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云当前播放组>

正片

温馨提示:[DVD:标准清晰版] [BD:高清无水印] [HD:高清版] [TS:抢先非清晰版] - 其中,BD和HD版本不太适合网速过慢的用户观看。

猜你喜欢

    母女情深是由詹姆斯·L·布鲁克斯执导的一部拍摄于1983年剧情片在美国上映,主演由雪莉·麦克雷恩,德博拉·温格,杰克·尼科尔森,丹尼·德维托,杰夫·丹尼尔斯领衔。女儿艾玛(德博拉•温格 Debra Winger 饰)是妈妈奥罗拉(雪莉•麦克雷恩 Shirley MacLaine 饰)的心肝宝贝,自小开始,奥罗拉就帮艾玛安排好一切,艾玛的言谈举止、修饰打扮、学习、玩耍、交朋友等等都必须经过奥罗拉同意
  • 头像
    夏染
           整部片子的基调是平淡而的细腻的,没有高潮迭起的剧情,没有扣人心弦的悬念,就像我们每天的平凡生活,可两个多小时的片子却让人看得意犹未尽。这些都归功于两个女演员精湛的表演,将生活细节演绎得丝丝入扣、生动逼真,让你不禁沉浸在电影所营造的氛围里。
           奥罗拉不算是一位成功的母亲。她虽然将女儿视如珍宝,但亦十分专制。女儿的一切,如言谈举止、修饰打扮、学习玩耍都必须听从她的旨意,稍有违忤,即暴跳如雷。她强烈的干涉和傲慢的态度,让母女之间的关系总是存在隔阂。而女儿爱玛的性格与母亲截然不同,她表面虽很温柔,但性格倔强、娇纵任性。她虽然也很爱母亲,但坚持自己的选择,从未认真想过母亲的建议到底是对是错。
           女儿在接下来的人生里经历了夫妻生活不和、丈夫出轨、自己偷情、孩子叛逆,最后抑郁成疾得了癌症。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亦不再像从前一样张扬跋扈,她更加依恋女儿,两人的关系也更加亲密。在爱玛弥留之际,奥罗拉闻讯赶来后日夜守候,泣不成声。与影片开头时,奥罗拉狂吻婴儿时代的爱玛的镜头遥相呼应……
           这个世界上,真正动人的永远都不是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而是那些平淡中带着琐碎的相依相守。我们年少的时候,总是抱怨母亲蛮横专制和对我们的不理解,以致于老是想着要脱离母亲的控制。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她也不是天生就有养育子女的经验。你会在人生中遇到千千万万的人,但唯有父母永远不会放弃你。
            请尝试着与过往叛逆的自己和解,尝试着去理解那个给你生命的女人。要知道,她或许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会幼稚、也会逆反、也会孤独、也会受伤。请邀请她一起修习成熟,莫负春日好时光。
  • 头像
    猫斯特洛夫斯基
    喝着一瓶啤酒,看完了83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母女情深》(Terms of Endearment),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左右,看到最后,平淡的结局让我流泪。

    类似Driving Miss Daisy般慢慢悠悠的调调,讲述着被重复太多次的母女感情。没有大场面,没有震撼音效,母女的感情,在影片中岁月的慢慢流逝中,激发出你心底的真情。

    多久没有好好和母亲聊聊了?你还记得她吗?记得你小时那曾年轻的她吗?

    相比现在的快餐片,我宁可花上三个小时来看这种情节漫长的感情片。因为,我认为,漫长的岁月,留到最后的,只有真感情。
  • 头像
    Maverick

    《母女情深》电影剧本

    文/〔美国〕詹·布鲁克斯

    译/念南

    《母女情深》是一部引人注目的影片,它荣获了1984年五项奥斯卡金像奖。

    影片以真实细腻的笔融展示了普通美国人的感情世界的一隅,反映了美国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从母亲和女儿的个人生活经历中,可以了解到美国社会上普遍存在的令人困惑的家庭问题:不完整的家庭结构给人们带来的烦恼、独身男女的孤寂,家庭不和在子女的心理上造成的创伤,生活费用的高涨使普通家庭面临的困境……

    朴实生动的表演、机智诙谐的对话、摄影机的平稳自如的移动、尤其是流畅的剪辑为这部影片增添了令人惬意的亲切感,显然,这种艺术风格是与着力表现人的内心情感的创作意图相吻合的。读者在阅读剧本的对话和场景叙述时也许可以部分地感受到这一点。

    应当指出,影片反映出来的美国社会的道德风尚和生活准则,尤其是对婚外关系的轻率态度与我们的道德规范和生活准则有很大的距离,我们的读者当然应该对此做出自己的正确判断。

    ——编者

    全黑的画面,只在银幕左下角有一张发亮的丑角般的面孔。字幕开始以后,这张发亮的小脸几乎看不见了。

    音乐明快,但音量不大,画外响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话音,与音乐衔接得十分自然。这是罗亚德和奥罗拉·格林威夫妇二人的声音。楼下传来关上前门的声音,奥罗拉进门后,朝在楼上的丈夫喊叫:“我当妈妈实在受不了。”“再忍忍吧。这才不过一个星期。”“你还在澡盆里呆着哪?”“大夫让我多泡泡。”“你出来查看过孩子没有?”“看过,她挺好。你今儿晚上过得怎么样?”“人人都兴高采烈,只有我得为娃娃担心。”她边说边走了过来。我们听到夫妻二人又说了两句:“奥罗拉,你千万别再琢磨她随时随地都会出事啦!”“我知道,我知道。”银幕右侧,有一扇房门打开了,楼道里的光线漫射进来,我们方知刚才的漆黑一片是在育儿室里,那张丑角般的面孔是育儿室的小夜灯。婴儿睡在一张手制的精美摇篮里,这张摇篮使人过目不忘。奥罗拉背对着镜头,她的后背丰满厚实。她对丈夫又嚷了一句:“她才生下一个星期。这种迷恋应该多久才结束呢?”她转过身来面对摄影机,光线还是从背后照过来——这是我们大家都记得起的妈妈的形象,当我们自己软弱无力,需要妈妈时,她在我们各自房间的门道里出现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奥罗拉站住顿了一下,然后用既自信又担心的声调说出画内的第一句话。

    奥罗拉:罗亚德,她没气儿了。

    罗亚德(画外):唉,又来了。

    摇篮的浅色木栏杆里铺着一床粉红色的毯子,毯子下边那个鼓包一动不动。

    奥罗拉:不,这次她死啦。

    罗亚德(画外):她睡着了。

    奥罗拉:这叫死在摇篮里。

    罗亚德(画外,焦躁地):奥罗拉,只不过她今天没睡过觉。

    奥罗拉:可能吧。

    这位三十岁上下的妈妈轻轻走到婴儿的摇篮边轻声叫道——

    奥罗拉:艾玛……艾玛?

    婴儿还是一动也不动。奥罗拉俯向摇篮……然后踩到床垫上,整个身子弯到栏杆里面,把自己的耳朵几乎完全贴在婴儿的前胸上。她听见点儿什么,但还有点不放心。奥罗拉拿定主意拧了婴儿一下,婴儿哇地哭了起来。

    奥罗拉(恢复她的正常语调):好了,这才象回事。

    她快步走出房间,根本没想着哄哄哭闹的娃娃。她关上门。[切入]

    外景,格林威家的院子,八年以后。

    一辆单开门的黑色汽车开进院子。一位四十岁的男人走出司机座,他身穿深色套服,脚蹬牧童靴子。他便是罗亚德的上司。他伸手搀扶在奥罗拉家工作多年的女仆萝西·邓洛普,她是休斯敦市最后一名白人女仆,但她自己却无从得知。她拒绝让人搀扶,而一心照顾下一个该下车的人——她把前座折好,好让艾玛·格林威出来。艾玛八岁了,体形长得不好,腿太短,手背太厚,等等,她的头发特别爱出油,经过这场闷热、伤感的葬礼以后更糟糕了,一只黑花结垂在她的卷发上。艾玛也不要人搀扶,示意让那位男人去搀扶下一位从车里钻出来的人。这位便是奥罗拉,她身穿黑丧服,一只手由那位男人搀着,另一只手由她的女仆搀着出来。她从车里钻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鞋子脱掉。她搂着女儿,赤着脚穿过草坪。

    奥罗拉:谢谢你,萝西。(对那位男人)谢谢你。

    奥罗拉异常镇定。那位男子是得克萨斯州西部的最佳类型,强壮粗犷。

    男人:乐意为您效劳。您丈夫曾是我手下最靠得住的人。

    萝西径直朝房子走去,奥罗拉也牵着艾玛向房子走去。

    奥罗拉:认识你很高兴。

    艾玛(对男人),再见。

    男人:你爸爸的事真让我伤心。

    艾玛:我也是。我爱他。他有的时候为我说话。

    男人:嗨!(艾玛转过头来)照顾好你妈妈。

    她妈妈盯着她看,要她认真听这位先生的话,艾玛不安地挪动着双脚。

    她们走进住室,奥罗拉径直走到从没用过的壁炉跟前,壁炉台上有一幅镶了镜框的艾玛儿时与妈妈的合影,还有一幅镶了镜框的罗亚德的照片。奥罗拉把罗亚德的相片取下。奥罗拉猛然一震,象是想起了什么事。

    萝西:出什么事了?

    奥罗拉:我刚想起来,罗亚德要求死后火化。

    奥罗拉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健忘摇了摇头。

    艾玛(进入画面):你打算把爸爸的相片放在哪儿呢?

    奥罗拉:我觉得咱们用不着把相片留在壁炉台上。咱们总会有一天不再在过去中生活。

    艾玛:给我好吗?

    奥罗拉把相片递给女儿,萝西已经在饭厅里摆桌子开午饭了,她的目光穿过饭厅门道爱抚地看着孩子。艾玛经过楼梯口,向楼下自己的房间走去。

    内景,艾玛的房间,白天。

    房间里的玩具动物足够开个动物园,房间里还有一架不值钱的唱机,看得见一叠唱片里有张《绿野仙踪》的电影原版唱片,此外房间里没多少空地盘了。艾玛站在床头的桌子旁,桌上有盏台灯,还有几只玩具动物。她移开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玩具——一只狗和一只熊猫,把爸爸的相片摆在腾出来的地方。她还得拿掉一只动物才有足够的地盘。

    内景,奥罗拉的房间,夜。

    她的房间闺阁味道十足,简直难以相信直到前一天夜晚,这个房间里还曾经住着一个男人。一幅小巧玲珑的雷诺阿的原作挂在五斗柜上很显眼的地方。床又大又软,窗下有个俯瞰后花园的座位,也是软乎乎的。奥罗拉穿着睡衣坐在窗座上。她的床已经铺开,但她好象不大情愿上床;她竟然会心绪不宁,这使她自己感到恼火,她起身向门口走去。

    内景,奥罗拉家,楼梯。

    她下楼走进女儿的卧室。她一直走向床边拧开灯。

    奥罗拉:艾玛……艾玛,醒醒。

    艾玛:出什么事了?

    奥罗拉:我觉得特别紧张。不知道你怎么样。你想睡到我床上去吗?

    艾玛:不想去,谢谢。

    奥罗拉:噢。

    艾玛(顿了一下):你又想上我床上睡啦?

    奥罗拉:是啊。就这么着吧。

    艾玛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地方,奥罗拉睡到她身边,一边移开一堆玩具动物,一边看看女儿粘乎乎的发卷。

    奥罗拉:你的头发可怎么收拾呀?

    她关上灯。

    外景,奥罗拉家门口的街道,白天(八年以后)。

    艾玛的头发还是收拾不好,连时兴的发式也帮不了她的忙,她是那类接近矮胖的中学生,由于她本人毫不在意,所以她的外形对她并无很大妨碍。她和她最好的女友帕西·克拉克一起走过来。帕西是那类又聪明又有派头的金发美女。她热情、好动又敏锐精细,在各方面都象是个十全十美的人物,甚至还有容人之雅。她们走到住宅前,看到隔壁一家有点动静。

    帕西:嗨,艾玛,那儿有什么事?

    艾玛:有个宇航员搬到隔壁来了。

    帕西:哪个呀?

    艾玛。加勒特·布里德勒夫。

    帕西:朱迪那条街上也住着一个宇航员。我在这儿等你。我今天懒得对付你妈。

    艾玛:要有个招人喜欢的妈多好。

    她进屋去了。

    内景,奥罗拉的住宅,白天。

    艾玛进屋,萝西正在打扫房间。

    艾玛:她在哪儿呢?

    萝西(实话实说):她和那个想把她弄到手的老混蛋在后院呢。

    艾玛:谢谢,萝西。

    她走出房间。

    外景,奥罗拉家的后院,白天。

    一块整齐的草坪。这个花园是奥罗拉喜欢的地方,树木茂密,能挡住橡树河街上那些邻居的视线,这也是奥罗拉心目中的安乐窝的标志之一。

    我们第一次清晰地看到正面的奥罗拉,既没有面纱,也没有阴影。她四十来岁,她采用最简易的方法使自己显得年轻,那就是她接受比她年纪大好多的男人对她的追求。她斜倚在躺椅上,五十六岁的爱德华·约翰逊站在她身边。他是来宣布自己的打算的,但奥罗拉又一次对他进行考验。

    爱德华:往后我不一定走得开了,去塔希提岛也许会使咱们发生变化。你何必不面对现实,承认你也有某些生物性的需要呢?

    奥罗拉(心不在焉地):我没有嘛。不过我也许有点儿浪漫色彩的需要。

    爱德华:嗯,我可能是个没有诗意的人,可是我知道……

    奥罗拉(打断他):别那么自以为是了。

    爱德华:哦?

    奥罗拉:你的浪漫情调有多长时间没练了?你但凡还懂点情意,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塔希提。

    她从躺椅上起来,俯身察看她养的花。她尽管背对着男人,仍然有点撩人的味道。

    爱德华:奥罗拉?

    奥罗拉:嗯?

    爱德华:微风刚刚吹动了你的一络头发。看上去美极了。

    奥罗拉不露声色地笑笑——他至少在努力改正。

    爱德华(看着她的后背,壮了壮胆):我想象得出你的眼睛,阳光反射出它们的颜色。

    这句话弄得奥罗拉莫名其妙。她转身想问个明白,却看见艾玛在场旁观。

    奥罗拉:你好。

    艾玛:嗨!你好,约翰逊先生。

    奥罗拉(对艾玛):你的头发是不是挡到嘴边了?

    艾玛(恼火地):没——有。

    奥罗拉:噢,没事,……是个树影子。

    艾玛(担心地):真的?

    奥罗拉:真的,头发挺整齐。

    艾玛:我想借车。长沼俱乐部邀请我去参加晚会。

    奥罗拉(对爱德华):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她们走开,艾玛担心地用手指抹抹嘴边。

    爱德华:没关系。我就在这芬芳浓郁的空气中等着你。

    艾玛: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耍弄这些男人的。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呀。

    奥罗拉:唉,你总是为不相干的事操心。

    外景,奥罗拉的住宅,夜间。

    两扇亮着灯的窗户。可以从楼上的窗子看到奥罗拉的身影,她正在房间里徘徊——从楼下那扇窗子里可以看到两个年轻姑娘。

    内景,艾玛的房间,夜间。

    帕西和艾玛穿着睡衣,房间里还留着那些玩具动物。唱机正在放着《国王和我》的音乐,艾玛把一些电影原版唱片、一些布鲁斯唱片和爵士歌曲唱片捆在一起。艾玛精于选择抒情歌曲。帕西正用手指来回搓弄一支马尔伯罗牌香烟,烟丝落进烟缸里,然后她把大麻叶塞进空的纸烟筒。新娘和伴娘的礼服挂在后景中十分显眼的地方。

    帕西:你开始紧张了没有,艾玛?

    艾玛:没有。我象没事儿似的。我是不是不正常呀?

    内景,奥罗拉的房间,夜间。

    她坐在窗口的座位上,从一个大糖盆里摸巧克力吃。她心烦意乱,叹了口气,起身下楼去了。

    内景,艾玛的房间。

    姑娘们在抽她们改装的马尔伯罗烟。唱机里传出玛丽·马丁在《南太平洋》中唱的《乐观的斜眼》那支歌。

    帕西:我觉着一边抽大麻叶,一边听埃塞尔·梅尔曼怪可笑的。

    艾玛:是玛丽·马丁。你要在汽车里抽这个可就糟了,帕西。得克萨斯的警察都快疯了。弗拉普认识英语系的一个家伙,警察追他的时候,他把大麻叶吞了——他们刮舌头刮出来的物证。他得判五年呢。

    帕西(她根本没在听):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象这样在一块儿啦。

    艾玛:我反对这么考虑问题。啊,天啊,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象这样在一块儿啦!是吗?(搂住女友)可咱们永远相亲相爱,咱们的孩子也会作好朋友的。

    她们彼此拥抱。

    帕西:象你这么好的人喜欢我,对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艾玛(哭起来):噢,帕西,别让我难过了。

    一阵敲门声。

    奥罗拉(画外):艾玛?

    两个姑娘赶紧分手,每人抓起两个喷雾器喷洒房间,驱散大麻叶味。

    奥罗拉(画外):开门。

    艾玛:你不能进来。

    奥罗拉(画外):这是什么意思?

    艾玛(对帕西):见鬼!我都要结婚了。

    她打开门,嘴里叼着大麻叶烟。帕西在后景中坐立不安。

    艾玛:什么事,妈妈?

    奥罗拉(恼火地):唉,真的。我需要和你谈谈。

    她走开了。艾玛又好奇,又有点嘀咕。

    帕西:也许她要给你讲讲房事吧。

    艾玛:她专门会避免房事。(帕西笑)噢,我不该这么议论。我不是有意的。

    她咬咬嘴唇。

    内景,一楼楼道附近,夜间。

    艾玛蹒跚地走了几步,在客厅旁站住,每当她看到那幅挂在显眼地方的克里的原画时,都感到一阵喜悦,此时她在享用这番乐趣——这幅画上只有几笔棱角鲜明的线条,有的黑色,有的灰色,有的红色。

    内景,奥罗拉的房间。

    奥罗拉坐在她最心爱的画下面——一张小幅雷诺阿的原画,画上是两个衣冠楚楚的漂亮女人。奥罗拉脸色不好。

    奥罗拉:有件事尽管听上去不太舒服,但完全是为了你好,你是不是希望我对此保持沉默?

    艾玛:是的,妈妈。我当然希望如此。

    她冲出门去,随手把门带上。我们听到她轻快的笑声:为着眼前的生活大事、得克萨斯的大麻叶和得意于自己的机智而发出的笑声。奥罗拉感到非常意外,她站起来去追艾玛,但艾玛又进来了,她正自得其乐。

    艾玛:什么事呀,妈妈?我确实想早一点睡觉,至少明天得稍微有点儿人样。

    在这种气氛下,奥罗拉说不出她要说的话。她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缩回自己窗前的座位上。窗座面对着花园,座位又软又有好多靠枕,使她心里感到踏实。

    艾玛(撒娇地):说呀,倒是什么事?

    她挨到妈妈眼前。奥罗拉看着她,仔细察着女儿的脸,她喜欢她的眼睛和圆润的脸蛋,为她邋遢的头发伤心。

    奥罗拉:我坐在这儿打算集中心思想想该给你一件什么结婚礼物……(艾玛等她说下去)我想了一下我母亲那幅雷诺阿……(艾玛等着)其实,我在设法——设法迴避现实。(单刀直入)我百分之百地确信你明天嫁给弗拉普·霍顿的举动是天大的错误,它将扼杀你的前途,破坏你的生活。

    艾玛不知她犯了什么毛病。

    奥罗拉:弗拉普的前途有限,他没有想象力。他刚刚这点年纪,便只求有个安静的教书位置。他不那么逗人喜欢……他的牙……

    艾玛: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你闭嘴……你闭嘴,不然我要报复你。你这会儿怎么能对我这样?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呢?

