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脚是由吉姆·谢里丹执导的一部拍摄于1989年剧情,传记片在其它上映,主演由丹尼尔·戴-刘易斯,布兰达·弗里克,艾莉森·维兰,科斯汀·谢里丹,Declan,Croghan,Eanna,MacLiam,Marie,Conmee,西里尔·库萨克,Phelim,Drew,鲁斯·麦克卡比,费奥纳·肖,雷·麦克安利,帕特·拉法恩,Derry,Power,休·奥康纳,布丽塔·史密斯,阿德里安·敦巴,丹尼尔·雷登顿,娜奥米·谢里丹领衔。 本片改编自已故爱尔兰天才作家兼画家克里斯蒂•布朗的自传体小说 基提(丹尼尔•戴-刘易斯 Daniel Day-Lewis 饰)天生大脑麻痹身体残疾,只有左脚能灵活如常人。他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为家里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幼时总是遭到周围孩子的嘲弄,父亲险些放弃他,而母亲(布兰达•弗里克 Brenda Fricker 饰)却一直对他悉心照顾,不离不弃。基提心理苦闷却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试图用左脚写字作画,渐渐地凭借毅力和智慧,基提越来越得到认可。母亲悄悄地为基提买了轮椅,之后他又得到了艾莲医生的免费救助。在艾莲的锻炼引导下,基提的身体开始有了好转。此时基提已经爱上了艾莲。某日艾莲将基提的画推荐到了朋友的画廊展出。结束后基提向艾莲表达爱意,却被她拒绝......
对待Christy,母亲从未怀有任何偏见:她要求孩子们离家上学之前与Christy 一一道别;把Christy 打扮的与其他孩子一样毫无分别;在有佣人的情况下依旧亲自给他喂饭、教他算数题。同时她也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即使已经怀有身孕也坚持抱行动不便的Christy 上楼;在作为家庭收入唯一来源的父亲去世之后她甚至没有哭泣,而是去酒吧为父亲支付最后一杯未来得及付账的啤酒钱。年幼的Christy 艰难地依靠唯一可以活动的左脚用粉笔在地面上写下大写的单词“MOTHER”之际,正是他被全体布朗家族成员接受之时。父亲Mr.Brown把儿子高高的举过头顶兴奋地大喊:“He is Brown!He is Brown!”从此Christy再也不被认为是handicapped and idiotic.
Brown's health had deteriorated after marrying Carr, despite what was portrayed in the film of My Left Foot. He became mainly a recluse in his last years, which is thought to be a direct result of Carr's influence and perhaps abusive nature.[9] Brown died at the age of 49 after choking during a lamb chop dinner. His body was found to have significant bruising, which led many to believe that Carr had physically abused him. Further suspicions arose after Georgina Hambleton's biography The Life That Inspired My Left Foot, revealed a supposedly more accurate and unhealthy version of their relationship. The book portrays Carr as an abusive alcoholic and habitually unfaithful.[10] In Hambleton's book, she quotes Brown's brother, Sean, as saying: "Christy loved her but it wasn't reciprocated, because she wasn't that kind of person. If she loved him like she said she did, she wouldn't have had affairs with both men and women. I feel she took advantage of him in more ways than one."
http://en.wikipedia.org/wiki/Christy_Brown
这让我想起Jane Eyre的作者Charlotte Bronte在现实中对Constantin Heger只不过是deeply attached to, 没有来得及象小说里Jane Eyre与Rochester那样的爱情感动过多少当年的高中女孩。
文/(英国)S·康诺顿J·谢里登
译/林瑞颐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白天
1960年。一只脚寂然无声地挪到一个唱片架子上。它的大脚趾和第二只脚趾从架子上挪开一张唱片,把它翻转过来看了一眼,是莫扎特的《唐·璜》。那只脚熟练地把唱片抽出封套,从内封套中取出一张塑料薄膜唱片,随后,那只脚把唱片放在旋转着的转盘上,同样轻巧地拿起唱针放到唱片上。然后,那只脚以闪电般的速度让唱片停住。
特写:克里斯蒂·布朗的脸。他二十八岁。神色正常。他双目紧闭。一串汗珠在他那宽大的前额上流淌。他从唱片上挪开脚,音乐几乎同时开始。克里斯蒂睁开眼睛。眼珠明亮清澈而且热情奔放。音乐在以下场景中延续。
外景,都柏林,白天
当一辆白色的罗尔斯—罗伊斯汽车开过一条市中心街道时,这段咏叹调加强。人行道上的人们伫立观望。第二辆罗尔斯—罗伊斯尾随前一辆而去。显然是汽车匮乏,大部分旅行的人都骑脚踏车。那辆罗尔斯—罗伊斯在红灯前停在一辆旧式福特汽车旁。这两辆大轿车一起开到都柏林郊区。现在道路比较狭窄,几个小孩望着汽车驶过。
内景,布朗太太的房间,白天
五十开外的布朗太太在聆听那段歌剧,她无可挑剔地穿扮整齐,在镜前分别试戴两顶做工精细考究的帽子。
内景,楼下起居室,白天
一行人从镜前的空间走进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大约有十五个人尽力作好出门的准备。有三个小孩,四个少年,三个青年和五个成年人。尽管地方狭窄,动作兴奋激烈,情绪却是愉快的。本尼穿了一套待迪仔(注1)的服装。
汤姆:你不能穿这身。
本尼:什么?
汤姆:这套衣服,这可是第一流的,本尼,第一流的。
外景,都柏林街道,白天
一群孩子站在巷子里等待。这是都柏林的穷人区。邻居们站在门外聊天。突然之间,孩子们跑到马路的一头。左邻右舍们倾巢而出。那两辆罗尔斯—罗伊斯在拐角转弯时,像两只高贵漂亮的天鹅出现在破衣烂衫的孩子当中。那首咏叹调继续。两辆罗尔斯—罗伊斯在窗外停下来,孩子们无不欢欣雀跃。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白天
一只手从唱片上把针拿开。乐声戛然而止。布朗太太望着克里斯蒂。她拿着一件正式的晚宴外套。
布朗太太:我得给你穿戴起来了,克里斯蒂。
我们看见布朗太太着手给克里斯蒂穿戴。她把他的轮椅往前推,脱掉他的外套和衬衣。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一名司机敲克里斯蒂家的房门。孩子们开始高声有节奏地喊“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克里斯蒂。”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白天
布朗太太:你必须穿上这件。(一件有蝴碟领结的假衬胸。克里斯蒂扭转身)为了我,克里斯蒂。(克里斯蒂仰起头。布期太太给他套上那件有蝴碟领结的假衬胸)你现在已经喝得够不少了,克里斯蒂,你明白吗?(敲门声接连不断)没有人愿意去开门吗?
她离开房间。克里斯蒂用脚趾挟起一只茶壶保温盖。那下面有一瓶威士忌酒,插着一根吸管,克里斯蒂用吸管吮了一口。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孩子们在门前转来转去,反复有节奏地唱“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在他母亲推着的轮椅上出现了,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克里斯蒂微笑。他的母亲把他推向罗尔斯—罗伊斯汽车,小伙子们都涌上前去,拍拍克里斯蒂的背。他们到达汽车跟前,克里斯蒂的哥哥汤姆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在汽车后座上。布朗太太和他们一起上车,随后,克里斯蒂的兄弟姐妹们上了第二辆罗尔斯—罗伊斯。全体人员,包括本尼都是郑重盛装。
内景,罗尔斯汽车,布朗家的街道,白天
汤姆:就像是皇家举行婚礼,克里斯蒂。
当那辆罗尔斯汽车把那群孩子抛到后面之后,车子里一片沉默,克里斯蒂的母亲望着克里斯蒂,以微笑鼓励他。
外景,城堡区域,白天
正在上演木偶剧“庞奇和富迪”。我们听见剧中驼背的滑稽角色庞奇在发号施令,吼叫“就得这么办”,他把一个男孩抡了好几个圈,然后把他摔到窗户外。全体孩子哄堂大笑。
卡斯图威兰勋爵的脸,他是基尔鲁德里脾气古怪的勋爵。他望着孩子们的时候,面带一丝笑意,同时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忧伤。这显然不是由于他们都是残疾人。
庞奇在编造另一个谎话,愣要说那是实有其事。卡斯图威兰勋爵领着孩子们有节奏地反复用一句话去攻击他。
一只手搭在卡斯图威兰勋爵的肩上。他望望那仆人,当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的时候,仿佛还在和庞奇本人打仗。
外景,城堡区域,白天
那辆罗尔斯大轿车从车道开过来,直达前门。卡斯图威兰勋爵走过去迎接克里斯蒂。
内景,城堡,门厅/楼梯,白天
布朗全家和卡斯图威兰勋爵走进门厅。
卡斯图威兰勋爵:欢迎光临寒舍。(克里斯蒂对他微笑)十分欢迎。
克里斯蒂抬头瞥见护士玛丽正在下楼梯。
玛丽:你好,我叫玛丽。今天傍晚由我来照料克里斯蒂。(玛丽非常漂亮,因而克里斯蒂宽颜而笑)我得把他领到威林登房间。
布朗太太:你有把握能单独照料他吗?
玛丽:不会有问题的。
汤姆(嚷嚷):别太肯定。(玛丽把克里斯蒂推走)小心这家伙!
卡斯图威兰勋爵领布朗一家走向柑桔园。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坐在轮椅上进了威林登房间,这里布置得像个绿叶青葱的花房。他听见外面坦诺厅的听众集合声。
克里斯蒂:我要火柴。
玛丽:什么?
克里斯蒂(暴躁地):我要火柴。
玛丽:我不吸烟。
克里斯蒂:我要火柴。
玛丽:我不是聋子。听见你说的话了。你要火柴。我没有火柴,你得等我到外面去找。别因为我照料你而以为我是你的母亲。
克里斯蒂:我不要听令人心烦的心理课。我只不过需要火柴。
玛丽:我去给你弄来。
她走了。克里斯蒂闪电般迅速地从轮椅里取出一瓶威士忌酒,咬开它,放在桌上,然后用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吸管。他把吸管放进酒瓶,喝了一大口。他听见玛丽往回走,便把桌子上的酒瓶推开,吐掉吸管。
玛丽:火柴。(把火菜枚到桌子上)还要我为你做什么?(克里斯蒂盯着她看。他的意图很明白)我会给你一只玻璃杯。(她拿来一只玻璃杯,放在桌上)直接从瓶子喝酒没意思。(克里斯蒂对她莞尔,她往玻瑞杯里倒了些威士忌)帮帮我的忙,克里斯蒂,别喝醉。喝一杯,可是,为了你的母亲,别喝醉。
克里斯蒂:我挺好。(沉默。他们坐着互相观望)我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你吗?
玛丽:可能。
克里斯蒂:你挺好(他进展顺利)。
玛丽:多谢。(沉默良久。他们互相观望)你有酗酒的毛病吗?
克里斯蒂:是的,我老是喝不够。
玛丽:我以前听说过。做一个杰出的作家不是非当酒鬼不可嘛。你多大了?
克里斯蒂:你多大了?
玛丽:是我先问你的。
克里斯蒂:你说起话来像个孩子。
玛丽:我二十七岁。
克里斯蒂:我二十八岁。我的样子像吗?
玛丽:你写了一本书?
克里斯蒂:啊,这没什么。
玛丽:听说这本书很了不起。我愿意看看。
克里斯蒂(感到疲乏,含糊地):待会儿他们要念这本书吗?
玛丽:你说什么?
克里斯蒂:待会儿。读。
玛丽:我不会在这儿了。你出去登台之后,我的任务就完了。
克里斯蒂:留下来。
玛丽(辩解):我有约会。
克里斯蒂:另一个残废人!
玛丽:不是,事实上不是。你怎么这么放肆?
稍顿。
克里斯蒂(低声):我是我爸的儿子。
玛丽:什么?
克里斯蒂:没什么。
坦诺厅变得异常安静。克里斯蒂和玛丽望着它。突然之间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内景,柑桔园,白天
卡斯图威兰勋爵站在柑桔园尽头坐等他的客人。
卡斯图威兰勋爵:欢迎女士们先生们来参加这个为帮助大脑麻痹症病人的义演。我不要你们掏口袋———待会儿再说。(笑声)我们开始的娱乐节目是布莱恩·奥康纳的钢琴独奏,请勿以香槟酒助兴。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望着玛丽。
玛丽:你想出去看看吗?
克里斯蒂(紧张地):不要。(一阵难堪的哑场)你想看原稿吗?
玛丽:你那本书的原稿?
克里斯蒂:是的。
玛丽:我乐意看。
克里斯蒂:它有那么点儿伤感。
玛丽:怎么讲?
克里斯蒂:啊,没什么。我不是个好伙伴。我累了。
他尽力用双臂帮助自己离开椅子。玛丽从他的轮椅座位上拿开那份破烂的、折了角的手稿。她望着它。封面上有一幅克里斯蒂母亲的画像,上面用大写字母写着“母亲”。
玛丽:是你画的吗?(克里斯蒂点头表示肯定)非常好。(克里斯蒂点头表示谢意。微笑)这样,让我把你安排得舒服点。
玛丽把克里斯蒂安顿得舒舒服服的。她整理他的枕头。他们之间忽闪起一些热情。克里斯蒂闭目假寐。玛丽犹犹疑疑地翻开一页。克里斯蒂睁开一只眼睛张望。
内景,医院,晚上
1932年。布朗先生在都柏林洛顿达医院的走廊里走动,我们听见一个新生婴儿的哭声。
内景,医院病房,晚上
布朗先生走进病房。那婴儿不哭了。这是会客时间。病房里有许多喜笑颜开的母亲和她们的客人。布朗先生找布朗太太。他没有找到她。在病房那头的一张床前围着一张不吉祥的帘子。布朗先生越过去,不愿朝它看,他继续走,几乎到了病房的尽头,依然找不到她。他回过头来向病房里张望。一名护士向他走来,对他说了句话。她指了指被帘子隔开的床位。布朗先生阴沉地点点头。
内景,小酒店,晚上
布朗先生站在酒吧前。
布朗先生:给我拿一品脱酒和一小杯水到那边去,布雷恩。
朋友:恭喜,恭喜。
布朗先生:恭喜什么?
朋友:刚出世的儿子,克里斯蒂呀。
布朗先生:你是要笑话我还是怎么的?那孩子是弱智。低能儿。一个呆板单调的人。我问医生“他还有一线希望吗?”医生说“噢,布朗先生,他的左脚有点活动。”他的左脚!他永远拿不起一把镘刀也修理不了山墙。他纯粹是一团乱糟糟的东西。
朋友:没准你该把他送进收容所。
布朗先生:他先进棺材我才会把任何一个儿子送进收容所。不过我对你说一件事,这是我最后一次领生育奖金了。
朋友:你怎么才能做到?
