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人崇敬熊,大概是源自印第安人的传统,因为熊是北美大陆上最强壮的动物,对熊的崇拜也是对力量和野性的崇拜。我们今天的社会崇拜金钱,我们视富人为成功者。但在印第安部族里,衡量一个人是否出色是依据其身上的“熊性”,说一个人有熊的精神是一种很高的褒扬。而《Legends of the Fall》里的Tristan便是一个心里潜伏着一头熊的人。nn影片里的老上校有三个儿子,大儿子Alfred性格稳重、克制,他爱国,有正义感,热衷公共事业,是代表现代文明的典范角色。但他是老上校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人类文明程度确实很让人失望(今天的也一样),加上老上校参与过内战——美国内战的意义虽然是积极的,但过程却无比血腥和丑陋——作为普通军人的老上校只能接触到战争的过程,却未必能接触到战争的意义。他从最初的满腔热血到最后的卸甲归田、离群索居,谁知道其间经历了多少痛苦、愤怒和反思。但明显的是战争使他不再信任现代文明,尤其是不信任政治,而宁愿和印第安酋长“一刀”一起生活。Alfred因为要参加一战而与父亲产生裂痕,到Samuel战死后父子已形同陌路。得不到父爱的Alfred搬到市镇走上了从政的道路,这再次激怒了老上校,他憎恨政客,憎恨现代商业和各种利益组织。他们之间的冲突折射了两种文明的价值冲突:一种是白人的现代文明,工商发达,既贪婪无度又野蛮自大,野心勃勃地要征服地球;另一种是原始部族的道德观,坚信只有古老的生活方式以及小国寡民的社会状态才能保持人类的美德。后者是一种理想主义,是我们的理智向往但在现实社会中不能实现的状态。直到故事最后,Alfred终于把亲情置于他对丑陋不堪的现代文明的信仰之上并因而重新获得了父爱。nn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是怎样的,我们知道美国参与一战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但我们也可以想象,当美国政府号召年青人参军的时候,必然是以正义、道德责任感等为主要诉求。但尽管如此,当时的美国如果和老狐狸一般的欧洲各国相比,还只是像个涉世未深的小青年而已。美国政界当然不乏老狡巨滑的政客,但北美不像当时多难的欧洲,没有一大群彼此利益冲突的国家在互相倾轧。美国面积那么大,资源那么丰富,而且各州自治,他们的联邦政府自然不太像欧洲各国的政府,是由一群利益高度一致的上层集团成员所把持。nn再说老上校的小儿子Samuel,他天真单纯而又敏感害羞,像个孩子,也得到两个哥哥和父亲的疼爱。老上校许他到哈佛念书,似乎他憎恶的只是现代政治,而不是西方文明的文化传统。可是,恰恰是大学生活培养出的人生观使Samuel觉得自己有义务到欧洲为人类的正义事业而战。这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很难识破的谎言,因为年青人把世界想得太好而又所知甚少。老上校为此无比恼怒可又无可奈何。他虽未必清楚一战背后的来龙去脉,但凭着阅历赋予他的透彻洞察力,他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是非正义的。更为关键的是,这是一场和美洲大陆无关的战争。善良的年青人因为无知和热诚,同时也为确立自己不踏实的存在感,而投身一场自以为崇高和正义的事业,最后被人利用和葬送生命,这种事情老上校肯定见识过太多了。我们从亲身参与过一战的海明威笔下的尼克身上读到了这场战争如何重塑了一名美国赤子:满身伤痕、精神幻灭。然而Samuel的决定却得到了Alfred的支持,Alfred和Samuel一样,也把这场利益之争视为文明对抗野蛮、正义对抗邪恶的伟大战争。nn对于发生在大洋彼岸的战争,二儿子Tristan表示出毫无兴趣,但当弟弟Samuel的参军赴战已成定局后,为了保护Samuel,他决定和兄弟一同上路。