    奥罗拉:因为我是你的妈妈,我明白你没那么大的本事战胜一场不幸的婚姻。

    艾玛(大为震怒):噢,噢。噢——我可是要报复你的。

    奥罗拉:你能不能别用个人感情来对付我的话?用用你的脑子。我对你说的是实话。

    艾玛:我从你的外表说起。你不是最怕变老了吗?……你的脖子都不成形儿了。

    奥罗拉开始表演她惊人的自制力。她用上了过去从来没用过也没伸展过的肌肉去窒息女儿的愤怒。

    奥罗拉:不成。你这是办不到的。

    艾玛:我没那么怕你。你知道吗,你的臀部……

    奥罗拉:我说你是办不到的,这是咱们俩关系的十字路口。你别铸成大错。你还当不当我的女儿?

    奥罗拉几乎是逐字逐句地把女儿的话噎了回去。两人对峙的时间极短,艾玛首先让步了。

    艾玛(平静了一些):你对我太狠了。

    奥罗拉:这还象句话。

    艾玛:感谢弗拉普·霍顿让我从这儿脱身。

    她往外走,然后旋转回身对母亲说——

    艾玛:你如果是这么个态度,我看你不用费心来参加婚礼了。

    奥罗拉:我看你说得对。这套虚情假意弄得我也伤脑筋。

    艾玛简直不能相信,她走出房间。

    艾玛:我的亲妈居然不来参加我的婚礼。

    奥罗拉:这一来你可真要恨我了。

    外景,奥罗拉住的街道上,白天。

    一辆黄色的1969年的XKE型敞篷汽车被一辆送啤酒的卡车挡住,只得慢慢行驶。卡车里坐的是萝西和她的丈夫罗伊斯。汽车里坐的是加勒特·布里德勒夫和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加勒特过去是个风头十足的美国宇宙航行员,现在是个四十多岁的色鬼。他为人随和,又有那么大的名声,真心以为生活可以少用心思,应当及时行乐。加勒特和他的女伴经过一夜狂饮之后,醉意犹酣。

    奥罗拉赤着脚站在前院草地上,身穿一件便服,手里拿着花铲。她望着昔日国家英雄的汽车驶进毗邻的车道,毫不掩饰她对他的轻蔑;罗伊斯把他的汽车开进奥罗拉的车道,把布里德勒夫的汽车挡住看不见了。奥罗拉立即把注意力转移到刚刚下车的萝西身上。

    萝西:不管我的孩子们对我怎么样,我绝不会不出席他们的婚礼。

    奥罗拉:他们好象不举行婚礼——只举行洗礼,对不对?

    萝西:你少惹我发火。本来就够你受的。(奥罗拉点点头,有点泄气)你行个好,容我喘口气,再替你后悔。

    奥罗拉:婚礼怎么样?

    萝西:我换换衣服再一样样说给你听。

    罗伊斯从卡车上下来,在两个女人旁边犹豫不定地站着。他的啤酒肚是出了名的——他的皮带扣都翻成直朝地面的角度了。

    萝西(烦透了):噢,罗伊斯想让你看看他打扮起来什么样。

    奥罗拉看看罗伊斯。

    罗伊斯(受宠若惊):我只不过想给你道喜,还有,新娘子很漂亮,快要赶上她妈妈了。

    奥罗拉:谢谢你。我很高兴你顺道来看看。

    罗伊斯:我也很高兴能来看看。那就再见了。

    萝西朝住宅走去,奥罗拉的风度使罗伊斯着迷,弄得萝西好不乐意。

    外景转内景,弗拉普和艾玛的家,夜。

    这是莱斯大学附近汽车库顶上的套房,在有些人看来是很糟糕的住房,但对象弗拉普这样的研究生来说,却是一大发现。走上楼梯便来到套房门口,楼梯平台上的地盘还刚够装一副秋千。休斯敦是建在沼泽地带的城市,属热带气候;空气湿润浓郁。在艾玛看来,夏夜坐在户外,吸着湿润、芳香的气味,便是休斯敦人的一部分享受。这会儿她和新郎就是这样坐在户外,身上的结婚礼服还没有完全换掉,香槟酒的劲儿还没有过去,他们的东西扔在屋里,还没有安顿好,只能等有精神的时候再说。他们的衣服在楼梯平台上蹭脏了,正用一只纸箱当桌子在吃晚饭。弗拉普啃完一条老玉米。他二十三岁,看上去挺体面的。

    艾玛:咱们没计划去度蜜月,我可真高兴。(电话铃响了)她疯了。我得让她等到明天中午。她只忍得了那么长时间。

    弗拉普:你完全有权利永远和她一刀两断。

    艾玛:噢,她只不过因为我离开了她,才这么心烦意乱的,现在她更孤单了。

    弗拉普(象是对一个白痴讲话):艾玛,你妈妈对你的婚姻采取抵制态度。她恨你的丈夫,而且对你的评价只达到中等程度。

    艾玛:“中等评价”——你说话够多有意思。

    弗拉普站起身来并拉了艾玛一把,一边还继续啃他的老玉来。她轻轻吻了他一下,手拉手跨过房门槛。屋里堆放着一捆捆的书,大部分是平装的畅销书。他们走过书堆。

    艾玛:咱们俩要是各找了一个不爱看书的人,那该多奇怪呀?!世界上一定有上百万有意思的人就是不爱看书。咱们俩实在太合适了。我顶好今天就怀上孩子。

    弗拉普:那敢情好。我爱看你这个样子,又好看,又胖乎乎的。

    弗拉普把老玉米扔开,亲热地把她拉到铺在地板上的床垫上。

    艾玛:可惜又说不成话了。(刚才的电话铃响了大约三十五响以后才停)我妈妈太自信了,就是不肯承认她把你看错了,不肯承认你有多么可爱,多么好,真是可惜极了。

    内景,艾玛的厨房,早晨。

    电话铃又响了。弗拉普作了个怪脸,这次艾玛决定去接电话。

    艾玛(对着话筒):我不打算原谅你。我很幸福——你别来搅我。我现在不想说话。(她想把电话挂断,又改了主意)噢,你看见萝西给我做的桌布没有?美极了。不,还没有吃饭,我想做煎蛋卷。我现在不想说话。我这话是当真的。这次是你所做的最对不起我的事。(艾玛看着弗拉普)是的,我认为你应该向我丈夫道歉。反正在你没向我丈夫道歉之前,我不打算听你说废话。他就在跟前。

    弗拉普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不想接电话。艾玛做了一连串动作,表示他非接不可。他摇摇头。最终是她赢了这场不出声的争论,弗拉普接过了电话。艾玛全神贯注地听他说的话。

    弗拉普(对着话筒):哈罗,格林威太太……不是这样,太太,我并没有对您的处境感到幸灾乐祸。

    艾玛(朝话筒大叫):妈妈,你客气点儿,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弗拉普(不再理会艾玛):事实上,我并不需要也不要求您向我道歉。我所要的只不过是您理解并欣赏我的身份,尊重我们的婚姻,能不能在早上晚十五分钟再来电话。(他咧嘴笑笑)是的,我的发言完毕。好的。我让她来讲话。

    艾玛使劲吻了他一下,接过电话。

    艾玛:嗨,他真了不起,是吧?

    内景,奥罗拉的卧室,早晨(一年以后)。

    银幕上出现了传统的“一年以后”的字样。阳光已经照进房间,但奥罗拉仍在熟睡,昨天晚上忘记关掉的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今日新闻”。外边传来粗鄙不堪的男人的喧闹声。她醒来向窗前走去。

    外景,从奥罗拉的角度拍摄。街道。

    加勒特家的通宵宴会刚刚结束,一群七长八短的寻欢作乐的人已是精疲力尽,这会儿在向主人告别。他一只手提着一废纸篓的空酒瓶,另一只手接受客人的拥抱。他示意一个女人留下别走,她点头默许。他拿着一筐空酒瓶快快活活地朝住室的侧面走去,她等着他。加勒特走到紧挨着车道的地方,打开他的大垃圾箱的盖子,把一筐酒瓶扔进去,他没扔准,酒瓶都打碎在地上。他看看这一摊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踢着一小块玻璃,边踢边跑回女人身边。那个女人笑了起来。

    内景,奥罗拉的卧室。

    她厌恶地望着他。她又看到了别的什么。

    外景,街道,从奥罗拉的角度拍摄。

    罗伊斯的卡车开到马路边。萝西和罗伊斯分别从左右车门出来。他伸手从车厢里取出几纸袋食品杂货,交给萝西,然后抬头看看。

    从罗伊斯的角度拍摄。奥罗拉身穿粉红色大褶软缎睡袍,肩带是白纱花边,中年妇女之神将会在他下一个柔情蜜意的啤酒梦乡里出现。

    罗伊斯和萝西的双人镜头。

    萝西双手捧满了食品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窗前若隐若现的奥罗拉。她示意奥罗拉离开窗口,奥罗拉照办了。萝西使劲拱了罗伊斯一下。

    罗伊斯(自卫地):牧师也可以长眼睛嘛。

    萝西:你开车送我就为的这个——想看一眼你的梦中人吗?

    她气鼓鼓地朝住宅走去。

    奥罗拉正在厨房里拨电话。萝西又要捧住纸袋,又要拿钥匙开门。奥罗拉全看在眼里,却不动手帮忙。奥罗拉总算放下了电话,却又忙着弄自已的早饭,还不肯帮萝西开门。

    内景,厨房,白天。

    萝西进来。

    奥罗拉(对着话筒):嗨,是我。下雨天我不想开车。你来接我吧。

    萝西:你何必不把胸脯给罗伊斯看看,就算了账了呢?

    奥罗拉(气冲冲地):你与其和我闹别扭,不如想想我为了得到男人的欣赏,已经到了多么不择手段的地步。

    萝西(有点自愧):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外景,休斯敦的商业区,白天。

    雨淋如注。妇女们在百货商场门前窄窄的挡雨篷下面等着男人开车来接……车辆拥挤——在接人的停车处,车子排成三四行。

    内景,艾玛的汽车内,白天。

    艾玛设法把车开近马路边,在离人行道约四排汽车的地方停住。她按了一下喇叭。奥罗拉招呼艾玛再把车开近一点。

    艾玛(喊叫):我办不到。你不能不挨点儿淋啦。

    外景,休斯敦的大街上,白天。

    飘泼大雨——艾玛的旧车挤在下午下班时的车流里。

    内景,艾玛的汽车内,白天。

    奥罗拉膝上放着买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注意到车窗上方漏进雨来。

    奥罗拉:看——漏雨了。

    艾玛(满不在乎地):是啊,天哪!

    她吃力地望着车窗外,用手抹去车窗上笼聚着的雾气。

    外景,十字路口,白天。

    红绿灯变灯时,艾玛的车开了过来。

    奥罗拉(画外):艾玛,刹车!

    艾玛刹车,汽车在积水的路面上甩出一个弧型滑过去。

    艾玛(画外,心惊胆战):见他妈的鬼!

    奥罗拉(画外):咱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这种语言。

    汽车跨在两股车道上停了下来。

    内景,汽车内,白天。

    汽车熄了火。艾玛松了一口气,设法起动汽车,可是打不起火来。奥罗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艾玛见她妈妈的态度,做了副怪相,抓住门把。

    艾玛:咱们上外边去吧。

    奥罗拉:我何必出去?

    艾玛:再有辆车撞咱们的车,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外景,汽车旁,白天。

    艾玛战战兢兢地从驾驶座走出来,大雨倾盆,汽车一辆辆地驶过。右前座车窗里伸出一把伞,伞张开,奥罗拉小心翼翼地把雨伞换到另一只手,踏上街面,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吓得奥罗拉摔倒在马路上。艾玛从汽车另一侧转过来扶她,一辆过路的卡车溅起的水花把奥罗拉浇得透湿,她手中的包裹也湿了,咧开了口,露出她购买的衣物。艾玛挣扎着扶起妈妈,她们抬头惊异地看到——

    从她们的角度拍摄。

    一个头戴牛仔帽,足登牛仔靴的矮个子男人从容不迫地熟练地向后面的车辆发出信号,他的汽车停在离她们的车子几步远的地方。信号产生了效果,过路的车朝旁边闪开。他朝她们走来,他是个腼腆的得克萨斯人,名叫维尔农·达拉特。他扶起奥罗拉。她又湿又脏,这一跤摔得她狼狈不堪,可是尽管如此,这个泥污满身的女人还是笑容可掬、自我解嘲,把湿衣裙拉一拉裹紧了上身。

    维尔农:你没有受伤吧?

    奥罗拉:没有。

    艾玛:谢谢您停车。请教您的姓名?

    维尔农:维尔农·达拉特。你没有受伤啊?

    奥罗拉:没有。我很感激。我叫奥罗拉·格林威,这是我女儿艾玛,我们现在这副样子你如果见怪,我绝不怪你。

    维尔农:你没受伤就好。

    奥罗拉:我不知道我们这会儿该怎么办。

    维尔农:我有儿个汽车库,请让我从我车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人把车弄走修理,安排借用给你们一辆车,我把你们送回家去,车后面有毛毯,还有一热水瓶的热碗豆汤和一瓶热菜汤。

    奥罗拉(出乎意料):谢谢。

    奥罗拉挎着维尔农,艾玛跟在后面走向他的汽车。他不安地揪耳朵。

    奥罗拉:你别这么揪耳朵。会把耳垂揪大的。

    维尔农:我和女士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坐立不安。

    奥罗拉:你是经营汽车库的?

    维尔农:我如果在休斯敦,就有八九个买卖要照顾一下。

    奥罗拉:你还上什么别的地方去吗?

    维尔农:阿尔巴塔。

    一辆汽车驶过,维尔农把奥罗拉按低,自己被溅得一脸水。她却一点儿没溅着。他真心实意地说——

    维尔农:这下真是只差一点儿。

    奥罗拉:你在阿尔巴塔干什么呢?

    维尔农:石油。

    奥罗拉转过头去着着艾玛听见没有。

    艾玛:看样子是先把我送到家。

    内景,维尔农的汽车里,白天。

    艾玛坐进后座,奥罗拉坐进前座。趁维尔农绕过车身的时候,她们二人得机会欣赏一下车里的两部电话、车后部的电视和前座中间的保险箱。车身前部的厢板是牛皮包的,皮上还带着牛毛。维尔农坐进驾驶座。

    艾玛:这辆车真不得了。

    奥罗拉(指指牛皮):除了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维尔农(懊恼地):我的主意。

    车开动了。

    艾玛的住处。

    他们把她送到家,车开走了。

    内景,维尔农的车内。

    奥罗拉身上裹着一床车毯,在喝热汤。

    奥罗拉:你住在哪儿?

    维尔农:我在城里的时候多半就住在车里。座位放下便是一张床,我把车停在我的六层楼高的停车场顶层。我包了一间旅馆房间,存放衣服和洗澡用。可是我常常到别的州去。我在这儿的侄儿侄女成群,就拿他们解闷。我的家人就是这些,我的得力助手们都不驻在本地……也许我会改变我的中心地点,因为……嘿……这是怎么了?我一辈子也没有说过那么多关于自己的话。

    外景,奥罗拉的住宅,白天。

    维尔农的车驶近。

    维尔农:这就到了。

    奥罗拉:到了,你怎么显得这么心神不定?

    维尔农:我希望咱们可别就此告别,我心神不定大概就是为的这个。

    奥罗拉:我星期三要请几个亲戚来吃晚饭。你有时间吗?

    维尔农:天那,当然有了。

    奥罗拉(莞尔一笑):咱们走两步吧。趁着亮我请你看看我的花园。

    他把手指关节按得咯咯响。

    奥罗拉:我希望你别那么紧张。

    内景,艾玛的套房,夜。

    艾玛:我妈妈给了我点钱买衣服,免得我和帕西在一起的时候显得一副寒酸相。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弗拉普(画外):噢,今天晚上帕西也去吗?

    艾玛(看他为这高兴,有点恼火):是——啊。你想打扮得漂亮点儿吗?

    弗拉普进入画面,他是赴晚宴的打扮:格子呢上衣和长裤。艾玛拆包装的时候,他走进卧室。

    弗拉普:噢,算了吧!

    她递给他一只盒子,他打开盒子,一见是条领带,不大高兴。

    弗拉普:我能戴几趟领带?

    艾玛:今天晚上就得戴。

    弗拉普:你买这条领带不是为了我,你担心的是我在你妈妈眼里是什么模样。我希望在同你妈妈有关的问题上别再总站在她那边。

    艾玛伤心地看着他。

    艾玛:每次我真心感到高兴的时候,你总让我扫兴。

    弗拉普(没有料到):买这条领带使你感到高兴吗?

    艾玛:就是的,高兴。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因为你一点也不做。我向售货员形容你的上衣的时候我高兴极了,因为领带和上衣实在太配了……(她拿起领带给他比试)……说真的,实在太配了。这条领带是名牌货,你太笨了,连我这份心意都不明白。

    弗拉普:我很抱歉,每次到你妈妈那儿去,总弄得我爱生气。

    外边传来汽车喇叭声。弗拉普向大门走去。

    弗拉普(叫道):我们来啦,爸爸。

    艾玛(气坏了):你喜欢不喜欢这条领带啊?

    弗拉普:当然啦。

    艾玛(高兴地):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内景,奥罗拉的家,夜。

    她开门迎进霍顿一家:弗拉普、艾玛和弗拉普的父亲塞西尔。塞西尔的那身衣服挺讲究,可不象是他的衣服。奥罗拉穿着一身绿色长裙,戴着银首饰。一系列的快切镜头,表现她的例行检查。

    镜头对着奥罗拉。

    她快速扫了一眼女儿的头发。

    艾玛看到妈妈不满意的表情。

    奥罗拉看看女儿的衣服,点头表示欣赏。

    艾玛做出一副对妈妈的评价满不在乎的样子。

    奥罗拉注意到弗拉普的领带。

    弗拉普浑身不自在,因为尽管他自以为独立自主无求于人,在丈母娘面前却总感到抬不起头来。

    奥罗拉保养得很好的手被塞西尔的手一把握住了。

    奥罗拉:请进。你好吗,塞西尔?

    塞西尔:我总盼着被你请到家里来。我从来弄不清吃的是什么,可是论味道可真是没的说了。

    奥罗拉关上大门。

    内景,客厅,夜。

    萝西用托盘给客人送食品。她抽着烟。奥罗拉领着塞西尔进屋。维尔农两只手端着两杯酒进来。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奥罗拉。他目不转晴地看着奥罗拉的时候,帕西盯住他看。

    帕西:你喜欢她,是吗?

    他没听见她的话,因为这会儿奥罗拉正在为什么事乐呵呵的。维尔农爱听她笑,他的眼睛都亮了,摇摇头,简直不能想象有比这更动听的笑声。

    维尔农(自言自语):天哪,她可真有两下子。

    帕西(声音提高了一点):你喜欢她吗?

    维尔农一惊。他转过脸去看帕西。

    维尔农(有点狼狈):都让人看出来啦?