布朗先生:禁欲。
大伙儿面面相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白天
布朗太太(画外):要是你还不起床,汤姆·布朗,你的父亲就会来抓你。
汤姆打呼噜。克里斯蒂瞪大眼睛望着他。她掀掉他的被子。汤姆懒洋洋地伸出手来重新把自己盖好。克里斯蒂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他侧耳听,吃了一惊。
内景,楼梯,白天
近拍:布朗先生走向楼梯。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白天
现在,克里斯蒂是仰卧着。他提起左脚,毫不留情地踢他哥哥的肋骨。他哥哥在他的猛烈撞击下坐了起来。
汤姆:你干吗踢我,克里斯蒂·布朗?(克里斯蒂说话不利落,咕浓几声,并对逼近的声音点头示意)是我爸吗?(他一跃而起,抓起长裤、衬衣和鞋子,两秒钟内便穿整齐了。布胡先生提着腰带冲进房间)我起来了。我起来了。我起来好半天了。(布朗先生瞪了汤姆一眼,走出房间。汤姆吃了一惊)干得好,克里斯蒂。
汤姆离开房间。克里斯蒂尾随。
内景,楼梯,白天
克里斯蒂走进厨房,他的哥哥汤姆正在狼吞虎咽地吃早饭。克里斯蒂坐在长靠椅上。汤姆走出去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正怀着孕,她弯着腰走过来,伸手够烟囱,并哆哆嗦嗦地挪动一只银盒子。她让克里斯蒂看那盒子,放进一张面值一英镑的钞票。随后把它放回烟囱。布朗太太走到克里斯蒂身边。他望着她那件低领衣服,领口上有一只贵重的金属小盒。克里斯蒂望着她的胸脯。她误以为他在看小盒,便打开小盒。
近拍:一对衣著讲究的夫妇。
布朗太太:那是我妈妈。原先是位公主,克里斯蒂。那是我爹,对姑娘们假装殷勤的男子。(克里斯茶用脚关上盒子。他不会重新打开它。布朗太太又把它打开了)那是在假日拍的,克里斯蒂。假日。(她的样子愁眉不展。她开始像喂婴儿似地喂克里斯蒂)我要离开家几天,克里斯蒂。到医院去。你的姐妹们会照顾你的。你明白吗?(看上去,克里斯蒂能理解)你不能像贴膏药似的粘住你妈,明白吗?我只去几天。走之前,我最好把家里的事安排好。
内景,起居室,白天
布朗太太在擦皮鞋。一共有六双孩子的和布朗先生的靴子。克里斯蒂望着她的时候她不擦,尤其是当她扶住酸痛的背部时。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白天
布朗太太抱着克里斯蒂并提着鞋子走进房间,把克里斯蒂放在他的床上。她把鞋子分别放在各人床前合适的位置上。她望望克里斯蒂的光脚丫。克里斯蒂也望望它们并微笑。布朗太太紧紧地搂了他一下。随后,她站起来,抬手搓搓自己的脸。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我得到外面去打个电话。你在这里等着。
克里斯蒂等着并听他母亲在楼梯上的动静。砰然一声巨响。
内景,走廊,白天
克里斯蒂在楼梯顶上。他的母亲躺在楼梯脚下呻吟。克里斯蒂翻身飞滚下楼梯。他在楼梯脚望着他的母亲,伸出脚去试图弄醒她,可是她似乎不醒人事。猝然之间,她高声长吼,并捂着肚子。克里斯蒂单脚站起来,倚住楼梯栏杆,他设法迈过倒在地上的母亲又不弄痛她。他纵身越过她,用头顶住地。片刻之后,他开始踢门。
布朗太太:基督、玛丽、约瑟夫,我在哪儿呀?(她望着克里斯蒂,他和她四目相视)克里斯蒂,我在哪儿?
她再次昏迷。克里斯蒂踢门。他的脸部表情呈现出他试图作各种努力。
外景,街道,白天
阒无人迹。有门的响声。玛索出门倒垃圾。她听见声响便走到门前。她从信箱往里瞧。
内景,门厅,白天
从信箱看见眼睛。
内景,门厅,白天
玛索的视点。她能看见倒立着的克里斯蒂。
玛索:出什么事啦,克里斯蒂?(听见呻吟声便望信箱左侧。她看见布期太太躺在地上)基督、玛丽、约瑟夫。
她伸手通过信箱把钥匙拔出来,把门打开。
外景,街道,白天
当邻居们团团围住房子的时候,克里斯蒂独自坐在街上。急救车带走克里斯蒂的母亲,克里斯蒂目送它离去。
玛索:那是上帝的恩典,门没有上锁。
南:出什么事啦?
玛索:她领克里斯蒂下楼的时候摔倒了。我听见怪吓人的砰的一声,便跑到门前。可怜的克里斯蒂像个傻瓜似的躺在楼梯脚下。
南:他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是个可怕的磨难。
玛索:他该讲收容所。他的头脑像个三岁的孩子。
内景,起居室,白天
近拍:一本儿童读物。
玛索(读书):用A拼成苹果。用B拼成公共汽车。用C拼成汽车。用D拼成跳舞。你这个不幸的可怜虫。
克里斯蒂望着玛索。
内景,小厨房,白天
玛索打开碗柜。
玛索:你要看一眼吗。够一支军队吃的。不管怎么说,你永远挨不着饿,克里斯蒂。
内景,克里斯蒂的家,晚上
近拍:一名幼婴躺在儿童摇床里。克里斯蒂在长靠椅上低头看她。孩子们在这个房间的另一边做功课。
布朗先生:四分之一的百分之二十五。是个愚蠢的问题。百分之二十五就是四分之一嘛。你算不出四分之一的四分之一来。
希拉(她自己算出来了):算得出来,对吧,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点头表示算得出来。
布朗先生:他知道什么?
克里斯蒂拿起粉笔。汤姆望着他。
希拉:妈妈,妈妈,他拿起粉笔了。
布朗太太跑进房间。
布朗太太:快,克里斯蒂,写下来。
克里斯蒂在地上画一个符号。一条长线。希拉跪下来。
希拉:这是什么?(克里斯茶画另一条线与它交叉)那是什么,克里斯蒂?
布朗先生: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布朗太太:给他一个机会。(克里斯蒂另外画了一条线,因此整个东西看上去像只乌鸦爪。他试图改变粉笔的方向,可是没成功,他用脚跟把线擦掉重新画。这回,线条的末端是弯弯曲曲的,克里斯蒂甩掉粉笔)干得不错,克里斯蒂,这儿呐(拿起粉笔),再试试。
布朗先生:别再出主意了,老婆子。这孩子是个残废。面对现实吧。塞怪念头到他脑子里对谁都没好处。我要出去喝一杯了。
克里斯蒂抬头看父亲。他母亲在他后面默默地拍拍克里斯蒂。他点头感谢她的赞赏,但是当父亲的回头看,捕捉到她的动作。对她的愚昧灰心地摇摇头。
外景,街道,白天
有三个修女像企鹅似地迎面蹒跚走过来。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白天
克里斯蒂坐在床上。有敲门声。布朗太太去应门。我们听见有人说“克里斯蒂·布朗”,“被耽误了”等话。他听见她们走进房子并说“一杯茶”等。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白天
他的母亲走到门口。
布朗太太:我要你见几位修女,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腼腆地躲开母亲。她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克里斯蒂双臂搂住她。
内景,起居室,白天
布朗太太抱着克里斯蒂进起居室。她望着自己的腰。克里斯蒂的左脚像把老虎钳似的绕在她的腰上。
修女:那么说,就是这个小男孩罗。你叫什么名字呀?(克里斯蒂不说话)你的舌头丢啦?
布朗太太: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很难听明白他说的话。
修女:到我这儿来,克里斯蒂。(克里斯蒂抓紧他的母亲。他不放松。他被修女吓住了)你不在家照看他的时候怎么办?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有他兄弟姐妹们照顾。
修女:可是他们将来会有自己的家庭。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别人沟通。
布朗太太:我了解他。
修女:不错,可是他怎么能表达自己的意思呢?他能做一个准确的忏悔吗?当他的时辰来到时,他能和他的造物主讲和吗?
布朗太太:喝杯茶好吗,嬷嬷?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修女们离开这座房子。
修女:克里斯蒂来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为他弄一只大轮椅,可以各处走动。
布朗太太向她们道别后便关上门。克里斯蒂仍旧搂着她。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布朗太太在桌上摆茶具。有人敲门。布朗太太要去应门,但是发现动不了。克里斯蒂用左脚箍住她的腿。
布朗太太:放开我的腿,克里斯蒂。(克里斯蒂不放松。布期太太弯腰把他抱起来。她直接望着他的眼珠)别担心那几个老修女。只不过她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来找我们的孩子,可是你的母亲不是傻瓜,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眨眨眼,克里斯蒂淡然一笑。
外景,门前,白天
布朗先生正在做一辆手推小车的最后收尾工作,它是用儿童车的轮子和一只木箱制成的,它的样子粗糙但很结实,克里斯蒂、布朗太太和兄弟姐妹们都看着。
布朗先生:告诉你们说,它比任何轮椅都好!
布朗太太:不管怎么说,比较便宜。
布朗先生(不衬烦地望着她):把他放进去。
布朗太太:等会儿。
她在箱子里放一只靠垫。然后抱克里斯蒂进去。
布朗先生:现在它只差发动机了。
希拉(天真地):你打算装一只发动机进去吗?爸?
布朗先生:是呀。你就是发动机———你们全是。
布朗先生和他的妻子望着孩子们推克里斯蒂上街,愈走愈快。
布朗太太:慢着点。
布朗先生哈哈笑。
外景,街道,白天
所有男孩子都挤在一堆看一本杂志。我们偶或听见某人说:“看看这个”,还有风暴般的呼叫声。克里斯蒂从他的小车上张望,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把他给忘了。
男孩:那是她的玩意儿。你把你的玩意儿放进去半个小时,你就会有一个娃娃。
另一男孩:要是你干上一个小时,你得双胞胎。
汤姆打那男孩的头。全都哈哈大笑。
本尼:妈妈来了,汤姆。
汤姆:噢,我的上帝,这不是我的杂志。(没有人愿意拿它,把它递给本尼)藏起来。
本尼:藏哪儿呀?
布朗太太差不多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本尼抓起杂志放在小推车里克里斯蒂的屁股下面。克里斯蒂试图阻止他,可是没挡住。
布朗太太:马上,你们通通进去喝茶。
她推走克里斯蒂的小车。
外景,门,白天
布朗太太想把克里斯蒂从小车里抱出来。
汤姆:没事的,妈妈,我们会把他带进去的。
本尼和汤姆把小车推进屋里。
内景,起居室,晚上
所有人都已经去睡了。克里斯蒂在小车里睡着了。大腿上放着他的晚饭。
布朗先生:他喜欢这辆小推车。
布朗太太抱起克里斯蒂。他身体下面有一本淫秽杂志。布朗太太看见了。
内景,起居室,白天
近拍:克里斯蒂的眼神里蕴含着真正的惶恐。
神父:还有炼狱———你理解炼狱,克里斯蒂?你能离开炼狱的火焰,但是你永远不能出地狱。你明白吗?
布朗太太:怎么办,神父?
神父:我认为,目前他还是不接受圣餐更好,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为什么,神父?
神父:我不认为他能理解他所接受的是基督的血和肉。要是邪恶侵入他的头脑,他肯定不知道它是什么。
克里斯蒂瞪着眼睛,神情呆滞。
内景,教堂,晚上
布朗太太抱着克里斯蒂登上教堂的甬道并坐下。东一簇西一群的人们在祈祷。
布朗太太:这是万灵节之夜(注2),克里斯蒂。你每说五遍“我们的父亲”,五遍“万福玛丽亚”,五遍“多美啊”,就会有一个灵魂摆脱炼狱的火焰,飞往夭堂。
克里斯蒂神色呆滞、茫然。布朗太太在祈祷。人们进出教堂做超度。布朗太太祈祷完毕,抱起克里斯蒂。她走出教堂。
外景,教堂周围,晚上
布朗太太想把克里斯蒂放进小推车。他不依。
布朗太太:怎么啦,克里斯蒂?(她望着他好一会儿)你要为那些可怜的灵魂作另一次祈祷吗?(克里斯蒂神情呆呆的,但试图说是的)记着,克里斯蒂,即使我们不能理解你,上帝能。
内景,教堂,晚上
克里斯蒂坐在条凳式座位上,头部抵着前座。从他的视点,我们看见教堂宏大的穹形顶。
外景,街道,晚上
布朗太太推着小车里的克里斯蒂往前走。他们的前方有一大堆簧火。一撮火焰突地飞上天空。
布朗太太:看啊,克里斯蒂。那儿!那儿!上帝听到了你的声音,那是你的灵魂飞上天堂了。
克里斯蒂显得高兴起来了。猛然之间,拐角处冒出一张完全罩在黑色下的鬼脸。克里斯蒂吓着了。
布朗太太:瞧你把他吓得晕头转向的。
汤姆:别害怕,克里斯蒂,这不过是我。你的哥哥汤姆。(用手指搓搓他的脸)瞧,擦皮靴。
篝火熊熊燃烧。一个穿扮成女巫样儿的黑牙齿小姑娘拿着一把扫帚,向克里斯蒂走来,克里斯蒂受不起惊吓。后来,他的妹妹希拉来了,头上戴太阳饰物,发出彩虹色泽。整个场面有点像《布鲁吉尔》的场景。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布朗太太在天花板上挂只苹果,其他家庭成员在吃土豆煮卷心菜。希拉喂克里斯蒂。
本尼:我得到了。我得到了。(从嘴里拿出一张纸,并把它展开)半分钱。去年是一分钱嘛。
布朗太太(低声):别作声。你父亲连买一品脱酒的钱都没了。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克里斯蒂试图咬一口绳子上挂的苹果。他的袭击怪诞可笑,动作不协调。那只苹果在他的脸蛋周围荡来荡去。他终于放弃。他的父亲端着一盆水走进房间。希拉现在试咬苹果。她的胸部看来丰满而且很明显。她的袭击动作有点肉感。最后,她咬住苹果了。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布朗先生:好啦。这里是今天晚上最大的奖赏。咱们看谁能捞出水盆里的三分钱。
汤姆先试了试。
汤姆:太深了。没人能拿到它。
本尼试了试,气馁地失败了。克里斯蒂望着母亲。
布朗太太:让克里斯蒂试试。
布朗先生:什么?
布朗大太:让克里斯蒂有个机会嘛。
克里斯蒂探头进盆去试。他的头浸进去移动了好半天,直到他把那枚三分钱的硬币挤到盆边。他仿佛一动不动地坚持了好久。
汤姆:他不能把头泡进去那么久。
布朗太太:他在里面爱呆多久呆多久。
过了好半晌。
本尼:我认为他已经淹死了。
希拉:把他拉出来,爸爸。克里斯蒂的呼吸不够顺畅。
布朗太太:随他自己。
过了几秒钟。
希拉:噢,不,他死了,克里斯蒂死了。(尖声呼叫)他不动了。
父亲要伸手去拉克里斯蒂,与此同时,他从水盆里冒出来,嘴里含着那枚三分钱硬币,他像大白鳖那样渴望空气。他的身体歪到父亲那边。
布朗太太:他要你得到那三分钱。
布朗先生:为什么?
布朗太太(提问题):去买酒吧?
克里斯蒂无精打采的样子。
外景,游乐场,白天
他们在游乐场穿过拥挤的人群时,克里斯蒂骑在汤姆的肩膀上。他的脸上沾满巧克力,手里拿着一块没吃完的瑞士巧克力。当他看到转椅的时候,他咕嘟了几声。他哥哥站住,他们蹬上台阶,准备去坐转椅。服务员看见他们了。
服务员:他不能上。
布朗先生出现了。
布朗先生:为什么?(他的模样很凶)?
