四处找地方打「游击战」,以让白嘉轩寻不见。在这一件事里,白嘉轩办的是白脸,对赌博严词拒绝;而鹿子霖则在唱红脸,迎合着大家。
尽管如此,大家也都知道,白嘉轩是在为他们好,所以虽然他们处处偷摸着赌博,不愿和白嘉轩做过多交谈,却依然把族长白嘉轩视为白鹿原上的顶梁柱,有什么事都听他、服他。相反,鹿子霖则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相处起来非常愉快,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当然在遇到非常重要的事情时也不会让鹿子霖来拿主意。
正是白嘉轩和鹿子霖这一对的奇妙组合,才形成了非常有趣的化学反应。而所谓「白不离鹿,鹿不离白」,其实是传统文化的一体两面。仔细想想,《白鹿原》对于白嘉轩、鹿子霖这一代人,本就是以传统文化为塑造基准点的。而白嘉轩是传统文化里刚硬的那一部分,行得正坐得直,平生无愧于心;而鹿子霖则恰恰是代表着传统文化中柔和的那一面,非常知晓变通权变。
想想孔丘,不同于孟轲动辄激昂大义,也不同于张仪纵横捭阖,从《论语》中我们能够看到,孔丘绝不像后世那些儒生那般不知变通,而是能够随时随地变化着,改变自己的策略,不是卫道士之流,可孔丘也绝不是随波逐流之人,面对着世道不公,他可以喊出「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话来,然后周游列国,就是不肯从仕。正是这样外圆内方的形象构成了孔丘,缺一不可。只有圆滑那必然会变得世故,让整个局面一泻千里;只有刚强,那这样的不近人情依然办不成事——所谓刚柔相济,正是如此。
这同样也反映出传统文化中的弊端。往往一心想办事的人就会得罪人,而不愿得罪人的总是办不了事,也因此白嘉轩和鹿子霖相生相克的设定出现在许多文学作品里过,作为上一代下来的老人,免不了要叮嘱白嘉轩和鹿子霖:「白不离鹿,鹿不离白。」
然后他们遇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现代文明来了,冲击着他们,白嘉轩的儿子白孝文因为无法承受变化带来的痛苦而从刚强中离开选择了逃避,黑娃也因为传统与现实的格格不入最终不得不游离于主流上山当土匪,至于鹿兆鹏和白灵,则选择了积极拥抱现代社会。
《白鹿原》前半段讲述的是一个「白不离鹿,鹿不离白」的故事,后半段讲述的则是一个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白不离鹿,鹿不离白」的故事。——因为在现代文明的摧枯拉朽下,传统文化阵营早已全面失守,却依然「负隅顽抗」着。
三阵痛,你依然在痛
青年角色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全讨喜的,却也没有一个是完全和观众对立的。
白鹿原全本是一张大网,当生长在此的孩子们长大,大家终于开始有了各自的方向,每个人都想带着白鹿原往自己想要去的路走,于是他们开始撕扯起这张网。你说要往东,他说要往西;你说要奔跑,他说要慢点走别摔着。最后只听「哗啦」的一声,白鹿原这张网被撕碎了,长大了的孩子彼此不再原谅彼此。
有人说,白孝文卑鄙无耻,也有人说,白孝文情有可原。白孝文是被当作白嘉轩的反面来塑造的,同样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小时候的他就深受其影响,面对着妹妹被裹脚的事情,他说出了「男尊女卑,女的就是牲口」的话。
长大后的白孝文本是教书先生,书念得好,圣人之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了不知道多少遍,但自小在天地君亲师束缚下的他,受到父权的制约,始终被压抑着自己的天性。
在传统社会中,也许他会就此活过一生,面对着礼治秩序、长老统治、差异格局、男女有别的传统乡土中国社会,他会成为受人尊敬的师长。而在现代社会甚至更久以后的未来,他也许就是一个完全被释放了天性,无拘无束的自由人。
但是在传统社会刚刚出现瓦解迹象的时候,他无可奈何走向了对立面。面对着田小娥无法遏制自己的情欲,面对着官位无法遏制自己的权欲……这样的白孝文矛盾且对立,从这个人物中我们能感受到恨意和悲伤,他被时代裹挟,又迎向时代风口。
从人物划分看,这是一个反派;但是当我们在理解的基础上再批判,却真切地发现,这是一个复杂的牺牲品。作为白孝文的扮演者翟天临,可以说在饰演这个角色时爆发出了很好的演技,这样一个前后形象有多重转变的角色,从一开始的略带私心却又「俯首称臣」,到后来破罐破摔、「自甘堕落」,再到最后重新奋起、内心绝望,作为青年角色中最复杂的角色,翟天临拿捏得很好,足可令人期待他以后的作品。
同样作为牺牲品的,不只有白孝文一个,田小娥亦然。在很多观众看来,田小娥应该是一个风骚的女子,然而这样一个「荡妇」,居然由清纯的李沁来饰演,质疑的人自然很多。
可是,田小娥真的是荡妇吗?
田小娥的风骚不是流露到外面的(事实上「风骚」这个词本身就已有了价值判断),而是骨子里自信带来的媚,身为具有自主意识的女性,她心气高,却最终不得不被时代和礼教压迫,而这样有自主意识却又不彻底的女性,在那个时代就会被人视作「风骚」。在剧中第四十五集、第五十八集和第五十二集中,分别叙述了田小娥误以为黑娃去世心理防线崩塌、田小娥发现黑娃没死心理防线再次崩塌和田小娥和黑娃终于见面的三段戏,在这三场戏的转变中,田小娥为了爱情的意识越来越让步于自主意识,最终成为独立的个体。
在白鹿原上,只有一个人能理解田小娥。第三十八集里,当那个人不愿被家里束缚逃出来时,遇到了田小娥,编剧特地塑造了这一情节,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她俩是一体两面。
这个人就是白灵。
很多观众不喜欢白灵,觉得这个角色是队伍里毛毛躁躁的典型代表,没有智商只有蛮劲,往往是坏事的人。很多观众也不喜欢鹿兆鹏,认为鹿兆鹏太过不近人情,面对着自己的娃娃亲冷秋月,他居然一点也不心软,只是一门心思认定这是封建糟粕,自己应该自由恋爱。
这样的批评是有道理的,但我们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那样一个千年大变局的时代,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谁说得清?孙中山犯过错、陈独秀犯过错、瞿秋白也犯过错,谁能保证就清楚未来走向?