在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另一部电影《Troy》里,他的角色阿喀琉斯因为挚友帕特洛克罗斯战死而暴怒,继而杀死了敌军主将赫克托尔并扭转了战局。那也是一场今天看来颇为荒谬的战争,阿喀琉斯跟随的希腊联军因为特洛伊王子诱拐了斯巴达王的妻子而讨伐对方,但在战争中阿喀琉斯却因为被自己的主帅阿伽门农夺去了奴妾而拒绝作战——就像一个钓鱼的人发现必须用另一条分量相当的鱼做鱼饵一样荒诞——直到仰慕着并追随自己的好友帕特洛克罗斯间接因己而战死后(他穿上了阿喀琉斯的盔甲),他才暴跳如雷地冲到敌阵大开杀戒,并屠杀了十二个特洛伊青年给自己好友陪葬。当然,我们不应用今天的道德观去评价荷马笔下的古希腊英雄。不过话说回来Tristan确实要比阿喀琉斯更亲切和富有人性——尽管在女性眼中他可能仍然是一个自私的恶棍:他既迷人又无情,使女人倾倒却又无法被掌握。他是率性之子,永远只忠于自己的内心;他的爱和恨、他眼中的是与非,从不受外界的影响而只依个人的判断,他倾听他心里的那头熊的呼唤。换言之他是一个完美化的个人主义者。他无比疼爱弟弟Samuel,但和Alfred相反,他又丝毫不抑制对Samuel的未婚妻Susan的情欲。他不懂欺骗自己,所以无法克服这样一种矛盾:如果自己是爱弟弟的,就应该尊重弟弟的未婚妻,一个人不可以既爱着自己的弟弟同时又夺走他的妻子——哪怕弟弟的妻子更爱自己——最起码世俗的伦理道德是这样要求我们的。Tristan其实本性善良,他从不借助外来的道德规范约束自己。他不是一个野蛮、暴力的人,但他也不介意以野蛮对抗野蛮、以暴力还击暴力。他和Susan相爱但没能在一起,她无疑期盼着他,他本来也有机会,但或许Samuel的死仍使他耿耿于怀,他铁石心肠地告别了Susan再次扬帆出海、游历世界。有人说男性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性,可有时女性却无力从世界手中夺回男性。崔健在《花房姑娘》里唱出这种矛盾:是成为一个平庸的丈夫,还是成就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自我?Tristan这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但很多年后他又和印第安女孩伊莎贝尔结了婚,其时婚姻对他已不成为束缚,因为“他心里的熊沉睡了。”Susan是如此优雅和善良,以至于人们很难不把她的悲凉命运和结局怪罪到Tristan头上。但在我看来Tristan对susan的爱是纯洁的,它只关乎个人感受——尽管Susan的期盼可能不仅止于此——而婚姻是社会的结果,不是个人的结果。Tristan的魅力在于他的性情的纯粹和极致,他内心的强大有力地回应着尼采“上帝已死”的宣示——他诠释了人格的健康、强壮和美——他超越了宗教的和世俗的道德。nn但Tristan并非无神论者,Samuel死时他曾愤怒地诅咒上帝,可是很多年后,当他身边的人陆续遭到不幸时,他懊恼地怪责自己曾对神不敬。当Samuel死于德军的枪弹下后,他像阿喀琉斯一样被激怒了,他在夜色掩护下单枪匹马偷袭敌军,杀了十一或十二个德军士兵,并且依照印第安部族的传统割下了敌人的头皮带回军营。他还亲手挖出了刚断气的弟弟的心脏,他手握最爱的人滴着血的心朝上帝怒吼的这幅景像正是他毕生宿命的形象化表达。因为他的存在形式太过强烈,他注定要吞噬身边的人。他的处世方式招致的不幸只有他自己能承受,所以他一直活到了所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都离开人世后,才死在熊爪下。就如影片名称所言,他的一生就是传奇,当他死的时候,他没什么值得遗憾的。nn很明显我迷恋英雄,我迷恋Tristan身上那些我不具备的美德。他像阳光一样勾勒出我的阴影。我热爱这部电影,在我人生中众多的难受时刻我噙着泪一遍遍地重温它。Tristan从不欺骗自己,他身上不存在为坚持自我而进行的抗争,因为他根本无法为适应外界而削裁自我——哪怕只需些微的调整便能使自己得到快乐或避免痛苦。他会这样活是因为他只能这样活。