服务员:因为他有残疾。
布朗先生:别挡道。
服务员被吓得闪到一旁。孩子们跑到转椅前,把克里斯蒂放到座位上。
外景,游乐场,白天
他们想把克里斯蒂抱下转椅,可是他不让。他似乎在示威,仿佛在他内心某处,他首次感到他和别人是平等的。转椅再次启动时,他仍旧坐在上面。布朗先生和太太看着他飕飕地转圈。
布朗太太:他很高兴。
布朗先生:当然啦。他有生以来这会儿最接近正常,老伴儿。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家里人都坐着。布朗先生神情沮丧地坐着看报,孩子们在做功课。克里斯蒂坐着,脚趾上夹着粉笔。他已经画完一条直线。镜头不动:克里斯蒂的脚画另一条线与第一条线交叉成45度角。
希拉:看克里斯蒂,妈妈,他在画一个三角形。
克里斯蒂画完那条线,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便举起脚去画完那个图形。他从其中一条线的半当中开始。
布朗先生:他起头的地方不对。
克里斯蒂试图把那两条线连起来,可是他住了脚,那条线便歪歪扭扭的。布朗先生随后拿起粉笔。他画了一个三角形。
布朗先生:看,克里斯蒂,这是一个三角形。
克里斯蒂恼火地望望他。擦掉他父亲画的线。
布朗太太:那不是三角形,那是字母A。
克里斯蒂使劲地咕嘟一声表示谢意。这里有某种纯朴自然的自卫意味。这是他在本片中第一次发出的声音。父亲小心警惕地看着他,靠在椅子上,又望望布朗太太。所有孩子都望着克里斯蒂。汤姆从门进来。
汤姆:什么事?
布朗先生:别作声。
汤姆(略带威胁性地):我才说了句“什么事”嘛。
布朗先生:我才说了句“别作声”(他开始解腰带)。
汤姆(站着):我才说……
父亲发出原始的吼叫———
布朗先生:坐下。
汤姆坐下,被镇住了,有点不自在。
近拍:克里斯蒂观察家人之战。布朗太太急速跑出房间,拿了点钱回来。
布朗太太:拿着。
布朗先生:那是什么?
布朗太太:钱。去喝一盅吧。
布朗先生: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布朗太太:从小精灵那儿弄的。出去买杯酒喝吧。
布朗先生:我不需要酒。我只需要自己家里人服从我。
克里斯蒂已经再次拿起那枝粉笔,重新在地上画。他们都在观察他。他重新开始画三角形或A字。他完成两条边线之后便停了下来。
布朗太太:继续画,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从第二条线的外侧开始往回画另一条线,使它成为45度角。
布朗先生:如果这是该死的A字,我就是阿道夫·希特勒了。
克里斯蒂从线的顶端又开始往回画。
沙伦:他在画另一个三角形。
克里斯蒂画完那条线。他们全在观察。
布朗太太:这可是个M字。
克里斯蒂发出另一次深沉的咕哝声。他立即开始画另一个字母。
近拍:他的脸、额上渗出汗珠。你可能以为他在生孩子。他画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半月形,然后继续把它画成一个毛毛糙糙的O。
布朗太太:O。
没有人说得出话来。全都被克里斯蒂弄得哑口无言。他继续在地上画,这种书写生发出奇妙的效果,仿佛是他发现了这些字母,仿佛这些字母是他自己新近构想出来的,由于迫切要求沟通才迸发出奇怪的字母系统。他写出字母T。布朗先生呆若木鸡,呐呐读出那个字MOT(注3)。克里斯蒂接着写出字母H。此时,所有孩子都觉得克里斯蒂已接近拼写“母亲”MOTHER的边缘了。年幼那几个不由自主地搂住她的腿。布朗先生独自站着,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戏剧性事件中,他已经被孤立了。当克里斯蒂画字母E的时候,有一个孩子说“母亲”,但是布朗太太伸出一个手指制止她,惟恐对寂静的任何骚扰都可能破坏不可思议的魔力。克里斯蒂额上的汗珠是半透明的。他用狂热的力量继续画字母R。他写完之后望着父亲,蔑视、忿怒和十年来的沮丧在一分钟内全都进发出来。布朗先生惊愕不已;布朗太太和所有孩子等待他的反应。布朗太太神情安详,感到放心,内心的了解造就了人性。
布朗先生:好耶稣,神圣的耶稣,受苦受难的耶稣。(抱起克里斯蒂)你是布朗家好样儿的。克里斯蒂是布朗家的人。(把他当高脚酒杯似的高高举起)克里斯蒂·布朗。把钱给我,老伴儿。
布朗太太把钱给他。
外景,街道,晚上
布朗先生抱着克里斯蒂走到大街上,两个大儿子汤姆和本尼尾随。街上的门和窗纷纷打开,人们要看看出了什么事。布朗先生站在灯下成剪影。
布朗先生:这是克里斯蒂·布朗。我的儿子。天才。
他往前走。
内景,小酒店,晚上
布朗先生走进小酒店,扑通一声把克里斯蒂放在酒吧柜台上。
布朗先生:给这个男子汉来杯酒。
酒保给父亲倒了一品脱酒,给克里斯蒂一杯七喜汽水。
布朗先生:吸管。
酒保拿出一根吸管,人们围过去看克里斯蒂。他望望他们,然后用脚敲桌子,当父亲的不知道他要什么。
男子:他要喝酒。
布朗先生把吸管放进酒里,克里斯蒂便喝起来。酒味好怪。人们大笑。克里斯蒂望着他们,发起火来,便埋头用吸管喝了相当大的一口。人们对他鼓掌。克里斯蒂露出笑容并用脚敲桌子。他终于成为男子世界中的一员了。
内景,威林登房间,晚上
正在看书的玛丽抬起头来。她望着克里斯蒂一会儿,他的头歪在肩膀上。有人敲门,科尔医生———一个富有魅力的妇女往房间里张望。
科尔医生:他挺好的吧?
玛丽:他挺好。
科尔医生:有的时候他会耍性子吵闹。
玛丽:没有,他真的表现很好。他现在睡着了。
近拍:克里斯蒂。他张开一只眼睛看玛丽和科尔医生。医生走了,从克里斯蒂的视点,我们得以看见玛丽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这显然是出于克里斯蒂的特殊透视,看出她身材优美,活动起来有舞蹈家的风度。她展肢从架子上拿东西,露出了部分大腿。克里斯蒂双眼都睁圆了。玛丽转身,克里斯蒂及时闭上眼,发出“睡觉”的声音。玛丽走过去坐下看书。她面前那页书上是克里斯蒂的脸和一团火焰般的头发。下面的题字是地狱。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为克里斯蒂庆贺生日。全家都在场,包括早些时候我们见到过的孩子们,现在已长大了的汤姆、本尼和希拉。这个家庭里共有十三个孩子。布朗太太点燃起蜡烛。她点的时候,孩子们数着数。
孩子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布朗先生:继续下去,我的儿子。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现在是个男子汉了。他爸。喏,克里斯蒂,十七枝蜡烛。深吸一口气,把它们全吹灭。
克里斯蒂挣扎着,呼噜着吸气。他刚开始要吹,那个小娃娃哭起来了,他停下。
布朗:你别让那娃娃哭行不行,老伴儿。
克里斯蒂瞪眼看父亲。希拉向克里斯蒂微笑。
希拉:别紧张,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吸了一口气,但是眼睛没有离开过试图哄住小娃娃的母亲。
汤姆:你许一个什么愿呢?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望望母亲,又看看父亲。他开始尽最大努力去吹蜡烛。他试着吹灭蜡烛的时候全家都注目观望。我们可以看到那十二个兄弟姐妹都希望他能吹完,而克里斯蒂憋青着脸努力完成。吹灭九或十枝蜡烛之后,他不得不停下来。
本尼:你必须一口气吹完,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又试了一回。只吹剩一枝蜡烛了,克里斯蒂好几次试图吹灭它。
本尼:它似乎是地狱里流血的火。
克里斯蒂用脚趾夹起一张生日贺卡,用它扇灭最后一枝蜡烛。孩子们小声欢呼起来。随后,在一个信号下,他们吃光那盘蛋糕。布朗太太悄声对克里斯蒂说话———
布朗太太:别担心,你会有轮椅的。
外景,街道,白天
透过一面铁丝网看足球比赛,看上去像监狱环境。这是一场顽强不妥协的街道游戏。在球场尽头,我们看见黑墙上画了一个白色球门。坐着守门的是克里斯蒂。一个十几岁的队员突破防线并射门。克里斯蒂全速扑向球。
近拍:球压在克里斯蒂的脑袋下。
本尼:干得好,克里斯蒂。
坐在边线上的本尼搓脚棵。另一名球员跑过去,想从克里斯蒂头下面把球踢进网。汤姆立即推开他,本尼从边线跑过去。
汤姆:别碰他的头。
这次冲突平息了。克里斯蒂准备行动,恶狠狠地望着大伙儿。
汤姆:发球!
比赛继续。克里斯蒂看比赛,一个男孩在另外一边控制球。
本尼:犯规。
男孩:我来罚这个球。
汤姆:让克里斯蒂罚。
他们把克里斯蒂带到发球的位置。他们把克里斯蒂放在球前。
守门员:你们不能抱着他。
汤姆和本尼放下克里斯蒂。他站在位置上,所有人都惊奇地、绝对鸦雀无声地望着他扭来扭去。近拍:克里斯蒂的脸。他一阵一阵地用劲。他站不稳,对方的守门员开始哈哈大笑。他坚持不住,摔倒了,但目光没有离开过球门。那守门员加倍笑,克里斯蒂仰卧在地上,用左脚猛的一踢,得分。其余队员责备那守门员。
球员们:你为什么不看着点?你让一个残疾人击败了。你这个蠢货。
外景,废墟,白天
一块波纹铁皮。用粉笔画的奇怪人体。男孩子们透过一个洞往里窥视。有一个男孩收集分币。男孩子们挨着个儿在一个角落后面看珍妮的胸脯。雷切尔坐在稍远处的墙头上。本尼从一面墙后走出来。
本尼(对布雷恩):你该看看她的乳房。就像他们那样(做手势)。
布雷恩:你要看吗,克里斯蒂?
本尼:才花一分钱,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发音不清):不!
布雷恩:就在那里,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发音不清):不!
他们硬按住他的脑袋逼他看。那女孩子只是看着他。另一个女孩子向他弯下腰。
外景,墙,白天
近拍:通过波纹铁皮板看见克里斯蒂的脸。
雷切尔:你是这伙人中最正派的。你想亲吻我吗?这儿(指嘴唇。她弯腰吻克里斯蒂)一双很美的眼睛。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
克里斯蒂在画图。这是他给雷切尔写情书的方式。在画中,雷切尔被理想化了,而克里斯蒂是一对飘浮男女中的一个部分,也许像查格尔或别的什么,很不可思议。还有月亮,还有一个上面写着字母RB和CB(注4)的心,一枝箭穿过它们。许多亲吻的唇印和一首小诗。克里斯蒂借助一盏自行车灯绘画。外面是一轮明月。他全神贯注。眼睛上的蓝色很不好画。克里斯蒂用嘴叼着画笔,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涂上一抹蓝色。我们听见画外希拉的声音。
希拉:啊,别(格格笑),布伦丹,住手,别在这里。要是我爸听见咱们,可就惨了。
外景,街道,晚上
克里斯蒂继续绘画时,他们走到阴影里。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
他绘制浪漫的景色,与下面时不时传来的声音对照。
希拉:别在这里.布伦丹。待会儿。
克里斯蒂不可能全神贯注,他的一个兄弟在睡梦中打呼噜。克里斯蒂把灯绕着屋里照。这里好像有十个孩子,男女孩子全都睡在这间屋子里。克里斯蒂灭了灯便躺下。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
克里斯蒂没睡着。外面月明如水。布朗太太和希拉在下面争吵,我们听见布朗太太嚷:“你是个好姑娘吗?”希拉回答道:“我是。我是好姑娘。”
近拍:克里斯蒂完全清醒地侧耳倾听。我们听见开门声。希拉走进房间。她站在窗前往外看。她着手脱衣服。她穿拖鞋和内衣的时候,双手开始搓全身。克里斯蒂望着她,渐渐地,我们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希拉停下来看看他。
希拉:你没事吧?天啊,你在冒汗,克里斯蒂。你病了吗?看那月亮,克里斯蒂,她多么明媚啊,是吧?睡觉吧,克里斯蒂。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布朗先生把他的工资袋推到布朗太太面前。她看着它。克里斯蒂观望。
布朗太太:这是什么?
布朗先生:这是假日工钱,不是吗?(稍顿)我被解雇了。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的轮椅怎么办呢?
近拍克里斯蒂。
布朗先生(恼了):克里斯蒂会有轮椅,行了吧?
布朗太太:你为什么被解雇?
布朗先生:一块砖打到领班的头上了。事出有因的意外。
孩子们乐了。
布朗先生:别在孩子面前反驳我,太太。
外景,街道,白天
雷切尔和珍妮拿着早些时候我们见到过的绘画和短诗。
珍妮:“你那光彩夺目的美丽眼睛是湛蓝的水池。”(望着雷切尔)是的。“我经常在那深处游泳。”饶了我吧!
雷切尔:挺可爱的,是吗?像个王子,是汤姆·布朗。
近拍:克里斯蒂绘制的她的画像。
珍妮:让我看看。(一把夺过来)这不是汤姆。是克里斯蒂。看,CB,克里斯蒂·布朗。那个跛子。(雷切尔大吃一惊。讥讽地)你爱上克里斯蒂·布朗这个跋子啦?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雷切尔在门前。珍妮远远地等着。本尼开门。
雷切尔:请问我可以和克里斯蒂·布朗说句话吗?
本尼:克里斯蒂,有人找你。
克里斯蒂用左脚走出来,很快活。他的兄弟们好意地吹口哨并取笑。
雷切尔(拿出短信):是你画的吗?(克里斯蒂点头)我不能要这个。(怜惜地)对不起!
她轻轻放下画。走了。
珍妮(回过头嚷嚷):告诉你哥哥汤姆,我们原是要求他画的。
克里斯蒂被惹恼了。汤姆轻轻拍打他的头,可是克里斯蒂甩开他的手。
内景,起居室,晚上
布朗太太往孩子们的盘里舀麦片粥。一共十三个孩子。布朗太太又怀孕了。
汤姆:这是什么?
布朗太太:看上去像什么呀?
汤姆:那么说我们吃粥当晚饭。
布朗先生:那又怎么样?
汤姆:我们早饭已经吃过粥了。
布朗先生(更激烈地):那又怎么样?
汤姆(小声):我不再吃了。
布朗先生:把它吃了。
汤姆:我吃不了。
布朗先生:把它吃了。(他站起来。汤姆吃了一小点)再吃点!