    镜头对准奥罗拉、塞西尔和弗拉普。

    奥罗拉(对弗拉普):我今天做的是克里奥尔式虾仁,而且没有面包。我看你没法象往常那样把盘子抹干净了。

    塞西尔:我的技术高明,你给我吃什么都难不倒我。

    奥罗拉:咱们试试看。

    弗拉普:别拿他开心。

    奥罗拉:你每次只要喝了两口酒,就想方设法对付我。你在我家里可别这么干。

    塞西尔:出什么事了?别惹她。她对我可好啦。

    奥罗拉:咱们入座吧——帕西,维尔农。帕西,去把艾玛找来。

    外景,花园,夜。

    萝西抽着烟,身边放着一托盘各种各样的酒,她和艾玛坐在后阳合上,把脚搁在栏杆上。二人在喝酒。

    萝西:他一连在外边呆了四天,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都没给我搓搓背就睡着了。

    艾玛:要我给你搓背吗?

    萝西:你肯吗?

    艾玛起来,站到萝西后面为她搓背。帕西走了过来。

    萝西:他以前爱我的时候又野又规矩。你记得小时候我怎么给你讲的吗?

    艾玛:那是我最爱听的故事了。

    萝西: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了。我爱你超过爱我自己的孩子,这总让我有点不安。

    帕西认为她可以打断一下了。

    帕西:你妈妈让开饭了。

    萝西:咱们走吧。

    她快步走进房间,帕西和艾玛跟在后面。艾玛的感觉很自然,因为她和萝西的插曲没什么新鲜,但在帕西和艾玛的友谊中,帕西多次感到她要比艾玛肤浅。两人并肩走进去的时候,有一点隔阂之惑。

    艾玛:你没事吧?

    帕西:没事。

    艾玛搂住帕西的肩膀走进屋去。

    内景,饭厅,夜。

    弗拉普色迷迷地看着帕西。她感到了他的目光。

    弗拉普:艾玛说这条领带是你帮她挑选的。我很喜欢。谢谢。

    奥罗拉坐在桌首女主人的座位上,维尔农和塞西尔分坐两边。她注意到维尔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把他的脸推了一下,转成另一个方向。她自己却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塞西尔用大虾把盘子抹得一干二净的奇观。他干得十分地道,用大虾蘸调汁,把汁吮干净后,再蘸调汁。

    塞西尔(满嘴食物):你还以为我办不到……

    奥罗拉:我很抱歉,但你如果满嘴都是吃的,我实在听不懂你说什么。

    塞西尔:对不起。(他把大虾从嘴里扯了出来)我要说的是……(哈哈大笑)只不过想看看你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他咯咯地笑着,把大虾又塞回嘴里。

    内景,厨房,夜。

    艾玛和奥罗拉在厨房里洗杯盘,她们配合得十分准确协调,这是成千上万次合作的结果,但奥罗拉还是留神看着女儿的动作,因为这次用的是讲究的瓷器。

    奥罗拉:小心点。维尔农说什么了?我真走运,遇见一个完全不明白怎么对付我的人。我不愿意无缘无故地受人崇拜。你怎么了?

    艾玛:看着自己的丈夫追求我最好的朋友,实在让我冒火。(平静下来)也许我的脾气是天生的。(她转身向着妈妈)我有个好消息。我非正式地怀孕了。

    奥罗拉(反应迅速):你这话什么意思?

    艾玛:我还没取回试验结果,可是你知道我是一向准时的。(看见奥罗拉的表情)你要是不为我高兴的话,我可是真要生气的。我这话是当真的。

    奥罗拉:那我——可怎么办?我怎么能当外婆呢?

    艾玛: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奥罗拉(痛苦不堪的样子):没什么。真好极了。也许根本没有这么回事。

    艾玛:我着就是这么回事,你还是……

    奥罗拉(生气了,但咬紧牙关):可也许没有这么回事。咱们不必过早地进行庆祝。

    她气冲冲地从旁门向前院走去。

    外景,奥罗拉家的院子,晚上。

    奥罗拉在星光下赤着脚走到草地上。这件事震动了她。她走近黑处,我们勉强看到她的身影,但我们听到她长叹一声,振作精神。突然,一辆林肯牌汽车开进毗邻的车道,车灯照在她身上。

    镜头对准汽车。车停住。我们看到加勒特坐在驾驶座上,身边有两位长得漂亮、穿得也漂亮的年轻小姐。她们和以前与他来往的姑娘年纪相仿,但身份不同。她们属于上层社会有权有势的小姐,整个世界都欠她们的情,所以要使她们事事顺心。

    多莉斯:要帮你忙吗?

    加勒特:等我伸伸腿再告诉你们。

    他开开车门,头朝下摔了出去。自己笑了起来。多莉斯把身子伸到车窗外。显然,这一晚上她已经被他纠缠够了。

    多莉斯:你出血了。

    加勒特:没事。进来吧。

    多莉斯:不进去了,谢谢。

    加勒特:人多了保险。

    多莉斯:不了,谢谢。

    加勒特,有什么可怕的?

    奥罗拉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心事,走近几步,站住听他们的对话。

    多莉斯:怕什么???

    加勒特:那么你何必不进来呢,多莉斯?

    多莉斯:因为你比我约会的小伙子要大许多,因为你喝醉了酒,因为我今天晚上去出席美国宇宙航行员的报告会,我没料到他会整个晚上和我们纠缠不清。我想的是个英雄,而不是个傻乎乎的色鬼,因为肚子太大,不得不敞开上衣扣子。

    加勒特(不死心,对另一位小姐说):丽·安妮,你进来吗?

    丽·安妮:你还是收拾一下你的伤口吧。

    汽车开走了,他摸着爬着想站起来。

    加勒特(嘟囔着):这次时候选得不对。

    他抓住一只垃圾箱,想借它的劲儿站起来。垃级箱却翻倒了。垃圾砸在他身上,他血流得更多,痛得醒了酒,因为垃圾箱里的瓶瓶罐罐打得他实在疼。奥罗拉从黑处走出来,他看到了她。

    加勒特:拉我一把好吗?

    奥罗拉:拉你一把?我不往你脸上踩就算客气的了。

    她跨过他身上,走回房子。

    外景。奥罗拉家的后院。白天(两年以后)

    艾玛的头生子汤米已经会走路了,跟着萝西后面跑,萝西总不让他追上。

    萝西:来啊,跑快点儿。

    奥罗拉(画外):他太胖了。

    艾玛(画外):才不呢。他的腿今年会长一大截儿的。

    奥罗拉(画外)。你要是还这么拿吃的填他,腿长不长都跑不动。

    内景,奥罗拉的洗衣房。

    艾玛在用洗衣机洗她的衣服。她妈妈朝窗外看着外孙子。电话铃响了,艾玛接电话。

    奥罗拉(接着前边的话):要是维尔农来电话,告诉他……

    艾玛:……你出去了。

    奥罗拉:……我在休息。

    艾玛(对着话筒):嗨,是弗拉普……噢,上哪儿?不,我不想再等了。告诉我吧。(突然情绪低落)天啊。你别指望我会高兴——咱们趁着能说实话还是说实话的好。我说,我妈就在旁边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咱们再说吧。我明白。都会安排好的。

    她挂上电话,没等她把话筒放稳——

    奥罗拉:你保密还要保多久?

    艾玛:只有德斯·莫尼斯的学校接受弗拉普做副教授。我们秋天开学就去。

    奥罗拉懊丧了一阵,然后自言自语地说——

    奥罗拉:他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比如就地垮台。

    艾玛气得没办法。

    外景,艾玛的住处外,白天。

    一辆满载的拖车挂在霍顿家的汽车后面。和以前一样满是书和唱片。画面上还有帕西的车和奥罗拉的卡德勒克牌汽车、她们本人和萝西。

    弗拉普拉着汤米的手,父子二人好奇地看着女人告别的这幕戏。萝西在和艾玛告别,又亲又搂,奥罗拉在旁看得越来越不耐烦。她们最后拥抱一次以后,其中哪一位需要再拥抱一次,于是重来。这是个非正式的告别式,从艾玛到汤米到他爸爸,依次冷却下来。

    萝西和艾玛又拥抱起来。

    奥罗拉:萝西。

    萝西(从命):好了。(对艾玛)宽心点儿,艾玛。

    艾玛:好吧。你干完活儿太晚了,就让妈妈开车送你回去。自己也想法开开心。

    轮到帕西,她们拥抱。

    帕西:别了,艾姆斯……我没料到我会这么难舍难分。

    艾玛:我可知道会这样的。(她们拥抱)

    萝西亲亲汤米,他直想躲。她把他的头捧在手里,亲亲他的嘴。

    萝西:这小东西长了一对好甜的嘴唇。

    帕西抱抱孩子——萝西对弗拉普点点头——奥罗拉把脸往弗拉普处靠了一下,他亲亲她,其实只勉强用嘴唇扫过她的脸蛋,他们没有拥抱。帕西抱了他一下,他使劲抱了她一阵。

    帕西:待她好一点,不然我们饶不了你。

    弗拉普:你别也来劲,帕西。

    奥罗拉拿好了劲儿站在女儿面前。

    艾玛(逗她):你别装得没事儿了。我知道你没法拿我出气以后,非散了架子不可。

    奥罗拉:好啊,我很高兴还有人能开玩笑。

    她抱了女儿一下,艾玛退了回去。

    艾玛:这次是我先退出了。

    她又拥抱母亲。她们松开手,妈妈着着她,不满地摇摇头。

    奥罗拉:你去弄件象样的孕妇装穿穿吧。

    艾玛(笑笑):你非得回敬我一句不可。

    奥罗拉朝外孙走去。他直瞪瞪地看着她。他们彼此并不亲热。

    奥罗拉:好了,汤姆。

    她心不在焉地拍拍他的脑袋。

    汤米:再见,奥罗拉外婆。

    汤米爬进车后座。弗拉普和艾玛坐在前面。萝西哭了起来。奥罗拉挺不满意地看着她,于是她走到奥罗拉车子里自己哭去了。

    帕西:到了那儿尽早写信,我好知道地址呀什么的。

    艾玛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帕西和奥罗拉站在那里彼此离开几步。奥罗拉的离别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几分,但比我们期望的要少几分。

    奥罗拉(对艾玛):电话费会成为一笔大开支的。

    艾玛冲妈妈笑笑。奥罗拉退后几步,汽车开动以前,艾玛示意帕西过来说句私房话。

    奥罗拉听见了艾玛的话。

    艾玛:做点好事。有工夫的时候来看看我妈妈。

    帕西:恐怕她正为了从此不用再见我而感到高兴呢。

    艾玛:不是这样。你使她感兴趣。

    帕西:好吧。高高兴兴的。我爱你。

    艾玛:我也一样。

    她们在敞开的车窗旁吻别。

    弗拉普:咱们能走了吗?

    艾玛(想要最后长时间地看看亲人):走吧,可是开得慢点儿。

    弗拉普使劲踩油门,连橡皮都发出了焦味。汽车很快就消失了。

    奥罗拉和帕西彼此相隔几步站着。这是她们第一次单独相处,没有艾玛作为中介物。帕西一看奥罗拉的表情便明白她听到了刚才的话。一阵尴尬的沉默,然后——

    帕西:我真愿意随时来看你。

    奥罗拉(善意地,甚至有点热情):咱们两人都明白,我还没有老得需要别人照顾,而你的事又太多,也没有工夫来照顾别人。

    帕西:啊,格林威太太。

    她摇摇头走开了。奥罗拉决心不再在这里留连,也不再回头看她女儿作为新娘和年轻母亲居住过的这个地方。

    外景,汽车站,白天。

    奥罗拉的汽车开到马路边上,好让萝西下车。

    内景,汽车内,白天。

    萝西在哭,奥罗拉实在受不了。她伸手到萝西那边把车门打开。

    奥罗拉:车站到了,你下去吧。

    她推了萝西一把。

    萝西:我哭的时候别推我。

    奥罗拉:这又不是世界末日。

    萝西:这可是你的世界末日。只有艾玛受得了你。

    奥罗拉:这话说得对。没有人安慰我,不象你,有个有情有义的丈夫。

    萝西(火透了):你这个混蛋。

    奥罗拉:行了,你下车吧。

    萝西下车,定了定神。奥罗拉把车开走的时候她冲着车喊道——

    萝西:看样子艾玛走了,咱们俩的日子会过得再好也没有了,对吗?!

    内景,弗拉普的车,夜。

    艾玛在找电台,弗拉普在开车。

    弗拉普:宝贝儿。(她看看他)咱们还是离开你的——咱们各自的家里人好。

    艾玛点点头,挨近了他。

    汤米:我想休斯敦。

    艾玛:你不知道你多走运。谁都想去德斯·莫尼斯。全世界上的人都想这辈子能看一眼德斯·莫尼斯。有人说这是依阿华最好的城市。

    弗拉普朝她笑笑。

    汤米:你逗我呢。得克萨斯最好了。

    艾玛跪在车座上,在后座为汤米安排睡觉的地方。

    艾玛:别担心了。咱们会看见好多新鲜东西。

    她转身的时候,窗外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广告灯照在一块大牌子上,上面写着:“你现在离开了得克萨斯”。

    艾玛的眼睛噙着泪水。她自己也感到吃惊,感到有些窘迫。她转身看看弗拉普,指指自己的眼睛,笑了笑,觉得自己真傻。

    艾玛:嘿,看看我。

    外景,奥罗拉的住宅,夜间。

    奥罗拉光着脚,心神不定。她在后院徘徊,在花园里干活儿。我们听到一个男人又跑又叫地跳进水里的声音,奥罗拉对游泳的声音和从水里出来的声音不以为然。

    奥罗拉(要他安静一点,叫道):你能不能……你肯不肯?

    加勒特光着上身用毛巾擦干身子,他走到两家之间的栏杆旁边。

    加勒特:对不起。我刚刚洗完蒸气浴,一下子跳进冷水里,免不了要叫唤。(她点点头,接着干自己的事,他近在眼前,她却不动声色)我面对面地和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吗?

    奥罗拉:我没有不理你。我该说什么?好吧。你猛地跳进冷水里,大概不可能不叫唤。

    他笑笑,琢磨是不是该向她说一件事。她已经转过头去。

    加勒特:嘿。

    奥罗拉(转回来):唔?

    她几乎直视他的眼睛,但又把眼睛移开,自顾自忙起来。

    加勒特:唉,你叫什么来着——奥罗拉吗?

    奥罗拉:是的。

    加勒特:你乐意我吓你一跳吗?

    奥罗拉:不太乐意。

    加勒特:白宫要举行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晚宴。招待所有的宇航员,有我。我正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女伴。因为如果我带一个平常和我来往的小姑娘去,所有我的飞行伙伴的太太们都得在我背后指指戳戳,我又不认识和她们年岁相仿的人。我忽然想起可以请我的芳邻。

    奥罗拉果真惊骇地看着他。

    加勒特(若无其事地说下去):后来他们取消了这次晚宴。可我真的想过请你和我一道去。尽管你对我这样。这事吓着你没有?

    奥罗拉:当然了。你想想,你居然能规规矩矩地和人约会,当然出人意外啦。

    加勒特(感到有趣):我要是认真约请你的话,你会怎么回答呢?

    奥罗拉有一点不自在,想了一下,说——

    奥罗拉:我会回答说我很乐意参观一下白宫。

    加勒特:你居然会答应。得,奥罗拉,结果吓了一跳的反倒是我。

    奥罗拉(尽管不想笑,还是笑了):晚安。

    她朝屋里走去。

    加勒特:见鬼。你肯出去吃晚饭吗?

    奥罗拉(过于迅速地):不,不,谢谢你。

    加勒特:午饭呢?象你们这样的女士喜欢在外边吃午饭吧?

    她转身,怀疑他是在开她的玩笑,不禁愠然。

    奥罗拉走到她脱鞋的地方,把鞋拾起来,她站在草地上扭动着脚指头,望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有趣的男人。

    奥罗拉:要知道,你的态度不大……我觉得你是和我闹着玩儿。

    加勒特:是的,奥罗拉,我是和你闹着玩儿。想玩儿吗?吃午饭怎么样?

    她向他走去,在几步以外停住。

    奥罗拉:你瞧,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愿意请我到饭店吃午饭,为的是改善一下邻里关系,我倒也不会拒绝,可是……

    加勒特:成啊。咱们来一顿吧。

    奥罗拉:但是,首先……(看到他笑嘻嘻的样子)我不是开玩笑,咱们先说清楚……

    加勒特向她招招手。

    加勒特:过来点。咱们离得太远,说话不方便。

    她朝篱笆走近几步,装出一副居高临下却又感到有趣的样子,实际上象个十六岁姑娘一样感到心神不定。

    加勒特(色相毕露):你既然同意了,其余的事以后再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有时候也免不了要权衡一下。可是我看一旦你说了同意以后就上了圈套,你就会脱不了身,咱们还是满心高兴地开车去兜风吧。

    奥罗拉:我不去了,你这人真是有点儿不对劲。

    她小跑着奔回屋里,加勒特咯咯地笑了起来。

    外景,霍顿家的房子,德斯·莫尼斯,清晨六点。

    我们透过霍顿家的汽车玻璃朝外看,玻璃上爬满了甲壳虫,虫子在画面上十分显眼,所以艾玛对她的新家作出的第一句评语听上去象是嘲讽的话。

    艾玛:看上去真漂亮。

    内景,霍顿家,白天。

    房子很简朴,与左右相邻的房子挨得很近,外形也相仿。弗拉普开始往里搬行李,艾玛从单开门的汽车后座里往外拖睡熟了的死沉死沉的汤米。她把他抱在肩上,踉踉跄跄地向住宅门口走去,她丈夫往里扛了两包书。她显得十分兴奋。在远离妈妈的地方,她有一种力量增长的模糊感觉,一种成熟的感觉,艾玛很快乐。他们在大床上躺下。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尽管她拉下了窗帘,房间里仍然很亮。

    艾玛:天哪,我可累坏了。

    弗拉普:咱们在依阿华还没亲热过呢。

    艾玛(转身看着他,觉得有趣):开了这么长时间车啦。(他们互吻了一阵)汤米的房间在老后边呢……(突然想起)要知道汤米要是有什么事咱们也不知道呀。我去看看(她下了床,他直冒火,但不等他话说出来)……马上就来,别火冒三丈的。

    艾玛穿过堆满了箱笼因而显得象个迷宫似的房子,她在汤米的门前站定,克制了自己一下,没有走进门去。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化入]

    同一所房子,六个月以后。

    添置了一些家具,显得安下家来。尽管弗拉普从一个穷学生变成了一个更穷的教员,他所有的陈设都与休斯敦时期的显然不同,和他的地位保持了一致。镜头对谁汤米,他已经有一副老于世故的大孩子的神气。传来弗拉普和艾玛在卧室里的谈话声,汤米也听见了,却不感兴趣。

    弗拉普(画外):我还得改八九份卷子呢——你这不是爱我,纯粹是自私。

    艾玛(画外):咱们都有一个星期没在一起啦,从来没有过的事。

    内景,霍顿夫妇的卧室。

    艾玛睡在床上拽住丈夫的胳臂,他已穿戴整齐。尽管这会儿各有各的心思,这却不是一场争执,而是逗乐。他们压低了声音说话,因为在艾玛睡过的旧摇篮里又有了一个小娃娃——特迪。

    弗拉普:别闹了,我真得走了。

    内景,霍顿家的外厅。

    弗拉普出门的时候亲了儿子一下。

    弗拉普:乖乖的,好孩子。

    汤米看着爸爸离去,又看见妈妈从卧室里出来。她在擤鼻子,因为刚才没拉住丈夫而哭了两声。汤米刚要开口,却听到爸爸匆匆走回来的脚步声。弗拉普拉着艾玛的手。

    弗拉普:咱们快点。

    艾玛(乐滋滋地):你回来了,我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就象救了咱们的命似的。(对汤米)咱们只等一分钟就吃早饭,汤米。

    他们带上了卧室的门。汤米走到门边向外面走去。

    外景,霍顿家的房子,白天。

    汤米坐在台阶上,声带上传来女人的微弱的嘻笑声。[化入]

    同样的场景,五年以后。

    汤米已经十岁了,特迪五岁,他身上的衣服有的是从前一场戏中哥哥的衣服传下来的。他们坐在房前台阶上,听着画外父母争吵的声音。

    弗拉普(画外):你要是这么为钱操心,何苦不去自己找个工作。

    艾玛(画外):孩子们怎么办?