这部影片使我意识到并坚信这平庸丑陋的生活有被超越的可能;它使我相信我们的存在有更崇高的形式;它给我安慰,同时也给我力量。nn我们在现实中都不喜欢自私自大、自我中心的人,这使人联想到被宠坏的孩子;同时我们都谴责为达个人目的不择手段,“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暴君、枭雄。但Tristan不是这两类人,我们不能光着眼于他的自我的形式而忽视其内容。我们都渴望实现自我,庸浅之辈通过占有金钱和权力等来获取世俗的肯定,但我们更敬重那些通过追求个人志趣、才能、自由和荣誉等的人。大多数平凡之众,明明有很多想法却不敢去实现,他们顾虑重重,或受个人智识胸怀所限,只知道随众生活在秩序的社会群体性里获得一份安宁。很难分辨他们是否真的活过,因为他们活得蝇营狗苟,他们身上的共性如此之多,而个性又如此之少。无论他们在别人眼中是个好好先生或奸佞小人,在尼采看来都是孱弱和卑微的。而Tristan绝不孱弱,虽然他不是半神的阿喀琉斯,既无神力也非刀枪不入,但弟弟在他手中死去后,他拿敌人的头皮来祭祀;妻子在他手中死去后,他要仇家血债血偿。他的天才在于他天生不受束缚,他无所顾忌并且随时愿意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事付出一切代价。自私的人在他身上看到自私,高尚的人在他身上看到高尚,他超越了评价他的人,因为评价者的人格和他的相比过于卑微和丑陋,于是只能徒然地用道德去削弱他——以奴隶的道德去否定一个精神自由的人。实际上,“大自我”便已等同于“大无我”,事物到达了极致时界限便不再存在。每个英雄都是如此:他们把自己托付给更崇高的存在,因而是无我的;可又与更高的存在合为一体而呈现出更庞大的自我的形状。
北美人崇敬熊,大概是源自印第安人的传统,因为熊是北美大陆上最强壮的动物,对熊的崇拜也是对力量和野性的崇拜。我们今天的社会崇拜金钱,我们视富人为成功者。但在印第安部族里,衡量一个人是否出色是依据其身上的“熊性”,说一个人有熊的精神是一种很高的褒扬。而《Legends of the Fall》里的Tristan便是一个心里潜伏着一头熊的人。nn影片里的老上校有三个儿子,大儿子Alfred性格稳重、克制,他爱国,有正义感,热衷公共事业,是代表现代文明的典范角色。但他是老上校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人类文明程度确实很让人失望(今天的也一样),加上老上校参与过内战——美国内战的意义虽然是积极的,但过程却无比血腥和丑陋——作为普通军人的老上校只能接触到战争的过程,却未必能接触到战争的意义。他从最初的满腔热血到最后的卸甲归田、离群索居,谁知道其间经历了多少痛苦、愤怒和反思。但明显的是战争使他不再信任现代文明,尤其是不信任政治,而宁愿和印第安酋长“一刀”一起生活。Alfred因为要参加一战而与父亲产生裂痕,到Samuel战死后父子已形同陌路。得不到父爱的Alfred搬到市镇走上了从政的道路,这再次激怒了老上校,他憎恨政客,憎恨现代商业和各种利益组织。他们之间的冲突折射了两种文明的价值冲突:一种是白人的现代文明,工商发达,既贪婪无度又野蛮自大,野心勃勃地要征服地球;另一种是原始部族的道德观,坚信只有古老的生活方式以及小国寡民的社会状态才能保持人类的美德。后者是一种理想主义,是我们的理智向往但在现实社会中不能实现的状态。直到故事最后,Alfred终于把亲情置于他对丑陋不堪的现代文明的信仰之上并因而重新获得了父爱。nn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是怎样的,我们知道美国参与一战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但我们也可以想象,当美国政府号召年青人参军的时候,必然是以正义、道德责任感等为主要诉求。但尽管如此,当时的美国如果和老狐狸一般的欧洲各国相比,还只是像个涉世未深的小青年而已。美国政界当然不乏老狡巨滑的政客,但北美不像当时多难的欧洲,没有一大群彼此利益冲突的国家在互相倾轧。