汤姆挑衅性地把粥吐了出来。布朗先生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汤姆开始吃。克里斯蒂嘟嚷了句什么。汤姆和本尼望着他们的父亲。他们开始窃笑,汤姆含着眼泪笑。布朗太太惩诫性地望着克里斯蒂。她捂住胸口。那只金属盒子不见了,本尼和汤姆开始窃笑。克里斯蒂小声咕嘟了几句,他们哄堂大笑。
布朗先生:他说了些什么?(他们笑得更厉害)他说了些什么?老伴。
布朗太太:他只不过说粥很好吃。
克里斯蒂再次咕嘟,“暴徒”这个字眼似乎很清楚了。现在姑娘们开始笑。克里斯蒂又咕哝几句,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布朗先生:安静。(全体雅静。克里斯蒂开始非常小声地吹口哨。每个人都极力憋住不笑,但又都忍俊不禁。布郎先生走向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布朗,安静。
克里斯蒂闭上嘴,但是当父亲走回到那盘粥面前的时候,克里斯蒂又吹了一声,然后停了。布朗先生气急败坏地看着克里斯蒂。他站起来,准备采取行动。掂量一下。近拍:克里斯蒂,一副好斗的神态。布朗先生望望克里斯蒂,微笑一下又开始大笑起来。他缓步走出房间。布朗太太走到克里斯蒂面前说话。
布朗太太:你父亲是好人,克里斯蒂,他干活儿把手指头都干秃了就是想让你们大伙儿有饭吃。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
克里斯蒂独自绘画,我们先前见到过的地狱图,他神奇地用左脚画。有一两个孩子在床上睡觉。布朗太太走进卧室。
布朗太太:对不起,克里斯蒂,可是大伙都该睡了。(克里斯蒂嘟囔了句什么)我知道你必须画,可是楼下没有煤了,克里斯蒂。别再给我的精神加压力了。(克里斯蒂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便躺下。孩子们走进房间)总有一天你会有自己的地方的,克里斯蒂。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
大伙儿都呼呼沉睡,克里斯蒂则睡意全无,他专心致志地细听,他听到某张床上的弹簧声。随后又听见一声呻吟。他蜷缩起来翻身想睡,他又听见弹簧声。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早晨
克里斯蒂醒了,眼睛闪闪发亮,他把哥哥汤姆和本尼踢醒。
本尼:怎么啦,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含糊地说了一个字)什么?(克里斯蒂又说了一遍)煤?(克里斯蒂点头表示正是)太早了。
他拉好被子躺下。克里斯蒂用脚拨他们,同时发出与他父亲一般无二的吼声。
克里斯蒂:煤———
外景,街道,白天
汤姆、本尼和克里斯蒂等在运河桥头的红绿灯前。货车一旦停下来,他们便跳到货车背后开始偷煤。其中有一个人从货车前面下来,差点儿抓到汤姆,他们拾起煤块便跑了。近拍:在小推车上的克里斯蒂认真地思索。他对着汤姆吼叫。当克里斯蒂用双手及脚做向上抬的动作时,汤姆听着。汤姆望着克里斯蒂。
汤姆:你的意思是在货车后面?(克里斯蒂点点头。汤姆琢磨一下,拍拍克里斯蒂的头)英明。着实英明,克里斯蒂。
外景,红绿灯,白天
一辆满载煤块的货车开过来停下。汤姆若无其事地走向货车,那佣工在车上弯腰喊叫。
佣工:离货车后面远点,要不然就踢你屁股。
近拍:汤姆从货车后面敲打一根车辖。接着他走到货车的另一边干同样的事。红灯变绿灯了。
本尼: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汤姆:等它上坡再说。
货车走上运河桥,煤的压力使货车的门慢慢裂开。顷刻之间,煤块溜溜儿滚出来。近拍:克里斯蒂的脸绽出穷凶极恶的笑容。涓涓的煤流变成崩溃之势,没多久,二十吨煤便像瀑布似地涌出货车。克里斯蒂露出兴奋的喜悦。
外景,街道,白天
克里斯蒂在他的小车里,浑身上下全黑了。他坐在一堆煤上,对哥哥们微笑。
汤姆:整个冬天我们都冻不着了,克里斯蒂。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布朗太太去开门时大吃一惊,她只能看见克里斯蒂的一对眼白和一排牙齿。
布朗太太:噢!基督、玛丽亚、约瑟夫。你们出什么事啦?
汤姆:没事儿,妈,只不过是煤。
布朗太太:你们在哪儿弄到的煤呀?
克里斯蒂又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本尼开始笑。
汤姆:克里斯蒂说什么啦。
本尼:“从货车后面出来的。”
汤姆哈哈大笑并望着克里斯蒂,后者狂笑的时候完全像恶魔似的,因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众人的头领。他酷爱这种地位。布朗太太非常严肃地望着他。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布朗,你不知道偷盗是犯罪的吗?你不知道上帝在俯视着你吗?不能把这些煤搬进房子(她关上门)。
内景,起居室,晚上
一大堆熊熊煤火在壁炉里闪耀。布朗太太在厨房里。
布朗先生:上这儿来,坐在火炉边吧,老伴。
布朗太太:这火只会给这房子带来晦气。我上楼睡觉去了。
片刻之后,布朗先生随她上楼。
汤姆:咱们读克里斯蒂的小说吧。
克里斯蒂神情阴郁。他们拿出一摞手稿。
内景,起居室,晚上
汤姆(读):“年轻的彼得爵士独自在床上,他听见前门浑———(克里斯蒂咕嘟一声)———然不觉地开了,他察觉到砂砾上有木棍的声音。那扇巨大的前门沉重地砰然开了。年轻的彼得爵士现在去求救为时已晚。他的父母在庄园的宅邸里。他听见楼梯上愈来愈近的咚咚脚步声。”
众人都被小说所吸引。克里斯蒂看母亲,她转过脸去。母亲没有听,使克里斯蒂感到不好受。突然,炉子的格栅发出声音。大伙儿都过分沉醉于小说,谁都没去理会,克里斯蒂开始唧唧咕咕的。
汤姆:“彼得爵士听见脚步停在平台上。他从床上跳起来,藏到床底下,胸口砰砰跳。”
现在,克里斯蒂疯也似的设法让人注意他。他指着火焰,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在此影片中首次能听清楚的短句。
克里斯蒂:妈妈。火,火!
布朗太太奔跑起来,她立即反应过来,奔到火炉面前,抓起已经掉进火里的那只装钱的银盒子。她不假思索地从火中拿出那只盒子,手被烫伤了,但她仍不撒手,直到她把它放到地上。她摸摸脸,并痛苦地看看那双手。
布朗太太:噢,基督、玛丽亚和约瑟夫啊!
布朗先生:快拿水来。
汤姆跑出去拿水。布朗先生走近布朗太太,扶住她的肩膀。汤姆端一盆水进来,布朗太太接过水,轻轻泼在银盒子上,盒子凉了。大家望着盒子,布朗太太走出房间。
内景,厨房,晚上
布朗太太在自来水龙头下冲手。
内景,前面房间,晚上
克里斯蒂和家里人边听流水声边望着盒子。布朗太太回到房间里来。
布朗先生:盒子里是什么,老伴儿?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的钱。
布朗先生:什么?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的钱,为他买轮椅的。
布朗先生走到盒子跟前,打开盒子。里面有几张钞票。他取出来数。
布朗先生:有二十多英镑呐,老伴儿。
布朗太太:有28英镑7先令3便士。
布朗先生:我们坐在冷冰冰的地方,早饭晚饭都是粥,而你在见鬼的烟囱里却有28英镑7先令3便士。
近拍:克里斯蒂竭力不介入。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晚上
布朗太太和希拉一起走进房子并坐下,那个婴儿在摩西篮子里。
布朗太太:出去,汤姆,让你妹妹坐下来。你们其余的人都睡觉去。
布朗先生在看报,他从报纸的上方望着希拉。克里斯蒂和其他人一起离开房间。
布朗太太:你的女儿要结婚了。
布朗先生:好消息。什么时候?
布朗太太:星期五。
布朗先生:干吗这么仓促?
布朗太太:她怀孕了。
布朗先生:很好,非常之好。咱们需要的就是这个。谁是父亲,也许你不知道?
希拉:不用怪我。这不是我的过错。
布朗先生:那么是谁的错,我的?(高声嚷)基督啊,这是一种可爱的局面,老母亲把自己管得紧紧的,而她的女儿却不能把腿并拢。
布朗太太: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白天
孩子们全在卧室里倾听,我们听见画外父亲的声音。
布朗先生(画外):我们的确是上贼船了。眼下,在我的房顶下有两窝鸡。
克里斯蒂试图画完地狱图。他正在画红色的大眼睛。克里斯蒂接近完成了,他听得见楼下摔打家具的声音和他父亲因气恼而提高的声音。突然之间,他能听到清晰的话语。
布朗先生(画外):你竟敢给你爸顶嘴,不要脸的小妖精。
内景,楼梯平台,晚上
希拉飞步登楼。父亲登上几级楼梯又停下。他返身颓然坐在楼梯上,双手抱头。
布朗先生:噢,基督,玛丽和神圣的约瑟夫啊!我可怎样活呀?
内景,孩子们的卧室,晚上
希拉走进房间。十一个孩子望着这个女人突然出现的情景并不是好兆头。克里斯蒂注意到她的乌青眼。他嘟嚷哼哼。
希拉:没什么,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咕咕嘟嘟的,我们明白他说“杀死他”。他向门口觅路)克里斯蒂别去,求你了,汤姆,本尼,拦住他。(男孩子们企图拦住克里斯蒂。他用凶猛的脚踢翻他们)克里斯蒂,求求你,为了我的缘故别去。(克里斯蒂像只猎狗似地咆哮)求你了,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再次咆哮。希拉请他别去。楼下爆发出父亲的声音。
布朗先生(画外):在我上楼之前都给我闭上嘴。
希拉恳求克里斯蒂。
希拉:克里斯蒂!(克里斯蒂让步了,我们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又哭又笑的。希拉搂住他)我会想你的,克里斯蒂。布伦丹要带我去英国。替我照顾妈妈,好吗?你是唯一通情达理的人,克里斯蒂。
内景,威林登房间,晚上
我们听见鼓掌声。玛丽抬头看坦诺厅,迅速合上书。克里斯蒂精心地做了一个“大梦刚醒”的花招。他打呵欠。
玛丽:你睡了个好觉吧?
克里斯蒂:美极了。我做了个梦。
玛丽:梦见什么了?
克里斯蒂:你呗。还能是谁?
玛丽望着他。出现短暂的紧张气氛。房门开了,有几位演员走进威林登房间。玛丽急切地想认清谁是谁。科尔医生领着卡斯图威兰勋爵以及布朗全家走进房间。一个仆人端进一大托盘香槟酒。所有客人都拿起一杯酒。克里斯蒂的兄弟们谢绝了,这只会使局面更尴尬。卡斯图威兰勋爵走过门口,对克里斯蒂微笑。跟在他身后的仆人托着满满一盘爱尔兰产的黑啤酒。克里斯蒂的兄弟们犹疑不决,后来本尼往前迈步。两秒钟内,那个托盘便空空如也。出现第二只盛着三杯黑啤酒的托盘,克里斯蒂的母亲拿起一杯。克里斯蒂笑了起来。
克里斯蒂(高声喊):让我母亲看看你的时钟。
卡斯图威兰勋爵对克里斯蒂点点头。
内景,楼梯/门厅,白天
卡斯图威兰勋爵给他那座精美的时钟上紧发条,让布朗太太看它是怎样运作的。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木偶剧中驼背的滑稽角色向客人们展示那只变音哨是怎样起作用的,他的声音既尖又响,克里斯蒂望着那位演员,脸上泛起苦笑。那个滑稽角色从嘴里取出哨子,正常地说话。
滑稽演员:我渴得要命。
外景,院子,白天
远处有一座像滑梯的东西,从蹒跚走路人的视点,我们看见卡斯图威兰勋爵在顶部出现。他走到滑梯上吵吵嚷嚷地往下滑。
卡斯图威兰勋爵:就是这样玩。
克里斯蒂的兄弟们边喝烈性黑啤酒边取笑卡斯图威兰勋爵的滑稽动作。不管怎么说,手中的饮料使他们和平时不一样,放松了。他们几乎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如了。
内景,威林登房间,晚上
克里斯蒂观察一个小丑卸装,恢复正常模样。
内景,威林登房间,晚上
客人散尽。
克里斯蒂:看在基督的份儿上,给我一杯酒吧。
玛丽给克里斯蒂斟了一杯酒,并给他一支吸管。他大口灌下去。
玛丽:你愿意让我给你松开假前胸的领结吗?
克里斯蒂:好的。
玛丽:别担心,克里斯蒂,你的书很好。
克里斯蒂:书是不错。(他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会给它起个什么名吗?
玛丽:起什么名呢?
克里斯蒂:缅怀……(他喝了一口酒,没能说完)
玛丽:缅怀往事。
克里斯蒂:缅怀一个身心不健全的人。
玛丽:这是个可怕的标题。
克里斯蒂:这是我的沮丧时期。
玛丽:你是用左脚打字把它们全部打出来的吗?
克里斯蒂:不是用我的……(稍顿)鼻子干的。
玛丽:真正了不起。我真想把它看完。
克里斯蒂:你不想待一会儿听他们朗读吗?
玛丽:我告诉过你,我有约会。
克里斯蒂:他长得漂亮吗?
玛丽:谁?
克里斯蒂:和你约会的人?
玛丽:谁说过是个男子呀?
克里斯蒂:我无所谓。你喜欢见谁就见谁,(稍顿)他是吗?
玛丽:什么?
克里斯蒂:漂亮。
玛丽:有特点。(稍顿)他很文雅。
克里斯蒂:你爱他吗?
玛丽:你非常爱多管闲事,克里斯蒂·布朗。
克里斯蒂:只不过问问罢了。你要喝杯酒吗?
玛丽:工作时间不喝,我不能喝。
克里斯蒂:待会儿吧。
玛丽:我告诉过你,我有约会。
克里斯蒂(说谎):我忘了。
玛丽:你干活是快手,对吗?
克里斯蒂(戏谑):哎,看你的书吧。
玛丽(戏谑):你瞪眼看着我的时候,我看不了书。
克里斯蒂:我往别处看好了。
他往别处看。玛丽哈哈笑。
玛丽:我当真的要看书。
克里斯蒂:那好,看吧。
玛丽观看艾琳的画像。每个字母也是用大写字拼成的。
玛丽:她长得非常漂亮,是吗?
克里斯蒂:比这幅该死的画还要漂亮。
近拍艾琳的画像,金发碧眼,典雅漂亮。
内景,医院,白天
布朗太太坐在一名护士对面。
护士(对内部话机):科尔医生,请。喂,艾琳,上肢痉挛性大脑皮质麻痹,他十九岁,是的。(布朗太太点头)没错。我会写下他的地址,好的。(护士翻开一本展示各种轮椅的书)科尔医生认为这可能是对你儿子最好的样式。
布朗太太看样本并微笑。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在房间尽头的画架后面绘画。墙上挂满了画。是克里斯蒂各个时期的展示。它们最突出之处是具备超凡的力量和有意图的鲜明线条。克里斯蒂正在画一幅超现实主义画,天空中飘浮着一只眼睛,脱离现实的不同身体部位出现在一个游乐场般的背景上。他望着一幅他画的抽象派残片,上面有好几个“跛子”和“画家”的字眼。有人按门铃。
内景,起居室,白天
布朗太太向一位漂亮的女士展示克里斯蒂的剪贴簿。
布朗太太:这是克里斯蒂的第一幅画。(有几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画)那些画他获过奖。
她继续翻阅。画作愈来愈显示风格与功力。其中有他赠送给雷切尔的画,被撕成碎片后又重新粘好。接下去还有报纸上关于克里斯蒂的文章。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听见登楼梯的脚步声。他一直在绘画。他母亲和一位有魅力的妇女走进门。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这位是科尔医生。
科尔医生:你好,克里斯蒂。你是个了不起的画家。(克里斯蒂嗫嚅着,表示谢意)我是医生,克里斯蒂,大脑麻痹专科的医生。我们刚在都柏林开设了一个诊所。你愿意去吗?