    弗拉普(画外):等咱们买下房子的保有权的那天,可真是个大喜的日子。

    艾玛(画外):我们现在就没钱付帐啦。什么都买分期付款,咱们就一辈子没有钱。

    汤米站起来走了。

    特迪:妈妈让在这儿等着。

    汤米:你要等你就等。

    特迪不知怎么办才好,又不想违背妈妈的话,又忍不住要跟在哥哥后头跑。

    他们沿街向前走的时候,传来——

    弗拉普(画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向你妈要钱。

    两个孩子都听不下去了,特迪找哥哥求助,汤米不想交谈。

    特迪:汤米?

    汤米:我不想说话。

    特迪:你想干什么呢?

    汤米(恼了):咱们对打一阵好吗?看谁打肚子打得重,你想干这个吗?

    特迪失望地看着他,刹那的工夫,两人对看,看谁能胜谁。

    特迪:以后再说吧。

    远处,艾玛从房子里出来,她心烦意乱地左右看看,看见孩子们,向他们走过去。特迪看见了朝她跑过去,使劲搂住她。她也搂住他。她已经三十岁了,显得憔悴,她安慰特迪,看着一动也不动的汤米。

    艾玛:我们吵了一架,我很抱歉,但现在都过去了。

    汤米点点头。

    艾玛:我让你们在门口等着,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说吧,汤米。

    汤米(挑战地):我不愿别人知道我们住在那儿。

    艾玛非但没有感到内疚,反而感到恼火。

    艾玛:好吧,每年让你对妈妈说一句真正刻薄的话,你这句话够管到十一岁了。

    汤米:你都把爸爸赶走了。

    艾玛:你别逼得我在马路上打你。

    他们一道朝车子走去。

    内景,超级市场,白天。

    艾玛推着一辆装满货品的购货车,孩子们跟在后边,她在冷冻食品柜前站住。

    艾玛(对特迪):你还从来没有吃过得克萨斯式的秋葵鸡汤呢。

    特迪(大为高兴):没吃过,能买吗?

    他拱了汤米一下,要他也投赞成票,但汤米尽管听见“得克萨斯”就想得要命,此时却装得若无其事。

    艾玛:为什么不能?咱们该慰劳一下自己了。

    她拿了几包冻虾,看见标价不禁一愕,然后放进推车。

    特迪:好呀!

    汤米示意特迪应该冷静一点,弟弟的兴奋使他感到窘迫。

    收款员计算价钱,霍顿母子后边排了几个人,收款员计算出总数。

    收款员:四十四元。

    艾玛掏了一下钱包,顿住了,接着找钱。

    汤米(蒙受了奇耻大辱):你钱不够了?

    艾玛(对收款员):我只带了三十八块四毛钱,看样子要退掉几件东西。

    收款员眼珠儿打了个转儿,艾玛察看她买下的东西。收款员趁这会儿对旁边收款台上的人说话。

    收款员(大声地):你能把登记销款的单子给我吗?这个女人钱不够。

    汤米站在离妈妈几步远的地方。特迪抓着妈妈的衣服,他觉着有什么事不大对劲了。

    艾玛(对孩子们说):没事儿,我不过是拿错了钱包。

    她退回电视节目表,收款员减了两角五分钱。

    收款员:四十三块七毛五。

    艾玛摸摸自己的头发,把护发素退回来。

    收款员:四十一块三毛五。

    艾玛看看剩下的东西,她需要肉食和蛋品,她退回一包糖豆。

    汤米:你答应给我买点什么的。

    艾玛:我退的又不是正经吃的。

    汤米:把这个退了。(他指着一包开胃药)

    艾玛:不成。

    艾玛把糖退回去,把小儿子手上的糖也拿走了。

    收款员:四十块三毛五。

    汤米(大叫):妈妈!

    艾玛迅速地从货架上取下一支棒糖递给汤米。

    收款员:四十块四毛五。

    艾玛看看毫不抱怨的特迪,又从货架上取下一支棒糖递给特迪。

    收款员:四十块五毛五,咱们可又往高处走啦。

    艾玛(对收款员):你能不能别他妈的那么讨厌?这样帮不了忙,咱们俩都是人,你放明白点儿。

    收款员(多少收敛了点儿):四十块五毛五……

    特迪把他的糖交给妈妈。

    艾玛抬头看看,小儿子的行动使她深受感动,真想紧紧搂住他。

    一个男人的声音:霍顿太太。

    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萨姆·伯恩斯站在旁边,他胳臂下边夹着一个纸袋,纸袋口露出一个姜汁啤酒的酒瓶,他非常想帮助艾玛摆脱窘境,显然他在这种事上不太在行。

    萨姆:我是银行的萨姆·伯恩斯(帮助她回忆)。二号那天我帮你处理你那房子的事来着。

    艾玛:记得,记得,我认识你。

    萨姆:我帮你垫上零头好吗?

    艾玛:太好了,我明天还你,谢谢。

    他把钱递给收款员,他稍微有一点醉意。

    萨姆(对收款员):你是个很没礼貌的女人,我在扶轮社认识你们的经理道格拉斯,我不相信他会让你对顾客态度这么坏。

    收款员:我对她态度不坏。

    萨姆:那你一定是从纽约来的。

    她把找回的零钱交给他。

    萨姆:谢谢,小姐。

    收款员(嘟囔着。明白自己没理):……欢迎再来。

    他帮艾玛拿起购货袋走出画面。

    外景。超级市场,白天。

    他们四人朝汽车走去。

    艾玛:我正觉得我平生没有经过这么难堪的场面,我再没料到这么快就心情舒畅了。我非常感激。

    萨姆:这不算什么。

    他们笑笑,目光相交。他们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开。

    汤米(厉声),妈妈,妈妈!

    艾玛:让我们说两句话。在车旁边等等,宝贝儿。(汤米要开口)在车旁边等等,宝贝儿。(他又要开口,艾玛大声地)在车旁边等等,宝贝儿!(他张开嘴,艾玛加大音量)在车旁边等等,宝贝儿!(艾玛不容分说地)到车旁边去,到车旁边去,现在去,现在去!现在去!

    在发生这场冲突的过程中,特迪一直要把汤米拉走,现在终于成功了。萨姆笑咪咪地看着他们。

    萨姆:好孩子。你对他们也真好。

    艾玛:大概我们三个人都经历了一场一……(顿了一下)嗨,再道谢一遍。

    萨姆:用不着。我很高兴。

    艾玛:我也很高兴。

    他们就象刚约会了一场,不把今后的联系确定下来,简直不能分手。

    艾玛: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萨姆:别费心了。你邮寄过来就行。

    艾玛:寄到邮局吗?

    萨姆:当然啦。就寄支票吧,……(鼓足勇气)……要不你来一下,怎么都行。

    艾玛:也许我哪天路过去一下。

    萨姆:那太好了。

    内景,奥罗拉的卧室,早晨。

    奥罗拉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咖啡。新鲜面包圈和巧克力小点心。她把托盘放在窗座附近,把一个枕头捶捶松,坐舒服以后,拿起电话。

    内景,艾玛家里,白天。

    天色尚早,她朝窗外看看,卧室里的闹钟响了,电话铃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内景,孩子们的房间,白天。

    艾玛:汤米,特迪,起来吧。我没工失和你们磨蹭。

    内景,艾玛的房间,白天。

    床上好象只有一个人睡过。她把电话话筒拿起来,上住了闹钟,然后对着话筒说话。

    艾玛(着急地):喂……嗨,妈妈,咱们待会儿再说话成吗?我得打发孩子们上学,这会儿顾不上接电话。

    内景,奥罗拉的房间,白天。

    奥罗拉:别不替别人着想。

    传来一阵溅水的声音。她望了一眼,着见隔壁的加勒特正起劲地在游泳池里拍打。她关上窗户免受声音干扰。

    奥罗拉:我全安顿好了,好好和你聊聊天。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打发孩子上学呢,出了什么事?

    内景,艾玛的房间。

    以下是一系列的交叉镜头。

    艾玛:没事。

    奥罗拉:你别这样,还是告诉我吧。

    艾玛(突如其来地):好吧!妈妈,我想向你借点钱。我实在需要,真的需要。你肯吗?(一阵沉默)你别不出声。你知道要我开这口多不容易。你要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别不出声。

    奥罗拉(温柔地,同情地):对不起,宝贝儿。我不过是在想。

    艾玛(和解地):想什么?

    奥罗拉:我想我多不情愿和钱分手啊。

    艾玛:要不然我不会开口的……好吧,你别叫唤,可是我想我大概是又怀孕了。

    奥罗拉:啊,可别了。我猜想你还打算把孩子生出来。

    艾玛:那当然了。你这是怎么了?

    奥罗拉:你别装得这样大惊小怪的。我听说有多少聪明的年轻女人把孩子打掉,工作得很出色。你只要到旁边科罗拉多州去做一下就行了。

    艾玛:我真不明白,我干吗什么事都告诉你。我越来越不喜欢你了。

    奥罗拉:大概是只有我一个人对你说实话。你要是接连不断地给那个男人生孩子,你能过得好吗?要什么样的奇迹才能把你拯救出来啊?

    艾玛:你少管闲事,(火了)我需要钱。你为什么不让我把我的画卖掉,你答应把克里那幅给我的。

    奥罗拉:这是你的老本了。我可不让你把它用在付房租上。

    我们听到开关前门的声音。

    艾玛(沮丧地):妈妈,这事不办了。我以后再和你谈。

    奥罗拉:如果真的要钱……

    艾玛:不,别给我钱,你会气疯了的。

    奥罗拉(实事求是地):是的,会气疯的。

    艾玛:有话今天晚上再说吧……再见。

    她挂上电话,胡子拉碴的弗拉普走了进来。

    她走过去察看他半天。他心虚得很,她觉察了他的不安。

    弗拉普:出什么事了?

    艾玛:你这一夜上哪去了?

    弗拉普:我真抱歉,艾姆斯,我又在图书馆的一长沙发上睡着了。我不知道怎么困成这样。

    艾玛:好吧。

    弗拉普向她走了过去,拍拍她的肚子,企图回避她的目光。

    艾玛(低声):我可看透你了。

    弗拉普:我什么也没干呀。

    艾玛:你干了。

    弗拉普:我真不愿意看到你不高兴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多么……

    艾玛:别转话题。

    弗拉普:什么话题?

    艾玛(恶狠狠地):就是说我看透你了。

    他们二人对视。

    艾玛:你就是心里有愧,才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弗拉普:你怀孕初期总有点妄想狂。

    他走开了,她拦住他的去路。

    艾玛(不动声色地):如果你已经干了什么事,却还想让我以为是自己怀了咱们的孩子在犯病,你可就坠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可能是心中害怕,弗拉普,为了免受责备而抛弃了人格和原则。你挽回名誉的唯一办法是承担责任。承认今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如果你不这样做,不立即这样做,你就完蛋了,你就是个空壳子,一只臭皮囊。

    弗拉普拿不定主意。艾玛的目光坚定不移,电话铃响了,弗拉普抓起电话。

    弗拉普(快活地):噢,嗨,奥罗拉,你好吗?在,她就在这儿。再次听到你的声音很高兴。

    他把电话递给她,走开了。她目送着他。

    内景,奥罗拉的饭厅,夜。

    桌子中心放着一只蛋糕,坐在桌边的有维尔农、想把奥罗拉请到塔希提岛去的银行家和一个没露过面的人——新近丧妻的家庭医生道格拉斯·拉切尔。汤米就是他接生的。银行家在念一首诗,已近尾声,这是他特地为今晚的盛会写的,奥罗拉一边听,一边忙着舔着刚吹熄的生日蜡烛上沾的奶油。

    银行家:今天我们再次祝贺生日,为了奥罗拉·格林威,她仍使我心驰神往,尽管她已经五十岁。

    芸芸众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把天际照亮,

    她是神界之物——塞壬(注1)的歌唱。

    这首诗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凝视着她。

    银行家:你是世上最好的人……祝你生日快乐。

    拉切尔:你这岁数不对吧,对吗?

    奥罗拉:当然没错了!

    拉切尔:我记得你五十二岁了。得了,奥罗拉,你怎么骗得过家庭医生呢?

    她瞪着他。

    拉切尔(劝说的语气):我的意思是为你好,你还是告诉大家你的真实年龄。我们照样会喜欢你的。

    奥罗拉看着他,没料到他会穷追不舍,萝西送咖啡进来。她看到奥罗拉陷入窘境,觉得十分有趣。

    维尔农:她好象已经说明白了她的岁数嘛。

    奥罗拉:谢谢你,维尔农,我说……

    拉切尔:问题不在岁数大小,而是为隐瞒而费的力气的大小。

    奥罗拉(对萝西):他还没完没了。

    萝西:拉切尔医生……

    拉切尔:见鬼——我是好意。要使自己适应老年……

    奥罗拉一下子站起来向厨房飞奔而去。拉切尔起来追她,萝西一把从后面把医生抱住。

    萝西:医生,你刚刚没了妻子,有点心神不定,让我去追她吧。

    内景,厨房,夜。

    萝西进来。

    奥罗拉(气愤地):他要我适应老年——这人是个疯子。

    萝西:我看你够走运的,他只逮住你瞒了两岁。

    奥罗拉(惦量了一下):这倒是真的。可是,萝西,我在走下坡路了,难怪追我的人越来越多。

    萝西:维尔农可是好人。

    奥罗拉:他连碰都不想碰我一下。

    萝西(哄她):得了,你反正不愿意别人碰你。

    奥罗拉(乐于惹惹萝西):你别装着不担心了,其实都一样——担心有一天血管瘪了,眼窝塌陷,脚步不灵便了。你也得承认,今天是我的生日,咱们还是亲热点儿好。

    萝西:好吧,咱们亲热点儿。你要是不明白自个儿是个幸运的女人,可就太作孽了。如果你时到今日还不感谢主的恩赐的话,就该下地狱了。

    她拿起一壶咖啡向客厅走去。奥罗拉又坐了一会儿,脱下鞋子从厨房门走到院子里去。

    外景,奥罗拉的房子,夜。

    奥罗拉只穿着袜子走过草地。后景,她的客人们聚在窗前望着她。

    奥罗拉看到窗户里三个男人的脸——维尔农、笨蛋医生和脉脉含情的银行家。

    奥罗拉望着对面宇航员的房子,我们从房子侧面的窗户里可以看到他的活动,他显然是在做饭。她突如其来地出于异乎寻常的目的跑过草地,按按他的门铃,她等着,不安地朝后退了几步。

    加勒特(画外):谁啊?就来。

    她继续向后退,当加勒特来开门的时候,她大约退到了十英尺外的树影中间。他的面部和体形都显出了岁数,幸而他自己毫不在意。他穿着一件拉绒的短浴袍,里面光着身子。镜头对准加勒特。

    开始他根本没看见她,后来才看到。

    奥罗拉:我好奇的是你还想不想请我去吃午饭了。

    加勒特:我不记得咱们什么时候约定要去……

    奥罗拉(争论的口吻):几年以前,你请我去……

    加勒特(难以置信地):几年以前……

    奥罗拉(不容分说地):……吃午饭,我想知道你这邀请是不是还算数。

    加勒特顿住了。她在暗处,却目光如剑。他赶紧找退路。

    加勒特:为什么不算数?

    奥罗拉:时间呢?

    加勒特:明天行吗?

    奥罗拉:好吧!

    她走回自己的房子,加勒特目送她。

    内景,奥罗拉的住宅。

    萝西来上班了。她听到厨房里有人声。奥罗拉穿着一袭衬裙,她与艾玛在通话。餐桌上堆放着化妆品,立着一座镜台。奥罗拉兴致极高,甚至感到很快活。

    奥罗拉(对话筒):艾玛,别犯傻了,他当然在和别人幽会。抓住他,和他斗,离开他。嘿,事情弄成这样你觉得高兴吗?(对萝西)早安。(对电话)萝西刚刚进来,我得走了。(对萝西)美容院好不容易答应提前开门,我可能迟到了。

    她把电话递给萝西,冲了出去。

    萝西(对话筒):嗨,宝贝儿,小娃娃怎么样?(高兴地)真的吗?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来呀?(喜形于色)真的,我可盼着啦。啊,一宗大交易,她和那个宇航员去吃午饭。我该操心的事多着呢。她要是失掉了维尔农可真是活该。

    内景,奥罗拉的客厅,白天。

    加勒特等在楼梯口,她从楼上下来。她拿出自己的最佳表演:衣衫俏丽,发式是理发师的佳作,简直是无懈可击。

    奥罗拉:哈罗,加勒特,咱们走吧,我饿坏了,(不安起来……)我话里可没有别的意思。

    内景,艾玛的旧汽车,白天,德斯·莫尼斯。

    汽车开进一家百货中心的停车场,艾玛对着有裂纹的车镜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外貌。旁边的车按了一下喇叭,声音轻得难以置信,就象一个人轻轻咳嗽一声,提醒别人注意。艾玛回头看看。

    萨姆·伯恩斯从车里出来,装出不紧张的样子,其实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的嘴咧得太大,他就象用五官在耸肩膀——扬起了眉毛和耳朵。他很幸运,因为他有幸遇见了居然会对他产生好感的有数的几个女人之一。

    萨姆:咱们俩同时到达。

    艾玛:你好吗?见到你很高兴。

    萨姆:见到你总是令人高兴的,我简直不敢相信。

    艾玛(感动地):你也这么感觉吗?

    萨姆为了掩盖这次会见的浪漫情调,拍拍她的肩膀,转过头去,他们朝餐厅走去。

    外景,加勒特家的车道,白天。

    加勒特打开他的敞篷车的门,奥罗拉好费劲才坐进去。加勒特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看见奥罗拉拍拍头发。

    加勒特:如果敞篷不合适,我可以……

    奥罗拉:别麻烦了,成年妇女对生活里的琐碎小事不太在意。

    她取出和她的衣裙相配的纱巾,她系纱巾的工夫,车子开动了。

    外景,休斯敦的高速公路,白天。

    为了压下敞篷车呼啸的风声,车里的录音机开足了音量。加勒特很自在,他大声叫着对她说话。

    加勒特(笑嘻嘻地):咱们俩出门,这可不错。

    奥罗拉抓住纱巾,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勉强报以微笑。纱巾吹跑了,她那精心收拾的一头秀发在风中乱舞。

    奥罗拉:要是把顶篷放下,方便吗?

    加勒特:顶篷在家里汽车库里呢。

    她逆来顺受。镜头展示他们面前宽阔的,一望无边的大路。

    内景,餐厅,白天。

    奥罗拉从女化妆室出来走到餐桌前,在加勒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旁边一张桌子上有四位年轻妇女,加勒特朝她们看看。

    奥罗拉(告诫他):这很没礼貌,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该看别的女人。

    加勒特:我以为咱们打算喝个痛快的。

    奥罗拉:我不打算喝醉,我也不打算让我的男伴喝醉。

    加勒特:这事是你提的头儿,所以这件事交给我办,你必须喝上几杯酒。

    奥罗拉(字斟句酌地):是为了使气氛活跃起来吗?