美国面积那么大,资源那么丰富,而且各州自治,他们的联邦政府自然不太像欧洲各国的政府,是由一群利益高度一致的上层集团成员所把持。nn再说老上校的小儿子Samuel,他天真单纯而又敏感害羞,像个孩子,也得到两个哥哥和父亲的疼爱。老上校许他到哈佛念书,似乎他憎恶的只是现代政治,而不是西方文明的文化传统。可是,恰恰是大学生活培养出的人生观使Samuel觉得自己有义务到欧洲为人类的正义事业而战。这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很难识破的谎言,因为年青人把世界想得太好而又所知甚少。老上校为此无比恼怒可又无可奈何。他虽未必清楚一战背后的来龙去脉,但凭着阅历赋予他的透彻洞察力,他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是非正义的。更为关键的是,这是一场和美洲大陆无关的战争。善良的年青人因为无知和热诚,同时也为确立自己不踏实的存在感,而投身一场自以为崇高和正义的事业,最后被人利用和葬送生命,这种事情老上校肯定见识过太多了。我们从亲身参与过一战的海明威笔下的尼克身上读到了这场战争如何重塑了一名美国赤子:满身伤痕、精神幻灭。然而Samuel的决定却得到了Alfred的支持,Alfred和Samuel一样,也把这场利益之争视为文明对抗野蛮、正义对抗邪恶的伟大战争。nn对于发生在大洋彼岸的战争,二儿子Tristan表示出毫无兴趣,但当弟弟Samuel的参军赴战已成定局后,为了保护Samuel,他决定和兄弟一同上路。在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另一部电影《Troy》里,他的角色阿喀琉斯因为挚友帕特洛克罗斯战死而暴怒,继而杀死了敌军主将赫克托尔并扭转了战局。那也是一场今天看来颇为荒谬的战争,阿喀琉斯跟随的希腊联军因为特洛伊王子诱拐了斯巴达王的妻子而讨伐对方,但在战争中阿喀琉斯却因为被自己的主帅阿伽门农夺去了奴妾而拒绝作战——就像一个钓鱼的人发现必须用另一条分量相当的鱼做鱼饵一样荒诞——直到仰慕着并追随自己的好友帕特洛克罗斯间接因己而战死后(他穿上了阿喀琉斯的盔甲),他才暴跳如雷地冲到敌阵大开杀戒,并屠杀了十二个特洛伊青年给自己好友陪葬。当然,我们不应用今天的道德观去评价荷马笔下的古希腊英雄。不过话说回来Tristan确实要比阿喀琉斯更亲切和富有人性——尽管在女性眼中他可能仍然是一个自私的恶棍:他既迷人又无情,使女人倾倒却又无法被掌握。他是率性之子,永远只忠于自己的内心;他的爱和恨、他眼中的是与非,从不受外界的影响而只依个人的判断,他倾听他心里的那头熊的呼唤。换言之他是一个完美化的个人主义者。他无比疼爱弟弟Samuel,但和Alfred相反,他又丝毫不抑制对Samuel的未婚妻Susan的情欲。他不懂欺骗自己,所以无法克服这样一种矛盾:如果自己是爱弟弟的,就应该尊重弟弟的未婚妻,一个人不可以既爱着自己的弟弟同时又夺走他的妻子——哪怕弟弟的妻子更爱自己——最起码世俗的伦理道德是这样要求我们的。Tristan其实本性善良,他从不借助外来的道德规范约束自己。他不是一个野蛮、暴力的人,但他也不介意以野蛮对抗野蛮、以暴力还击暴力。他和Susan相爱但没能在一起,她无疑期盼着他,他本来也有机会,但或许Samuel的死仍使他耿耿于怀,他铁石心肠地告别了Susan再次扬帆出海、游历世界。有人说男性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性,可有时女性却无力从世界手中夺回男性。崔健在《花房姑娘》里唱出这种矛盾:是成为一个平庸的丈夫,还是成就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自我?Tristan这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但很多年后他又和印第安女孩伊莎贝尔结了婚,其时婚姻对他已不成为束缚,因为“他心里的熊沉睡了。”