克里斯蒂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词句。科尔医生望着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他说他付不起医疗费。
科尔医生:我们会以某种方式安排的。我们有一个有钱的资助人。
布朗太太:怎么样,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咕嘟了一长句话。科尔医生对布朗太太莞尔)他说,“希望被推迟会闷闷不乐”?这是什么意思呀,克里斯蒂?
科尔医生:我想我能理解。你会在很久之后才来,可是只要你来,我们乐于给你一个机会。
克里斯蒂哼哼唧唧地说些什么。
布朗太太:他说,要是那样的话,他可以考虑一下。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早晨
一辆救护车在门外等候克里斯蒂。他坐着轮椅出来。司机打开后门,里面坐满了年纪小的孩子,都是在某些方面有残疾的。克里斯蒂看着他们,吓坏了。
克里斯蒂(坚决地):不。
克里斯蒂的哥哥汤姆在场。他现时已是一个二十岁的漂亮小伙子了。
汤姆:你必须去,要不要他在后面拉着你?
司机:没问题,他可以和我一起呆在前面。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早上
布朗太太不敢出来,从窗帘后面观望。
外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早上
汤姆把克里斯蒂抱进救护车前座,司机把他的轮椅放在车后面孩子们那里。
内景,救护车,早上
救护车在乡间行驶。
内景,诊疗所,早上
一只手在移动窗帘。我们从窗帘下面看见救护车到达。
外景,诊疗所,早上
近拍卡斯图威兰勋爵的脸。当救护车门打开的时候,他放下窗帘。
外景,诊疗所,早上
救护车停下来,司机下车并打开车门,他把一个小姑娘的轮椅推到人行道上,随后抱出小姑娘放进轮椅里。好几个工作人员抱其余的孩子下车。他们接着把克里斯蒂抱到人行道上。他们把他的轮椅推过去,他坐上去。
内景,诊疗所,早上
司机把克里斯蒂推上走廊,轮子不断卡拉卡拉响。他们走到一扇门前。听得见孩子们的声音———有笑声,有哭声。司机打开门把克里斯蒂推进一个大房间。
内景,诊疗所的大房间,早上
对克里斯蒂而言,他仿佛被带进一面嘈杂的屏障。克里斯蒂惊骇万分,看都不能看,都是些四肢残疾或身体畸形等不同年龄的孩子,他们满地折腾,扭来扭去,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高声叫。司机走了,留下克里斯蒂。克里斯蒂看见科尔医生给一个孩子治疗。科尔医生走过去和他谈话。
科尔医生:别担心,克里斯蒂,你会习惯起来的。
克里斯蒂摇头表示“不”。
克里斯蒂:把我带出去。
科尔医生:我们要你试试,要你爬行。你想你能做到吗,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嘟哝道“不能。”)为什么不能,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再次嘟哝)试试看吧,为了我的缘故。
我们看见克里斯蒂挣扎着,匍匐身子爬过那些畸形的孩子。
内景,克里斯蒂家的房子,白天
布朗先生下班回家。他放下工具。汤姆跟随他走进来,后面还有本尼和布雷恩。全都干建筑工地的活儿。布朗太太把他们的晚饭放在桌上。
汤姆:画得怎么样啦,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哼哼:好。
布朗太太:今天有一封从英国来的信。你的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
布朗先生:她要是不生,就不是她妈妈的女儿了。
布朗太太:她寄来几张照片。
大家伙儿看照片。父亲假装不感兴趣。
汤姆:孩子们多可爱呀!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布朗先生望着他,仿佛他在说胡话。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听见科尔医生在门口的声音。他停止绘画,警觉地看看。他下了轮椅走到门口,用左脚锁上门。
内景,楼梯,白天
布朗太太和科尔医生正在上楼。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布朗太太敲克里斯蒂的房门。
布朗太太:有人来看你,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从房间尽头含含糊糊说“走开”。他又咕浓了一遍。
布朗太太:他说那些孩子太令人难受了。
科尔医生:那好,咱们在这里治疗吧。克里斯蒂,我认为也许我能够帮助你。你永远不能正常走路,不过我认为我能帮助你说话(克里斯蒂喃喃:“去你的吧。”)通过语言治疗,你能把“去你的吧”说得更清楚。
布朗太太颇为震惊。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开始在房间里对自己大笑起来。他用脚开门,他含混地说了些什么。
科尔医生:没有绝望的事,克里斯蒂,只要你肯坚持。
内景,起居室,白天
克里斯蒂坐在起居室的桌子旁。他试着用一根管子从一只瓶里把水吹到另一只瓶子里。两只瓶子间连着软管,他必须从装满水的瓶里把被染成红色的水吹到空瓶子里去。他又喷又吹的,但发现很难使水流动。科尔医生观察他在奋斗。
科尔医生:你的肺太弱。换这个试试吧。
她拿出一只锌皮罐头盒,里面盛肥皂水。她把一只带把儿的圈浸在水里。她把那只圈放在嘴唇前吹气。泡泡儿满天飞。克里斯蒂破颜而笑。她把那只圈放在他嘴前。
科尔医生:现在你试试。(克里斯蒂吹气,但是没有把呼吸调整好)再试试。吸一大口气。快点。吸气。好。
克里斯蒂吹气,泡泡飞出来了。他为之高兴。他们反复练习,克里斯蒂开始哼哼/唱歌:“我要不断地吹泡泡。”
克里斯蒂(唱):“我要不断地吹泡泡……”
科尔医生:不要着急。慢慢来,克里斯蒂。(他吹了一串泡泡)太好了。
克里斯蒂:资四无聊字……好。
科尔医生:你说什么?慢慢说。
克里斯蒂:“太好了”是……一个无聊……的词。
科尔医生哈哈大笑。他的母亲从门外看到这情景,颇为担忧。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在绘画,他的妹妹莎伦跑进屋里,后面是阿伯特。
克里斯蒂:滚出去。我干活儿费劲。出去,出去,出去。
布朗太太(画外):下来,让克里斯蒂自己待着。
莎伦:这也是我们的房间嘛,克里斯蒂·布朗。
克里斯蒂:出去!(他把调色板向她摔过去)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在床罩下面。科尔医生走进房间。她向床前走去。
科尔医生: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竭力让别人理解他):不要管我。
科尔医生:至少我能理解。
克里斯蒂: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干。
科尔医生:你觉得沮丧是自然的。这是一个你必然要经历的阶段,克里斯蒂。每个人都有灰心丧气的时候。
克里斯蒂:你们可以奋起轻易取胜。
科尔医生:没有人能轻易战胜自己,克里斯蒂。如果你不要我管你,我可以做到。你不要我管你吗?
她等待片刻。听不到回答,她走了。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科尔医生走进房间,给克里斯蒂带来一本书。他仍然躺着。
科尔医生:我给你带了一件圣诞礼物。
克里斯蒂:多谢。
稍顿。
科尔医生:这是《莎士比亚全集》。我要你练习里面的一句话。《哈姆莱特》中的“生存还是毁灭”。别再为自己苦恼,克里斯蒂。你肯为我而学吗,克里斯蒂?你瞧,我也不愿意做一个失败者,克里斯蒂。你愿意试着学吗?
克里斯蒂:也许吧。
她走了。过不会儿,克里斯蒂伸出一只脚,把书拿到床单下面。画架上是艾琳·科尔的画像。
内景,起居室,白天
布朗太太在熨衣服。她听见克里斯蒂在楼上费劲地说“生存还是毁灭”。他读得很艰难。她听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又再试试,这回,他不停地试着说“生存还是毁灭”,颇有进展。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在他的房间里使劲练习。他老在背诵“生存还是毁灭”。画架上是另一幅艾琳·科尔的像,这一幅更理想化了,比第一幅画得更好,因此她看上去像是韦斯画的奥尔加。克里斯蒂在地上站了会儿,望着另一幅艾琳的像。随后他拿起一杆画笔放在牙齿之间,完成她眼睛里的蓝色。
内景,厨房,黄昏
母亲在楼上听他说“生存还是毁灭”。他已经有了飞跃般的提高。蒸汽从一只新的热水锅炉上冉冉上升。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晚土
克里斯蒂:“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哪一种更高贵……”
他抬头看有梯子的双层铺。下铺是艾琳·科尔的画像,围绕着她的,是用发光墨水画的星座。
内景,厨房,晚上
布朗先生走进厨房放下工具。再次传来克里斯蒂在楼上喋喋不休地说“生存还是毁灭”的声音。
布朗先生: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不管哪一种更高贵,真是听得烦死人了。
稍顿。
布朗太太:他爱上艾琳这姑娘了。
布朗先生:能爱到他的病有好转那么久吧。
布朗太太:他可能会伤心的,帕迪。残废的躯体和破碎的心可不能相题并论呀。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晚上
克里斯蒂(缓慢但清晰):“……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念着这段台词时,夜色已深。从克里斯蒂在双层铺下面的视点看,整个星座亮起来了。太阳、月亮和星星。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坐在他的画架前。他听见楼下传来科尔医生的声音后,便迅速收拢她的全部画像。他用左脚提起床单,把画像塞进去。科尔医生走进房间。
科尔医生:好消息,克里斯蒂。我和你说起过彼得的画廊。喏,他要给你举办一个你的个人画展。你觉得怎么样,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我觉得你英明卓越。
科尔医生:我只不过和我的病人一样好罢了。
内景,起居室,白天
布朗太太和布朗先生听见克里斯蒂和科尔医生的对话。布朗先生随着克里斯蒂念那段词句。
克里斯蒂(画外):“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折磨,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
布朗先生:如今她在星期六给他治疗吗?
布朗太太:她必须在休息日给他治疗。她是尽义务的。
布朗先生:总而言之,她是个好姑娘。
布朗太太:但愿我们能付得起她的费用。
布朗先生:你总是和别人想不到一起,梅西。你可不足免费得到,但你想付钱。
布朗太太:我和你同样有自尊心,先生。
布朗先生:我认为你是妒忌。
布朗太太(深思熟虑地):你觉得那上面像是咱们克里斯蒂的声音吗?
布朗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布朗太太:这声音像是咱们的克里斯蒂吗?
布朗先生:声音好听多了。
布朗太太:我没觉出来。
布朗先生:你疯啦,老伴儿。你可不是第一次了解你的儿子。
布朗太太:我总是了解他的。
布朗先生:别人都做不到。他现在至少有功能了。
布朗太太:那不是克里斯蒂的声音。(布朗先生望着她,好像她糊涂了)这声音有点让我心神不安。
布朗先生:你指的是什么,老伴儿?
布朗太太:声音里有过高的期待。
布朗先生:什么?
布朗太太:声音里有过高的期待。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科尔医生:你对哈姆莱特有什么看法,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趾高气扬地):不好。他是个不健全的人。内心。他不能付诸行动。
科尔医生:最后他采取了行动。
克里斯蒂:然而为时过晚了。
科尔医生:晚比没有好。
克里斯蒂:艾琳,我非常喜欢你。
科尔医生(莞尔):我喜欢你,克里斯蒂。你有诗人的气质。
内景,艺米画廊,白天
彼得:举办克里斯蒂·布朗的作品展览给了我极大的愉悦。许多人说,克里斯蒂是一个杰出的残疾画家。这是对克里斯蒂的侮辱。
克里斯蒂(高声叫喊):这话说得对。
科尔医生握住他的手,克里斯蒂抬头望她。他的母亲看在眼里。
彼得:克里斯蒂单纯是一个杰出的画家,句号。他与每个画家必须做的一样,尽力运用他的素材。但运用得还不够充分。
当他讲话的时候,我们的镜头摇拍绘画。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画中。克里斯蒂本人在画中也奇异地发展着。从一副诚实憨厚的神态到以克里斯蒂模样出现的潇洒的克里斯蒂。它与多里安·格雷相背而驰。
彼得(画外):一个杰出的画家必须有灵感,而他必须在画布上用功夫才能得到灵感。你们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参观时,可以看到造就克里斯蒂·布朗的力量。他的母亲、父亲,他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位把他带来和公众见面的艾琳·科尔医生。
克里斯蒂为提到科尔医生而鼓掌。显然,他喝了不少酒。
克里斯蒂(盯视展区):只有两种画,一类是宗教性质,一类是杂耍性质。
评论员:这是什么?
克里斯蒂:你认为它是什么?
评论员:看上去像耶稣基督,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这是自画像。
大伙儿哈哈一乐,可是布朗太太冷眼旁观,担心。她望望彼得。
克里斯蒂:妈妈!到我这儿来。
布朗太太(压低嗓门):你喝得太多了。
克里斯蒂:我们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妈妈,放松点。我们去吃饭,妈妈,你来吗?
布朗太太:不,克里斯蒂,这是你的好日子。
克里斯蒂:没有你,我不可能有任何成就,妈妈。
布朗太太:不,克里斯蒂,我还是和你父亲回家为好,他不大舒服。
克里斯蒂:不喝啤酒。喝好酒。
布朗太太:你父亲一辈子除了啤酒从来不喝别的酒,克里斯蒂。我要送他回家。你叫出租车好吗?
克里斯蒂:艾琳会开车送我回家的。
布朗太太:那么我最好动身了。
内景,饭店,晚上
克里斯蒂:我认为马尔卡希是一名杰出的画家。在这里。(指指心口)有气魄。
彼得:我同意克里斯蒂,托尼。
科尔医生:他帮了我不少忙。
侍者端酒来。他拿起酒瓶。
彼得:克里斯蒂,尝尝这种酒。
克里斯蒂(高高举杯):Intro ibo ad altare dei.
彼特拉:他说什么?
彼得:拉丁经文。
克里斯蒂(忸怩地):我原以为这是乔伊斯的句子。(大伙儿笑)这是AI酒。
彼特拉:你能说出是哪年的酒吗,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我还没有那么老练呢。
科尔医生:目前还没有。
克里斯蒂会意地瞧她一眼。他用吸管喝了一大口酒。其余人看着,小心翼翼地摆平几分钦佩几分厌恶的心情。科尔医生为了扭转窘境,对克里斯蒂笑笑。克里斯蒂回笑。
克里斯蒂(冷不丁):我爱你,艾琳。
科尔医生(窘迫地):我爱你,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不,我真的爱你。
科尔医生困惑地环视四周。
近拍:彼得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
克里斯蒂:我爱你们大伙。
科尔医生:这样很好,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我甚至爱(稍顿)彼得。
他高声大笑。大家都笑。科尔医生放心了。
科尔医生:我很高兴你喜欢彼得。克里斯蒂。(假装机密地)因为我们在六个月内要结婚了。
克里斯蒂完全呆了。一片沉寂。他一言不发,窘迫不已。
彼特拉:你对此有何看法,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尽力放松):恭……恭……(说不出这个词)恭……
他停住,气喘吁吁的。他的呼吸不匀。他结结巴巴的,开始往后甩脑袋,左脚上下晃,和癫痛病人差不多。他终于控制住了。
克里斯蒂(激动地):恭……喜,彼得(冷酷地望着科尔医生)和艾琳的这个极……极……极(恼了)大喜讯。
他说完了,显然没有一个字是真心的。
克里斯蒂(微笑):我很高兴你教会我说话,因此我才能说这些,艾琳。
托尼:哎,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啦?