    加勒特:为了不让你肚子里的虫子再作祟。

    她感到受了冒犯,他却笑嘻嘻地看着她,可能这是他的一种考验。

    奥罗拉(对走过餐桌的服务员):给我来点烈性威士忌酒。

    加勒特(大为高兴):奥罗拉,你是个凑趣的人吗,啊?

    奥罗拉:你犯不上这会儿就为这事操心,心急的小伙子往往尝不到甜头。

    内景,咖啡店,德斯·莫尼斯郊区,白天。

    这里的光线比上一场景的光线要亮,这地方的设计不是让人吃顿安逸饭或者白天约会的地方。这是快餐厅,进出的小学生吃得脸上蹭着一抹西红柿酱。在餐厅后部有一套松木桌椅的酒吧间,萨姆和艾玛就坐在里面。他们握住彼此的手,正派人打算犯罪的时候总有些忐忑不安。萨姆几乎难以对付艳遇和内疚的双重压力,他感到进退维谷。

    萨姆:要知道,我再没料到有时候我居然不怕别人看见咱们在一起。

    艾玛: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只不过图谋犯罪而已。

    萨姆:我很高兴你也在琢磨这事,我没料到。

    艾玛:吃了这么多次午饭……握了这么多次手以后……

    萨姆:艾玛,我今天下午不用去银行了,我要去看一处新房子,离这儿挺远的,空着没人。

    一阵沉默。

    艾玛:我五点钟接孩子。

    萨姆:噢,那好吧。我明白了。那就算了。(过了一会儿)开车去单程只要二十五分钟。我四点半准能把你送回来……我实在是在纠缠你,对不起。

    艾玛(又感动又觉得有趣):你没有纠缠不休。

    外景,一所房子,白天,全景镜头。

    艾玛从右边下车,走到通道上等着,萨姆好不容易才从驾驶座里钻出来朝她走去。

    萨姆:也许我实在不该问这话,你想到你的丈夫没有?

    艾玛:想过一下。

    萨姆:咱们马上回头也行。

    艾玛:不要这样,萨姆,我乐意到这儿来。我很高兴我不太清楚弗拉普到底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现在并不打算报复他。

    外景,休斯敦的高速公路,白天。

    加勒特的敞篷车以三十英里的时速在河道通向加维斯顿的路面上摇摇晃晃地行驶。背景上有几艘大船。加勒特坐在驾驶座位的靠背上,用脚掌握方向盘。奥罗拉很不情愿地做他的同犯,从右边座位上伸过脚来踩油门。这个姿势很别扭,她非得大声嚷嚷才能压过风声。

    奥罗拉:我可不喜欢这一套。

    加勒特:试试也好嘛!

    奥罗拉:我要停车了。

    加勒特:什么?

    她踩了闸,他越过挡风玻璃摔出去,滑到车前盖上,弹到车子旁公路边的河沟里。他躺着不动,奥罗拉朝他跑过去,这次有点着急了。

    奥罗拉:你怎么样了?

    他动了一下,身上有些擦伤。她俯身看着他。

    奥罗拉:这不怪我,可我很后悔。

    加勒特:你要是想把我撂倒,其实说句话就可以了。

    他伸手把她拉过来,吻了她,她被他拥在怀里,几乎顺从了他。就这会儿加勒特把手探进她的衣襟,她迅速抽身,但他的手却被她的衣襟钩住了,而且钩住的角度使他十分难受。

    加勒特:我的手!我的手!

    奥罗拉:把手抽出来!

    加勒特:我办不到!我敢说骨头折断了。

    奥罗拉:咱们几乎有点好感了,你何苦来这一套?

    加勒特:我很抱歉,求求你,上帝啊,怎么都行。你弯弯身子。

    她弯下身子,他把手抽了出来,手腕严重扭伤。

    奥罗拉:你为什么要喝醉呢?

    加勒特:我再也不喝了。这一痛使我醒了酒,咱们走吧!

    他向汽车走去,一边走一边揉手腕。奥罗拉这会儿已经软下来了,她意识到假如她不赶得快一点,他会把她扔下不管的。我们吃惊地第一次看到她匆匆忙忙地追赶一个男人。

    外景,空房子,白天。

    艾玛和萨姆手挽手从房子出来,朝汽车走去。

    外景,奥罗拉的家,白天。

    加勒特把奥罗拉送到门口,余怒未消。

    奥罗拉:你不进来一下吗?

    加勒特:我宁可把针扎到眼晴里去。

    奥罗拉:就是你喝醉了酒,要不然该多好!

    他愤愤地看着她。

    奥罗拉:我要你放明白,我可和你其他的姑娘不一样。

    加勒特:这你不用担心,除非你当面向我求情。

    奥罗拉:你为什么总要吓唬我、侮辱我?你明知道我不爱听你这么说话,何苦还要这样?你明知道我多恨这种谈话方式,为什么偏要这样?

    他想了想,她的话有道理。

    加勒特:说实话,奥罗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总使我火冒三丈。

    他笑了。她看着他——有点不安。他动身要走。

    加勒特:有空再见。

    他穿过草地走回自己家去。奥罗拉也朝自己家走去,回头半嗔半喜地望了几眼,可惜白费心机,因为加勒特径直走进家里,关上大门,把奥罗拉甩在半路。她心神不定地叹了口气,觉出一阵不明不白的兴奋。[化入]

    内景,艾玛家,夜。

    艾玛正在厨房给小娃娃温牛奶。我们通过房门可以看到两个男孩子在起居室里,电话铃响了。

    特迪(接电话):哈罗,什么?什么?(对艾玛)这是找你的,妈妈。

    艾玛:问问是谁。

    特迪(对话筒):是谁呀?(对艾玛)银行来的。

    艾玛把奶瓶从热水里取出来。

    艾玛:汤米,喂喂梅兰妮。

    汤米进入画面。

    特迪:我可以……

    汤米:让他喂吧。

    艾玛(不听他们):拿这喂梅兰妮。(乘他回嘴之前大声地)汤米,拿这喂梅兰妮,(乘他回嘴之前更大声地)汤米,拿这喂梅兰妮。

    他接过奶瓶。艾玛走进起居室,拿起电话走进浴室。

    内景,浴室,夜。

    艾玛坐在浴缸边上。

    艾玛(对话筒):喂?我简直听不清你说什么?

    内景,萨姆家的洗衣间,夜。

    以下是几个交叉剪接的镜头。

    萨姆一边在看着洗衣一烘干机操作,一边打电话。

    萨姆:我在洗衣间,这样谁也听不见我说话。

    艾玛:可是连我都听不见你说什么了。

    萨姆:噢……等一会儿,现在转的声音该小一点儿了。

    洗衣机的声音停了,他放低了声音。

    萨姆:现在听得清了吗?好极了,现在给你打电话行吗?

    艾玛:行啊,我这会儿正想说几句悄悄话儿呢。

    特迪敲浴室的门。

    特迪:妈妈,我要尿尿,真的。

    艾玛:等一下。

    她开开门,特迪进来一边小便,一边看着妈妈。

    艾玛(对特迪),嘘,嘘,(特迪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出声音。艾玛对话筒)你说什么?

    萨姆:我是说我有多么高兴。尽管我吓得要死——咱们犯了通奸罪——不去管它,我感激得要命,管它是上帝还是魔鬼,反正我真舒服。

    艾玛:我爱听你这话。

    特迪伸手要冲水。艾玛示意要他走开,生怕马桶的放水声破坏了情绪。

    特迪:可是你让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

    她用手轻轻把他推出去。

    特迪:让我抱抱梅兰妮行吗?

    艾玛:行。(她又拿起话筒)萨姆?

    萨姆(紧张地):平安无事吗?你说话方便吗?

    艾玛:方便。

    萨姆:我在想哪天咱们俩要是能在一起该多好……有间正经的房间,一张正经的床……

    话务员(画外,打断):休斯敦的奥罗拉·格林威太太打给艾玛。霍顿太太的加急长途。

    萨姆:噢,别出什么……

    艾玛:没事,萨姆,只要电话占线,她就这么干。

    话务员(画外):你们挂断吗?

    萨姆:当然,当然,我们不过是在聊天。

    艾玛:待会儿再说。

    她挂上电话,电话铃立即响起来。

    艾玛:嗨,怎么样?

    内景,奥罗拉的卧室,夜。

    以下是交叉剪辑的镜头。

    她穿着一件浴袍,吃着巧克力裹奶油的小蛋糕。

    奥罗拉:这个宇航员简直让人没办法。他是个刚愎自用、以我为主的人,嗯,倒还有点意思……反正他实现了自己的雄心,这辈子也就娇生惯养的了。

    艾玛(兴致勃勃):给我讲讲你们这天作之合。

    奥罗拉:你想到这儿了?是吗?可是我看他大概根本不打算理我了。

    艾玛:噢,为什么呀?

    奥罗拉:我懒得和你说。

    艾玛:是不是因为你不肯和他睡觉?

    奥罗拉:这是头一次约会。

    艾玛:很难说是头一次约会,妈妈……他在这儿住了二十年,离咱们不过几步路。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奥罗拉: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艾玛:我看你差不多也有二十年没干过这事了。

    奥罗拉:你闭嘴!我没别的意思!

    艾玛:啊,算了吧。

    奥罗拉:不行,你少来这套。

    艾玛:不就咱们俩吗?

    奥罗拉:我挂了。

    艾玛(让步):好吧,听你的。

    一阵不安的沉默,艾玛拿着电话走进起居室。汤米坐在沙发上看书。特迪抱着梅兰妮。她是个出众的小美人,人人见了都爱,简直是美的化身。

    艾玛:要不要和孩子们说两句?

    奥罗拉:我这会儿的情绪装外婆也装不象。

    艾玛:好吧,我把你惹翻了,对不起,再见。

    奥罗拉站在房间中央,她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加勒特在游泳池里游泳。

    奥罗拉把吃剩的小蛋糕扔进纸篓。经过一二十年清心寡欲的生活之后,她开始体验从内部迸发出的心绪纷乱不宁。她走到衣橱前拉开抽屉,翻找一件特别的睡衣,找到以后,拿着睡衣坐下,查电话本。她记下一个号码。取下一只耳环,甩甩头发,然后拨号,在进行这一系列活动的过程中,外面不断传来加勒特跳水的声音。我们还听见电话铃声,铃声不断,总算听到外面嬉水的声音中止了。我们这才听到加勒特在另一端嗡声嗡气地说“你好”的声音。

    奥罗拉(掌握不住自己的声音):你好,加勒特,我坐在这儿,想起一直没给你看过我的雷诺阿。你愿意过来看看我的雷诺阿吗?唉,别来这套。你明知道雷诺阿是个画家,我看装傻的人最傻不过了。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请你过来看看雷诺阿。是的,它正好挂在我的卧室里,别得意。你想看不想看?什么时候都行。你要不然现在来,要不然就是个大傻瓜。一会儿见。(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如果门铃响了我不去开门,后门可没关着。

    她挂上电话,定了定神,她兴奋得太厉害,简直不能自主,她站起来朝浴室走去,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心惊胆战。

    镜头对准卧室,传来缎子的窸窣声和门铃声。

    奥罗拉(画外):天哪,他是跑来的。

    她从浴室里穿着一件式样简单却诱人的睡衣走出来。听见加勒特上楼的声音,她赶紧又缩回浴室。听到敲卧室房门的声音。奥罗拉披着一件浴袍从浴室里出来。

    奥罗拉:是加勒特吗?

    加勒特(画外):没错儿。

    他进门后冲她笑笑。她转身背对着他,看着那幅画,他从背后走近她,把手搭在她的肩头。

    加勒特:我喜欢这幅画。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对准她的耳朵)放松点儿,宝贝儿,会好得不得了的。

    她转身面对着他,火冒三丈,觉着自己受了最大的侮辱。

    奥罗拉:你这是和谁这么讲话?’你不知道我是个当外婆的吗?

    她话音未落便给了他熟练的一吻,弄得他不知所措。这一行动使她对自己的形象充满自信,她向浴室走去,顺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瓶香水。加勒特耐心地等着她。

    内景,艾玛的卧室,夜。

    艾玛和弗拉普在床上睡着,她的胳膊搭在他身上。汤米和特迪走进来。特迪想叫醒妈妈,汤米拦了他一下,朝弗拉普走去。后景中,房门开着,传来一阵尖声的咳嗽声。

    汤米:爸爸,爸爸。

    弗拉普惊醒了,他惊恐的神色吓得孩子们退后了几步。艾玛依然睡着。

    弗拉普(轻声):出了什么事?

    特迪(轻声):梅兰妮病了,你听见了吗?

    弗拉普听了一阵,然后用力推醒艾玛。

    弗拉普:小娃娃病了。

    艾玛睡眼惺松,但反应迅速。她没等清醒过来就走出了老远,而且说了好一串安慰人的话,完全醒过来以后,在门口拧亮了灯,转身向弗拉普。

    艾玛:你不来吗?

    内景,饭厅,夜。

    梅兰妮睡在饭厅里,艾玛开灯以后听见梅兰妮的咳嗽声,看见她的手脚在抽搐。

    艾玛:把体温表拿来。

    弗拉普站在门道里,琢磨上哪儿去拿体温表。特迪冲过去,拉开一只抽屉,在里面拼命翻找。

    艾玛(对特迪):用不着这么紧张。

    特迪把体温表递给她。汤米显然很熟练,顺手交给她一瓶凡士林油。

    弗拉普朝她走过去,他的劲头儿倒象生病的是艾玛。他从她手中接过孩子,艾玛把体温表置入梅兰妮体内。特迪拍着小妹妹,象在安慰她,汤米站在门道里无所适从。

    艾玛:特迪,她温度不高,你去睡觉吧。

    特迪:我反正睡不着,能不能……

    艾玛:求求你,我一会儿去着你们……

    弗拉普:算了,孩子们,咱们已经把这事弄成一场戏,而且还算不上是很高明的戏。

    孩子们离去。

    艾玛:准是哮喘病,(针对弗拉普茫然的表情)记得吗,汤米得过两次……(针对弗拉普的表情)一种喉炎症,得用蒸汽治疗……(针对弗拉普的表情)……大概你那会儿在图书馆吧!

    内景,浴室,夜。

    艾玛抱着梅兰妮坐在恭桶座上,弗拉普把热水管开得大大的,屋里弥慢着蒸汽。

    弗拉普:她得在这儿呆多久?

    艾玛:你有什么事——回去睡觉吗?

    弗拉普:我只不过问问。

    艾玛:或者等她嗓子清了,或者等我减掉四磅肉,先达到哪个目的都行。大概二十分钟吧。我不知道,咱们听听她嗓子怎么样再说……

    弗拉普靠在洗脸池旁。

    弗拉普:有人请我担任一个职务。

    艾玛:接着说。

    弗拉普:我打算想一想,是在基尔内的州立大学当英语系主任,薪金和这儿差不多。

    艾玛:那是在什么地方?

    弗拉普:内布拉斯加州。

    艾玛:我想呆在这儿。

    弗拉普:你一向不喜欢这儿,怎么忽然不肯走了。

    艾玛:孩子、学校、家里这些东西,小娃娃、两辆汽车、儿科大夫、孩子……反正我想呆在这儿。

    弗拉普:这可是当系主任呀。

    内景,艾玛的厨房,早晨。

    孩子们上学去了,艾玛通宵未眠,这会儿在炉子上烧水,以便使空气湿润,梅兰妮的咳嗽声轻了一点,艾玛拿起电话话筒。

    内景,奥罗拉的卧室,早晨。

    她躺在床上,盯着对面的墙,她身边睡着这个国家的一位英雄人物。她的手搭在熟睡的情人身上,她象是在微笑。电话铃响了,不等一声铃响完,她就拿起话筒,轻声说道——

    奥罗拉:接线员,如果有要紧事我才接电话。

    艾玛的厨房。

    以下是交叉剪辑的几个镜头。

    艾玛: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要紧事才接。

    奥罗拉:我今天又要来不及了。(她不自然地笑了一声)

    艾玛:你可不知道我这一夜是怎么过的。

    奥罗拉微笑了一下,拿不准要不要告诉女儿自己这夜是怎么过的。

    艾玛:梅兰妮得了哮喘病,这当然是从夜里两点发的病。我到现在还没有睡。闹不清弗拉普是假是真,他要我们搬到内布拉斯加的一家没名气的大学去。说实话,妈妈,萨姆成了我……嗯,反正我多少是需要他的,你明白吗?

    奥罗拉(轻声):宇航员这会儿睡在我身边呢。

    加勒特面朝摄影机,背对奥罗拉。听到说起他的职业,他睁了一下眼睛。远在德斯·莫尼斯的艾玛听到这个惊人消息,忘了自己的事。

    艾玛:真的?

    奥罗拉:嗯,嗯。

    艾玛(鼓起勇气):怎么样?

    奥罗拉:以后再告诉你。

    艾玛:好吧,饶了你。再见。我为你感到高兴。

    艾玛挂断电话,精神为之一振。她察看了一下小女儿,见她已有好转,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关上火,擦了汗,开始日常的家务。

    外景,橡树河汽车站,白天。

    汽车进站,萝西下了车。没精打采地开始这一天。一声轻轻的汽车喇叭声,她抬头看见维尔农,立即容光满面。

    萝西:你什么时候从奥德萨回来的?

    维尔农:刚回来。

    她进了汽车。

    内景,维尔农的汽车里,白天。

    她拍拍他的手,她很高兴见到他。她享受了乘坐这辆豪华轿车的滋味。

    他们在汽车里看到奥罗拉和加勒特背对着维尔农,挽着手慢慢散步。萝西看了维尔农一眼,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

    维尔农(实实在在地):别管是谁,他真是个走运的杂种。

    萝西:噢,维尔农,你可真是天下最好的人。

    外景,休斯教的街道,白天。

    奥罗拉和加勒特在散步。

    加勒特:你明白我还有别的女人,对吧?

    奥罗拉:我并不认为咱们订了婚。不过是你自鸣得意罢了。

    他们走过另一条街。

    加勒特:咱们在家吃饭吧?

    奥罗拉:你可真会在我身上省钱。

    加勒特:我来做饭……三个星期了,你还没到我家来过。

    奥罗拉:我的直觉告诉我,顶好避免到你家去。

    外景,奥罗拉和加勒特的房子,夜。

    我们从房子侧面的窗户看到加勒特已在做饭。片刻,奥罗拉家的前门开了,她穿过草地走到加勒特门前敲门。开门后,走了进去。

    内景,加勒特的厨房。

    牛排,炸土豆和一瓶酒。

    内景,加勒特的客厅。

    奥罗拉容光焕发。客厅里尽是宇航员的纪念品:照片,一块石头、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旗帜、导弹模型,等等。奥罗拉望着表面凹凸不平的月亮模型。

    加勒特(自豪地):你觉得怎么样?