Susan是如此优雅和善良,以至于人们很难不把她的悲凉命运和结局怪罪到Tristan头上。但在我看来Tristan对susan的爱是纯洁的,它只关乎个人感受——尽管Susan的期盼可能不仅止于此——而婚姻是社会的结果,不是个人的结果。Tristan的魅力在于他的性情的纯粹和极致,他内心的强大有力地回应着尼采“上帝已死”的宣示——他诠释了人格的健康、强壮和美——他超越了宗教的和世俗的道德。nn但Tristan并非无神论者,Samuel死时他曾愤怒地诅咒上帝,可是很多年后,当他身边的人陆续遭到不幸时,他懊恼地怪责自己曾对神不敬。当Samuel死于德军的枪弹下后,他像阿喀琉斯一样被激怒了,他在夜色掩护下单枪匹马偷袭敌军,杀了十一或十二个德军士兵,并且依照印第安部族的传统割下了敌人的头皮带回军营。他还亲手挖出了刚断气的弟弟的心脏,他手握最爱的人滴着血的心朝上帝怒吼的这幅景像正是他毕生宿命的形象化表达。因为他的存在形式太过强烈,他注定要吞噬身边的人。他的处世方式招致的不幸只有他自己能承受,所以他一直活到了所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都离开人世后,才死在熊爪下。就如影片名称所言,他的一生就是传奇,当他死的时候,他没什么值得遗憾的。nn很明显我迷恋英雄,我迷恋Tristan身上那些我不具备的美德。他像阳光一样勾勒出我的阴影。我热爱这部电影,在我人生中众多的难受时刻我噙着泪一遍遍地重温它。Tristan从不欺骗自己,他身上不存在为坚持自我而进行的抗争,因为他根本无法为适应外界而削裁自我——哪怕只需些微的调整便能使自己得到快乐或避免痛苦。他会这样活是因为他只能这样活。这部影片使我意识到并坚信这平庸丑陋的生活有被超越的可能;它使我相信我们的存在有更崇高的形式;它给我安慰,同时也给我力量。nn我们在现实中都不喜欢自私自大、自我中心的人,这使人联想到被宠坏的孩子;同时我们都谴责为达个人目的不择手段,“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暴君、枭雄。但Tristan不是这两类人,我们不能光着眼于他的自我的形式而忽视其内容。我们都渴望实现自我,庸浅之辈通过占有金钱和权力等来获取世俗的肯定,但我们更敬重那些通过追求个人志趣、才能、自由和荣誉等的人。大多数平凡之众,明明有很多想法却不敢去实现,他们顾虑重重,或受个人智识胸怀所限,只知道随众生活在秩序的社会群体性里获得一份安宁。很难分辨他们是否真的活过,因为他们活得蝇营狗苟,他们身上的共性如此之多,而个性又如此之少。无论他们在别人眼中是个好好先生或奸佞小人,在尼采看来都是孱弱和卑微的。而Tristan绝不孱弱,虽然他不是半神的阿喀琉斯,既无神力也非刀枪不入,但弟弟在他手中死去后,他拿敌人的头皮来祭祀;妻子在他手中死去后,他要仇家血债血偿。他的天才在于他天生不受束缚,他无所顾忌并且随时愿意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事付出一切代价。自私的人在他身上看到自私,高尚的人在他身上看到高尚,他超越了评价他的人,因为评价者的人格和他的相比过于卑微和丑陋,于是只能徒然地用道德去削弱他——以奴隶的道德去否定一个精神自由的人。实际上,“大自我”便已等同于“大无我”,事物到达了极致时界限便不再存在。每个英雄都是如此:他们把自己托付给更崇高的存在,因而是无我的;可又与更高的存在合为一体而呈现出更庞大的自我的形状。
看到豆瓣上很多人认为Susannah是Trista的挚爱,但我不这样认为。如果说Susannah来到Trista的生活中后找到了自己本性,那么Isabel则是天生就这么倔强,这般狂野,这般自由。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野性气质吸引着Trista。 当她13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将会成为Trista的女人,因为他知道,他们身上都流着印第安人的血脉。虽然那个时候人们只觉得这是孩子话,笑笑便了之。