彼得:议论马尔卡希。
克里斯蒂:马尔卡希空洞无物。
彼得:我认为你说过他气魄很大嘛。
克里斯蒂:我说过他空洞无物。(高声)拿威士忌来。
侍者端夹威士忌。
科尔医生:不要激动,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绝项认真地):你不是我的母亲。永远记住。
侍者端着一瓶威士忌。克里斯蒂用吸管喝,抬头看。
克里斯蒂:我知道它的年份,十年陈酒,和我同龄。
托尼(对侍者):别再给他酒了。
克里斯蒂(发号施令):倒!
侍者倒酒。
彼特拉:拿走那瓶威士忌,托尼。
克里斯蒂:你要是碰它,我就用左脚踢你身体上唯一生气勃勃的部位。
科尔医生:请你别说了,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你为什么说你爱我?
科尔医生:我是爱你,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啊,你指的是柏拉图式的爱。我一辈子除了柏拉图式的爱之外一无所有。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去他的柏拉图。让那没有百分之百承诺的爱情滚一边去。
鸦雀无声。科尔医生受到伤害,几乎哭了。
托尼(殷勤地):那么说,你改变了对马尔卡希的看法啰,克里斯蒂。
彼得(尖酸刻薄地):克里斯蒂是天才,托尼。这是天才的特权,托尼。
克里斯蒂:不想当天才,就想和你一样无聊而正常,彼得。(雅静冷场。克里斯蒂用吸管喝威士忌)咱们讨论大自然吧。
托尼:别作声了,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威士忌。
侍者走过去。科尔医生扭转脸去。
彼得:克里斯蒂,我不能让你走得更远了。
克里斯蒂:你要干什么?
彼得走到轮椅背后。
彼得:我要把你推出饭店。
克里斯蒂望着科尔医生,像小娃娃似地抓住桌子。
克里斯蒂:这是摆脱残疾人的时候,艾琳。
彼得:出去。
他推轮椅。科尔医生对彼得的作法大为惊异。
彼得:这东西该死的闸在哪儿?
科尔医生(强硬地):彼得,别!
克里斯蒂:拉下帘子,彼得。
科尔医生(缓慢而审慎地):彼得,别!
彼得找到闸,把克里斯蒂从桌子旁拉开,桌布扯了下来。他怒气冲冲地推走克里斯蒂。
科尔医生(站起来):彼得,别。你这个讨厌鬼!
彼得停了下来,吓了一跳。克里斯蒂得意地望着他。彼得头也不回地走出饭店。克里斯蒂坐在那里,耸拉着脑袋。科尔医生坐下,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彼特拉拿起杯子喝酒,泪水盈眶。托尼摇头。克里斯蒂像个残疾人。
外景,街道,白天
克里斯蒂坐在他的轮椅上。那条街往下倾斜到一条主要大道上。克里斯蒂看见一辆公共汽车在大街上驶过。接着是一辆汽车。克里斯蒂用他的身体移动轮椅。轮椅加速猛冲下坡,走到大道上,克里斯蒂面貌僵硬板直———一副自我憎恨的面具。轮椅愈来愈接近危险。速度在加快,风掠过克里斯蒂的头发。到达大街时他全身绷紧。轮椅冲过街道撞到墙上。克里斯蒂被颠出来,没有伤着……克里斯蒂躺倒在地,仰望天空。轮椅的轮子无目标地打空转。
外景,街道,白天
从克里斯蒂的房间越过他的肩头向窗户外望,我们看见他的父亲骑自行车回家。布朗太太正在外面召唤孩子们。布朗先生停下来望着她,微笑着,抬手抚摩她的睑蛋。这是夫妇间唯一的温存时刻。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躺到床上去。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在卧室里。他的脚趾间夹着一页纸。他缓缓展开那页纸。近拍一片银光闪闪的刀片。克里斯蒂试图用脚趾掌握它。它割破他一点皮,他缩了一下。刀片掉了。他再次拾起它,他后退了一下又沉下脸来。他举起脚。我们看见他试图用脚对准他那颤抖的胳臂,没法割开手腕。他试了一次,但离得远没切着。说不清他是胆怯还是协调不好。刀片滑到地上。克里斯蒂开始抽泣。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白天
近拍:一张纸片上写道:“一切均无价值=因此亦毋须了结”。我们注意到纸上的红斑。克里斯蒂的脚移到纸上,他的脚趾上有血,现在脚趾间夹着铅笔。他写字的时候,我们见到他的脸在努劲。仇恨,忿怒和决心错综交集。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近拍:克里斯蒂的睑,满腮胡子。他望着天花板。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玛丽望着克里斯蒂。随后她看手稿。一张克里斯蒂父亲的画像,下面写着“R.I.P.”。画得很逼真。是克里斯蒂画作中最准确的,然而这幅画没有完成。克里斯蒂捕捉到玛丽投去的目光,对她莞尔,她回笑。
内景,克里斯蒂的房间,早上
近拍:床边几只烈性黑啤酒的空瓶。
布朗太太:起床吧,克里斯蒂·布朗!
克里斯蒂:我不舒服。
布朗太太:你有宿醉,这是全部毛病所在。
克里斯蒂:不要管我。
布朗太太掀掉克里斯蒂的单子。
布朗太太:你日逐一日地更像你父亲了,外表强硬,内心软弱,在这里(指指自己心口),克里斯蒂·布朗,酒瓶子赢了,不是在小酒店的小伙子面前充好汉。即使你放弃,克里斯蒂·布朗,我还不罢休呢!
她走出房间。克里斯蒂躺在那里望着宗教图片。他听到一种有节奏的声音,他起床。
克里斯蒂:噢,我可怜的脑袋。
内景,起居室,白天
克里斯蒂穿过起居室到后门。他探头张望后院。
外景,院子,白天
布朗太太用钉子、绳子和锤子围出一方块地皮。
内景,起居室,白天
克里斯蒂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迷惑不解。
外景,院子,白天
布朗太太现在开始用一把铁锨沿着绳子掘一条沟,明知克里斯蒂在观望,但不予理睬。
内景,起居室,白天
克里斯蒂再也忍受不住这个谜,便把自己推到后院去。
外景,院子,白天
克里斯蒂:你想干什么呀,妈妈?
布朗太太:我在给你盖一个房间。
克里斯蒂:别发疯了,妈妈。
布朗太太:要是你有自己的房间,也许你会重新拿起画笔(开始哭)。克里斯蒂·布朗,你让我痛心。
克里斯蒂吓得目瞪口呆。
克里斯蒂:对不起,妈妈。
布朗太太:有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心。我就是这样想的,克里斯蒂。要是能把我的腿给你,我会乐意接受你的腿。你是怎么不对劲儿啦,克里斯蒂?
外景,院子,黄昏
克里斯蒂:再添点儿水。
布朗太太往克里斯蒂正用泥铲和的水泥里添了点水。他搅和水泥,仿佛好久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我们可以看到后景中有四面墙基。
布朗先生:以基督的名义,这儿在干什么呀?
布朗太太:我和克里斯蒂在盖一间房。
布朗先生:你们拿到计划许可证了吗?
布朗太太:向谁要?
布朗先生:官方。
布朗太太:假如我们听从了官方,应当把克里斯蒂送进精神弱智收容所。
布朗先生:天呀,老伴儿,你们是怎么盖的呀?汤姆,布雷恩,本尼,上这儿来。你们要看看这个吗?
他们全都哈哈大笑。克里斯蒂不高兴。
汤姆:你可能是个了不起的画家,克里斯蒂,可是你永远也成不了泥瓦匠。
他们全都笑起来,仿佛是在干着活似的。男人家的笑。
布朗先生(领班):没错,泥铲、铅锤线、水泥、铁锨、水。咱们开始干吧,布朗父子承包公司开始忙活儿喽,去他一边的企业和计划许可。
布朗太太朝克里斯蒂挤挤眼。
布朗先生:对。现在你们仨从那头开始干。我从这头开始,你们干着活的时候,我要进去喝茶。
本尼和汤姆:甭想。
布朗先生:咱们干吧。
他开始疯狂地干。男孩子们也加劲赶,奋力赛过他。
外景,院子,白天
男孩子们稍稍赶在前面。布朗先生进里面拿水。
布朗太太:孩子们,让你们的父亲领先。
哥儿仁:什么?
布朗太太:他需要这样,孩子们。
外景,院子,白天
布朗先生积极热烈地干,远远赶在前头。
布朗太太:不要着急,孩子他爸。
布朗先生:不要着急。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不要着急,你们这些人都该知道这点。嗨,孩子们?
他挤挤眼,他们全乐了。
外景,院子,黄昏
小房子差不多完工了。布朗先生像是拿高脚酒杯似的举起最后一块砖。
布朗先生:砌上这块。(对克里斯蒂)想比过他们的父亲还早着呢(他进屋去了)。
布朗太太:嗯,克里斯蒂,这是他有生以来就差一点儿要说他爱你了。
外景,院子,白天
汤姆开始粉刷。
内景,小屋,白天
克里斯蒂和布朗太太在装修打扮小屋。
布朗太太:我们需要在那扇窗上挂一条雅致的窗帘,克里斯蒂。
外景,街道,白天
克里斯蒂和布朗太太在路上走。她推轮椅。克里斯蒂抱着大包小裹的。看上去他情绪挺好。他母亲也高兴。
内景,门厅,白天
克里斯蒂的母亲打开前门。
布朗太太(喊):帕迪!(没有人回答。她走向里间的门。它一动也不动。她用肩顶。不动。她使劲推,也不动。她从克里斯蒂身边走过去,从窗户往里瞧。)基督,玛丽和圣约瑟啊。
克里斯蒂担心,开始急躁不安。布朗太太拚命用力推里间的门,发狂似地喊:“帕迪,帕迪,帕迪”。克里斯蒂翻身落地,爬向门边。我们第一次看见他用一只好脚像头受伤的动物那样加速移动。
布朗太太:是你的父亲,克里斯蒂。他死了。他死了。
她推门。门纹丝不动。克里斯蒂试图用背推门。他母亲帮着。克里斯蒂用他的好脚抵住楼梯,开始用力顶。
克里斯蒂:让我来,妈妈。
我们首次见到克里斯蒂的强大力量。它令人生畏、震慑、猛烈的时候几乎会死去。克里斯蒂确实试图让他父亲的背离开门,他用全力推。门裂开一条缝,布朗先生缓慢地、随后立即倒在地板上,克里斯蒂的头正好挨着他父亲的头。
布朗太太:啊,天主圣母。天主圣母,克里斯蒂。我该怎么办呀?
布朗太太伏在她丈夫身上。克里斯蒂抬头看,以从未有过的温柔,抬手抚摩她的脸,又犹犹豫豫地放下来。
内景,小酒店,白天
近拍:布朗家的人。希拉和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孩子。汤姆和妻子,她抱着一个婴儿。克里斯蒂正唱完:“你永远不会孤独”。家人全都穿着丧服,但各怀心事,合着克里斯蒂兴致勃勃地唱最后一句。
克里斯蒂要了一巡酒。大家都有份儿。
希拉:慢慢来吧,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这是我绘画挣来的钱。给大家买酒喝,给玛索一杯。
邻居:要公平合理嘛,克里斯蒂,你的老爸永垂不朽。
希拉:妈妈怎么生活呀?
汤姆耸耸肩。克里斯蒂瞅着,不高兴。
克里斯蒂:我们会安排的。全都不用发愁,给我们唱个歌吧。
那个邻居开始唱《凯文·巴里》。
邻居:“一个星期天早上,在孟德乔皋尔,凯文·巴里在高高的绞台上献出他年轻的生命,为了自由的缘故……”
克里斯蒂:啊,闭嘴!”
邻居:“才十八岁的青年,怎奈无人能抵制……”
克里斯蒂(大声喊):别唱了,闭上嘴。(邻居不唱了)我讨厌殉难者。为爱尔兰而死。全是胡闹。
邻居:凯文·巴里有什么过错呀?
克里斯蒂:他已经死了。难道还不够吗?
邻居:他为爱尔兰献出了生命。
克里斯蒂:谁要他去找麻烦?爱尔兰永远得不到自由,它陷进那里(指指他的头)。
邻居:爱尔兰肯定会得到自由。
克里斯蒂:爱尔兰是吃自己猪患的母猪。爱尔兰是个犯人。爱尔兰和自由完全是水火不相容的。
邻居:爱尔兰获得自由会比你能走路还要早。
现时,酒吧里的紧张气氛膨胀。汤姆站起来保护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不,汤姆。不要在埋葬爸爸之后。没有问题。
那邻居洋洋得意地望着。他对几个老友挤眼,他们全乐了。
汤姆;多嘴多舌。
克里斯蒂:没事的,汤姆。没有问题。
近拍:克里斯蒂的脚飞速攫住一条凳子,那个邻居把一品脱酒高举到头。砰然一声,那条凳子飞将起来,把酒壶打掉。小酒店里爆发混战。克里斯蒂在打斗中心,凡是他用脚够得着的酒吧凳子等任何东西都被他扔向四面八方。突然之间,一个男子走过来,在克里斯蒂的两眼间打了致命的一拳。
男子:我不管你是否残疾人。
克里斯蒂踢那男子的膝关节,使他蜷缩起身子。克里斯蒂用脚抓住他的脖子。
克里斯蒂:汤姆!汤姆!
汤姆看见克里斯蒂抓住那男子,便走过去把他打昏。克里斯蒂把他摔倒在地,脸上泛起笑容。克里斯蒂看到另一个机会,便抓住一条酒吧高凳。酒吧男招待抓住凳子的另一端,开展了激烈的拉/推之争,克里斯蒂从酒吧招待手里拉过凳子,把它扔到一面镜子上。
酒吧招待:到此为止,克里斯蒂·布朗,不许你再来了。你比你爸一周中任何一天都更糟糕。
克里斯蒂瞧瞧那面被砸得烯里哗啦的镜子。他的模样非常像父亲。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
克里斯蒂望着他母亲往火炉旁的晾衣服架上挂洗好的衣物。她拣起一双袜子看了看,又放回洗衣篮子里。她拣起一条小裤子挂在绳子上。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白天
克里斯蒂在画那幅我们先前见过的他父亲的肖像,他全神贯注,但忧心忡忡。本尼出现在他肩后。
本尼:画得好,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不,不好。
本尼:为什么不好?
克里斯蒂:他没在那儿。我缺乏观察力。
本尼:什么?
克里斯蒂:观察力。不好。算了吧。不是个画家。
本尼:我觉得这挺不错的,这是爸爸的形象。
克里斯蒂泄气、失望。本尼注意到先前出现过的自杀印记。
本尼:怎么啦,克里斯蒂?对不起,我不该问。
克里斯蒂:这是我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本尼。发自内心的。你肯帮我的忙吗,本尼?
本尼:做什么事!