身为现代人,我们不必厚古薄今,但也不能站在历史高处去评点过往,面对一切人和事都要站在那个时代。
前所未有的西方社会、西方文化猛烈地撞击着那个时代的旧有传统文化,当西方的科技、政治比中国「先进」时,自然而然会想到是中国文化的原因,虽有辜鸿铭说过:「两千年前的孔子怎么就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但更多的时人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我们是错的。」
从过去社会对传统文化的完全肯定,一下子变成完全否定。这样的完全否定背后,蕴藏着的是猛烈的对抗,当鹿兆鹏遇到白孝文,当白嘉轩遇到白灵,这样的割裂就显得愈发明显,每一个人和其他人之间的矛盾也都凸显出来。用现代的眼光看,过去并非一无是处,现代也绝非万能宝药,但历史永远是这样发生着,用道德、人情构建的社会基石被打倒了。
如今看来,对于传统,我们应当以「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态度去继承它,当上世纪的人们经历了特别多的思潮变幻后,有人才意识到这一点。
更多的人呢?
更多的人则茫然失措。
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了,传统被推倒,现代未能建立,人们的思想价值观是混乱的,有人回顾既往,有人眺望西方,更多的人埋头苦干只想着赚钱。
《欢乐颂》为什么会引起剧烈的反响?因为它所表述的是当下无意识的综合表现。
各行各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乱象?想想白嘉轩说的话,凭着这口子气活着,很多人已经寻不见那股气了,却又没有新的力量来约束,只会遍地都是鹿子霖、遍地都是白孝文。
这时我们发现,我们还没有完全步入现代文明中,我们依然处于转型的阵痛中。
于是我们一边骂着白孝文、骂着鹿兆鹏,一边做着和他们同样的事情。因为我们迷茫,我们焦灼。
在一个情绪焦灼的时代,我们往往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政治焦灼、文化焦灼、价值焦灼,绝不可能产生那样古典的雍容大方。而在此等视野局限之下,完整的、有生命的过去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认识中。
仅仅只会通过乏味地把过去同现在进行比较、对照和影射,人们是无法真正贴近过去的,又遑论和古人对话?
于是《白鹿原》在时代的拐点诞生了。
四死后方敢对青天
在每集《白鹿原》片尾中,我们会看到张嘉译和秦海璐饰演的白嘉轩和仙草的一张照片。
对很多观众来说,这张照片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意义,但对制作这张照片的石虓来说,它不可谓不是花了大工夫。
在和负责片头片尾工作的石虓接触时他谈到,当时为了真实还原出上世纪的原貌,他特地找来8*10的老式木质立式黑白照相机老相机,老老实实用胶片拍摄,然后用铂金印相冲洗。这是一项已经很久没人用的老工艺了,它只能进行原底印相,底片完成之后还需要他在暗房中工作几个小时,一笔一笔擦出来。
他在片尾做了三张这样的照片。
他说:「我知道没人看也没人会在意,但我想这件事我得做。」除了这三张照片外,片头和片尾所有的人物图像,都不是简简单单从剧中截取出来的,而是现场还原,再用120卷和135卷胶卷相机拍下的定格照。
石虓负责的工作还有白狼的特效,尽管在七八十集的全剧篇幅中只出现了三分钟,但他根据白狼的体型、骨骼、胸腔、头部和毛发进行了分拆分工,再用纯手工的办法做出了「白狼」。
在说起这件事时,石虓流露出十足的自豪。早在几年前,当张嘉译找到他让他来参与《白鹿原》拍摄时,张嘉译就说:「赚钱的活有的是,《白鹿原》只有这一回。」
整个剧组拍摄二百二十七天,后期制作长达一年半。
在现在这样的焦灼时代里,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大家都忙着赚快钱,尤其是影视行业。这几年影视行业的乱象观众都看在眼里,不是哪个小鲜肉高片酬却不肯参演,就是剧本完全迎合低龄化,加上「五毛特效」和「阿宝色服饰」,每年就只能靠着一两部剧来支撑门面。
写剧的没有底线,拍剧的没有敬畏,泡沫,都是泡沫。好在这样一团泡沫里,还有着杨过等待小龙女这样的坚守。
《白鹿原》的版权拿下是二零零一年七月,距今整整十六年,按照一般影视公司的路子,一来不会选择这种风险大的本子拍摄,二来手上有什么版权自然是想着立刻拍完赚钱。但光中影视公司拿到《白鹿原》版权后,想的只是怎么做好这部戏。值得一提的是,二零零一年光中影视才刚成立两年。
「当我们怀揣着合同,在白鹿原下,灞水河畔的公路上,迎着夕阳,开着白色的普桑一路狂奔时,感觉像快活林里一对劫了皇纲的土匪。」光中影视董事长赵安如是说。
然而三年的版权很快到期了,立项的批文却还没能下来,赵安没有放弃,仍旧想把这部剧给做出来,在听了赵安「喋喋不休」的续约企图后,陈忠实说:「我听明白了,你说的舞马长枪的,还是拿不下这事。你不用给我解释,现在做啥事都难,你只要拿来国家批准的红头文件,哪怕是一张二指宽的条条,咱就继续。你可以继续做,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谁能批下来我就签给谁,这对大家都公平。」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期间对这部小说版权虎视眈眈的影视公司络绎不绝,却最终畏难而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整整十年后,二零一零年的十月,《白鹿原》电视剧的立项批下来了。
但立项了不代表可以迅速找到编剧。对于《白鹿原》这样的名著,改得好那是原著的功劳,改得不好那是自己的问题,也因此不少编剧都婉拒了这一工作,最终遇到了年轻的申捷。