以前Trista只把她当做小妹妹,小Isabel,但是她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满满的成熟了,像个鲜嫩的水蜜桃。Trista把那枚戒指交给Isabel的时候,在我看来那就是他们之间的承诺。只有小Isable才配得起狂放不羁的Trista,只有在Isabel身边Trista才能找到内心的平静。无论什么时候Isabel都是仰着头,不依赖任何人。包括Trista离家出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在Trista面前流一滴眼泪,只是在Trista策马扬鞭的时候,默默地在后面飞奔,流泪……
多么好的婚礼,Isable穿着洁白的礼服,和她的男人结婚,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是仰着头。独立,是她的气质!Trista本就不适合像Susannah那样的女人,她的感情太丰富,不够单纯!这也是为什么Trista和Isabel闪电组建家庭的原因,因为单纯的Isable让他的内心获得了平静和自由!这是另一种自由,这是感情上的自由!
我看到Isabel走到Susanah的面前问候,这不是炫耀,这是自信,就像13岁的时候一样没有改变!接下来的事情本来应该更幸福,更美满…… 我想就此停住,记住最美好的时光吧
也许他们眼神的第一次交汇,就注定了一场逃不开的爱恋。Susan面对那个金发飘逸,柔情似水的男子,她的生活开始偷偷变了样子。她逃不脱他从原野上策马而来的狂野,逃不脱他在samule墓前痛哭的软弱,逃不脱他转身而来深情的吻,逃不脱他的一切。Susan在tristan的世界里,沦陷了。
“有些人能清楚听见自己心灵的声音,并按这个声音生活,这样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成了传说。”
Tristan听见自己的声音了,按自己的声音生活,susan对他的爱没能覆盖去他心灵的声音,所以她承受了他带给她的一切,短暂的安宁和幸福,长久的等待和痛苦。“即使我有了孩子,你还是要走吗?”Tristan只是看她一眼,便翻身上马。她并未做错什么,她一如既往爱他守护他,他在一天从床上起来后选择决绝离开,留下涕泪泗流的她,一等就是几年。
她随Alfred走,因为她累了。一个女人,非草木。永远太远,可是她对他的爱却始终未减弱。除了离开,要多强硬的心才可以继续等下去。
花园里她白衣长发,淡定安宁。她看到他了,那个让她的心残缺掉的男人,瞬间泪水盈眶。她摘下手中的镯子,对他说:“拿去,我不要。”是在多少个日夜,她在心里想象着他们再次会面的情景,告诉自己要用怎样的姿态,才能够表达清楚她对他那爱恨难清的情感呢?她说:“拿去,我不要。”这句话该是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吧,她等着等着这场会面,和那个一直一直戴在她手腕上的镯子。
她以为自己释怀了,微笑着拥抱Alfred,告诉他tristan向他问好。然后猝不及防的,听见了tristan和小伊莎贝尔订婚的消息。她的表情僵在那了,却不得不用最生硬的笑容回应。她快速走到梳妆台前,背对Alfred,开始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梳理她的长发。机械的动作,简答的应答,试图掩饰她内心汹涌的悲伤,只是她欲哭不得的难过,让我的心好痛。
她爱他,等他,以为永远太远,离开他。可是他回来了,在她的心千疮百孔的时候,他把她一直渴望的爱和安宁给予另一个女人。她处着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脆弱得每一次见到tristan一家幸福的时候都无法抑制眼里的泪水。她的伤心从眼睛里,从脸上,从声音里弥漫出来。tristan感受到了么,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告诉她究竟要怎么去爱他才可以让她好过一点?