克里斯蒂:写作。我自己的故事。
本尼:没问题。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黄昏
克里斯蒂向本尼口述。
布朗太太:你不能成天价地写,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一定要写完这一章。
布朗太太:我给你们送茶。
克里斯蒂:谢谢。
他继续涛涛不绝地口述。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晚上
本尼:我得去喝一盅了,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我从此不喝酒了。
本尼:什么?
克里斯蒂:不管怎么说,在我写完这本书之前不喝。去吧,我挺好的。
他用脚拣起铅笔。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白天
布朗太太:有一封从伦敦寄给你的信。
克里斯蒂(急切地):让我看看。(用脚熟练地打开信)他们已经接受我的书了。这里有张支票。
布朗太太:多少钱,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没多少。
他把支票放进口袋。他的母亲感到意外。
内景,起居室,白天
克里斯蒂望着本尼伸手到烟囱上。他拿下那只银盒子。
克里斯蒂:别对妈妈说一个字。
本尼:八百英镑。
内景,起居室,晚上
克里斯蒂和他的弟妹们围桌而坐,布朗太太端上饭菜。
克里斯蒂:没有甜点吗?
布朗太太:甜点?你一定是以为树上能长钱,克里斯蒂·布朗。
克里斯蒂:啊,妈妈,买冰激淋吧。
克里斯蒂对本尼挤眼。
全体:是啊,妈妈,买冰激淋吧。给我们买点吃的吧。我们饿坏了。
布朗太太:我不明白,我是个傻子还是怎么的?(她走到火炉前取出银盒子。她坐下来打开盒子)噢,我的上帝。我的基督。神圣的主,这是什么?
全体孩子都热烈欢呼。
全体:这是克里斯蒂的钱,克里斯蒂的钱。咱们数数吧,妈妈。(他们拿过盒子,把钱倒出来)。
内景,起居室,晚上
克里斯蒂单独和母亲在一起。桌上堆着钱。她把银盒子放在腿上。
布朗太太:八百英镑。克里斯蒂,这比你可怜的爸爸一年挣的钱还多。我不能留下这钱,儿子。
克里斯蒂:留下吧。这是你的。
布朗太太:我不能。
克里斯蒂:爸爸是个砖瓦匠,妈妈,我是作家。拿着吧。
布朗太太:我用这钱干什么好呢?
克里斯蒂:给你自己买身衣服,买双新鞋。
内景,克里斯蒂的小屋,白天
克里斯蒂坐在一架电动打字机前打字。他留着一撮小胡子。小屋的门打开,他母亲走进来。
布朗太太:你有客人。(门口出现了科尔医生)你们俩待着吧。
科尔医生:你气色很好。
克里斯蒂:你也很好。
科尔医生:谢谢。
克里斯蒂:坐下吧。
床是唯一可以坐的地方。科尔医生坐下。
科尔医生:我不会待很久。
克里斯蒂:想待多久都可以。
科尔医生: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克里斯蒂:什么事?
科尔医生:为诊疗所义演。
克里斯蒂:在哪儿?
科尔医生:卡斯图威兰勋爵的城堡。
克里斯蒂:他。他疯了。高雅豪华的?
科尔医生:非常奢华。我知道你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面。不过这是为了做好事。
克里斯蒂:为了残疾人。
科尔医生(微笑):为了残疾人。
克里斯蒂:我会竭力表现得好些(他露出笑容)。
科尔医生:你不会嫌太麻烦,是吧?
克里斯蒂:我要把自己麻醉了。
科尔医生(严肃地):别喝太多,克里斯蒂。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克里斯蒂长久地望着玛丽。有人敲门。
玛丽:我们得动身了,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怎么样?过于自怜吗?
玛丽:不!我认为他是一个可爱的人,而且一点也不感情用事(她着手把他推出去)。
内景,前室,白天
进入柑桔园。
克里斯蒂:你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吗?
玛丽:是的。
克里斯蒂:你会和他出去吗?
玛丽:当然。
他们将近到达台上。
克里斯蒂:你会和我出去吗?
玛丽:可能。安静些,他正在说到你哩。
我们现在能瞥见卡斯图威兰勋爵。
卡斯图威兰勋爵:女士们先生们,我要向你们介绍我有幸认识的最勇敢的人中的一位。
玛丽以肘轻碰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和我一起待两个小时吧。
她对他嘘了一声,让他安静。
卡斯图威兰勋爵:当克里斯蒂出生之时,医生们告诉他母亲,他可能活不长,而且他可能比呆子好不了多少。玛丽·布朗不听信医生,她总是相信她的儿子克里斯蒂会克服大脑麻痹的残疾。
克里斯蒂:今天晚上你肯和我出去吗?
玛丽:今天晚上我有约会,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你爱上他了吗?
卡斯图威兰勋爵: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晚上在这里的是男子汉百折不挠力量的活生生证明。让我介绍克里斯蒂·布朗,富于天才的男子。
克里斯蒂:你爱他吗?
玛丽回答不上来。门开了。观众鼓掌。
科尔医生:咱们走吧,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等会儿,请等等。(高声)别把我当残疾人对待。玛丽,说点什么吧。
玛丽:我另找时间再约见你,克里斯蒂。
她走了,几乎是哭着走的。
克里斯蒂:回来,玛丽。等到散场。
科尔医生:现在我们必须走了,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我要玛丽回来。
科尔医生(恳求):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那就把我带到行刑队吧。
内景,柑桔园,白天
科尔医生把他推出来。观众掌声雷动。
台上的克里斯蒂受惊了。
克里斯蒂:把我带出去。
科尔医生对克里斯蒂微笑。他的声音被观众的掌声淹没了。卡斯图威兰勋爵让观众安静。克里斯蒂怒气冲冲的。
科尔医生:克里斯蒂要我对你们大家说,今天晚上他到这儿来很高兴。
克里斯蒂(气喘吁吁的):胡说八道。
卡斯图威兰勋爵:女士们先生们,我要说,朗诵克里斯蒂的文章使我感到莫大的荣幸。(他读):“我于1932年6月5日出生在洛顿达医院。”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玛丽脱下她的护士制服时望着坦诺厅。她在倾听。
内景,柑桔园,白天
卡斯图威兰勋爵:“在我之前有九个孩子,我之后有十二个。这总共二十二个中活了十三个。”
布朗太太对此没有感到不安。摄影机老对着克里斯蒂。
卡斯图威兰勋爵:“要是说我不再感到孤独的话也不是事实。我已经使自己能清晰地发出声音并使世界上许多的人了解我,不管我们是否残废,我们都希望能做到这点。然而,像任何人一样,有的时候甚至处于人群中时,我确实意识到我自己的孤立,而且我经常放弃有朝一日能真正与他们沟通的希望。”
内景,威林登房间,白天
玛丽穿上她的外衣,被从坦诺厅传来的卡斯图威兰勋爵的声音弄得举棋不定。
卡斯图威兰勋爵:“这完全不仅仅是作家或艺术家进行创作时必然会体验到的那种孤独。它像一团乌云突如其来地向我扑过来,把我和别人隔绝,属于失却耳聪那类———既聋又哑。”
布朗太太:克里斯蒂怎么不对头啦?
内景,前室,白天
玛丽透过玻璃门望克里斯蒂。克里斯蒂的脑袋聋拉在肩上。这是他第一次看上去像个死人。
内景,柑桔园,白天
卡斯图威兰勋爵读完《我的左脚》。观众席中爆发出掌声,随后又站起来,向克里斯蒂致起立欢呼礼。他的母亲坐着,被这种情景镇住了。汤姆用肘轻轻碰她。她徐徐站起来。报界抓住机会拍照。有人向克里斯蒂献上一束花。他把母亲请到台上。他们把扩音器送到他面前。他把那束花交给母亲。然后对她低声说了些什么,她拿出一枝花给克里斯蒂。
内景,柑桔园,白天
克里斯蒂用脚在《我的左脚》上签名。报界仍在拍照。
克里斯蒂:我的脚上已经出现作家的肌肉痉挛。
那位司机出场和克里斯蒂及他的家人合影。克里斯蒂喊玛丽,她就站在附近。
克里斯蒂:玛丽,请到这儿来。(玛丽走过去)请把我推到那边。
布朗太太观察克里斯蒂和玛丽说话,便离开主要人群。克里斯蒂把花给她。
克里斯蒂:我要送你走回家。
玛丽:你不要和你家里的人度过这个晚上吗?
克里斯蒂:我已经和家人度过以往的28年。
玛丽:你母亲会怎样想呀?
克里斯蒂:我高兴的时候,我母亲就会高兴。
外景,城堡,白天
我们看见克里斯蒂同卡斯图威兰勋爵说话。卡斯图威兰勋爵弯腰听克里斯蒂说什么。他点点头。
外景,城堡。白天
克里斯蒂的兄弟们坐上汽车,最小的那个利亚姆跑到克里斯蒂身边。
利亚姆:你不和我们一起上车回家吗?
克里斯蒂:不。
利亚姆:你糊涂,克里斯蒂,这车可好了。
克里斯蒂:快上汽车,要不然我踢你的屁股。晚安,母亲。别担心,我不会很晚回家。走吧,走吧,我挺好的。
第一辆罗尔斯开走了。克里斯蒂的母亲登上第二辆罗尔斯,司机为她开车门。
布朗太太:好啦,再见,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再见,妈妈。
汤姆:再见,克里斯蒂。小心些,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你不是我爸,汤姆。
汤姆:当心他,玛丽。
克里斯蒂:上车吧,汤姆。
卡斯图威兰勋爵出来,拿着两瓶香槟酒。
卡斯图威兰勋爵:最后的酒,请。时间到了,女士们先生们。
克里斯蒂:干得好。我希望能够再见到你。
卡斯图威兰勋爵:好,我希望在打烊前能见到你,克里斯蒂,再见。
克里斯蒂:噢,只要给我指出正确方向,我到了那儿再喝。
玛丽调转轮椅,开始推动。
外景,墓林尼,白天
克里斯蒂和玛丽眺望基林尼海湾,下面峭壁重叠。
克里斯蒂:登一百九十六级台阶便可以到萧伯纳别墅。
玛丽:你怎么知道?
克里斯蒂:我曾被带上去过。
外景,山坡,清晨
晨曦初照都柏林。克里斯蒂和玛丽在都柏林的山岗上,观察都柏林破晓景色。鸟儿啼啭。
玛丽:你怎么可能比我先登上山岗的呢?
克里斯蒂:每个跛子都有他自己走路的方法。
打字机:
银幕上出现一只脚,用电动打字机打出:“克里斯蒂·布朗与玛丽·卡尔喜结良缘。他们共同生活到1981年他寿终。”
(全剧终)
注释:
注1:英国六十年代无赖青年的谐音。他们常穿20世纪初爱德华十七世时期的服装。
注2:天主教徒在每年11月20日为灵魂虔诚超度的祈祷日。
注3:法语,意为警句。
注4:雷切尔和克里斯蒂·布朗的缩写字母。
PS:据伦敦/波士顿,费伯/费伯出版公司的版本(1989)译出。
对待Christy,母亲从未怀有任何偏见:她要求孩子们离家上学之前与Christy 一一道别;把Christy 打扮的与其他孩子一样毫无分别;在有佣人的情况下依旧亲自给他喂饭、教他算数题。同时她也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即使已经怀有身孕也坚持抱行动不便的Christy 上楼;在作为家庭收入唯一来源的父亲去世之后她甚至没有哭泣,而是去酒吧为父亲支付最后一杯未来得及付账的啤酒钱。年幼的Christy 艰难地依靠唯一可以活动的左脚用粉笔在地面上写下大写的单词“MOTHER”之际,正是他被全体布朗家族成员接受之时。父亲Mr.Brown把儿子高高的举过头顶兴奋地大喊:“He is Brown!He is Brown!”从此Christy再也不被认为是handicapped and idiotic.
这是母亲第一次定义“尊重”二字——Christy 值得被家庭成员尊重。
在Christy 青年时期,由于父亲被意外解雇,家境猝然困窘,为了储备足够的煤炭过冬,Christy 和哥哥们给过路的运煤车设计陷阱从而偷到了足量的煤炭,对于欣喜若狂的孩子们,母亲却做出了拒绝的回答。
She says: You know it's a sin to steal,You know God is looking down you just now,the coal is not coming in this house.
这是母亲第二次定义“尊重”——你要尊重你自己。
母亲第三次定义“尊重”的象征是最终举办的画展以及慈善晚会——Christy绘画的天赋与才华为他赢得了社会的肯定与尊重。
我不记得母亲有过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激烈的言辞和明显的面部表情;我也不记得母亲的名字,因为从始至终,母亲的名字仅在电影的一句台词中一闪而过:母亲更多的被孩子们称为Mom,被朋友称为Mis.Brown,被父亲称为the woman。这部电影并未刻意塑造母亲的形象,但每一处细节都散发出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与女人的光辉。
Brown's health had deteriorated after marrying Carr, despite what was portrayed in the film of My Left Foot. He became mainly a recluse in his last years, which is thought to be a direct result of Carr's influence and perhaps abusive nature.[9] Brown died at the age of 49 after choking during a lamb chop dinner. His body was found to have significant bruising, which led many to believe that Carr had physically abused him. Further suspicions arose after Georgina Hambleton's biography The Life That Inspired My Left Foot, revealed a supposedly more accurate and unhealthy version of their relationship. The book portrays Carr as an abusive alcoholic and habitually unfaithful.[10] In Hambleton's book, she quotes Brown's brother, Sean, as saying: "Christy loved her but it wasn't reciprocated, because she wasn't that kind of person. If she loved him like she said she did, she wouldn't have had affairs with both men and women. I feel she took advantage of him in more ways than one."
http://en.wikipedia.org/wiki/Christy_Brown
这让我想起Jane Eyre的作者Charlotte Bronte在现实中对Constantin Heger只不过是deeply attached to, 没有来得及象小说里Jane Eyre与Rochester那样的爱情感动过多少当年的高中女孩。
反正现实总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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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自己去爱过就好没必要一定的有个好的结局”….
什么样的爱情?
什么是婚姻?
怎样的爱过?
实在忍不住再来写几句:
“爱过”这个说法让我想起威廉·霍加斯的《时髦婚姻》那一组油画。包办的贵族婚姻中个人的感情需求难以得到满足,只有婚外偷情这样的行为长期被默许,才使得贵族们能在一段利益婚姻下维持表面的平和。恐怕现在中国的社会风气也是这样时髦的。不管是利益婚姻还是因为自身不独立寻求依赖的婚姻,婚里婚外爱来爱去最终都迷失在那个没有主体的所谓的“爱”里。“爱过”是不是也就是这样一些只管当下不顾前途的“爱”。你忘了延迟满足的糖果试验。
又或者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都不一样;也许可以依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来定义处于每一层次的人所理解的爱。越是处于需求层次底端越需要满足生理本能的爱或者用来维持生存的带有利益关系的爱,没有安全感的人寻找可以依赖的爱,这些“爱”的确都应该是“爱过就好”,因为人要成长嘛,总要走过些挫折。而位于需求层次顶端一个追求自我实现的独立之人的爱一定是与自由相伴,它是一种不受束缚的承诺与陪伴,是不需要承诺的承诺。真爱不会因为承诺而消失,还是爱过就好吗?