接下《白鹿原》剧本的改编任务后,申捷独自一人从北京来到陕西,在这里体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去白鹿原上采风、去和老农民交朋友,真正感受百年前人们的生活状态。同时查阅了上百本书,包括当时当地农民的耕种状态、各种婚丧习俗、学生求学的办法。整整三年。
「我三十六岁接的,写完三十九岁了。这中间我几乎很少出门见人,完全在孤独创作中疯魔。」申捷说。
申捷的剧本做完了,心里很忐忑,不知道陈忠实会是什么态度。在将剧本给了陈忠实后半个月,陈忠实给申捷打了电话,邀他来坐坐。大家都知道,陈忠实老师是患舌癌于一六年去世的,已经很多年没有沾酒了,但是在见到申捷后,他专门端起一杯茅台,走到申捷面前敬酒,说辛苦了,以后剧本修改,有啥事都可以找我。
申捷激动坏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然后还没有开拍。
《白鹿原》剧组做了一件只有当年87《红楼梦》剧组做过的事情,它让整个剧组的所有主创,张嘉译、何冰、秦海璐、刘佩琦、李洪涛、戈治均、扈耀之、雷佳音、翟天临、李沁、姬他、邓伦等,无论腕大腕小,无论年岁高低,一律先进村落里过男耕女织的生活,没有网络、只有劳动,男演员白天在烈日下割麦,女演员就在家纺线和面,吃熬白菜、喝山泉水、在澡房冲澡、去公共茅房方便。
身为演员的姬他,在《白鹿原》中饰演了黑娃的角色,为了成功塑造一个麦客形象,他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练习割麦。
《白鹿原》纪录片开头第一句话是:「这部戏我真是特别感动,一群有理想的人,从演员到职员,所有的主创,都是一群有理想的人,(大家)聚在一起。真的感谢大家,庆祝咱们开机顺利。」
当市场上见了面就在谈我手上有几个IP、你签了哪个大明星的时候,这里在谈理想,而且是扎进去也能开出花的理想。
也许他们没有赚到钱,但他们得到的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
「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这是《白鹿原》书中的一句话,相信它会镌刻在每个人心里。
哪怕它并不会被观众看到。
《白鹿原》是一部年代戏,为了塑造年代感,除了各种道具、台词、服装等,也除了上面说的片头片尾,不为人知的是在原剧里尚有一些上世纪的真实画面。
粗剪定稿之后,导演刘进希望在一些集的最开始增加一些当时世界的现实镜头,让塬上的时代和当时中国以及世界的时代在影像上给观众一点联系,于是石虓帮着导演找了一些在一九零零年到一九四零年期间在中国拍摄过底片的国外摄影师的资料,其中,sidney d gamble的一批珍贵的历史照片所记录的那个时代跟导演想要表达的内容十分吻合,他挑选了一些,于是剧组跟现在完整保存着这批底片的美国杜克大学图书馆取得了联系,说明缘由后,对方同意无偿的提供这些底片的扫描版本供我们在正剧中以影像的形式使用,当然最终这些图像没有进入到成片中。
但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依然十分自豪。死后方敢对青天。
结语「谁笑我谁水浅」
在剧中,当白嘉轩执意要救曾将他腰打断的黑娃时,很多人都说他迂腐,白嘉轩说:「谁笑我谁水浅。」
在剧外,当《白鹿原》的收视率没能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准时,有人开始酸,说它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此时依旧可以这么说:「谁笑我谁水浅。」
十年时间过去我们再回望二零零七年时,大家的目光更多集中在了《大明王朝1566》上;十年后大浪淘沙,当很多剧都已经被人遗忘时,我相信《白鹿原》还会被人不断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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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载于澎湃新闻「有戏」栏目,同发于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与微博:孔鲤。) n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在我看来白鹿原书里写的应该不是一部抗日神剧,它独特的视角就是两边不偏不倚,谁也不信。朱先生极准确的一语道出斗争的真相:“烙锅盔的鏊子”。电视剧在白鹿原第一代的改编尚算不错,到第二代就开始白瞎,选的演员也好恶分明,没什么深度,可看性大大降低,一集我快进着最多十分钟就能看完。
白嘉轩:书中的白嘉轩是一个面上政治正确,底下也总是要占道德高地的人,所以黑娃不喜欢他,嫌他“腰板太直”,要给他打断。这种人有点像班里最好的那个学生,人缘和学习成绩都好,待人也好,你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味就是烦他。陈老写到结尾才黑他一笔,讲他老了老了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别人闲话,说鹿子霖祖上是卖尻子发财的。水至清则无徒,他非要站在高处向下怜悯别人,你挑不出他什么做错的理,但是跟他活在一起太累。剧中对这个人的处理很直接很正面,反而导致这个人物没有太大深度,没有太多存在感。强行改编成一个真正毫无负面的人,只是像一道暗线把整个白鹿原串起来,把黑娃的怨恨看起来是奴隶对奴隶主的怨恨,实际上雇人干活没有什么谁奴役谁的,现在上班老板不叫你拿个外卖?