    奥罗拉(若无其事地):唉,可惜你认为需要用这些东西来勾引女孩子。

    加勒特(气愤地):需要这些?有时候连这些还不够用呢,我认为应当利用自己的一切本钱,一点儿没错。

    奥罗拉:除非你把你的职业变成了捕捉女人的陷阱。

    加勒特:噢,算了吧。咱们大家都靠自己的本钱,这是我挣来的。它和其他一切同样是我的一个组成部分。

    奥罗拉:我没料到我撞上了你如此重视的一个原则。

    加勒特(激动起来):天哪,一个人得靠多少人的努力才登得上那匹马呀?可是你也没什么两样,你不信,你很快就问我太空里到底怎样,就和那些妞儿们一样。我给你个标准答案,你就会乐得要死。等着瞧吧,你会问的。别装得若无其事了。

    沉默片刻,她把他的规律一语道破,弄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奥罗拉(有点心神不定,最后还是做了让步):好吧,当然,我也想知道天外的事。

    加勒特(不假思索):那是一段好长、好长的路,等你到了那儿,觉得回来又是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其实那和得克萨斯州西部的荒地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天上漆黑一片,你总在想,你离人世间有多么遥远。

    奥罗拉:这就是你的标准答案吗?

    加勒特:我说的是实话。

    奥罗拉:说到这儿就完了?

    加勒特:再说我就没词儿了,而且她们听到这儿也就够了。

    外景,农舍,白天。

    天空晴朗,大地回暖。可以看到近处依阿华的玉米地。艾玛开车,萨姆坐车,他们沿着一条土路朝这处无人的农舍和谷仓驶去。下车后二人朝谷仓而去……

    艾玛:她不来电话就显得怪特别的,我都习惯于每天早上整八点电话铃响了。

    内景,谷仓,白天。

    艾玛望着谷仓上方的草料棚。萨姆从她身后过来,二人相视而笑,爬上草料棚。

    外景,艾玛家,白天。

    艾玛开车驶进车道。

    内景,艾玛家,白天。

    家里没人,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然后走出大门。

    外景,德斯·莫尼斯的街道,黄昏。

    艾玛在弗拉普的大学英语系大楼附近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搜索。她站住脚。

    弗拉普背对摄影机,但我们认出了他的冬上装。他亲昵地在和一个同事交谈,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高个子,颇有魅力。他们站在街灯下面。女的用手抚摸弗拉普的脸,他们显然是一对情人。她叫简妮斯。

    艾玛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这猛然的一击使她激愤异常。她象印第安人偷袭那样,象一切被背叛了的女人那样朝这一对男女走去。

    艾玛走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能听到他们二人喃喃的情话。

    简妮斯: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说这次是我弄得你神魂颠倒啦!

    弗拉普(悄声咯咯笑):简妮斯,要把一个比你年纪大的,而又不容易到手的人缠住,全部乐趣就在于听他的真心话。

    简妮斯(感到好玩):这话说得好,弗拉普,你真是个……

    艾玛朝前冲了几步,气愤地叫道——

    艾玛:……不可救药的混蛋!

    她转身跑掉。他惊讶的表情。

    弗拉普(对简妮斯):对不起,我走了。

    弗拉普转身去追怒不可遏的妻子,我们这会儿才着到美丽的梅兰妮坐在弗拉普前胸悬挂的一只袋子里。弗拉普很难追上艾玛,因为他得用一只手托住梅兰妮,免得奔跑的时候把她颠得太猛。

    弗拉普(叫道):艾玛,艾玛,见鬼,你把我们都毁了。

    艾玛一边跑,一边听。

    弗拉普(叫):你这是让人看笑话,艾玛。

    弗拉普被当场抓住,又怕又羞。梅兰妮却乐不可支。

    艾玛喘着粗气在拐角上回头看看丈夫和孩子。她放慢速度,又回头看看,停下来与弗拉普对面相视。

    艾玛:别颠她了,她会吐出来的。

    弗拉普走过来,累得直喘。艾玛没有理他,快步过去照看梅兰妮。

    弗拉普:你真会挑时候,我们什么也没干就叫你抓住了。

    艾玛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他低估了她的直觉本能。

    艾玛:把孩子给我——(她抓住带子,要把口袋从他身上拽下来)我把车开走,我带孩子们上休斯敦去。

    弗拉普:你还没弄明白我干了什么呢。

    艾玛:我明白你干了什么,也明白你为什么干。你不过是拿这抵消你的失败。

    弗拉普:这话象是你妈说的。

    艾玛火透了,两只手抱住梅兰妮,她比划的时候,孩子仿佛是她的手的延伸部分。

    艾玛(用孩子指指自己):这话是我说的!

    弗拉普:你并没有弄明白我和她干了点什么。(狡黠地)你下午开车出去,我也没弄明白你干了点什么。

    艾玛眼珠一转,象是听到了天下最荒唐的话。

    艾玛(和解地):我走开算你运气。我要这会儿再呆在这里,准让你活不下去。

    她走开了,弗拉普知趣地让她走掉。

    内景,汽车车厢里,夜。

    艾玛在开车。梅兰妮坐在她身边的小椅子里,男孩子们坐在后座,系着安全带,车里到处是带领三个孩子旅行时那些乱七八糟的随身物品。

    特迪(对汤米):嗨,看看,这多棒。

    一块打着灯光的招牌:“欢迎你来到得克萨斯”。后景中是另一些广告牌和汽车旅店,以及夜空。

    特迪(印象极佳):原来得克萨斯是这样的。

    内景转外景,奥罗拉的房子,傍晚。

    萝西朝窗外看。

    萝西(低声):我看这次是他们到了。

    奥罗拉:你每两秒钟重复一遍这句话。

    萝西从旁门冲了出去,艾玛把喇叭按个不停,加勒特家的大门也打开了。艾玛的车开进车道的时候,萝西已经站在车窗旁欣赏梅兰妮了。

    萝西:啊,看看你这个小美人儿。

    奥罗拉在两家之间的车道上停了一下,试着掩盖她的兴奋。

    奥罗拉:过来看看艾玛和孩子们吧。

    加勒特:不了,这会儿你们不需要外人。

    奥罗拉:你又不是外人。

    加勒特:我以后再见他们吧。

    艾玛走出汽车几步远。

    艾玛(叫道):妈妈。

    奥罗拉(无所适从):等一下。我马上就来。这是加勒特,你记得吧。

    艾玛(叫道):当然记得。嗨!(想帮妈妈的忙)见到你很高兴,很高兴。

    加勒特招招手,他不想呆下去了。

    加勒特(勉为其难):你妈妈盼你们好久了。(对奥罗拉)你去看他们吧。

    奥罗拉: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加勒特:没有。

    奥罗拉:我一会儿过来。他们反正累了,也许要早睡觉。(话外有音)我也想早点儿睡。

    特迪(叫道):外婆!外婆!

    奥罗拉装出笑脸对付特迪。她知道加勒特有点不自在,但这会儿顾不得他了。

    奥罗拉(对加勒特):一会儿见。

    她朝家人走去。萝西刚结束头一轮热烈拥抱。这会儿再一次抱特迪,有所发现,使她十分快活,忙着向大家公布消息。

    萝西:这个小家伙喜欢让人抱得紧紧的。

    奥罗拉走到汤米跟前。她吻吻他和特迪,敷衍了事地拥抱了一下。

    奥罗拉:小娃娃呢?

    艾玛(嘲弄地):喂,我呢?

    奥罗拉(半心半意地拥抱她一下):我不是每天都和你说话吗。

    艾玛把妈妈领到汽车的右座旁,梅兰妮还用安全带系在小椅子上。

    艾玛:她坐车坐得可高兴了。

    特迪(自豪地):她一次也没哭。

    她们打开车门,奥罗拉看得满心欢喜。艾玛伸手抱孩子。

    奥罗拉:你车里的东西够多的了,我来抱她。

    奥罗拉抱起这个绝顶漂亮的孩子。

    艾玛:我总觉得她有一点儿象你。

    奥罗拉:有一点儿?!根本和照镜子一样。

    内景,艾玛儿时的卧室,夜。

    在艾玛的小床旁边搭了一个临时铺。汤米和特迪睡下了。奥罗拉和艾玛轮流给他们掖被子,亲吻他们。她们关上灯,站在门道里向孩子们道晚安。

    内景,奥罗拉的卧室,夜。

    母女二人穿着法兰绒睡袍,坐在窗前喝牛奶,吃饼干。

    艾玛:你知道吗,你可漂亮了。

    奥罗拉(不加掩饰地):你可真难看,谁也不喜欢一个总显得疲劳憔悴的女人。

    艾玛:咳,萨姆喜欢我这副模样,弗拉普反正不注意我,所以没关系。

    奥罗拉:这正合你的为人,你总算从弗拉普身边走开了一小步,朝着这个弄不到手的已婚的老依阿华人走近了一小步。

    艾玛:你和那个宇航员怎么样?

    奥罗拉:他总有个名字吧。

    艾玛(感到有趣):好吧,你真喜欢他吗?

    奥罗拉:难说,我要告诉你,奇怪的是到了生活中相对的、相对的晚年,才发现男女之情是……

    艾玛焦急地等着下文。她妈妈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说了实话。

    奥罗拉(含着眼泪,声音硬咽):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需要他了。

    艾玛抱住妈妈,这一抱碰洒了手里的牛奶,洒了她们一身。温存的交流结束,奥罗拉恢复常态。

    奥罗拉:说实话,艾玛。(看看自己的睡袍)这是我刚买的,你长这么大了还笨手笨脚的。

    外景,帕西家的后院,白天。

    这所房子是橡树河的头等住宅。后院绿树葱笼,院子里有一个带滑板和跳板的游泳池,大树上还有一间小房子。帕西比上次露面时年长了七岁,抱着招人喜欢的梅兰妮,和艾玛并排坐在长沙发上。后景中,汤米和特迪正和帕西的女儿梅格在游泳,兴高采烈。梅格的岁数和身高正巧比哥哥小,比弟弟大。汤米显然比在以上场景中更兴致勃勃、神情偷快。帕西仍旧令人着迷,只不过现在要靠修饰了。艾玛高高兴兴地看着她的金发女友,抚摸着她的金发女儿。

    艾玛:你比我更象她的妈妈。

    梅格朝帕西跑来,因为刚从水里出来,混身打战,艾玛给她披上大毛巾。

    梅格(对帕西)妈妈,咱们吃饭好吗?

    帕西:好吧。(朝男孩子们叫道)你们想吃什么?

    汤米:要什么都行吗?

    帕西(叫道):当然啦。

    汤米(不假思索):秋葵浓汤。

    艾玛:我早答应给他们做,可是总买不着材料。

    两个女友朝房子走去,帕西抱着梅兰妮。

    艾玛:你想洛杉矶吗?在那过得好吗?

    内景,帕西家的厨房。

    梅兰妮坐在地上玩。帕西在切鲜虾。

    帕西:我离婚以后会会犹太男人倒也有意思。他们可是不大一样。

    艾玛一边帮着做浓汤,一边吃东西。

    艾玛:这我倒没理会。

    帕西:在洛杉矾的时候,他们总设法让你明白他们对你的内心秘密了如指掌。见鬼,有的时候真是这样。

    艾玛:这倒不错。我就这么对付萨姆,弄得他大为高兴。

    电话铃响,帕西去接电话。

    帕西(对电话):你好?哦,你呀,弗拉普。我挺好的。天哪,多少年了,我和咱们大家一样,都是长大了点。我的新女儿和新丈夫你都没见过呢。(她笑了,看看艾玛,然后对弗拉普后边的话做了一个不满的表情)你听上去还是老样子,我很难说这有什么可夸你的。是的,她在这儿。哦,她没有提。除了你以外,我们可谈论的话题多的是。

    她把话筒递给艾玛。

    艾玛(冷淡地与对方通话):喂,我很好,他们也都好,她也好。我在休斯敦逢人便讲你这个人糟糕透了,谁也不想再见你了。哦,别担心,我是半开玩笑。什么事?悔过啦?(她的脸色阴沉下来,大为震惊)我简直不相信你会这样对待我们。

    她抹掉突然涌出的泪水。帕西走近了一些,显出询问的目光。

    艾玛:你太狠心了,弗拉普。我真不明白你他妈的怎么会成了这样。再见吧。

    她挂上电话。

    艾玛:他接受了内布拉斯加州基尔尼那份差事。我们得回去,下星期就搬家。

    帕西: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艾玛(定定神):我也不明白。真的!

    外景,奥罗拉的房子,夜。

    汽车里装好了旅行用品,孩子们都郑重其事地告别上车。萝西把一包包路上吃的东西递到他们手里。艾玛和奥罗拉吻别,萝西搂住艾玛。

    萝西:在内布拉斯加养活孩子,我的天哪。

    艾玛噙着眼泪上车。车开走了,留下萝西和奥罗拉。

    萝西:我本来只当弗拉普有点傻,看样子是个狗娘养的。

    奥罗拉叹了口气。萝西顺着她的眼光看着旁边的房子。

    萝西(没好气地):明天见。

    她朝公共汽车站走去。奥罗拉站立片刻,脱下鞋子走向自己的家。

    加勒特从房子里走出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加勒特:奥罗拉?

    奥罗拉:你好,你好,陌生人,不就刚刚两天没见面吗?

    加勒特: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奥罗拉:我的花园。

    他们朝花园走去,奥罗拉感到“窒息”,她不住地看他,希望他注意到她的焦急心情,让气氛轻松一些。她和他的目光相遇时,他便把目光避开。

    花园里。

    加勒特:你可能明白我要说什么。

    奥罗拉:也许不明白,最好是不明白。

    加勒特:你可真是个好样的女人,我这个男人可不对路。要让我变成我希望变成的对路的男人,好象不太容易。

    奥罗拉:你是不是有意把话说得颠三倒四,好让我下台阶下得容易一点儿?

    加勒特:难说……

    好一阵沉默,他很尴尬地来回倒动着两只脚。好象有什么约束,她不发话,他就不敢走。

    奥罗拉(低声):你都不知道你会多么想我。

    加勒特:我说,我不想把你惹翻了。

    奥罗拉:你可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加勒特:只不过我开始感到了有一种责任,这使我很不好受,再说我和你又是紧邻。我开始感到我在家里不能再象过去那样随心所欲。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她紧盯着他,他改了口)你并不真喜欢我。

    奥罗拉:我希望你马上给我滚蛋。

    加勒特(真心诚意地):我会想念你的,我真的很不好受。

    奥罗拉:你真走运。我感到蒙受了最大的耻辱。

    她看着他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舍和愠怒,加勒特尴尬地退下时,也流露出一丝真正的痛苦。镜头对准奥罗拉,然后切换到——

    外景,艾玛的房子,德斯·莫尼斯。

    车子开到门口,两个男孩子跑去找爸爸。弗拉普从房子里出来抱住两个孩子,过来招呼梅兰妮,他避免与艾玛的目光相遇。

    弗拉普(和解地,对艾玛):我收拾了一个星期了。

    弗拉普亲亲梅兰妮,她快活得很。

    艾玛:她可真没忘记她爸爸。

    弗拉普:你还在生气呐?

    艾玛(挖苦地):当然,不经我同意就把我和我的孩子连根拔,还不让我噘撅嘴吗?

    她拎着东西走进房子。

    弗拉普:这可是去当系主任呀。

    外景,停车场,咖啡店,夜。

    这是他们头一次约会的老地方。艾玛把汽车开过来,停靠在萨姆的车子旁边。咖啡店和附近商店的灯火照亮了停车场。萨姆从车子里出来,看着驾驶座上的艾玛,她有点心神不定,因为行期已至,还没收拾好行装。他靠在车窗上。

    艾玛:别哭啊,萨姆。

    萨姆(瓮声瓮气地):对不起,宝贝儿。让我缓缓劲儿。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纸巾,他背过身去擤擤鼻子。

    萨姆:我真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

    艾玛:唉,天哪。

    萨姆:我给你买了一件送别的礼物,可是忘了带来。我太太说得对,我天生的什么事也办不好。

    艾玛:才不是呢。

    萨姆:给我一张你的相片行吗?

    她擦擦眼泪,在车内的杂物格子里翻了一下,又打开皮夹子拿出一张相片。

    艾玛:我只有这张——弗拉普也在上边。

    萨姆:这没关系。

    她把照片递给他,开车离去。

    外景,移动拍摄——内布拉斯加州。

    霍顿全家开车穿越内布拉斯加州,车后挂着一辆拖车。汽车在加油站加油,再经过路边的旅店、快餐店、公寓等等。一路上都听到和看到内布拉斯加人在收听、收看橄榄球赛的消息,这是本州人最迷恋的运动。

    外景,基尔内大学,白天。

    这个校园如果用“堪称实用”来形容,就算是恭维话了。艾玛带着梅兰妮走过来,她这会儿有两岁了,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跟着妈妈跑。她们走进一座旧楼——英语系的办公室。

    内景,办公室内,白天。

    秘书是一位上岁数的白发老太太。坐在办公桌后边。她对两位来客由衷地表示欢迎。

    老秘书:早上好,艾玛。嗨,小宝贝。

    梅兰妮:嗨,伊夫琳。

    艾玛:她打扮整齐了去看医生,想要让爸爸看看。

    老秘书:他随时可能到。

    房门开了,一位面熟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请你转告霍顿先生……

    但这会儿艾玛转身看见了她,女人的反应十分迅速。

    女人:算了,没事。

    她走了出去,艾玛追过去,梅兰妮在后面跑。

    内景,长长的楼内通道,白天。

    通道上教师和学生穿梭来往,熙熙攘攘。

    艾玛(叫道):别让我在后面追你了。

    年轻女人转过身来,她便是艾玛在德斯·莫尼斯那次抓住的和弗拉普在一起的简妮斯。艾玛看看她,肯定这便是那个女人。

    艾玛: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或许我们全家就是为你搬到内布拉斯加来的?

    简妮斯:我认为弗拉普应该和你谈谈,我一直希望他谈。在他没谈以前,我什么话也不好说,我只能说你的任何情绪我都能预料到。

    艾玛:好吧,如果他想谈,就告诉他,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医生那儿,正打流感预防针呢。

    内景,勃吉医生的诊所,白天。

    勃吉医生是个典型的胖医生,他刚刚给梅兰妮打完针,梅兰妮正在大哭大叫。

    艾玛:得了,梅兰妮。没事儿了。我现在也挨一针,你就会觉着好受多啦。

    梅兰妮破涕为笑。医生在给艾玛的胳臂消毒的时候,几次牵动她的胳臂,开始察看她的腋窝。艾玛指着一盒棒糖。

    艾玛(对医生):我能给她一支棒糖吗?

    医生点点头,给艾玛打了针。他住手以后,关注地看着她的胳膊。艾玛俯身递给梅兰妮一支棒糖。

    艾玛:我丈夫如果来电话,护士会通知的吧?

    勃吉医生:你的腋窝有一个肿块,有多长时间了?

    艾玛:我不知道。梅兰妮,别踢那个小柜子。

    梅兰妮对着金属的病案柜又踢了一脚便不再踢了。

    勃吉医生:有两个肿块,都不太大就是了。我得离开这儿一个星期,我实在不愿意把它给耽误了,因为应该把肿块切除后检查一下。

    艾玛:天哪。别吓唬我了。

    勃吉医生:如果你给吓住了,最好早点切除,也许根本没事。

    艾玛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她拉起梅兰妮的手。

    梅兰妮:妈妈也该有根棒糖,她也挨了一针。

    艾玛:说的对。

    医生递给她一支棒糖,艾玛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内景,奥罗拉的厨房,夜。

    奥罗拉(对话筒):我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你太不注意自己了,所以汗腺堵塞了,就是一块囊肿。

    内景,公用电话间,夜。

    以下是交叉剪接的几个镜头。

    艾玛带着梅兰妮在电话间里。

    艾玛:他说在诊所里就能给我做手术,可是我得先住一夜,以便观察。

    奥罗拉:内布拉斯加有没有好医院?

    艾玛:当然有了。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对吗?