隔着监狱的铁栅栏,susan和tristan再度拥抱哭泣。第一次,在samuel的墓前,他们拥抱哭泣。她陪他一起痛,他却离开她了。这一次,她把自己心里的声音说给他听,她用为了能与他一起而希望samule和小伊莎贝尔死的决绝去爱他,却听到他说:“回去吧。”
她回去了,减了长发,一声沉闷的枪响,她解脱。
这样的爱太沉重了,一直在空洞无望的等待中煎熬,比永远更远。
死,让等待有了限期。等待的永远总算可以停止了。
放浪而狂野的崔斯汀,他的眼睛是深渊也是大海。
然而,崔斯汀注定是一个命犯天煞孤星的男人。
苏珊娜爱上这样的男人注定会是一场悲剧,可是却无法逃脱。
我听着电影里消沉如冰雪初融的音乐,看着崔斯汀的痛苦与失落。看着他金色的长发飘荡在藏蓝的天空里,身影随着远山一起慢慢遁入森林的气魄。
那条水银一样缓慢流淌的大河,仿佛神秘的寓言般沉默。
他眼睁睁的看着山莫死在德军的机枪下,他旁若无人的哭喊,他诅咒着上帝,他按着古老的印地安仪式挥刀取出自己弟弟的心脏。
他的弟弟死了,他的哥哥艾弗雷德带着心灵上的创伤离开了草原,他的父亲因为中风而备受折磨,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家,理由仅仅是那里的冬天太寒冷。
战争结束后,崔斯汀没有回家,他把自己的身心交给了外面的世界,仿佛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游荡。
然后突然有一天劲风袭来,他回家了,金色的长发在放中飞扬如招展的旗帜,那是一种不羁的韵律,同时也带着无限的苍茫与空旷。
当崔斯汀回到农场时,他与苏珊娜之间的爱情爆发了,失落的艾弗雷德离开农场独自进了城。农场的生活尽管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弟弟死亡的阴影始终让崔斯汀无法面对他所深爱的苏珊娜,崔斯汀后来离家远航,他的身体才是他真正的帐篷,他走了,逃避了苏珊娜的爱,却带走了苏珊娜的心。
他去远航,在波涛骇浪中寻找着心灵上的安宁。他去流浪,那颗狂野的心,也许真的如印地安老人所寓言,直到死亡才会停止追求自由的本色。可是,在鸦片和女人中间,他变得更加茫然,漂泊的宿命有时候会让他感到失望与沮丧。他又选择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森林与河流,马群与远山的怀抱。
崔斯汀与伊莎贝结婚了。
那个从小就暗恋他的印地安女孩,笑起来会露出白白的牙齿。
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快乐的生活着,草原总是能赋予人们最简单的幸福。
而崔斯汀忘了,他曾赶着奔腾的马群从天边走来,他曾经走进过一个女人的生命,留给她的却是无尽的饿空虚与等待。
在多年以后,她成了他哥哥的妻子,隔着铁栅栏,她轻轻地、忧伤地:永远真的是太远了。
她的爱情是低到尘埃里的花朵,低低的绽放。
激情与回忆,痛苦与缠绵似乎是燃烧着她生命的火把,她也知道他不会属于她,他留给她的注定只能是眼泪和伤痕,可是她却已经爱得无法自拔。
后来,伊莎贝被愚蠢的警察乱枪扫中,已经归于平静的崔斯汀内心再次燃起了火焰,在父亲和哥哥的帮助下,他报了仇。
而仍然爱着崔斯汀的苏珊娜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她选择了永远的逃避。
崔斯汀的哥哥把苏珊娜的遗体带回了草原,一家人又团结在了一起。
历尽沧桑的崔斯汀把父亲和孩子交给了大哥,他选择独自离开,从此浪迹天涯,直到生命的终结。
草原上的那条无声的大河冲刷着岁月的痕迹,它缓慢的流淌着,似乎一个述说故事的老人,可是没有人能看见水面下激流暗涌。有像有些人能清楚地听见来自心灵的声音,他们依着那声音作息,这种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成了传说。
崔斯汀注定了是一个不肯安歇的灵魂,爱上这样的男人是不幸的,可这并不是他的错,因为是他血液里滚动的潮汐让他流浪,这种流浪注定要贯穿他的出生到死亡。崔斯汀在落叶时节诞生,那是一个可怕的冬天,他母亲生他时差点死掉,印地安老人把他包在熊皮内,整晚地抱着,等他长大了,他教他猎杀的乐趣,据说,当猎人从猎物的身体中取出心脏,握在手中,它们的灵魂就能得到释放……在童年的时候,他就以猎杀灰熊的方式来挑战勇气,那场与狗熊的搏杀中,他的血与熊的血溶在一起,从此,一种伟大征服欲左右着他的一切。到了最后,他也以同样的方式选择了结束。据说,在美洲印第安人传说中,熊是英雄灵魂的拯救者。他因此也注定命犯天煞孤星,无伴终老,孤独一生。这是英雄的寂寞,从此浪迹天涯。纵使能够排山倒海,亦无法再见自己的爱人。
影片最后,讲述着故事的印第安老人在篝火面前为崔斯汀的一生做了总结:“疼爱他的人均英年早逝,他是石头,他和他们对冲,不管他多希望去保护他们。他死于1963年9月,秋天,月圆之时,他最后路面的地方是在北方,那儿仍有许多待捕猎的动物。他的墓并没有记号,但没有关系,反正他常活在边缘之地,在今生和来世之间。”这是一个男人带着他那颗永不竭止的心,在宿命的洪流里翻滚的故事。凡他所爱的人必都离他而去,凡所爱他的人必都受尽伤害,这样的故事注定让人心碎。
我们无法抵挡Tristan从原野上策马呼啸带来的狂野,无法阻止Alfred带着文明进程的光环在人群中脱颖,无法拦截单纯的Samuel走向他并不了解的战火并失去生命,编剧选择了Susan去承受这一切,在她的时间坐标上,上校的三个儿子相继出现陨落,但每个人都背负着她无法实现的希望,胶着一生的爱恨和等待,在时间和命运捉弄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自由的气息是残酷的,Tristan流淌着熊的血液,追逐着自己的冲动。在Samuel的墓前痛哭的男子,长发飘扬,柔情似水,任何女人都难以逃脱那样深情地懦弱,susan也不例外。爱上狂野的自由,就意味着接受他残忍的选择,“即使我有了孩子,你还是要走吗?”Tristan几乎没有迟疑的翻身上马,尘土飞扬中抛下流涕泗流的爱人。他是爱她的,我坚信。只是,自由的天性高于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如此又怎么能顾全爱情的美满?年复一年的等待,只有莫名的玩意从孤岛或荒地寄来,还有铺天盖地的寂寞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她没有想到过还有重逢,“永远太远了”,这是Susan的借口,因为那个以为永远到不了的等待终点居然出现了。我完全可以感受到她的后悔和惊异,命运是如此的捉弄,小伊莎贝尔的礼服、跨坐在Tristan脖子上玩耍的samuel,那原本都是她的,熬过了那些年空洞无望的等待,还要忍受将爱人和梦想拱手送人的悲哀。
susan身上流淌着我们自己的影子,因为爱和梦选择坚持,因为理想太遥远而不得不放弃,因为我们不是坚定地追随自己内心声音生活的俗子,所以不能像小伊莎贝尔那样,从小就坚持“他是我的男人”并固执的等到了那一天。或许,时间再开一个玩笑,让我们像susan一样,总是错过最爱的人,总是和最美的梦想擦肩而过,于是相信缘分和等待,从哭着嫉妒到笑着羡慕,安慰自己平淡就是真谛。
而那些咆哮着的声音,压抑在心底,总在深夜不断响起,所以,爱上他乡的秋日传奇,感动于自己的燃情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