鹿子霖:剧里改编的鹿子霖是一个十分滑头懦弱一无是处的形象,他的确造下了不少孽,在孝文和田小娥的事上。但书里的鹿子霖有非凡的办事能力和组织才能,翻修祠堂粮仓搞的热火朝天,甚至孝武结婚,白嘉轩自己是主家不方便指使人,都是鹿子霖一手帮忙操办的;同时他也并不小气,白嘉轩要在祠堂里建学堂,鹿子霖爽快的出钱出力支持,这件事连朱先生都跪下谢谢他们,结果剧里这段情节被一笔带过。鹿子霖和白嘉轩两个人这辈子唯一的不同就是鹿子霖非常想当官,而白嘉轩由于姐夫朱先生的点醒,躲避这些差事,就这一点导致两个人的人生道路的完全不同。鹿子霖就像办公室里捧着领导积极揽事,组织活动什么的很在行的小领导,搁今天应该是很好的市场部小头头。
鹿三:这个人物的剧情安排的很有争议,看到很多人都说,鹿三是干不出赌钱和骗白嘉轩的事情的,没错,这个人最后是要杀田小娥的,他人物的合理性就在于他坚信自己是没有干过错事的,所以他才有“一身正气”去杀田小娥。他这个人没有唯唯诺诺低头认错的时候,永远都是一条汉子,所以黑娃落草时,大拇指一知道黑娃是鹿三的儿子,敬他爹,让他儿子当二拇指。
冷先生和朱先生:冷先生是白鹿两家的缓冲带,黏合剂,冷先生话少,脑子直(救鹿兆鹏拉了一车钱也不数就给别人),心也狠(毒死自己亲生女儿),这个选角正好就是冷先生的样子。朱先生的选角,总逃不出一股子白三爷的味道,但是就剧情台词和演绎来说,是没什么毛病的。
鹿秉德、白嘉轩他妈:两个老人虽然是背景角色,但是不得不说还是老人家拿捏到位,演技全部在线。
黑娃和田小娥:黑娃这个演员的演绎是不错的,又黑又壮为人莽鲁,是硬汉黑娃的样子。相对比田小娥就特别突兀,真的一点骚气都没有,就是一朵扭扭捏捏的弱质小白莲,我都能预估到后期她的堕落肯定会被演绎成全部都是被人欺压被人强迫的受害者形象。她没有田小娥的爽气大方,睡了就是睡了,跟谁就是谁,事实上田小娥这个人的形象没有必要去美化她,她就是一个不甘寂寞长得又好看的农妇,孝文的的确确就是被她给耽误的,她把鹿子霖引狼入室,又让孝文染上烟瘾,最后躺在床上等吃的被捅死。心比天高才有命比纸薄,她的确没做错过任何事,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就是因为她没做过什么错事,所以不用去美化,还原故事本来真相就行了。剧中一演到黑娃这一对就是干笑,什么别的也没有,用对着笑演绎性生活和谐,非常尴尬。
孝文和孝文媳妇:这一对是唯一一对还原度较高的夫妻,算是白鹿原第二代里唯一不怎么突兀的。
白灵和鹿兆海:白灵基本快进不看,看了恶心影响观剧体验,不看不影响剧情,听到声音就烦。鹿兆海剧本台词没毛病,但是演员看着烦,一起快进。
鹿兆鹏:这个人是被改编的最烦的一个,活活因为他把整个电视剧的基调看成抗日剧。鹿兆鹏这个人唯独是电影版里郭涛演的最好,为啥,这个鹿兆鹏是整本书最没有责任心也最无赖的一个,而且也算不上是个硬汉。他只负责给冰糖引诱你,一出事又跑逑了,基本他一出来就搞事情,搞砸了就跑谁都顾不上。他把黑娃拱出来搞革命,自己跑逑了,搞的黑娃有家回不了;他不结婚就别回去,结果结婚了把媳妇搞了又跑逑了,结果他媳妇就想那一夜想疯了,最后冷先生花一车的钱买他的命就求他给留个种,他依然不顾脸面跑逑;后来抢兄弟媳妇把白灵肚子搞大了还要他弟弟去送,最后到白灵死了他都没出现过;上山劝黑娃投共,黑娃不听,他就偷摸毒死大拇指,这个大拇指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鹿兆鹏这个人空有学问,没干过什么好事,背良心丧德的事情干的不比孝文少。大拇指在救他那时,大先生给他挑子弹的时候他撕肝裂肺的喊,黑娃都说“把嘴给塞上,叫得让人心烦”,大拇指笑着对黑娃说“这副虚气他还想入伙哩”。鹿兆鹏是没什么血气也没啥担当的人,实际还是跟他爹一样。
白鹿原第一代和第二代在书里最大的差别我感觉还是留后手的事。
白嘉轩不管罚谁打谁,都留条命。他唯独对自己儿子孝文最狠,那是他心里知道有条血脉连着,再狠也打不断,他对黑娃就无论如何总是留条后路,不管黑娃是不是打断了他的腰,最后黑娃死的时候就他最伤心,直接瞎了一只眼睛差点死了,为什么?他因为换地的事情总是对鹿家有愧,黑娃大名鹿兆谦,是鹿家的人,他觉得如果当年不换地,今天轮不到白孝文整死黑娃,而是反过来。鹿子霖把白孝文害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屡屡接济,最后白孝文沦落到抢舍饭的地步,他也于心不忍,死拉着白孝文去见田福贤和朱先生,给白孝文找了份差事干起来,算是没有欠下白家一条长子的命。最后白孝文能成事能活到最后,也就是赖他当时给的这份差事。田福贤在电视剧里看起来无非就是国民党狗腿子,实际上田福贤跟鹿子霖一起办了不少好事,赈灾分粮建学堂他都有份,甚至最后鹿兆鹏要枪毙了,冷先生拉着一车钱去求他,他想办法也救下了鹿兆鹏。鹿子霖后来被抓到监狱里,他没收鹿子霖老婆的黑钱,替他存了一笔家底,这个人物是有他狡猾的人情味在为人处事的。他和大拇指一样都看人情世故看的很透,最后都是救了鹿兆鹏说,以后你们成功了,能留我一条全尸吗。这就是老辈人留后手的精明和厚道,做人永远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相对比年轻一代就全是把事情做绝的种,黑娃直接墩死鹿兆鹏的爷爷,打断白嘉轩的腰;白灵写狠信骂亲家导致和白家决裂,打小这么疼她,到死都没回来看一眼家里;鹿兆鹏更绝,自己亲爹交上台批斗就算了,把弟弟私定终身的白灵直接睡了;白孝文睡了田小娥,为了绝后患陷害死黑娃。年轻人做事都赶尽杀绝,利用你就利用透了,根本不管日后怎么说,鹿兆鹏对黑娃墩死他爷爷一字不提,黑娃对白孝文睡了他老婆也不提,鹿兆海乖乖的把白灵送走,到死前找的老婆还长得像白灵,找了老婆留了种就战死。看到这一代你就能看明白,白鹿原的“水深土厚”,朱先生写县志的时候因为这句话犹疑,因为水深土厚到白嘉轩这一代就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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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下有很多写得好的长评,我这个就是自己记录的草稿,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
文|罗罔极(ID:luowj1996)n
当《欢乐颂》质量低下,却又收视爆棚的同时,有一部剧正在悄然衰落。
这部剧立项16年,几经转折,耗资3亿。
它的口碑、尺度之大,比《人民的名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是因为它没有去追逐热点,迎合时代,它的收视份额,让人心生悲凉。
但,正如它的原著作者,陈忠实所说:
给大家传达一件事,那就是传承我们民族伟大优秀的品质。在极端仇视文化与极端崇拜物质之后的年代,在集体缺失信仰的年代,需要这样一部作品——
《白鹿原》n
我们需要《白鹿原》这样的“IP剧”。
当太多的投机者,用“IP”的话题和流量,去包裹馊掉的故事、表演和制作的时候。
《白鹿原》把“IP”当成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当成“传承我们民族伟大优秀的品质”的接力棒。
此剧的艺术总监,同时也是男主角的张嘉译说——
“这是从小看到大的作品,我把它当‘神品’一样供着。”
“在《白鹿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近靠近再靠近。”
在停播又复播之后,这部85集的大剧已经显出了小半部分真容。
是时候来认真评判,剧版《白鹿原》手里的这根“接力棒”,究竟有没有传好。
坦白说,刚看前几集时,我颇感失望。
改动太大。
《白鹿原》的原著,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高峰。它很大的一个特点是,以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纳入了诸多中国传统的民俗风情。n
比如,白嘉轩一生娶过七个老婆,前六个都死了。
死因,是“风水”和“闹鬼”所致。
你说是民俗也好,迷信也罢。但不可否认,原著中的这一情节,着实描画出了中国农村的一种文化风貌。n
电影《美姐》中的“跳大神”段落,也高度还原了这一风貌。n
可在剧中,“迷信”情节却被跳过,或者“加以改编”。
死媳妇闹鬼的事,被六座墓碑粗略概过。
娶了六个媳妇
娶一个走一个n
连个后都不给我留下
后来,白嘉轩寻到一块地。
朱先生告诉他,这是被白鹿踏过的“圣地”——
祖祖辈辈传说中的白鹿
给咱乡民带来平安福气的白鹿
白鹿所过之处
万木繁荣 禾苗茁壮
五谷丰登 六畜兴旺 万家乐康
这就是征兆啊!
在原著中,白嘉轩换下了这块圣地,请来阴阳先生加以印证,又将祖坟迁置于此。
果然,白家的命途开始好转,第七个老婆没死,而后财源滚滚、子女兴旺。
可电视剧,却带我们“走近科学”。
朱先生后来告诉白嘉轩,白鹿传说是在“逗他玩”,这块地真正的价值,只在于下面有水。
这就好像,你看国产恐怖片时,一路上跟着主角心惊胆颤,到影片最后,主角向你证实:本片无鬼,都是精神病,逗你玩儿呢。
科学,当然值得提倡。可如果所有小说都必须遵循科学原理,那么一半以上的名著都要从世界消失吧。
当然,这多半是编剧为了过审,不得不做的阉割。
除此之外,或许是担心主角形象不够正面,编剧在不断地“找补”。
比如原著中,白嘉轩用钱、粮换媳妇,这在当时的价值观中是被允许的,是“天经地义”的。n
而在剧中,为了维护白嘉轩的正直形象,硬是给这位传统乡绅植入了“新思想”,打死也不换媳妇。
我媳妇娶回去的
不是换回去的
往后这缺德事少干
从情节上的相似度来看,《白鹿原》主创所宣传的“将原著还原80%”,已经绝无可能。
据此可以判断,《白鹿原》改编失败了吗?n
不。
往后看多几集,我才终于明白编剧的良苦用心。
他在反复地斟酌和取舍之后,绕过审查的荆棘,为观众找到了一条通向原著的幽径。
《白鹿原》的魂,保住了。n
谈《白鹿原》,就绕不过那片土地上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他们的命运沉浮。
白嘉轩,是贯穿始终的重要角色。
从小接受传统教育,坚守乡土文化的壁垒,成为白鹿原上德高望重的族长。
或者,你也可以说,他就是地主。
有一种说法是,陈忠实的原著是在“给地主翻案”。但在我看来,所谓翻案并非变黑为白,而是对过激、片面、倾向性明显的历史观,进行一次纠偏。n
比如,当县政府横征暴敛的时候,白鹿原上的农民无人敢出头,是白嘉轩打了三声铳子,带领众人起事。
大家夺回了粮食,蹲监狱的是白嘉轩。没有人挺身而出,留他一个人等死。
当然,不能保证每个地主都像白嘉轩一样“好”。但是我们很少被告知,原来地主也是地方利益的代言人,是官府与小农之间的缓冲带,防止酷吏肆意地盘剥底层百姓。
换做是旧社会,白嘉轩的族长之位是个香饽饽。
可世道变了,一变再变。
他一生经历光绪、宣统、北洋、民国、北伐、抗日、内战,最后来到新中国……
这就要说到《白鹿原》表现的第二种历史角色,官府。
政权的频繁变更,导致白鹿原的乡民变成了庄稼,被人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白鹿原》的尺度在于,它点出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因改朝换代而转移。n
比如,官大一级压死人。乡长可以在民众面前挺直腰杆,可一旦面对县长,就得卑躬屈膝,小心陪同。
县长上头还有市长,市长上头还有省长。
这当官知道 对吧
那表面上是大多数人的爷爷
那背地里是一个人的孙子呀
另外,还有中国极其发达的“饭局文化”。
层层叠叠的饭局,一直延伸向下到乡镇干部,离了饭桌就说不成话、办不成事。
还有完没完这
今天晚上警察局
明天中午粮食局
晚上这教育局
这还不长它个十斤八斤的这
就像《驴得水》借民国外衣暗讽文革一样,《白鹿原》又何尝不是以大历史,来警示我们的今天?
这部剧的尺度,还不仅于此。
在传统社会中,乡绅代表地方利益,官僚代表中央利益,都是社会精英。
但《白鹿原》也没有忘记第三种人,他们时而被称为“沉默的大多数”,时而被称为“历史的主人翁”,他们是——群众。
在这里不得不先提一个人物,朱先生。他是书中,是一个传统知识分子的典范,也是“白鹿精魂”的象征性人物之一。
王全安的电影版《白鹿原》隐去了这个角色,而电视剧则表示要为朱先生“写下重重的一笔”。
他一个人用一张嘴,劝退二十万清兵,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的灾难。
其实朱先生有现实原型,叫牛兆濂。陈忠实让角色姓朱,取的是“牛人”之意。
现在的仙侠剧,动不动就说“拯救天下苍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下牛兆濂的生平,比电视剧更传奇,那才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n
图片来源:《南方人物周刊》,右二为牛兆濂
但是,像朱先生这样的圣人,毕竟是凤毛麟角。n
更多的人呢?
有一次族长白嘉轩被土匪绑走,朱先生带领乡民集资赎金。人救了,赎金拿不回来。
这时,竟有乡民提议,要让主事的朱先生还钱——
让朱先生一块还 咋样
就是他当时主的事嘛!
这钱还有他一份子
事出的时候,没人敢坐声。事情过去了,就翻脸不认人。
再一次让人想起《驴得水》总结的四个字——贪、愚、弱、私。
还很有原则——谁阻碍了“我”的利益,“我”就反对谁。
白嘉轩不让民众种鸦片,阻碍了民众的财路。鹿子霖便借势让种鸦片,于是他成为新的主事人。
在我们看来,这些人的素质太不现代、太不文明,但这就是被启蒙之前,群众的常态。
《白鹿原》用一个小地方,还原了整个的大生态。它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旧社会”,是怎样运转起来的。
绝不仅仅是“压迫与被压迫”那么简单。
它呈现出一种复杂的共生关系——
地主收租,但也为乡民谋福利;读书人可以当官,也可以教化百姓;政府想办法愚民、弱民,然而反过来“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
正因为社会的各个零件,紧紧咬合在一起。所以,就算对旧社会有一百个看不惯,它也不会轻易转变。n
这时候,《白鹿原》中的第四种人登场了——革命者。
因为时势的剧变,白鹿原上的人无论情不情愿,都被卷入了历史的洪流中。
白嘉轩和鹿子霖的下一代,将与上代人所坚守的信念,展开极为激烈的对抗。n
这一切,早被编剧埋下伏笔和暗喻。
白嘉轩的女儿,长大后成为共产党员的白灵,象征热烈激情的新女性,与传统观念、体制格格不入。
她一出生,就被白狼叼走。
白狼,极具侵略性,象征破坏与重建,与白嘉轩代表的“白鹿”是何等关系,你懂的。
童年时,白灵就拒绝裹小脚。
白灵的奶奶,代表封建社会大家长,为了能给白灵裹脚,不惜将孩子囚禁,锁在无人的长夜。
看到这,我们着实恨的牙根痒痒。
可,奶奶迂腐可恨吗?
不。我们今天看来是腐朽,但在当时,那就是“主流价值观”。
奶奶也是用心良苦,女人“裹小脚”,忍一时之痛,可换一世之安逸。
裹小脚一双 流眼泪一缸
哪个女人不是这么哭过来的
你现在说啥都行
长大了谁娶她呀?
如果说她有错,只能说她错在不能“预言历史”。假设未来有一天,高跟鞋被批判为“折磨女性双脚的工具”,没有人再穿了,那么今天的女人有错吗?
这或许就是《白鹿原》清醒的地方,它既揭露了“旧”的黑暗,也解释了“旧”的合理。n
陈忠实说过——
我要全面地反映这个文化
这个文化,有它腐朽的一面,还有很伟大的一面
否则,我们这个民族就不能延续下来
可是,白灵这一代人,已经不安于死守传统。
后来目睹了女人生孩子时的撕心痛苦,她感到迷惑,并开始质疑这个世界——
白灵:妈妈,为啥女人又要缠足又要生娃,哥哥们不用?
白母:因为哥哥们是男的 他们得读书
白灵:妈 我也要念书
这是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也是新时代萌芽的一个暗喻。
再看另一个革命者,鹿子霖的儿子,鹿兆鹏。
追求新时代的自由爱情,却被从小定下娃娃亲。娶,自毁一生;不娶,家庭颜面无存。
这,是属于中国的,个人与家庭、社会体制的矛盾冲突。
鹿兆鹏决定从他开始,打破父辈坚守的底线。n
但很多人可能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是,理想固然美好,但通往理想的路却布满了陷阱。n
鹿兆鹏思想先进,向往革命,向往自由,向往新时代。
可他在追求的路上,渐渐丢失了自己的根。
他和弟弟鹿兆海投身了不同的政党,但都为了“信仰”,可以把家人抛在脑后,忘了自己的命并不只是自己的命。
完了
老鹿家算完了
绝了后了
表面上深明大义,骨子里却不近人情。
在原著中,鹿兆鹏不仁不义不孝不知耻,为了“信仰”可以放弃底线,鼓吹乌合之众去送死。
还是用那句话说,“政治正确得没了人性”。
看到这些角色的命运,你会发现陈忠实的态度是“保守”的。他对全盘否“旧”表示质疑,对舍我其谁的“新”也表示质疑。
《白鹿原》中的白灵之死,和鹿兆鹏的变质,都不幸暗合了《旧制度与大革命》中引用的一句话——
革命有可能吞噬掉自己的儿女。n
由于种种原因,在剧中,鹿兆鹏和白嘉轩一样,被改编维护得过于正面,失去了那一分看待历史的清醒。
某种程度上,《白鹿原》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讲的就是一种旧制度如何走向死亡,被另一种制度取而代之的过程。
着急的观众可能要问了,那到底谁对,谁错?
很抱歉,《白鹿原》有脚下厚实的土地,有诡谲多变的历史,有深邃的人性。
唯独没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因为,这个国家发生过的事,绝不简单。
如果说我们一直在期待一部民族的史诗,那么现在《白鹿原》,于今天,不就是我们几乎我们能够达到的“史诗”的极限?
除了高瞻远瞩又枕着鞥切中我们这片土地的立意,《白鹿原》不少地方,也极其中国。
比如,鹿子霖妻、白嘉轩母的走路步态,完美还原了旧社会的小脚女性。
动图
年代的过渡,专门拍摄了四季的景象,显得有沧桑感。
高度还原的农耕景象,美丽宛如央视纪录片。
动图
据说,为了能拍好这部剧,所有主创都要到陕西住一个月。
男的学习下地干活,女的学习织布做饭。
何冰,作为一个北京人,将陕西话练的如假包换。
深厚的话剧功底,使他将鹿子霖的心机、狡诈,又有人情味儿,演绎的淋漓尽致。
动图
申捷(《重案六组》、《鸡毛飞上天》编剧)的剧本,赵季平(可与久石让匹敌的配乐大师)的音乐,一群人的匠心之作……
所以不奇怪,口碑爆炸,豆瓣9.0。n
尴尬的是,它的收视率却仅排第7。
这看起来,也太惨了吧……
我还想对沮丧的剧迷说的是,现在我们已经习惯了用票房、点击,去评判一部作品的成功与否。
但还有另一个东西的存在——艺术生命。
我敢说,《白鹿原》会比现在收视榜上排在它之前的所有电视剧,都“活得更长”。
往前看,它对得起历史,也对得起“用书当棺材枕”的陈忠实先生;往后看,它给未来的人,一个回望、看得起今天的理由。
今天,网络流行的一句话,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它在说什么?
它在说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也在说,任何浅薄的流行,都注定短命。
但《白鹿原》不一样,不妨读读剧中引用曾国藩的这句话——n
“凡物之骤 为之而追成焉者n
其器小也
物之一览而易尽者
其中无有也”
这意思是说呀
马上能够制作n
并且能够做成的容器
它的容量一定很小
看上一眼就能一览无余的物品
一定是没有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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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选择了一条难路。
它要做沉静的大海,而不是喧嚣的海浪。
它,不争一时。
这是它选择的命运。n
时间会为这种选择给予它应得的犒赏。
1
电视剧《白鹿原》完全没有抓住小说《白鹿原》的核心质素,那就是荒诞。
小说《白鹿原》被一种瘆人的荒诞感所笼罩,行文充满质疑与唐突,处处是平铺直叙的血腥,以及不动声色的恶心。它的价值指向相当模糊。对待守旧者与革新者,是一模一样的讽刺口吻。
电视剧《白鹿原》剔除了所有可能导致审查风险的血腥和恶心,所以也彻底消解了原著中的讽刺与荒诞。说白嘉轩的男器上长着毒钩捣碎女人的肚肠,死婴尸体填入牛栏混进粪肥,女X里塞过的红枣次日取出供男人滋补——这种种骇人听闻的桥段一概剪除。然后将原著中的新旧交锋,纳入到主流价值观所允许的,“旧势力是要消亡的,新势力是生长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历史进步论里。
白秉德老汉的死,是非常典型的一个例子。在小说里,名医冷先生被请过来。他的治疗过程是这样的:
冷先生这样折腾两回,秉德老汉就一命呜呼了。这段描述叫人起鸡皮疙瘩,然而在小说里很是寻常。叙事者在同情秉德老汉的病故吗?似乎并没有。叙事者在欢庆秉德老汉的病故吗?似乎并没有。
电视剧里,白秉德的死在第四集。他死的过程充满了红色国产剧常见的套路:秉德病危;嘱托儿子“不能闹事,不能挑头闹”;农民欲起事却没胆,革命团体内部分裂;道路曲折前途光明,农民起事成功;秉德老汉领盒饭;与此同时新生儿降生。
电视剧的创作者用治丧时欢快的唢呐,表达了对白秉德之死的庆贺。在一个革命正确的叙事视角里,阻挠革命的守旧派一律该死。主角通过新旧迭代和农民起义,完成革命的初步启蒙。
对革命不加置疑。非常、非常、非常标准的主流革命叙事。标准到我根本不觉得这是陈忠实想要讲的故事。
同一集里,仙草第一个儿子的降生,也是同样无趣的国产剧套路:布帘遮起,女人痛苦喊叫;产婆在旁边劝“使劲,吸气”;女人顺利产子;众人欢庆是男婴。
陈忠实是怎么描写女人生育的呢?引述一段仙草生白灵的原文:
这段生育描写,充满着最原始的血腥。以最挑战读者的方式,昭示着生育的动物性。最可怕的,是叙事者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静——“平铺直叙的血腥,以及不动声色的恶心”。
小说《白鹿原》,每一处落笔,都在质疑,反讽,叩问意义;每一个细节,都在直逼读者面临最血淋淋的历史事实,与躲无可躲的历史荒诞。它的写作,致力于否定常态;它用最血腥,最恶心的反常,来引起读者不适,以期消解意义。
电视剧《白鹿原》,每一个情节,都在迎合主流革命叙事;每一个镜头语言,都符合当代观众与审查机构的预期。它的叙事,致力于展现常态;它用摒弃血腥,排除恶心的正常叙事,来构建革命话语的正确性。
如果说原著是一个胆大的,不惜暴露历史阴处的妓女,电视剧就是一个理顺了情节,添加了马塞克,蒙上了遮羞布的良家女。如果说原著是张扬着想象,昭显人类最原始欲望的《诗经》与《楚辞》,电视剧就是将诗骚经典化的汉代经学家,他们想方设法用政治正确,来剔除一切不符合道德标尺的男女之情。
排除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笃定于对历史秩序的信仰。非常的保险,无趣,而且平庸。偏偏还要冠一个陈忠实的照片,逼着观众给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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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颂扬原著,批判电视剧吗?也不全是。
我对拉美式的魔幻现实主义并不感冒,也不觉得将它移植到中国多么值得称道。我把魔幻现实主义归类到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艺术中;它们共同的特点,是挑战一切陈式,质疑一切权威,消解一切意义。
文艺复兴倡导人性,启蒙时代崇拜理性,到了现代主义就解构一切信仰。文艺复兴画神,启蒙时代画人,到了现代主义就画怪物。每每走到艺术馆的现代主义展区,我就会被那些画作吓得心惊胆战。处处是挑战我认知的情色,诡异的形象,混乱的色彩与线条。
陈忠实的《白鹿原》,正是这样一幅充斥着情色、异象、混乱的画作。叙事者像上帝一样高高吊起,以一种冷酷的平实,描述最血腥最恶心的历史日常。
我能够理解陈忠实的讽刺立场。陈忠实的挣扎,是五四以降中国知识分子的挣扎。他们一面接受西方现代科学人文主义的洗礼,一面挣扎于中国传统之于现代文明的龃龉。他们很容易就拿西方的滤镜,审视这片土地上一些反文明的景象。我能够想象陈忠实翻看故乡县志那些烈女名单时,还有在反省那些骇人听闻的,塞红枣、填死婴的陋习时,如何对自己的传统充满厌弃与质疑。
但我想,站在今天的立场,指责历史的蛮荒是不公平的。我们审判我们的先人,如何得知后人不一般审判我们。
有人将《白鹿原》的艺术成就与《红楼梦》并列。我不能同意。陈忠实与曹雪芹最大的不同,是陈忠实始终把自己蒙在一个荒诞的滤镜后面,他的立场是疏离的,审判的,质疑的;而曹雪芹在行文间,无法抑制地流露对过往的留恋与珍惜。《红楼梦》尽管有消沉与诡异的一面,更多的是人间烟火,是赏雪吟诗,是对于世间美好一去而不再可得的叹惋。对于白灵的死,《白鹿原》的叙事者同情有限,他居高临下,以全知全能的视角,借此嘲讽革命对于生命的视如草芥。而对于林黛玉的死——我仿佛能看到,黛玉焚诗呕血的时候,曹雪芹在昏黄的风灯里掉眼泪。
这是我在批判电视剧背离原著后,仍然想要给它赞美的原因。它虽然中规中矩到无趣,但它也唤回了那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关中平原不再是陈忠实滤镜下的处处血腥的荒诞历史场景。它有黄土,有唢呐,有热辣辣的油泼面,有给人以面对历史荒诞的勇气的,最最珍贵的人间温情。
第2集,仙草与死过六个老婆的白嘉轩新婚。白嘉轩把仙草叫过去,说了句情话:“你还真会暖人呢。暖着我心里美着呢。”
坦白说这情话质量平平。一眼就知道不是原著,是编剧给的劣质狗粮。想我阅玛丽苏文无数,对于言情套路了如指掌。可是仙草后面那句话,竟然还是戳到我了。
以后他们要面对风云变幻,以后他们要面对骨肉分离,以后他们会被这时代裹协,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不得不前行不得不拼命。但此刻,这个男人踏实地、稳妥地枕在她腿上。
仙草捞住白嘉轩的头,温柔笑说:“打今儿起,暖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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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叶子,以及所有小伙们的打赏!!
文艺复兴和关中平原两处改啦。曹雪芹哭的地方不想改。就算不是他写的,他的鬼魂看到那一段想哭不可以吗?。。。更何况所谓高鹗续写,也不过是胡适根据诗注提出的一家之言罢了。。。然后我就是觉得焚稿吐血那段写得真好,一定符合作者原意。。。嗯嗯。。17.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