婚姻是社会契约,而伴侣关系不是。对的伴侣只会给你自由,在这种既亲密又彼此独立的关系中,最大限度探索内在的自我与外在的世界;这种关系的难得,以至于除了死亡之外,无法分离。太理想了是吗,对,她还会和你一起体验身体的愉悦,他也会为谁去洗碗和你争来争去,真实了吧。找到对的伴侣,婚姻只是一种形式,它不是坟墓,至多算棺材。
我又扯远了。
事实总会不一样,忽略一些难堪的事实让故事更吸引人,让主要观点更容易被接受是电影的处理手法。如果是纪录片,就不用我在这里提起这些尴尬事实了。但我不是来暗示所有的爱情童话都是谎言的!不是想说真爱根本不存在,所以随便爱爱,爱过就好了。
真爱可以从容面对突发的灾难,而没有真爱的婚姻就不必奢望了。比如因为乳腺癌切掉乳房,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恐怖的事情,很多人因此家庭破裂,但就是还有人和自己的伴侣接受现实,调整生活而不是勉强,继续在一起的日子。如果能够真正接受无法改变的状况之后,它所带来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而可爱之处还在那里,就还会在一起。当他接受了她是猫变成的人,就只会取笑她偷吃了家里的金鱼。霍金也好,布朗也好,接受自己身体残疾的事实,让自己的闪光点越来越亮,并相信自己值得一份真爱就可以了。“是真爱就能熬下来,不论环境多么艰苦。命运这东西从来都是把握在自己手里。”
真爱难得,但值得期待;所以要让自己不断成长,而不是爱过就好,那个真的是爱吗?爱过就好,我看就是没有诚意勾搭调情的把戏,要么就是一个有考古价值的观点。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所有的相遇别离,都是在寻找这一个人。那些没有勇气走近,还有不敢向自己承诺的感情,或者是一种考验,或者是煎熬,都会成为过去。哪有那么多的“爱”过,你不会把爱耗散在那里,一堆浅薄廉价的爱,不及一次彻骨铭心。先要有心才行哈。与其“爱过”那么多,不如让自己阅读更多书籍,走过更多地方,见识很多人很多事,做出些让自己得意的小小成就....
总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而他也刚好爱你。经过一见钟情,再次相遇,三次离别,四次转身..... 终于终于,爱带来持久的喜悦。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问题,是不是真爱;以及一个前提,够不够独立。
婚姻,爱情,爱过,我也给不出准确的定义。我到是宁愿相信爱着就好。
遇到有关爱的问题,再怎么用批判性思维看起来都是漏洞百出; 关于爱,就此收笔。
想看就看,看看就好,看过就好。
这是全剧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片段。这个片段清楚又深刻的体现了克里斯基的家庭关系——懂得的母亲,无言的父亲,以及平和的兄弟姊妹。
这位伟大母亲的扮演者Brenda Fricker于当年1990年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我们在钦佩其演技的同时,也为她所表达的伟大的母性所感动。
母亲一共哺育着家庭里包括先天性脑麻痹的克里斯基在内的六个子女。在家庭里她给克里斯基的照料是最多,倾注也最多。甚至可以说,克里斯基人格的形成,最后获得的成功,大部分要源于其母亲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是照料上的耐心,更是人格发展上的严格和精神上的潜移默化。
她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先天残障而自怨自艾,她做了一个推车,让他与外界接触。她耐心的等待这个发不出声音的孩子在黑板上歪歪地写字。她了解儿子的兴趣和对画画的渴望,却对他们偷来的煤厉声说道:“这样的东西不能进布朗家的门!”在克里斯基陷入对艾琳医生的迷恋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女人说:“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太多的期望。”而在他失恋而迷失自我时,母亲又说“你放弃了,我还没有。”她为他盖房间,她等他复苏,她为他做了一切。
母爱并非一个母亲影响孩子的全部东西。我以为,母亲自身的人格和力量,才是孩子生长的依赖。她偷偷存钱想为他买轮椅——这一笔钱即使是在全家顿顿喝粥的情况下依然不被拿出来,这不能叫偏爱,她是在告诉其他孩子们,克里斯基是你们的兄弟,我们要不竭余力的爱护他。她保护其他孩子,在姐姐怀孕而被迫离家时,她护着孩子,站在孩子的一边告知父亲。甚至她也是不善言辞的父亲和孩子们之间的桥梁——在父亲和孩子们比赛砌房砖时,她偷偷让孩子们让着父亲“让着他吧,这会让他高兴,这是父亲对你们表达爱的方式之一。”
可以说,在克里斯基提气吹灭地狱之火的那一刻,是母亲,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有人觉得父亲在全片中扮演的是一个暴躁,不近人情的角色,甚至有时候是个“反派”。其实他们是没用看到隐藏在这位粗犷的爱尔兰男人身体内,一具同样炽热柔软的灵魂。他不是母亲,当然不会心细如丝,他有沉重的家庭负担,在工作上不过也是个瓦工(甚至还被解雇了)他没有耐心看克里斯基在黑板上的涂涂写写,可是在他看清楚那是“母亲”的单词之后,高兴的父亲将克里斯基驮在肩上,推开酒吧的门自豪的宣布:“这是布朗家的人!”他管理家庭的模式是有些粗暴和专制,可是在20世纪初的欧洲家庭,这是最普遍的情形。但他在动怒的时候,也从不对克里斯基动手。在他发现烟囱里母亲要为克里斯基买轮椅的偷存的私房钱以后,他质问母亲,为何让全家喝粥,可是最后,克里斯基还是拥有了轮椅——父亲分文未动。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这位不善言辞,似乎让家里的孩子们恨之入骨的父亲,还在为他的残障儿子,砌砖盖房。
孩子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父亲不会表达,这就是为什么最后孩子们一起砸了父亲常去的酒馆的原因——为了对父亲的尊重。
兄弟姐妹里有残障人士,其他人难免会觉得有些羞耻的。可是克里斯基的家庭氛围却很好——兄弟们和邻居家的孩子们推着他的破车,带他一起打球,那使他不至于孤僻。
他们甚至把他视为最好的守门员和奢求手,那使骄傲感和合群的自豪不至于远离他。
他们乐于等待他歪歪斜斜写出的字迹而去辨认,他们乐于带他一起去和姑娘们约会,他们乐于让他参与万圣节的活动,那使他感受到一个正常孩子生命中该有的一切——对知识的渴求,对文化和社会的渗透,与异性的交往。
到最后,他的自传也是他的兄弟帮助他一起完成的。
他们一起在桌前等待着妈妈打开存钱罐,看到他们为她赚来的家用,他们开心的拍桌子,欢呼声震响整个屋子。团结和谐的家庭氛围,兄弟姐妹间的情谊,也构成了克里斯基吹灭地狱之火的力量。
正是这三股力量,当然还有医疗的帮助等,让克里斯基不至于变成以残障为借口而终日轮椅上度日的人,他获得了健全的人格,勇敢而坚韧。而另一方面,他在美术上的成就,就不得不归功于他自身的天赋,一个贫穷如他的家庭,没有条件培养一个画家,是他自己对美术的天赋与热爱,让他从用左脚夹起粉笔的那一刻起,就孜孜不倦的开始作画。但是我们可以说,天赋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秉存的,如果没有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克里斯基不过是一个只有左脚的人,而幸运的是,他是一个只有左脚的,伟大的人。
因为尼尔·乔丹的电影和艾伦·帕克的《安吉拉的骨灰》,爱尔兰在我的印象里就是无尽的淫雨,阴湿的街道,和忧郁的脸孔。何况我预先知道这部传记影片的主人公克里斯蒂·布朗是个残障的画家,何况他成长在战后那个沉重的年代,何况他生在一个社会底层的贫困家庭,父亲是个建筑工人,加上他,全家有六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在看《我的左脚》之前我已作好了准备,迎接又一个灰暗阴郁的夜晚。
电影证明我错了,当最后的镜头定格在克里斯蒂和玛丽畅笑的面孔以及那片阳光明媚、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上时,我的心也和这天空一样舒畅喜悦,久久感动于人性中那些美好善良的品质。
最打动我心的有两点。
一是布朗一家人之间的亲情关爱和相互支持,它让我明白克里斯蒂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和作家的原因。
克里斯蒂一出生就患有先天的大脑麻痹症,只有左脚可以活动,这对于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全家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打击!但母亲没有放弃,她始终相信儿子可以站起来,可以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她细心照顾儿子,克里斯蒂就像她的影子,一刻不离身边,又有了身孕,她也背着他在家里爬上爬下。丈夫失去耐心,借酒消愁,她则对儿子每一次艰难地用左脚抓起粉笔都满怀希望。她偷偷地为儿子攒钱买轮椅,哪怕丈夫失业,全家人每天的饭食只能以稀粥为继,她也不动一个便士。七岁的克里斯蒂使尽整个身心的力量,用他的左脚在地板上生平第一次写下了字迹,那是“mother”。全家人不能相信,静静地看着奇迹的发生,母亲嗫嚅着,眼里噙满泪花,我相信这是这位坚强的母亲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克里斯蒂向女医生求爱被拒绝后,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整天酗酒。心痛的母亲没有流泪,她来到儿子的床边,告诉他:如果你放弃了,我还没有。然后这个让人起敬的胖女人搬来砖头水泥,独自在小小的天井为儿子盖一间画室。克里斯蒂又开始作画了,还把自己的故事写成了书。如果没有这伟大的母爱,我们肯定只会看到一个终日坐在轮椅上自艾自怨的酒鬼。
母爱最感人的地方表现在母亲那心细如发的洞察力,那奇妙的心灵相通。当克里斯蒂爱上为他作治疗的女医生时,楼下的母亲敏感地捕捉到他言谈中的热情,可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她不为儿子高兴,反而对迟钝的丈夫说,那声音中有些东西困扰她,里面有太多的希望。她不希望儿子恋爱,因为那必然使他受到“身体残障和心灵的双重伤害”;可她又希望儿子拥有常人的幸福,所以她只能沉默,在沉默中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儿子,为他祈祷。
兄弟之间、姐弟之间的爱和支持,在电影里也都那么朴素感人。还有父亲,这个粗鲁的工人也许没有足够的耐心,但并不缺少爱,他有自己的方式。他辛勤劳作撑起这个大家,克里斯蒂会写字了,他扛起儿子去酒吧里向人们自豪地宣告,这是“我们布朗家的人”。父亲死了,电影里有一个全家人砸酒吧的片段,那是痛苦的发泄,是为了父亲的尊严,为了布朗家的人为之骄傲的荣誉。我以为,正是这样的力量支撑着克里斯蒂一步步成为了一个在常人看来了不起的天才。
另外打动我的一点就是克里斯蒂的爱情,它让我看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灵魂为爱所受的煎熬,而不是所谓天才的爱情历险。
那个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游戏,那个青春气息涌动的夜晚,克里斯蒂一动不动地看着姐姐和恋人在路灯下长吻,黑暗中,他的脸被剧烈的渴望和压抑扭曲、变形,眼里深沉的忧伤直刺我心,那会让每一个人动容、不忍。刘易斯有怎样一双眼睛啊,连无边的夜色都在为他啜泣。当沉浸在爱情中的克里斯蒂向女医生求婚时,他的爱被严酷的现实撞得粉身碎骨,他再也无力控制自己:“我一生中有的只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去他妈的柏拉图!那不是百分之百承诺的爱!”爱和知识对一个身体失去爱的能力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以前我从没有怀疑过,可现在我感到了它们的残酷。
好在影片结尾克里斯蒂找到了归宿,一个能和她终身厮守的女人。他让妈妈给他一朵红玫瑰,他用左脚举着,对着他的爱人,脸上是狡猾而得意的笑,他知道,放弃了和别人的约会,从门外进来的这个女人的心已经属于他了。
导演吉姆·谢里登我了解不多,所看过的他的两三部作品虽然都是纪实性的,有意图明确的政治和社会背景,但其中任何宏大的叙事都不掩盖人物的情感。我感觉得出他拍这部电影的初衷肯定不是为了表现一个天才的非凡故事和不俗业绩,而是和我一样,被推动克里斯蒂成为一个优秀画家的母爱和亲情所打动了,对他向往拥有正常人的爱情生活的渴望和挣扎打动了。而这种爱可能同样就存在于你我的生活和心灵中。
这让我想起另外一部传记片,前不久刚刚获得本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美丽心灵》。我并不认为《美丽心灵》拍得不好,它是一部非常成功的电影,数学家纳什大半生和自己的幻觉孤军奋战,他的巨大勇气同样让人尊敬和感动,那不仅是美国人正需要的,也是所有的人在任何时候都必不可少的。但很奇怪,这部同样讲感情和勇气的电影我总觉得离我很遥远,并不像克里斯蒂这样能深深地进入我心里。后来我想,这可能是导演或者剧作的问题。
《美丽心灵》的导演朗·霍华德的其他影片我以前没看过,我知道他是一位好莱坞的主流导演,从这部电影也可以看得出来,摄影中规中矩,色彩饱满,非常懂得用镜头来营造气氛——无论是浪漫的爱情还是紧张的心理幻像,在他的控制下,影片具备了好莱坞影片最成功的商业元素,感人的精神力量,温暖的亲情,浪漫爱情的气息,最突出的是不俗的结构造成了悬疑惊悚片的节奏和刺激。电影的重心明显地在前半部分、在纳什的幻觉世界,谜底揭晓后,他的勇气只是在此映衬下才显出巨大的力量,而为什么会如此,这又对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电影的表现则过于戏剧化了。用悬疑片的方式来表现纳什的幻觉世界,倒是很抓观众的心,但也造成了间离的效果,娱乐要素和怪异的枝节在观众与主人公之间垒起了一道墙,我们被感官刺激和紧张的剧情吸引着,当节奏终趋平缓,刺激消失时,纳什一个人的战争也已接近尾声,我们似乎在看一个非凡的天才的独幕剧,戏中没有我们的份,我们怀着敬意和欣慰站起来,鼓掌,然后走出影院,和平凡的生活混为一体。
在技术和商业上,朗·霍华德无疑是成功的,我却认为,这样的方式并不适于传记片。看一场电影,是为了看见另一种生活,或者,仅仅是场娱乐。但对传记片,人们显然期待更多,想从中看到一个人的成功或者失败,欢乐或者痛苦,奋斗或者荣耀,其目的是想和自己的人生有所参照,对自己有所助益,那么真实感就是非常重要的。《美丽心灵》没有把重点放在纳什与普通人的结合点上,而是着力渲染他的幻觉世界来突显他非凡的人格力量,在我看来,的确如乔纳森所说,那是个神话,甚至是一个有明显的娱乐片元素的神话,观众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纳什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其实,拍片的动机可能就是为了造这样一个神,所以据说纳什本人生活中诸多真实的缺点和细节原本就没有写进剧本。可是,正因为生活的枯燥、人性的复杂,我们才会感到可信,才会从电影人物哪怕一丁点儿的闪光中看见有价值的东西,更深地走入我们的生活和内心。这种闪光,我在为不能爱而痛苦、为拥有爱而得意,在挣扎于软弱、放弃和羞愧、振作之间的克里蒂身上看到了。
一个导演从什么角度,或者说选择什么样的立场拍摄传记片,是仰视地造神,给其头上添加光环,把天才置于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神龛,还是平视地接近和深入,尝试让人们理解他的生活,贴近他的内心,从而让我们的心灵也获得一种巨大的支持,思想也经历一场伟大的探险,这固然是导演的自由,观看者也有选择的自由,但对我来说,这两种传记影片的境界是高下立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