    奥罗拉:就是囊肿——和你的脂肪腺挨着。你的腺体堵塞了,因为你从来没学会该吃什么,该怎么洗澡。

    艾玛:行了,多谢了,噢,和梅兰妮打个招呼吧。

    她把话筒递给梅兰妮。

    内景,霍顿夫妇的卧室,夜。

    弗拉普站着听她讲这一天的见闻。

    艾玛:她叫什么名字?

    弗拉普:简妮斯。医生怎么说的?

    艾玛:我都告诉你了,最吓人的是他那么急着要动手。简妮斯——笔直的头发。(学简妮斯说话)“在他没谈以前,我什么话也不好说”。你要再这么下去,我也象帕西那样找几个犹太人去。

    弗拉普:可是他说最好的结果是也许根本没事,我看这是个好兆头,你说呢?

    艾玛(骂他):那你也好受不了,弗拉普,我实在傻透了。

    外景,奥罗拉的后院,白天。

    维尔农坐在院子里,心神不定。

    内景,奥罗拉的家里,白天。

    奥罗拉望着外面的维尔农,她刚刚拨完电话。

    奥罗拉:喂,弗拉普。有消息吗?

    内景,艾玛家的厨房,白天。

    以下是交叉剪接的几个镜头。

    弗拉普在给孩子们做汉堡包,他用手捂住话筒,说话方便一点。

    弗拉普:没消息,艾玛也没给你打电话吗?

    奥罗拉:没有。孩子们怎么样?

    弗拉普:我没这些牵挂就好了。

    奥罗拉:那当然,可这不关孩子们什么事。

    弗拉普:你和我一说话就没好气儿,奥罗拉。

    奥罗拉:唉,算了吧。有消息就告诉我。

    她把电话挂上了。

    外景,奥罗拉的房子,白天。

    她走到花园里,看见加勒特和维尔农隔着篱笆在说话。她不禁愕然,然后决定过去招呼他们。

    奥罗拉:你们二位认识吗?

    维尔农:我们刚刚开始攀谈。

    加勒特:维尔农正在和我说,艾玛现在正在医院里做化验,什么化验?

    奥罗拉(不理他):维尔农,咱们进屋好吗?

    维尔农朝前靠靠,轻声劝了她两句话,他得把她拉低一点才能够得着。

    维尔农:你告诉了他,你会好受一点儿的。

    奥罗拉(对加勒特):做一个活组织检查。

    加勒特好象腹部突然剧痛那样,显出一副非常难受的表情。

    奥罗拉:你怎么了?

    加勒特:对不起,没事儿,我只是一听见“活组织检查”这类字眼就恶心,这是我自己的毛病。你们走吧,对不起。

    但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痛苦。维尔农挺反感地看着他。

    维尔农:咱们进去吧。(他领着奥罗拉走开,又转身对加勒特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会感到恶心。你们这些人不是顺着大腿上的管子大小便吗?

    奥萝拉笑了,拍拍维尔农的后背,维尔农文雅地笑笑。奥罗拉又用挑战的目光看着加勒特。见鬼,加勒特却颇有雅量地忍受了这场嘲弄。

    加勒特:很抱歉你要经受这场担惊受伯,奥罗拉。

    她点点头,走回自己家去。

    内景,医院病房,内布拉斯加,夜。

    艾玛躺在床上一边摸自己的头发,一边看电视。勃吉医生走进病房,坐在病床上。艾玛先回避了一刹那,然后望着医生。

    勃吉医生:亲爱的,是恶性的。

    镜头对准艾玛,我们看到她听到消息后的反应。

    内景,奥罗拉的厨房,白天。

    奥罗拉挂上电话,萝西在旁边做活儿。

    奥罗拉(对萝西):咱们的姑娘出麻烦了,她那个肿块是恶性的,她需要到林肯市的医院去。

    两位妇女彼此搂抱。萝西亲亲奥罗拉的面颊,她从来没有这样亲过她。

    萝西:你别把我留在这儿,总得有人去照看那堆孩子。

    内景,林肯市布兰特医院办公室,白天。

    帕西坐在奥罗拉旁边。她穿着一件皮大衣,看上去光采照人。这是一位新医生——麦斯医生的办公室。他过于冷静了。再说在会见过程中他简直无法克制自己,不时用眼睛瞟一下帕西。这当然逃不过奥罗拉的眼睛。

    麦斯医生:我们过几天就允许她出院,我们主要依靠院外治疗。除非病情恶化,我们并不需要再收她住院。

    奥罗拉:你什么也没对我说清楚。

    麦斯医生:我看说清楚了,我尽量说清楚,你觉得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奥罗拉: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麦斯医生:我总是对人说要做最坏的打算,求最好的结果。

    奥罗拉(大为惊讶):他们就这么放过你吗?

    麦斯医生(应付地):是这样,这情况是严重的,好转的可能是三分之一。我们希望能有比这再好些的效果。但如果能有所好转,则是很有意义的。

    内景,医院走廊,白天。

    麦斯医生、奥罗拉和帕西沿走廊过来。

    麦斯医生(对帕西):你准备在内布拉斯加多呆几天吗?

    帕西:大概不会的。

    麦斯医生(开个大胆的玩笑):真可惜,我本想请你巡视一下病房,以加强我们的男病人活下去的意志。

    他得意地笑笑,但奥罗拉转过来直盯着他。

    奥罗拉:我不住地安慰自已,但愿你的医道与你的人品之间没有联系。是这样吗?

    麦斯医生:对不起,这个玩笑也许开得不太得体,但请你不要采取这种态度,好象问题已十分严重,毫无希望。你的女儿如果受了这种情绪的感染,对她绝无好处。

    帕西:我看他的话有些道理,奥罗拉。

    奥罗拉(让步了):算了,反正咱们现在没有和艾玛在一起。

    帕西:等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呢?

    奥罗拉:那当然要注意。

    她们进了艾玛的房间。

    内景,艾玛的病房,白天。

    她在读孩子们的来信,聊以自慰。奥罗拉和帕西各自做出一副快活的笑脸走进来。

    艾玛:又出什么事了?

    帕西和奥罗拉被她一眼看穿,二人都会心地笑了笑。

    奥罗拉(在病床上坐下):我被那个医生弄得昏头转向。但现在却安定下来了。明天你出院,再不用住在这儿了。

    艾玛:除非它再扩散。可是说真话,我并不难受。

    帕西:我看你对你自己的状况了解得比他们更清楚。嗨,我希望你能到纽约去玩一趟,我请客。

    艾玛:再说吧,你们看看孩子们的信。特迪说他睡不着觉,可是梅兰妮能睡。汤米说他认为没有什么“真正要担心”的事。

    帕西:我是当真的,你在复诊之前还有一点时间。来纽约过几天吧。

    奥罗拉:我看你单独去休几天假也不错,既然萝西和我都在这里,你还是享受几天清静日子吧。

    艾玛:我是不是和临死之前去看看迪斯耐乐园的孩子一样,是吗?

    奥罗拉:咳,别这么说。

    内景,纽约,帕西的家,夜。

    帕西的女儿梅格坐在床上看书。艾玛走进她的房间。

    艾玛:好吗?

    梅格:挺好。

    艾玛拿起电话拨号。

    梅格:你能替我向汤米向好吗?

    艾玛:我不光是替你说这个,我还要告诉他,说你迷上他了。

    梅格:艾玛阿姨,你不会这样说的!

    艾玛笑笑,挂上电话,想了想,问道——

    艾玛:梅格?

    梅格:你们住过三四个地方,从你的观点来看,纽约怎么样?

    艾玛:我觉得我最喜欢这儿,因为在这儿你喜欢的东西应有尽有。不过,要是喜欢大自然的可就不行了。

    梅格:也行,因为我们在东汉普顿还有一所房子,就在大海边上,房子后边还有树林。

    艾玛:你也能象别的孩子一样玩得快活吗?

    梅格:啊,那当然。

    艾玛想想这番谈话,重新拨电话。

    艾玛(对话筒):嗨,妈妈……(听对方讲话)咳,你知道,汤米就这个样。我说,他们为我请了些客人,所以我不能和你长谈,可是我准备提前两天回去。

    外景,林肯市的布兰特医院。

    内景,病房,白天。

    艾玛和她妈妈提着一只小箱子走进来。箱子里除去个人衣物外还有一只收音机。一位比艾玛小几岁的女病人睡在另一张病床上,她是个大块头,名叫麦尔芭。她们互相向候。

    麦尔芭(对艾玛):你也住这儿吗?

    艾玛:嗯,我叫艾玛。

    麦尔芭:我叫麦尔芭·兰克,我丈夫迪克是中学的篮球教练。

    麦斯医生走进病房,他朝奥罗拉点点头,拉上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

    麦斯医生:我和麦尔芭谈一下。

    麦尔芭的半边病房。

    奥罗拉和艾玛被帘子档住了。

    麦斯医生:麦尔芭,你需要考虑一下咱们准备进行的治疗,做出选择。咱们需要决定是不是做手术。

    麦尔芭:麦斯医生,你说呢?

    麦斯医生:是这样,如果不做手术,治愈的可能性是四分之一。但如果做手术,治愈的可能性是二分之一。

    麦尔芭(信心大增):噢!

    麦斯医生:但手术的存活率是三分之二。

    麦尔芭:噢,咱们如果继续进行目前的治疗,治愈的可能是三分之一。

    麦斯医生(纠正她):四分之一。

    麦尔芭:那么哪种治疗是三分之一呢?

    麦斯医生:没有三分之一,手术的存活率是三分之二。

    麦尔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麦尔芭:我真该把你说的比率记下来。

    麦斯医生拉开帘子出来。帘子那边的艾玛和奥罗拉听到医生和病人的这番谈话,不禁目瞪口呆。

    外景,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的假期旅馆,夜。

    出租汽车把奥罗拉送到旅馆,旅馆招牌上有一个大幅广告:“欢乐之家”。

    内景,假期旅馆,夜。

    奥罗拉走进旅馆,旅馆里有一个室内游泳池,用塑料草皮做的小型高尔夫球场,乒乓球台,无数的吃角子老虎机器。整个室内游乐区上覆盖着玻璃圆顶,显得十分离奇。假期旅馆中大多数房间的阳台都俯瞰着这个“欢乐之家”。疲惫不堪的奥罗拉从楼梯走上阳台,打开她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内景,奥罗拉的旅馆房间,夜。

    她关上了房门,但依然传来吃角子老虎的乒乓声,不绝于耳。她坐在自己的床上。

    内景,艾玛的病房,白天。

    奥罗拉穿着华丽的衣裙指挥着两名工人悬挂自己的雷诺阿和克里的画。她也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腋窝。艾玛躺在床上,这两幅画真给她提神。

    艾玛(看画):我真不信你会这么干。

    奥罗拉:那可不是!(对工人)小心点,这两幅画的价钱比你们一辈子挣的钱都多。

    工人气冲冲地看着她。

    艾玛(小声说):你这么对人,他们得往我的汤里撒尿才解气。

    内景,假期旅馆的咖啡店,夜。

    奥罗拉和维尔农在一起吃东西,二人相对无语。他为她担心。她不由自主地摸摸腋窝,抬头看到他正盯住她看,她拍拍他的手。让他安心。

    内景,医院走廊,夜。

    奥罗拉在护士台前,背景有一面大钟,指针指的是八点零七分。奥罗拉显得激动、兴奋、发狂。

    奥罗拉:过八点了,给她打止痛针吧。

    护士:格林威太太,我这就去……

    奥罗拉:那就去呀,过了八点了。

    护士:再等几分钟。

    奥罗拉:为什么要她这会儿受罪,该打针了嘛。

    护士:你好象是……

    奥罗拉:她只能坚持到八点。给她打针。

    护士:你的态度……

    奥罗拉:这咱们呆一会儿再谈。给她打针。

    护士:如果你表现得象……

    奥罗拉(叫了起来):给她打针!

    护士吓得目瞪口呆。奥罗拉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爆发。护士匆匆向艾玛的病房走去。

    内景,艾玛的房间,白天。

    艾玛躺在床上,麦斯医生坐在她身边。尽管医生的话不受听,艾玛的面容却显得机敏、自在。他不动声色地向她陈述实际情况。

    麦斯医生:咱们试用的药物效果不够理想,但还有几种可以利用的试验药物。可是如果药物影响你的活动能力,或在一段时间里使你无法安排自己的生活,也许现在便需要做出一些决定,以免你以后判别事物时产生障碍。(看看她)有什么疑问吗?

    艾玛:没有。

    她望着窗外,明白自己的病情已经无望,怅然若失。医生犹豫了一下,不知她是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艾玛: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得决定一下孩子们怎么安排。

    内景,假期旅馆的大厅。

    镜头跟拍奥罗拉走进欢乐之家。

    内景,欢乐之家,夜。

    她站着看汤米和特迪在室内游泳池里游泳,他们玩得很高兴。特迪跳了出来,格格地笑,假装要把奥罗拉推下游泳池,汤米在游泳池里叫道——

    汤米(对特迪):把外婆推进游泳池里可不算是个坏主意。

    奥罗拉(对汤米):你还是别打这主意,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想推人还是把你爸爸推到游泳池里去吧。

    汤米从游泳池里出来,不怀好意地朝奥罗拉走过来。她逼视着他。正在这时,有人从阳台上招呼她,“奥罗拉!”她抬起头。

    加勒特站在吃角子老虎旁边,身边放着一只飞行员的提袋。

    奥罗拉朝楼梯走去,加勒特从楼上下来,二人拥抱。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

    奥罗拉:咳,谁能料到你居然是个好人呢?

    他们拥抱。维尔农望着他们,至少由于十分窘迫而感到痛苦,因为帕西和萝西都望着他,二人几乎同时轻轻出了点声音,表达了她们的感受。

    萝西、帕西:噢……

    内景,医院走廊,白天。

    奥罗拉和加勒特走来,镜头对准加勒特,医院的环境弄得他好不自在。

    奥罗拉:你在候诊室稍等一下。你来了她真高兴。你来的方式也会使她高兴。

    内景,候诊室,白天。

    加勒特在一个穿着运动衣和工作裤的老工人旁边坐下,他显然松了一口气。

    加勒特:你怎么样?

    老工人:挺好,他们刚刚给我妻子的脖子开了刀。

    加勒特听到脸色发白,奥罗拉从后景中进入画面,看着这个场面不作声。她感到很有趣。

    老工人:切下来一个香瓜大小的瘤子,但是是良性的。

    加勒特(头晕目眩):好,好极了。

    内景,艾玛的病房,白天。

    萝西和梅兰妮前来探视,艾玛抚摸着梅兰妮浓密的金色长发。萝西心神不定,还不想正视艾玛的病情。

    艾玛:天哪,我多想再洗洗她这把长头发。她的头发是从谁那儿传下来的呢?

    萝西(神色沮丧):唉,你总是为头发的事操心,(突然眼睛一亮)嘿,那天梅兰妮问我她是从哪来的,我让她问她妈。

    梅兰妮:我知道。

    艾玛:谁告诉你的?

    梅兰妮(指指艾玛的肚子):我从这儿来的。

    艾玛:准是特迪告诉你的,这个多嘴多舌的。

    萝西站起来向出口走过去,她听到艾玛问梅兰妮。

    艾玛:你爱帕西阿姨吗?

    梅兰妮:爱。

    内景,医院走廊,白天。

    萝西走进走廊,站了一会儿。听到艾玛和梅兰妮两人唱起了一支歌。萝西哭了。

    内景,林肯机场,白天。

    奥罗拉送加勒特走,二人拥抱,加勒特顺手捏了奥罗拉一把。

    加勒特: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来电话的。见到了艾玛我很高兴。

    奥罗拉:你这次来对她……(立即改口,直截了当地)对我意义重大。(爽快地)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没关系,如果你那里有旁人,你的声音就有一种挺特别的腔调,噢,我不在乎。谁在乎这些?谢谢你来。我爱你。

    他们再次拥抱。奥罗拉从他身边走开,停了一下。

    奥罗拉:加勒特。

    他看着她,她又走回到他身边。

    奥罗拉:我不能不感到好奇。我对你说“我爱你”以后,你有没有反应呢?

    加勒特:可惜我只差一步就溜掉了。

    奥罗拉:现在反正是把你逮住了,你还是正视这个问题吧。你也够大了,我也够大了,我说了“我爱你”以后,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也可以听听。(他犹豫不决)告诉我吧,真的。

    加勒特(不知所措,然后老老实实地):我只想得出标准答案。

    奥罗拉:答案是什么?

    加勒特(有派头地):我也爱你,孩子。

    奥罗拉(颇为欣赏):为什么你这些招人喜欢的长处总要捎带着让我受折磨。

    他挎上他的飞行袋,笑笑,揉搓了一下她的日渐花白的头发,走出画面。[长时间的化出]

    内景,艾玛的病房,白天。

    奥罗拉和艾玛各想各的心事。奥罗拉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看看女儿。

    奥罗拉:你为什么总望着窗外?是为了回避我吗?

    艾玛:噢,我可不是凡事都冲你来的,我要想的事很多。

    奥罗拉:咱们别争了。

    艾玛(实心实意地):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什么时候争过?

    奥罗拉:你真让我吃惊。我以为咱们两人一直在争。

    艾玛:没有,那不过是你这么想罢了,因为你对我总不满意。

    奥罗拉看看她,艾玛又沉思起来。

    内景,医院的餐厅,白天。

    奥罗拉排队买饭,她看见前边的顾客一个个都点了浇汁很浓的菜,直皱眉头。她对柜台后面的女售货员说——

    奥罗拉:你总不会往乳酪上浇汁吧?

    女售货员:你疯了?

    奥罗拉:我要点乳酪,再要点全麦面包。

    女售货员:面包上要浇汁吗?

    奥罗拉:不要,谢谢。

    女售货员把食品递给她。奥罗拉端着托盘走开,她看到帕西带着三个孩子刚刚吃完饭,帕西晒得黑黑的,漂亮极了。他们都穿着滑雪服装,奥罗拉和他们打招呼,汤米敷衍地搂了她一下;特迪紧紧一抱,梅兰妮让人不得不亲一口。

    汤米:咱们还能进那家铺子吗?

    帕西点点头。

    帕西:我带他们去滑雪,结果他们发现了礼品店里最新奇的一些玩意儿。你说今天让他们去探视妈妈吗?

    奥罗拉:要是我,就再等一等。

    帕西:我告诉艾玛我认为梅兰妮跟着我好,如果她同意,男孩子也可以跟着我。她想有机会和可怜的弗拉普谈谈再说。

    奥罗拉:孩子们归我带。

    帕西:再说吧。我不想背着你干事,所以我告诉你我和艾玛谈过了。

    奥罗拉看看她,目光并不友善。

    帕西:咱们两人到现在要是还彼此闹矛盾,实在太傻了。

    奥罗拉:也许并不傻。

    帕西:反正我不生你的气。(她走出画面)

    特迪和汤米从远处偷看奥罗拉坐的餐桌。

    弗拉普腋下夹着两本书,端着满满一托盘食品,在收款台付过款后找了一张空桌子吃饭。他坐下来把书支起打开,打算从容不迫地享受十五分钟。他抬头打量一下周围。他的丈母娘正在看着他。他不太情愿地合上书,去尽他的本分。端起托盘,走到奥罗拉的餐桌上去吃。

    弗拉普结着多年前艾玛用奥罗拉的钱为他买的那条使人追忆起往事的领带。两人互致向候。

    弗拉普:你今天去看过她吗?

    奥罗拉:我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她那儿,和平常一样。

    弗拉普:怎么样?

    奥罗拉:她想死。有的时候我都想死。

    奥罗拉喝了口水,水滴落到下巴上。

    弗拉普:我还没有和孩子们谈呢。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反正他们知道发生了很糟糕的事。

    奥罗拉:帕西想带梅兰妮,也可以带两个男孩子,你不觉得他们跟着我更好吗?

    弗拉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扶养他们,他们是我的孩子。

    奥罗拉没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她喝了一口水,水又滴落到下巴上,她心不在焉地把水擦干净。

    奥罗拉:你没有足够的能力。

    弗拉普:这事你可争不过我。

    她很生气,但尽量克制自己。她再次喝水,水再次滴落到下巴上。水的问题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奥罗拉:养活三个孩子,全天工作,再加上追女人,所需要的精力超过了你的能力。你一向对自己的弱点有自知之明——别在你最需要这种品质的时候失去了它。

    她又喝水,水又滴落。弗拉普起身看着奥罗拉抹下巴上的水。

    弗拉普:你没有权利。我也没有请你来讨论我的孩子们在哪儿生活、怎样生活……(突然明白了)你这只杯子漏水。

    他们二人环视四周,想换一只杯子。看见两个从旁观看的孩子。奥罗拉恼火得很,弗拉普却很得意。

    内景,艾玛的病房,夜。

    弗拉普坐在她的病床旁边。

    艾玛:按医生的说法,我看咱们俩需要进行那次……(苦笑了一下)“谈话”了。

    弗拉普看看她,把目光移开,他表现出了过去不曾具备的某些品质。他又把目光移回,直视着她。

    弗拉普(说出了心里话):你知道我多么不愿意失去你吗?

    艾玛:知道。

    弗拉普(发泄他的哀怨):除了你,谁也不明白……

    他定了定神,要开口,又说不明白。

    艾玛(鼓励他):什么呢?

    弗拉普:噢,你想想我这个人从此就失去了身份。(自我解嘲地)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再是给艾玛丢脸的男人,我还剩下什么身份呢?

    艾玛:你没给我丢脸。

    弗拉普:咱们别再说这事了。我觉得我是在乞求你的饶恕——可能真是这样。

    艾玛:你并不比我更糟糕……

    弗拉普:可是我一直在骗你。

    艾玛:唉,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有过一些问题,弗拉普,但问题不在于咱们俩是否相爱……啊,真的,我没注意到……(她摸摸他的领带,他戴上这条领带使她很感动)说真的。天啊。这领带真是不知收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得费多大的劲才能把它找出来。

    他笑了,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非同寻常的亲近感。他们松弛了下来,这次见面开始出现当初和睦相处的一些因素。

    弗拉普:家里还是一团糟。我翻到最后一个纸盒才把它找到。

    艾玛:我敢说准是这么回事。

    弗拉普(钟爱地):太容易讨好你了。我不明白我过去怎么没有多干几件这样的事。

    艾玛(顿了一下):我为你感到难过。你怎么办呢?

    弗拉普:我喜欢教英语,我好办。

    艾玛:我真高兴咱们能交谈。我真高兴。咱们还能这么谈话使我非常高兴。真的。噢,谢天谢地。

    弗拉普(感到意外):我可真没想到。

    她亲热地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

    艾玛:听我说,我累了,告诉我真话,亲爱的,你真的愿意把他们带大吗?

    他垂下头,想了想,抬头看着她。

    弗拉普: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不管自己孩子的人。

    艾玛:我看你担当不了这么多事。你可不知道这要花多少精力。无论你把它想象得多么困难,结果都会比你想象的要难上好几倍。

    他在考虑。

    艾玛:帕西和妈妈都能帮忙,这可就解决了好多问题。

    弗拉普:你要他们跟谁?

    艾玛:我不要他们跟简妮斯。

    弗拉普(迟疑地):她没有什么不好。

    艾玛:噢,她不好——对我的孩子来说她不好。(她拉起他的手)我看他们最好不和你一起过,亲爱的。

    弗拉普畏缩着,感到羞惭。

    弗拉普:我会挂念他们的。

    艾玛:是的,你会挂念他们的。

    弗拉普:要不然咱们让帕西带他们,我夏天可以去纽约搞研究。

    艾玛:不成,帕西其实只想要梅兰妮。我要他们跟妈妈去。我让她保证你能和他们见面,有什么事情帮着她拿拿主意。

    弗拉普(叹了口气,苦笑):我料到孩子们会跟你妈妈的。

    艾玛:明天把两个男孩子带来见见我,好吗?我一直在等着办这件事,不办也不行了。

    内景,艾玛的病房,次日。

    帕西在给艾玛化妆,让她见两个孩子的时候象样一点。

    帕西:虽然这话很不该说,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让你妈妈插手管那个小姑娘。我可真想领你那个小姑娘。

    艾玛:我倒是能让你领她,可是特迪没有她不行。

    帕西停了一下,她一向钦佩艾玛考虑问题的方式。她心情沉重,但尽量不表露出来,想方设法为朋友的病房增加一丝生气。

    帕西:我看不管谁领她,梅兰妮都有自己的主意。

    艾玛:你多照顾一下特迪,好吗?这事会使他受不了的。汤米好多年来总想装出不需要我的样子,但没了我特迪会吓坏了的。

    她止不住眼泪。帕西替她擦干,又为她修饰了一下,自己也修饰了一下。

    帕西:特迪真象你。真是天真无邪。

    艾玛:我可不那么天真无邪。

    帕西:反正我要孩子们常到我家来玩,这事你妈妈总不能和我争了。

    艾玛:我要请她不和你争。谢谢你帮我延缓时间,但你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帕西:我有没有和你谈话的时间呢?

    艾玛:噢,咱们之间用不着……

    帕西朝门口走去,转身说道——

    帕西:就是这么句话,除了我爱你之外,你大概不知道我过去多么依赖你。你是我的良知。

    她走出门去。艾玛独自坐在床上,准备对付自己最后的这项任务——和她的孩子们告别。此时她用心思索,集中思想考虑如何对付这件事。门开了,她朝门口望去。

    艾玛:好啊,孩子们。

    汤米和特迪走进妈妈的病房,汤米克制着自己,弟弟已经满面泪痕,他很快跑到妈妈跟前把头埋在被里。汤米十分不安。特迪完全掌握不住自己了,因为他突然又见到了妈妈,不能不说出自从妈妈住院以来埋在心底里的话。

    特迪:我爱你,我想你。我的天啊,我真想你回家。

    他抬起头来喘口气。艾玛拍拍他,正视着汤米,示意他走近一点。他犹豫了一下,向床边走去。她抚摸他的脸。

    艾玛:你们两人看上去都棒极了。我的样子大概够糟糕的。

    特迪看到她的样子实在吃惊,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汤米倒挺大方的。

    汤米:还不错嘛。

    汤米的话使她感到十分宽慰。

    艾玛:你们两个都该理发了。你们两个人的眼睛都很美,我要让人看见它们。我不管你们后边的头发留多长,可是得把前额的头发剪短。现在太长了。

    汤米:这是个看法问题。

    艾玛:只要不挡眼睛就行。

    汤米:你快好了吗?

    艾玛:嗯,嗯。

    特迪的目光闪避着妈妈,想要避开这个向题。

    艾玛:……这事我很难过,但也没办法。我也不想和你们谈得时间太长。不然会心慌意乱。可是,咱们一起过了好多年,说过好多话,有的人家连这点都没得到。……听着,我希望你们交好多朋友。也不要怕女孩子——她们会帮你们好大的忙。

    汤米:我们可不怕女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艾玛,你以后也许会怕的。

    汤米:我不信。

    特迪(哭着对汤米说):你不能闭嘴吗?

    汤米(漫不经心地):你闭嘴。

    艾玛:别这么着。来,特迪,亲亲我。

    他们互相亲吻。特迪又亲了她几次,她也回吻了他好几次。她最后的一吻,逗得特迪微微笑了一下。她招呼汤米,他很快地轻轻吻一下她的面颊。他心中备受折磨,在目前的状态下做出一副生硬讨厌的样子,反而好过一些。

    艾玛:汤米,和气点,求求你,和气一点。别装得你不喜欢我的样子。太没意思了。

    汤米(勉强地):我喜欢你。

    艾玛:你能仔细听我的话吗?

    汤米:什么话吧?

    艾玛:你能认真听吗?

    汤米:我问你是什么话?

    艾玛(拍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知道。但近一两年你却装出恨我的样子。我爱你极了,就象我爱别人、爱自己一样。再过几年,再没有我盯着你或者惹你了,你会想起当初,你以为咱们太穷的时候,我怎么给你买垒球手套,我怎么给你讲故事,我怎么让你去玩,而免了你割草地的活儿……好多、好多事情。你会明白我是爱你的。也许你会因为没有对我说而感到难过的。不要难过,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所以你不要折磨你自己,好吗?

    汤米默不作声,弟弟看着他,满心希望他对妈妈说:“我爱你”,但他没说。

    汤米:好吧。

    艾玛:好的,你们两个走吧。小心点儿。我一直担心这次见面,但看来一切顺利。你们说呢?

    孩子们点点头。

    内景,医院走廊,白天。

    奥罗拉抱着梅兰妮坐在长椅上,男孩子们进入画面。

    奥罗拉:走吧,你们爸爸回旅馆去了。

    汤米边走边回头看。

    外景,医院的庭院里,白天。

    奥罗拉安慰特迪,和他聊天,他时不时地忽然流泪或抽泣,汤米落在后面,不时地停住,回头看看医院,然后追上众人。

    奥罗拉:你知道,我在橡树河的时候和一个孩子聊天,他告诉我休斯敦的童子军有多棒,比哪儿的都好。

    汤米(突然地):我们从来也没当过童子军,我们妈妈大懒了,从来也不过问这事。

    奥罗拉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这一记把他打到好几步以外摔倒了。梅兰妮紧张地笑了几声。汤米爬起来就跑,奥罗拉追了过去,他差一点跑掉。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最后不再挣扎了,哭了出来。奥罗拉安慰着他,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温柔过。

    奥罗拉:好孩子,我就是听不得你当着我的面指责你妈妈。

    内景,艾玛的病房,夜。

    病房里有一盏灯。弗拉普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盹。奥罗拉坐在另一头望着艾玛,艾玛身上插着各种维系生命的管子,艾玛也望着妈妈。妈妈沉着地、心照不宣地报以微笑——这是她们最后的交流。艾玛转过脸去,奥罗拉望着窗户。房门打开,护士进来查看艾玛,她就是与奥罗拉冲突过的护士。她不大想招惹她,走过去叫醒了弗拉普。

    护士:霍顿先生。她过去了。

    弗拉普站了起来,他望着同时站起来的奥罗拉。

    奥罗拉:我真傻,我以为看她受了这么多罪,还是死了会得到解脱……噢,我可爱的小宝贝……(哭起来)噢,艾玛,求求你……

    她克制住自己,看看弗拉普,又是一阵悲痛涌上心头。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显得颇能自持。

    奥罗拉: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难过的了。

    她又看看弗拉普,走过去,二人紧紧抱住,奥罗拉吻吻他的前额,他也回吻了她。他们望着病床。

    奥罗拉:咱们走吧。

    弗拉普开开房门,望着她,她示意让他先走,她在门道里又回头着着。

    [淡出]

    外景,奥罗拉的家,白天。

    从艾玛的葬礼返回的最后三辆汽车。

    内景,奥罗拉的厨房,白天。

    萝西、帕西和奥罗拉在准备食物,她们争了一下,认为奥罗拉来帮忙不合适,都争着要自己做。

    外景,奥罗拉家的花园,白天。

    加勒特、维尔农、银行家、家庭医生、汤米、特迪、梅兰妮、弗拉普、帕西的丈夫和女儿梅格都在场。汤米独自站在角落里,弗拉普来找他,他一动不动。

    几位妇女把食物摆在花园的桌子上,众人取食。奥罗拉和帕西坐在台阶上看着加勒特抱着梅兰妮,梅兰妮缠着他不放。

    帕西:你看梅兰妮对他多着迷。

    奥罗拉:哼,他专门会对付女孩子,连这么小的都会对付。

    弗拉普独自坐在一张长椅上,直到帕西过来,安慰地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加勒特朝汤米走去。汤米垂着头。

    加勒特:你爱游泳吗?

    汤米:爱。

    加勒特:以后我教你我发明的“布里德勒夫爬泳”。

    汤米:你不是宇航员吗?

    加勒特:我是宇航员兼游泳家。来看看我的游泳池吗?

    他拉着汤米的手,汤米顺从地跟着他走开。

    奥罗拉坐在台阶上,目睹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大家伤感地、静静地彼此交谈着,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谈论着艾玛,当然也免不了谈论她的妈妈……

    [淡出]

    (全剧终)

    注释:

    注1:希腊神话中半人半鸟的海妖,用美妙的歌声诱惑海员,而使航船触礁。——译者

  • 头像
    娓娓
    当然,这部电影是反映母爱的。
    一个妈妈,我的妈妈,最喜欢的不是我送她什么。
    而是我听她唠叨,当然,她也很希望我告诉她我的心情。
    我觉得很幸福。
    因为,我跟妈妈的关系很美满。

    由于最近考虑到婚姻的问题。
    所以,
    在被故事感动的同时,
    我的神经一直被影片里俩男人的话牵扯着。

    电影里妈妈年轻守寡,她身边不缺喜欢她的男人。
    但是她总是刻意保持距离。
    直到宇航员的出现。
    宇航员总是很欢迎女人们到他家参观的。
    因为他是宇航员。
    有着可以炫耀的资本。
    虽然是过去,但是也是他退休后剩下唯一能拿来钓女人的东西。
    妈妈在推辞很多次后去了他家,
    看了宇航员的战绩后,
    不屑一顾地问他:“这就是你为女人设下的性爱圈套?”
    宇航员倒是很诚实地坦白了,这点我很欣赏。
    男人,就是需要靠着这些东西去诱惑女人的。
    爱一个人是需要很多理由的。

    妈妈对与宇航员是欲拒还迎的。
    她一直希望宇航员不要把他把她和其它女人混在一起。
    可我想最后她已经不能在乎这些了,
    因为她告诉自己的女儿:“我发现我已经需要他了。”
    对于一个寡居多年的女人,这话一出口,就是沦陷。

    可当宇航员意识到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
    他开始远离。
    伤心的妈妈,一边伤心,一边坚强。

    纵使深爱的女儿先她而去,
    她也是一边流泪,一边释然。

    而她女儿的婚姻,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是否幸福。
    可能,每一段婚姻,
    都是喜忧参半的。

    她知道丈夫在外偷腥,自己也与有妇之夫通奸。
    那个男人给了个好笑的借口:
    我老婆有毛病,她不能承受任何重量在她身上。
    女儿当然不会理会这样的鬼扯,
    既然有了通奸的心,理由就不重要了。

    女儿从来没有真正工作过,
    她被一个个孩子困在家里。
    所以,她面对丈夫的偷腥有些无助。
    她有着很强烈的家庭观念,
    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三个孩子在没有父亲的家庭生活。
    所以,继续他们的婚姻。

    这部电影是1983年拍摄的。
    可婚姻这种问题,放到任何时候都不显落伍。
    就是现在,
    女人还是会因为孩子妥协。
    女人还是会因为没有一份工作在婚姻生活中处于劣势。

    影片有很多细节都值得回味。
    我真爱Emma的小儿子,他是最贴心的。
    这让我有了要孩子的念想。
    可,孩子如果一直是孩子,小小的,就好了。
  • 头像
    玻璃被子
    我说,给我推荐两部电影看吧,一个能笑的,一个能哭的。得到的结果竟然是:TERMS OF ENDEARMENT 和 SINGNG IN THE RAIN.
    先说哭的。

    下来的视频文件有问题,看了1/3就卡住了,没看出什么名堂,但是觉得能看下去。昨天终于看完了整部电影,看到后面的时候简直泣不成声。

    我开始觉得奥罗拉不是个好妈妈,她神经质,冷漠,并且絮叨。然而女儿爱玛却是那么罕见的乐观和激情满溢,两个人显得很不搭调。可是当爱玛因为结婚而离开家的时候,我却在她妈妈那么坚强的脸上找到了忧伤。

    还有当爱玛要随丈夫弗莱普离开家乡的时候,奥罗拉抱怨那高昂的电话费,那车开了之后的不舍。让我觉察这位母亲埋得很深的爱。

    不光是对女儿,对自己,那位母亲也是极其苛刻的。像一株骄傲的玫瑰,吸引却不许人们靠近。在爱玛离开的日子里。她开始认真地重新关注自己的生活,多年的独立已经形成习惯性的铠甲,难以卸掉,可是越是如此,越是流失掉心里越来越少的安全感。终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终于敲响了那扇门。

    可是,感情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来得平淡轻松。戏谑,猜测,疯狂,矜持以及面对事实的习惯性逃避。一切和年轻人没有区别,却因为他们的年龄演绎得格外华丽和让人心碎。

    同时,爱玛那边上演的却是婚姻的琐碎和繁杂。日子的困窘竟然没有夺走她乐观的笑脸。日子的困顿和平淡,却让那个善良的人走了进来。

    关于出轨,我想也许这个电影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精神出轨什么是身体出轨。我们以及爱玛最后都不能原谅的,是认了真的火花,而不是彼此温暖的慰藉。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我以为的分崩离析竟是破镜重圆,而且是不惜代价的追随。一切会好吗?随着一方的努力和付出。正当这个问题显现出来的时候,我们竟无望地看到了这种付出的无谓。爱玛推着女儿,女儿跟着她一起喊MISS, MISS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故事会怎么发展下去。一切纠结在一起。看不到头绪的时候,另一个矛盾却让一切都停了下来。

    母女因为这个矛盾,生活又重新紧紧连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你发现的它深深影响的,原来只有那些原本最爱她的人们。我们在爱玛的挚友那里,看到出于保护的谨慎,在母亲那里,看到那个坚强的女人那么罕见的无助。然而,那个弗莱普那里,只有配合和顺从,却影响不到他自己那些火花的继续蔓延。我想每个女人看到这时,都是无奈和心碎的。这个时候,那个母亲那么执着的捍卫让人动容。

    弗莱普的生活一团糟,爱玛还是满心欢喜地看到那条那个男人别无选择寻出的老领带是她送给他的那一条。她愿意相信,他们的爱的真实,无论那是曾经还是现在。她的乐观和宽容,让最后的日子里,温暖战胜了负气。

    告别两个男孩子的时候,我实在哭得非常难过。汤姆正在叛逆期,痛苦地体会即将失去母亲的痛苦和不愿与人亲近的倔强缠绕在一起的挣扎。小一点的男孩子却是正值小孩子和家人的亲昵期,他实在可怜得让人难过。

    电影里,我最欣慰地是看到老宇航员对母亲的支持。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选择出现而不是逃避,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无尽满意了。

    爱玛走的时候,没留下任何遗憾。也许我们依稀可以从外婆暴怒,捶打汤姆的细节预示到未来的不易,但是一切都被妥善地安排,日子会平静的继续。在这个细节里,我还看到母亲对于女儿的爱,无论如何,是胜于周遭的人们,即使他们是儿女的儿女。

    我一直不喜欢看老电影,我嫌节奏慢,嫌图像不清晰。可是实在不能否认,这些都凸显了最原本的表演和故事。

    一部与我同龄的好电影。

    另外说一句题外话,爱玛的衣服到现在看来仍然很不错,尤其是她在推车追那个女大学生的那段,背心配棉布长裙,外面的针织外套,颜色和款式都十分时髦哦~

热播榜

复制短链接
本网站所有资源均收集于互联网,如有侵犯到您的权益,请即时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11-2025  合作邮箱:ystousu@gmail.com  备案号: